《我今天想你了》 第一章 我见不到你的雪,但我将见到你 “我生命中只有一颗带来滋润的幸福和诗意的小星,那是你和你的雪,我见不到你的雪,但我将见到你。——【法】波伏娃写给萨特信件 多年后,张清然已是研究院教授,戴着板型眼镜,一身白色实验服。额前几缕碎发,拿着实验文件的手指修长优美。在一群老学究迎面走来,格外清俊尔雅。这个男人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岁月悠长,世事多变,而他始终是我心中那个甜蜜高傲的张先生。我曾问,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那时夏日之风吹过,草木丰泽,他低头看我笑,因为你,所以世界是甜的。 我和张清然相遇在中学时期,那时每周五都要大扫除,教室里依次摆着棕色课桌、正中央贴着五星红旗,两边是“团结友爱、活泼严肃”。其他墙壁上贴着爱因斯坦、鲁迅、詹天佑、李时珍等名人头像,下面是他们的经典名言,熟得不能再熟的“天才是1%的汗水加上99%的灵感”。 我的前座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还没自我介绍,就已盛名在外。同学们交头接耳“看见没,她就是总分第一考进来的”“我靠,第一名还能这么美”“据说家里很有钱呢”在一片议论声中,被众人关注的那个女生,只是静静读着自己带来的书,气质娴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用一双带着新奇的眼睛,新鲜地看着班上新同学。中考不知发生了什么奇迹,我居然考了年级第二,爸爸妈妈喜出望外,暑假让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当年小学第一次考试我还不及格,被老爸打了一顿,打得我哇哇大哭。但我觉得不怪我,那时没人告诉我考试是什么。我唰唰唰就把题做完了,哪里知道试卷是要用来评分的,还傻乎乎把答案擦着玩,结果铃声一响,我的卷子就被老师抽走了。我觉得由此可见,没有普通人的常识,那我只可能是一名行事作风比较奇特的天才,于是这一整个暑假我都在欢乐地看漫画、看电视剧。开学第一天,内心还有点小骄傲,结果前座就是全校第一,而且还长得这么美。对方穿着好看的连衣裙,瞥瞥自己身上搓得要死的红白色校服,想到自己今天赖床起晚了,便随便穿了件最容易套进去的,结果差距竟然这么大,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我一焉,我的新同桌倒乐了。同桌身形修长帅得惊人,其实一进教室门我就发现了,在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中,他皮肤白皙干净,眉峰俊俏,简直鹤立鸡群。明明跟其他男生打得火热,但大家的视线往往只看他,但就是他太帅了,我反而根本不敢跟他说话。即使我们坐在一桌,他也只跟旁边的男生聊足球,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少女的羞怯与直觉相辅相成。美丽干净的少年跟我这种懒洋洋的冒失鬼不会出现在一个世界里。 我鼓着腮恍恍惚惚的这想着,突然间,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侧过来,他看了我一眼,竟伸出手指在我脸上戳来戳去,我的脸被他戳的按下去,又弹起来,这是干什么? “还蛮好戳的嘛。”他扬起漂亮的眉,似笑非笑:“怎么,听到人家成绩好,嫉妒了?”虽然才刚分班,但他俨然已是班上的风云人物。他这么一说,他那些刚刚结交的哥们,还有其他桌子的同学纷纷看向我。 新学期刚开始,就被人这样捉弄,不知女学霸有没有听见,但万一听见了,她怎么想我?我瞬间嘴就吃惊地微微张开,喂,不要乱说啊。真没嫉妒,连考第二我都知道是天下掉下五百万大奖,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戳来戳去戳面团么?”默默忍受的我,又羞又怒,脸红耳赤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同桌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番话,他惊奇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未散。细长好看的手指还停在我脸颊边,我鼻子皱了皱,把他的手咬了一口。 “你……”他再次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又震惊又好笑地说,“你是狗啊。”说实话,咬完他我也后悔了。我们又不认识,我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去咬一个男生的手?各种情绪在心里一打转,怎么看都很丢脸。我哼的扭过头,扁着嘴没回他,而是把胳膊搁在课桌上,头埋进去背向他。意思很明显了,不想理会他了。 他试探着戳了戳我的背,少年特有的嗓音从我脑勺后面传来:“喂,生气了?不会真生气吧。”见我不回答,他不但不放弃,反而在后面玩起我的马尾来,扯了扯的头发,故意没话找话说,“你还咬了我呢。”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听到这句有点赌气,我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埋着头的胳膊传出:“那你还说我是狗呢。”他大笑,我生气,维持着姿势往旁边挪了一下,想把他撇得远远的。结果后背很明显能感到有一块热源贴近,我移了多少,他就跟着移多少。 “就算你是狗。那也是一只可爱的狗狗。”不知是天气有点热,我觉得我的脸上一瞬间有点烫烫的。 “我是张清然。你叫什么名字。” 张、清、然,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挺好听的。本想告诉他我的名字,但又有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从我出生的每年暑假一定会有几个电视剧被不断重播,比如《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封神榜》,《射雕英雄传》,我老爸老妈当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给我起了里面的李莫愁。等我长大看过这部电视剧后,快哭成狗了,干嘛不叫我黄蓉、赵敏、小龙女也可以啊,为什么要叫李莫愁? 不过此时此刻,张清然似乎以为我还在生气,有点大男生般的撒娇:“告诉我呗,刚才是觉得你可爱,才逗你。”事实上,他一靠近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但我的内心也很挣扎好吗?如何对着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莫愁,跟神雕里那个李莫愁同名”这种话…… 我没回,他就一直玩我的头发,把我的马尾玩得一荡一荡的,一会说 “你耳朵为什么一直这么红”,一会儿“你打算一学期就这样背着我吗?” 班主任来了,全班迅速安静,我也立刻很规矩地端坐着。偷瞟张清然,他没有看我,于是我也装出自己没有在意他的样子,过了不久,有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我侧脸上。班主任说了很多,多年后能记起的是,他说高中是你们人生最美好的时期。你们能够单纯的学习,交朋友。希望高中三年你们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只是人往往在懵懂中,并不知道那些日子多美好。 老师开始点名,我心跳加速,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名字会被念出。悄悄用眼角一看,果然,张清然虽然一脸少爷样的不在意,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要尖。班主任一个个念着,终于点到张清然,“到!”清亮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瞥我。念完他的名字,就轮到我了。 “李莫愁!”“……到。”我的声音像蚊子嗡,脸红得滴血,班上已经有人开始小声笑了起来。“李、莫、愁!”班主任透过板型眼镜扫了教室一圈,再次叫了一声,“到!”我只好大声道。 这一次整个教室都笑翻了,“哈哈哈,真的是李莫愁。”“女魔头李莫愁也!”“居然同名同姓!”其实同名同姓也不算事儿,只是才14岁的我脸皮子薄,谁都可以笑话我,然而看到张清然笑得那么开心,我一急,觉得特别羞耻,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全班还在哄笑,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接着点其他人的名字。 我无声无息默默流泪,其他人没发现,只有张清然眼睛瞪大,瞬间从帅气利落的男神,变得手足无措。其他男生找他聊天,他不耐烦地挥手,只紧张兮兮地让我别哭。我不理他,哭着哭着,鼻子塞住了,还冒了一个泡泡,很糗。他好像也看到了,又无奈又好笑,但我呜呜地瞥了一眼,张清然连忙用手把嘴捂得紧紧的,强忍住笑。 他扭过头,在后桌的桌面上飞快地敲了敲:“有没有纸巾?”后面的男生带点东北腔,怕班主任发现,压低着声音,“哥,你要纸干嘛?拉屎啊?”张清然瞪了他一眼。东北小哥不知从哪搞出一小袋餐厅纸巾,“哥,够不?”张清然脸微微颤抖,蛮横地把纸巾从对方手里抢过来,一转回头,却十分温柔而轻巧的往我这边推。 “别哭了。擦擦。”他的眼睛像猫一样好看。熟了之后,张清然才说,那次见我接过纸巾,他心中落下一大块石头,他说一开始觉得你脸红嫩嫩的好可爱,戳了戳,结果你就无视我;问你名字,也不说;名字被知道了,竟还哭得一脸鼻涕,我当时想女生果然非常难懂……但看你哭鼻子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是可怜又好玩。那时我们在语文课上传着纸条,当我看完他的纸条后,沉默地把纸揉成团,朝他脑袋上砸去。 名字事件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张清然,张清然他不仅飞快地被隔壁班女生知晓,就连上体育课时都有其他学校的女生慕名而来瞻仰他。我们班上的女生总会来我桌子这边,找他借借书,让他帮忙讲讲数学题。每到这时,张清然就像只狡猾的狐狸,要么大手一勾,勾住后面东北男生的肩膀,身体攀在他身上道,我们要去“放水”,要么眼睛弯起似笑非笑,说找数学课代表吧,我数学不好。 这个自称数学不好的人,却在我做数学作业的时候,点了点我的本子,“这题错了。要开方。”我抬头看向他,张清然笑眯眯地凝视着我。他脸庞白净,眼眸黑亮,拥有这世上最迷人的猫眼。我朝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数学不好没关系的,我会教你,但你别偷看啊。” 张清然一阵错愕,眼睛快变成竖立的瞳仁,手指向自己:“……我?我数学不好!我中考数学满分。” 我微微狐疑:“咦?那你为什么对她们这样说。” 张清然看着我,有点咬牙切齿,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我莫名其妙看了他一会,摇摇头,继续做题,觉得男生果然也非常难懂啊。 我懒得理他,可他老爱戳戳我,课间去学校小卖部,给我带薯片,我给他钱,他不要,说反正也是别人请他吃的。班主任布置周记,还抄我日记,看到我上面写着有个高二的同学,找我要电话,痞气得不得了,我怕他打我,就给了,但回想起来,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张清然瞬间脸黑,等我再翻开日记本时,这句完全被他划掉了,还在下面批注:高中生禁止早恋,这人…… 我们“革命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物理课上,很多女生都害怕物理,重力,加速度,我们都明白,然而一做题就根本搞不懂到底是哪个在做功,到底哪个在受力。物理老师说,有科学家看到电视里的摆钟就计算出了火箭的速度,而我看着那些数字,只能两眼迷瞪,有如无字天书,那些还是人么? 物理成绩渣,不过我的语文倒是很不错,尤其是作文。那时习惯在学校旁边书报厅买《科幻世界》,每个月一到就入手,迫不及待地读起来。因为物理学得太痛苦,我就把杂志放在大大的物理课本下偷偷看,看一点,移一点,我完全沉浸在里面,忘了注意物理老师的动向。 突然,一个粉笔头丢过来。半截粉笔在课桌上砸出一个白点,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居高临下地看向我:“把书交出来。”全班同学的注意力唰的一下集中在我身上,我脸色发白,又难堪又后悔。他人的目光让这种狼狈感更强烈。我羞耻地咬着唇,颤抖着准备把杂志交上去。然而,令我措不及防的是,旁边的张清然飞快地把杂志从我的物理书下抽出来,站起来对着老师就大声道:“老师,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干这事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的身姿挺拔得像湖畔白杨。那一瞬间,张清然在我的心湖里投下重重的影子。我的眼眶热热的,我知道,上课看别的书是不对的,却不知道,被人这样维护的感觉是这么好。 年少时,我们犯过各种小错误,会上课睡觉,会抄作业,这些并不正确。只是多年后回忆起来,那时的心情像雨后夜晚中金黄而模糊的路灯,温暖而美丽,每一个的青春里都会有这样的一个男孩,他愿意保护你、呵护你。 我的头垂得低低的,脸上羞愧得可以滴血。其实旁边其他同学有的看到了,杂志是从我这边抽出来的,物理老师也知道,可是因为张清然主动承担着一切罪责,顶着其他人惊讶复杂的眼神,物理老师最后放过了我,没有说破,只让他把杂志放到讲台上去。维护课堂是老师的职责,但他们也有宽容的一面。 下课铃“叮铃铃”的响了,这是最后一节课,大家纷纷鸟兽散哗啦奔向校门。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排棕色光泽的课桌。上面零散不齐地放着下午用的水杯,不必带走的课本,我心中的沉重这才慢慢褪去。 等慢慢抬起头时,我发现张清然还没走。“你,”我喉咙有点沙哑,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我低着脑袋,“谢谢你哦。”我因为名字的事情不理他,而他却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帮我。 “什么谢不谢的。”张清然没有看我,他下巴的弧线很完美,“我也很喜欢《科幻世界》。本来就准备下课找你借来看。” “哦,真的吗?”我的声音还是低低的,谢谢他的一番好意,虽然他说的可能只是客气话。 “我可没客气。”张清然怕我不信,立刻拍拍胸脯,“我超喜欢柳文扬,他的《一日囚》《闪光的生命》真不错。” 我眼睛一亮,一下子找到了知己:“你也喜欢他?!他的《一线天》可真是太赞了!” “说起那故事,你知道,那故事竟是先有封面,再有稿。原来的作家交不出稿,编辑找他救场,结果他唰唰唰就写好了,简直天衣无缝,我还以为是特邀的封面故事呢!”一说到喜爱的话题,人往往会滔滔不绝,张清然听得津津有味,也跟我一样,讲得眉飞色舞。 “上面其他的的文章也很棒。罗丹音乐剧场还特地做过这个广播剧。” “哇,是吗?我要听。” 正午阳光浓烈,光影顺着教室窗户,一扇一扇地缓缓移动,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张清然两个人,外面梧桐树伸展着绿色的叶子。我们聊着聊着,从12点聊到12点半,又从12点半聊到1点。眼看着两点就要上课,张清然带着我出校门吃,他走在我右边,比我高一个头,走路的姿势好看极了。有时走快了,会笑眯着眼睛,等等我。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跟男生单独吃饭。 后来我生命里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张清然带给我的。他带着我尝试翻院墙,上面有湿漉漉的青苔,结果把我抱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坐在了他背上,他笑话我“后坐力”太强,我不好意思,抡起小拳头作势要打他,他笑着跑开。高考考试前夕,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每晚陪着我绕着操场跑步,骑着自行车在下坡时大叫释放压力。直到如今,我还记得他细长而有力的手指,记得他眯起来好看得不得了的猫眼,记得读着我写的小说时他认真而温柔的眼神。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但第一次永远值得缅怀。 葛碎玉以女学霸的头衔,以及无数令人羡慕的传闻轰动全校。我坐在她后面的,平日就像丑小鸭望着天鹅那般,但又一想到这么厉害的女生在我们班上,又觉得与荣有焉。女生对于优秀同性就是如此,既会有着小小的自卑与羡慕,又向往自己也能变得同样优秀美好。 那时全国提倡高中生喝豆浆,教室的后门那会放一个白色的大缸,谁要喝拧开下面的小龙头,接一杯就是。有次早自习,葛碎玉帮老师收作业本,来不及打,我犹豫了一阵后,主动道:“我帮你打吧。”她愣了一下,回我一个轻轻的笑:“好。” 看到乳白色的豆浆一点点装满她的杯子,握在手里暖暖的,我还情不自禁的有点高兴。交给葛碎玉时,她朝我说了声“谢谢”。我很开心,连下一堂物理课都上的津津有味。课上张清然忍不住戳了我好几次,我都没有注意到。 下课了,后座的东北男生照常喊道:“哥,出去放风么?”张清然一脸郁闷的拒绝:“豆浆都没人打,去什么去。”东北男生挠头不解:“要不我给哥打一瓶?”张清然脸都黑了:“去去去,谁要喝你打的。” 见我看过来,张清然心情变好了一点,他漂亮的脸蛋凑近,期期艾艾道:“我也喜欢喝豆浆。”我很嫌弃地看着他,“没看到我在赶作业吗?”张清然额头黑线,好像牙齿都咬碎了,傲娇地转过头:“老子再也不喝豆浆了。” 东北小哥在后面搞不清情况:“为啥那么爱喝这个啊,哥,豆浆是丰胸的。” 张清然:“……” 从那以后,平日高冷的霸葛碎玉好像对我态度好多了,加上她本来就坐在我前面,我们接触也比一般的同学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近朱则赤,近墨者黑,近学霸者成绩好,那段时间,我前有葛碎玉,右有张清然,我的学习状态达到了巅峰,我们被称为学霸天团。考英语,我们三不分上下,考数学,全部五个满分,我们就占了三个,考语文,有时我还能奇迹般的干掉他们。 一时之间,简直像是自带闪光灯,我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句话,在天才的国度里,遇见另外一个天才,真是太常见的事,而另外一个让我非常喜欢天才这个词的原因是,《灌篮高手》在国内播放了。这在当时的高中校园掀起了空前热浪,就像我和张清然都喜欢《科幻世界》一样,当我们异口同声说出最近这部动画片简直棒呆了,我俩再次惊奇地发现,即便类型跨度这么大,对方居然喜欢的还跟是自己相同。 两个少年少女的脑袋凑近,我们在课间热烈讨论:“樱木真是坑爹啊,居然把安西教练的下巴当球弹来弹去。”“流川枫要不要这么酷,被人问为什么选择湘北,直接回答‘因为近啊。’”“电光火石宫城良田也很不错嘛。”“其实我也喜欢仙道彰的温柔。”“木暮——最后的执着。那一记三分球贯穿了他多少年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有流川枫樱木那样的天赋,可每一个人都能像木暮那样去努力……” 葛碎玉总是彬彬有礼,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时我头脑一热,也不管她只喜欢安静的读书,握住她的手臂,像脑残粉一样热情推荐:“那个《灌篮高手》,真的很好看!你一定要看。” 张清然是学霸中的异类,因为大多数好学生,还是认为漫画、游戏,都是让人学业堕落的罪魁祸首,所以沉浸在这种少年热血气氛中的我,把葛碎玉弄得目瞪口呆,完全理解无能,幸亏张清然笑嘻嘻地把我从课桌前拖了回来。 时峰篮球联赛,我们年级跟其他学校比赛。经过长时间练习,张清然晒成略微小麦色的肤色,手臂在运球时会显现出微微隆起的力量。他在篮球场上快速奔跑和复位,小腿爆起的骨节与肌肉,充满着力量的美感。就连随着奔跑,汗湿的头发一甩一甩,都那么的帅气。 然而,我们毕竟只是一年级,实力上还是有差距。比分板一次一次翻动,差距一分一分拉大。看着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汗流浃背地跑着,以张清然为首的球员们却一直被虐。每个人都那么努力,在强敌面前一点儿也不放弃,可球还是一次又一次被截断、被抢走、被得分,男生们的眼神是那么不甘心,而我们女生更是差点看得哭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到了。张清然他们喝着水,脸颊上的汗水滴在他的篮球队服上。我看着他,鼻尖发酸。突然明白,那么多女生认为他帅气的原因,真的不只是脸。他喜欢着篮球,喜欢着《灌篮高手》,也绝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那一刻我觉得他的灵魂也闪着光。 张清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发现我眼眶含泪,有点惊讶。天空阳光下,他突然很坚定的朝我做出一个口型,他说的是——我们一定会赢。休息时间结束,张清然跟其他四个队员一起扶着肩,手垒着手,加油打气!那一刻,我竟从他们身上看到奇迹与团结。 哨声一响,大家猛烈厮杀拼抢着。这种势头让对方学校很明显的愣住了,而张清然带着球,假动作,突破,灌篮!一次又一次的追赶!对方教练发现了这一点,让两个中场球员死死守住他,局面再次变得十分艰难。在台上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起来,我拉着葛碎玉,召集全班的女生一起当拉拉队大声喊着“加油!加油!加油……” 好像只要把嗓子喊哑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就可以传达给我们的篮球队员!那时年少的我们,就是这样相信着! 阳光在篮板上发出极亮的光点。最后一秒——一记三分球应声入网!张清然投进了最后一球!以一分之差赶超!我们所有人激动不已,相互欢呼着,眼泪都充满着喜悦!我紧紧搂着葛碎玉,脸上又哭又笑,她看了我很久,之后也跟着我一起欢呼了起来。 团结也好,热血也罢。那种拼搏得令人感动的精神,在年少时光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我看到在篮球场上的张清然。他蓝色的球服已经汗湿,汗水随着他修长的脖颈,笔直的长腿不断流下,他浑身汗水,在队员们的欢呼轻拥下走着。对方教练评价道,“这个男孩带着球队实现了一场毫无可能的逆转”,好多男生冲下去,跟其他球员一起把他高高的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而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的方向。像猫一样傲娇的,不服输的,却透彻清亮的眼神,含着笑意。 多年后,每当我听到《灌篮高手》开头曲熟悉的旋律,内心就会情不自禁的涌起豪气与激情。当井上雄彦在神奈川一所废弃的中学教室里,在23块黑板上画出樱木花道,流川枫,三井……当他最后写下“那是陪着我们走过的青春作品。大家都会珍惜。” 我仍然记得当年全班为篮球沸腾的样子,说着“我是天才”的樱木,骑自行车都可以睡着,被一大堆护卫队喊着自己名字的流川枫,好像名字就是一种信仰,那个对安西教练跪下,痛哭着说出“我想打篮球”的三井。那样热血而撼动人心的精神,让我们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也想为心中的那个梦想努力。 第二章 一树一树的花开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声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焰中交舞着变换。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艳。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象新鲜初放的绿。 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的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篮球友谊赛打赢了,让我开始对张清然刮目相看。以前在我的印象里,这人颜值高,眉眼如画,高智商学霸,没想到运动场上的样子这么令人震撼,现在居然有时看着他的脸,会情不自禁脸红心跳,会在意他不经意间碰到的我的手,跟我说话时的眼神。白天的细枝末节,夜晚独处时变成温馨的涟漪。 因为张清然坐在身边,连上课的心情都变得认真而快乐。他是成绩优异,所以我也想要变得更好。他多才多艺,我也不想平庸,于是我更认真的听课,墨印的成绩单排名一次次发下来,看着自己和他的名次越靠越近,我抿着唇微笑,在心底暗暗跟自己击了一个掌。仿佛一个甜蜜的秘密。 有时一个人深夜在书桌前台灯下做作业,会突然忆起白天我们之间的情景,想到好玩的地方会偷偷闷笑,但笑完又马上拍拍自己的头,把它赶出脑外。高中期的少年少女,隐隐会有这样的懵懂,对心仪的男生产生好感,又会努力克制自己。 有次下课,张清然跟我讲完一道数学题,然后摸摸自己:“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周干嘛经常偷偷看我?”我脸一下子红到耳朵尖,慌不择言地出声反驳:“谁、谁看你?是你自己晒得这么黑好吗?” 张清然以为我在嫌弃他,撇撇嘴:“打篮球哪有可能不晒黑?而且这样不是更帅么?” 我赶紧装出写作业的样子:“哪有帅。丑毙了。”他好像深受打击,完全一副震惊的样子。他戳了戳旁边的女生,找她们借了小镜子。他照镜子没有一些男生的娘炮感,反而有种大男生的坦率与可爱。张清然拨了拨黑色短发,浓眉大眼:“真的没以前帅吗?”没想到我的一句话,竟让无数女生心目中男神的他,一下子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了,最后又转过头,敲了敲后面的东北同学:“我变黑了?还是白点比较帅?” 东北小哥嘿嘿笑着:“哥,崩管黑了,还是白了,你在我心里一直老帅老帅。”以往东北小哥说话总能让众人开心,只是这次不仅没讨好到张清然,反而让他顿时黑了脸:“那就是丑了?” 东北小哥被吓得整个人都不好,差点抱着张清然的大腿:“哥,哥,我可没那意思。你变啥样,都是我心中的男神。”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笑喷了,张清然恨不得抬腿踹飞他。 我也跟着偷偷笑。“刚才你很开心嘛?”张清然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喜欢上阿北了吧?” “什么?”我差点结巴:“我喜欢他?” 张清然波斯猫般的琉璃眼珠微眯:“难道不是?”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下意思想否认,但顿了顿,又想,万一被他知道我真正的心思真么办。 “阿北人不错啊。”我眼神慌乱避开,躲在课本后岔开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背英语呢。” 张清然下一秒就用英语命令句式重复道:“i forbid you to like anyone else!” 我:“……”学霸就能这么叼?连这种时刻都可以秀英文。 不知道东北小哥是不是被张清然耳提面命了,以往他还跟我借借笔,现在不仅再也不找我了,就连早自习只要他一拿我的作业本,张清然马上就会冷着脸把我的本子抽回,把他自己的递过去。 我倒无所谓,就是东北小哥有点小抱怨:“莫愁字写得多好看啊。哥,你这鬼画符,我看也看不懂,上次都被老师发现了。” 我有点汗,张清然的正确率其实是比我高很多。张清然冷笑,把作业本一抽:“自己写去吧。” 他又回过头对我下命令:“不准借笔。不准借他作业本。体育课不准看他那边。更不准给他加油。只可以对我加油,明白吗?” 我:“……” 这些霸王条约东北小哥看不下去,嘟嚷着为什么只对你加油,都一起打篮球,油都加了还分对谁的啊。张清然高冷眯眼:“当然。上面刻了我的名字。”东北小哥和我顿时:“……” 过了不久,趁张清然不在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偷偷摸摸跟我讲:“莫愁啊!我觉得我哥最近不正常了。” 我听得心头一惊:“哦?” “他现在老可怕。你看他以前对我?我们每天一起放水,踢球!现在,你一对我好点,他那个眼神就……而且,他现在每天,居然还用欧莱雅男士洗脸膏那玩意洗脸。”东北同学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还爱问我有没有变白一点,忒吓人了、太不正常了……” 见张清然要回教室,东北小哥唰的一下回到座位,好像一直在埋头读课文。张清然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他没骚扰你吧。”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问:“听说你现在在用洗面奶洗脸?”张清然脸“噌”的一下红了,转头拿书猛k东北小哥,东北小哥满教室乱窜嚷着:“哥别打,别打,你最帅行了吧。刚才莫愁说你最帅。” 喂喂拉我干什么,我可没这样说,然而这句话像带有魔法,竟让张清然停住了手。他飞快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回到座位上读书,看似冷静自若,只是耳尖有点红晕。过了一会,他眼睛看着书,却低声与我交谈:“你刚才真说了那句?”我正整理着错题集,随口问:“哪句。”张清然脸上悄然浮现一抹飞红,却高傲的哼了一声:“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张清然咬咬牙,怒其不争剜了我一眼:“不记得算了!” 呃,看了看他的课本,想了想,还是不对他说这页他都看了十分钟了。 高中禁止早恋,可谁对谁有好感,女生中还是喜欢传来传去。因为朦胧,所以很多细节会被无限放大,被赋予特别的意义揣摩猜测。那个时候,相信这些小道八卦的也总是特别多。也许是位置离得很近的关系,当时传言最多的是“葛碎玉喜欢张清然”“张清然暗恋葛碎玉”。 次数多了,连我都知道了。有时我觉得我应该为张清然与葛碎玉高兴,他们两人一起挺好的,学习成绩都好,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只是有时听到别人说两人一起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两人的眼神、交谈是多么不一样,心里又闷闷的,会无缘无故变得失落。 当你越不想在意某件事,其实会越在意这件事。以前我留心的,只是张清然与我之间的细节,比如他在其他同学面前夸我“作文写得好”,“李莫愁还蛮可爱”,当时默不作声,私下却会细细的放在记忆里收藏妥帖。 张清然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生,她们偶尔会露出崇拜的眼神和他搭话,而张清然总是客气离开。只是一旦你注意他跟其他女生的互动后,你就会发现差别,比如他会主动称赞葛碎玉很厉害,他很支持葛碎玉当班长。你所以为那些独一无二,可能只是一厢情愿。于是我默默的跟张清然、葛碎玉疏远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的道德感,让我觉得我应该诚恳的祝福他们。不想那种女生的小心眼跑出来,想继续保持我的坦荡。说不定习惯了,就真的可以在别人继续传他们的“谣言”时,不那么微涩的加上一句“我也这么认为”“他们的确很适合”。 那时的心情真是又别扭又单纯,透着一股傻劲。 我跟张清然讲话越来越少。他让我跟他一起做事,我就把他推给葛碎玉。两周过去了,张清然对我越来越不满意。有次他让我看他背课文,在我说你找葛碎玉好不好?,他终于生气了。 “我的同桌是你,怎么老把我推给葛碎玉。”他生气道,我低头不做声。 已经有好几个班级里的同学在传,说发现我一听到葛碎玉张清然的事情时,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强装笑脸,要么就是借故走开,还有的跑来问我是不是这样? “你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张清然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突然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啊的一惊,他再次问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心里不停的说着不是的,张口竟说道:“不喜欢。” 谎言竟然说得格外顺利。 张清然看了我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神安静得有些悲伤。我彻底愣住了。过了一个会,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笑了笑。但这个笑容,跟往日的很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很不同。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慌,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我正想勉强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张清然却错开了我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回到了课本上。这一错开,之后就是好长一段时间。 我是一个比较二的人,就跟大多数学习成绩普通的一样,比较自得其乐。一个班总有些类似小混混的人物,他们可能学习成绩不好,却非常有个性,在外面拉帮结派。大家会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们,又不敢得罪他们。还有些就是葛碎玉、张清然这样的风云学霸,他们万众宠爱,名次、老师的偏爱,优秀三好学生,各种光环早早的戴在他们头上。 而我们这种,个性、聪明什么都不够。最好的往往是最出彩的,最差的也会最引人注目,我们两头都不是,两头都沾不上,所以永远只能看着其他人光芒闪耀,不会觉得轮到自己。 在这之前,我以为我了解张清然,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并没有。他对你好的时候,你觉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优待。当他把这份特权收回去时,你也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我还记得刚开学分班的情景,旁边坐着这么一个帅气俊美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对方清爽的发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青草味;跟其他男生聊篮球聊体育,眼神那么灵气逼人;就连一个笑,都仿佛透着春风般的冷香。 但他没有看我一眼。没有看我一眼的意思,就是不必需要有什么交集。 天之骄子,什么都不做,就能够跟其他人打成一片。过去的成绩是他们的资本,容貌身姿,多才多艺是他们的光环。大家都围绕着他们,他们不需要去跟一个普通平凡的同学刻意去建立什么交情。所以开学那个时候,大概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深刻感受到这一点,是张清然变得越来越“正常”。 他不再跟我聊天,我物理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以前他会一边拿着一种“你怎么能考出这种分数”的好笑目光看我,一边看我哭丧着脸自觉羞愧时,一遍一遍耐心的帮我画着受力分析,告诉我如何解题,其他女生找他问他他总说要去打球,唯独有时间教我。 而现在,他的视线瞥过我、我的物理试卷,却跟没有看到一样。他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奔去操场,篮球被他们狠狠灌进去,开心得不得了,以前我透过窗户,会看到他投进一个球,就朝我这边的方向看来,或者我和葛碎玉要去教务处经过操场时,还会有篮球蹦到我们身边,然后张清然穿着白色的tee,一边坏笑着说不是故意的,一边从我们身边把球捡回去……而现在,这些再也没有了。 其他女生还在锲而不舍的问他数学题,在篮球场上给他递毛巾、矿泉水,我却连说话都不敢再找他,再经过两次张清然仿佛没听到之后。他的那半张桌子总是热热闹闹的,男生女生们都爱围着他,而没有张清然跟我说话之后,我就只剩葛碎玉、和后面的东北同学说说话了。但即便是这样,张清然也可以突然从中插进,然后话题就变成他们三个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有时很尴尬,连脸上的笑里很难维持,有时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得到了漂亮的衣服,水晶鞋,那一刻是开心的。然而,始终只是一场美梦,魔法被收走后,你能承受巨大的落差、孤独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学霸们那么聪明,无法好好处理的这种转变。他们只用显露出高傲的尊严,光环,不用刻意打击,已经分分钟让人明白什么叫做不堪、差距。 以往只是他们的仁慈,我却以为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其实并不是。 “张清然喜欢葛碎玉”的传言继续传遍了整个年级,可能唯一不知道,就是张清然本人,因为跟他传绯闻的女生太多了。而我在张清然旁边,越来越不爱说话,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张清然的任何事。 张清然有时像看着我,有时又像视线里根本不会有我。有时像在用成绩告诉我,我跟他差距是多么的大,他多么优秀,我多么平庸,有时又好像对我怒其不争。 我越来越沉默,以前老不及格的,只有物理。现在除了语文,数学、英语也开始下滑。也是,没有张清然教我数学,没有他跟我相互监督背课文,每个月一起读voa、bbc英语,我怎么跟得上她们的脚步? 以往是张清然带着我跑,而现在,我默默的看着他跟葛碎玉的身影在前面跑得快要不见了。 《灌篮高手》还在热播,可是再也没有跟我一起热切讨论的人了。张清然可以跟其他男生聊得兴奋不已,我只能偶尔跟东北小哥聊聊。就算这样,张清然还喜欢冷冷的瞟我们,或打断我们的聊天。 在又一次看着张清然和葛碎玉一起参加辩论比赛,被称为最佳搭档,在看到葛碎玉转过来,跟张清然面对着面,讨论我完全听不懂的奥数题,终于又一次,下午自习时,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张清然。他先是不理我,再我反复戳了几下后,他终于开口:“干嘛?”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跟我讲话吗?” 果然被嫌弃了。连话都不想跟我讲,看来这段时间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心里非常苦涩。表面却忍住这种苦涩,干笑着,把昨天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背了出来,尽管说的结结巴巴的。 “那、那个……张清然,我们换个座位吧。你应该跟尖子生坐,要不我们找老师换换,我跟阿北,你跟葛碎玉,这样你们也更方便讨论题目……” 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想再看到你跟其他人聊得火热,却与我没有言语。我宁愿跟普普通通的人,做着普普通通的朋友。也不想在天才的世界里,产生自己也是天才的错觉。直到被打回原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清然立刻打断了我。 “你要换座位?你又想把我推给别人?!你就这么想跟阿北坐?”张清然以往在大家眼中是活泼优秀,偶尔又很清高的样子,但这一刻,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在努力压制极大的震惊和愤怒……还有一点点伤心。 我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只是…… “我觉得你跟葛碎玉坐,比、比我更合适。” 我避开他的目光。班上的女生在传,因为我一直霸占着张清然身边位置的缘故,所以你们才一直被阻拦,因为我使坏,你们才无法公开在一起,连讨论题目都有我在旁边当电灯泡,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应该有我的存在。我也知道这些留言不用理会,但还是会因此难过。 “哐当”一声,张清然猛的站起,整个凳子被他带出极大的响声,全班顿时纷纷诧异的看了过来!张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丢给我一个微涩而酸楚的笑,竟然直接拿着书包回去了。大家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看向我。 我脸垂得低低的,心里难受得快要滴血。 如果跟张清然之间的关系,能像考试那样有人教我方法、告诉我对错,那么就算是最难最难的物理,就算要通宵熬夜甚至做满一教室的题,我都不怕,我都愿意去学去做。然而现实却是,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隔天,张清然正常回到学校,大家跟他打着招呼,他也挥手笑笑,好像昨天的早退只是一场错觉。他的脸上还挂着笑,然而一坐到我身边,我依旧感到一阵冷冷的气息。他跟之前一样,不同我说话,什么也没表示。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沉甸甸的。 就这样上完两节英语课,又考完两党课的数学,一到中午他立刻就不见了。再到下午,一节课,两节课……快要做班级卫生的时间。一般我们有什么事,都是这个点去找老师,错过这个时间段,就只有明天了。 见张清然还在座位上,我装模作样的收拾着笔袋,一边佯装镇定的笑:“那……我们就按照昨天说的咯。我去跟老师说,就可以了。” 没有喊张清然的名字,也没有戳他手臂,就是怕引起他的厌烦或无视。如果他冷冷一瞥,或者装作压根就没听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回应。 果然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什么反应都没。 越来越苦涩,但这样也好,连最后那一点点期待,都不用再保留了。 我站起来,准备去找老师。我坐在靠里的位置,挨着窗台,要出去的话,就要从张清然后面过去。以往,只要他身体往前略微倾倾就是。而现在,他明明知道我要出去,身体却一动不动。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除非身体贴着他的身体,才能跨过,但那样就太亲密了…… “稍微让一下好吗?”我好言好语。 张清然就是不动。 “让让。”我语气变了变。 张清然继续充耳不闻。 第一次生出这种又急又气的情绪,明明已经那么为你着想。你不待见我,甚至懒得理我,那我主动调换座位,不再出现在你眼前,难道这样还不行么? “你让不让?!” 张清然身体终于动了,却是往后坐了坐,把通往教室门口的路彻底“堵死”。他抬起眼皮看我,那张清俊的脸上,却是多了一抹罕见的坚决:“不让。你别想出去!” 鼻子发酸,手指几乎颤抖起来。这人还讲不讲道理?对其他女生说说笑笑绅士风度,对我却故意刁难,现在可好了,连路都不让我走了。 我站在那,眼眶隐隐发热。我的脸皮薄,跟张清然这样对视,心情沉重又羞耻。而张清然似乎没想到我快要哭了,神情渐渐从之前的蛮不讲理,变成震惊,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旁边有两个女生靠了过来。我微微侧过脸,不想让她们看见我现在的表情。这两个人平时最喜欢凑过来,然后当着我的面,说葛碎玉和张清然多么多么适合。 她们没有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依旧笑着说。 “莫愁,听说你不跟张清然同桌了?要跟阿北坐,是不是这样啊?” “那你什么时候换啊?跟老师说了吗?该不会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面不想换吧。” 被说到这种程度,再不开口都不行了。我稳了稳呼吸,正准备强颜欢笑,说,会换。正准备去找老师。就听到张清然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你们就这么闲?换不换座位关你们什么事?” “我就喜欢跟李莫愁坐!” 张清然虽然有时清高,但从不会给人难堪,让人下不了台,所以他的人缘非常好,男生佩服他,女生喜欢他。然而这一次,他说话非常不客气,弄的那两个女生脸一阵青一阵白,非常尴尬。她们相互看了一眼,灰溜溜的扯了个理由走了。 本来我站在那里,觉得非常非常难受,但是刚刚张清然那句话几乎让我惊呆了。他在说什么?就喜欢跟我坐?张清然喜欢跟我当同桌? 我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到底是我听错了,还是张清然只是一时的随口一说?肯定是我听错了,张清然哪里喜欢跟我坐在一起,他明明连话都不想跟我说,连我要出去找老师换位置都故意刁难…… 一整个自习,我脑海里都盘踞这句话,心神不宁。张清然到底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想跟我同桌,还是不想?既然想,为什么对我不言不语,好像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如果不想,为什么那两个女生问时,他那么不给她们面子,当着她们的面说要跟我坐在一起。 后桌的东北小哥敲敲用笔戳了戳我,我曾问过他意见,如果换位置,他愿意跟我坐吗?东北小哥说,只要我把作业给他抄,一切都不是事儿。 “莫愁,莫愁。”他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都快成虚声了。他怕死张清然了,尽管他也觉得张清然的表现是不想跟我坐了,但依然不敢明目张胆提这事。 我回过头。他做着口型,只留着气声,像是地下党交接暗号似得:“你~跟~老~师~说~的~怎~么~样~了~?” 我也偷偷低着声:“还~没~说~呢。” 瞥了瞥张清然,他的背还是那么挺拔,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小动作。 东北小哥也暗戳戳的瞥着张清然:“那~你~什~么~时~候~说~” 这……其实张清然说了那句之后,我心里就打了退堂鼓。然而,被东北小哥这样问着,我顿时迟疑了,本来就是和他约定在先的,现在成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偷偷瞄一眼张清然,可他还是冷着脸,我捉摸不透。 摁耐下心中的不舍和遗憾,我咬了咬唇:“明~天~吧~明~天~我~去~跟~老~师~说。” 东北小哥正要笑说好,他同桌成绩比他还差,而他再考不好,就要被老爸胖揍,他想换桌位想的不得了。但一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张清然,突然转过头,眼底充满杀气的看向东北小哥。这个眼神太凌厉,搞得东北小哥吓得往后一翻,后面的桌子哗啦一声,他心惊肉跳的拍着胸脯:“哎哟,我的妈也,哥你这个眼神……也太犀利了。” 张清然没有跟他贫,就是脸色冷冷的看着他,又冷冷的看着我。他的眼底好像有点伤心。 外面开始下雨,雨丝把梧桐树的树叶淋得一片诗意,在教室的窗户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直线。想起数学课上的关于直线和线段的概念,直线是没有断点,可以无限延伸的。而线段是有端点,有限长的…… 我望着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有点发呆。不知道我和张清然人生的交集,到底是有限长的线段,还是可以一直一直延伸的直线…… 下雨了,学校的地面,操场,全部是湿漉漉的一面,颜色变得很深。一放学,大家就争先恐后的冲出去,争取早点回家,尽量少淋雨。我也急急忙忙的跑去停自行车的地方,心里懊恼着没有带雨衣。 梧桐树下的栏杆有雨珠顺着往下滑。自行车也被淋湿了,我刚把坐板擦干,就看见张清然站在了我旁边。 他推着自行车,修长的身姿在细雨里,竟然显得有点清逸。黑色的头发带着点湿气,略微有些没精神的搭着他的额头,看到我注意到他了,他略微站直,却什么也没说,就是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件蓝色的雨衣。 “穿上。”他命令道。 本来想谢绝的……但是看着张清然的眼睛,却又说不口。 他的脸色有点冷,但是眼睛却有点发红。低头接过雨衣,眼神又忍不住在他的手上停留。好像因为在想心事,他捏着雨衣的手有些用力,显得苍白而骨节分明。 我把雨衣套上。雨衣很大,带着特有的潮湿的味道,有那么一刻,因为在雨衣里,什么也看不到,反而有点恐慌。 等从雨衣里探出脸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细雨淅淅沥沥的从我和张清然之间划过。他的头发,眼睛,鼻梁,嘴唇,开始被打湿,有种更清新脱俗的水色之美。而他的眼睛像是湿在雨水里,透着湿润的气息。 “我再也不逼你了。”他突然说道。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 张清然咬着唇,一贯扬起的头颅低了下来。他睫毛长长的,而他幽黑的眼睛,却透过雨帘凝视着我。像是下个不停的雨水,一滴一滴贯穿着我的心。张清然重复着。声音在雨雾里显得那么悲伤,又那么有穿透力。 “再也不逼你了。不喜欢也好,喜欢别人也好,我无所谓。我会等。我会等你好好读完高中,等你考上一所好大学再说。” “哐嘡”一声。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扶住自行车的龙头,任它摔在了飘落着梧桐树叶的地面上。原来……原来他这么在意的,还是我那时的那句“不喜欢”么? 我几乎无法想象,高傲的张清然,优秀的张清然,是怎么样才用光所有的自尊心才说出这些话。他眼睛红红的。我的眼睛也跟着红红的。他如此骄傲又如此优秀,此时此刻的他,姿态却快低到尘埃里,他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怎么承受得起? “所以,不要再说换座位了好吗?” “我只想跟你坐在一起,莫愁。” 雨势大了起来。我心里滚烫而感动泪水也快溢了出来。雨珠顺着张清然的发梢、睫毛、脸颊,不断的往下滑落,那一刻,我甚至有种少年的他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大雨里,整个校园弥漫着一层一层的水雾,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耳边是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张清然两个人。 他看着我,神情又期待又悲伤。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哽咽,又用力点点头。有那么一刻,真希望这场雨可以一直下一直下。 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具体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但是那种微微甜蜜而朦胧的感觉,却仿佛能记一辈子。 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初心萌动的感觉。就像南拳妈妈后来的那首歌《下雨天》,跟女主唱甜润而怀念的声线一样。我从不觉得那是一首悲伤的情歌,反而是一种雨天里的女生曾经甜蜜的回想。 张清然陪我回家的那段路,他漂亮的侧颜,墨黑色的发丝,猫一般的眼眸,还有从修长指间流淌过的透明雨珠,转过头跟我说话的少年模样,伴随着无数从天而降的灰色雨花噼里啪啦落在我的心田上。 从此,每一个雨天,都让我觉得萌动而美好。 第二天雨停了,久违的阳光清新从树缝中洒落。晨光、微风,一切令人轻盈了起来。我在金色的光线中骑着自行车,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淡淡的影子像被镶嵌了一道金边。跟一个人和好后,连带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透着善意。 只是到了学校,用脚踢下自行车的支架,大大咧咧的我才记起,似乎有什么忘了带。再一想,额,是雨衣。当场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揍一顿。 人家好心好意把雨衣借给你,你一晚上到底在想什么,竟然都不记得带?后来一想,好像从放学回去到第二天早上,我脑海里都在重复播放张清然与我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导致我做什么事都很开心,但整个人却一直笑眯眯的游魂在天。 走进教室,发现张清然已经在座位上早读了。张清然只是随便拿着课本,清俊的坐姿在教室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以往,每次我进来,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会特地朝我看一眼,眼睛里好像都带着笑意。那是我们秘而不宣的默契。直到后来闹别扭,他才对我冷冷的,充耳不闻。 不知道刚刚“和好”的我们今天会怎么样…… 我一边忐忑,一边沉浸在忘了带雨衣的尴尬里。张清然的眼睛从大大的深红色英语课本上方朝我看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我心跳加快了好多,佯装镇定的走向我的座位。昨天下午,他还弓着背,企图不让我出去。现在他的背部挺拔,跟后面的桌子隔着一定的距离,我从中间穿过,不小心碰触到时,脸上发热。 “给你。”张清然不知从哪变出一盒鲜奶,还有一块蛋糕。 我挑挑眉。张清然没有转过脸看我,但从这架势来看,是给我带的? 蛋糕装在好看的纸盒子里。从上方打开,纸盒像花瓣一样落下,露出中间的奶油蛋糕。圆形的,小小的,白色的,点缀着漂亮的新鲜水果和巧克力丝,娇艳欲滴的樱桃看上去美味极了。 我差点当初惊呼了出来。 张清然依旧拿着英语书,目不斜视,不过耳朵尖有点微微的泛红。 “在我家旁边的蛋糕店买的。店员说这个最受欢迎。”张清然解释道,“我猜你会喜欢。” “好可爱。” 我最喜欢这些小巧可爱的东西了。 “多少钱?我给你。”大清早给我带这些,怪不容易的,虽然我已经吃了小笼包。 “……你够了。” 他挣扎了一下,额头像是有两道青筋跳啊跳,最后张清然像是放弃了,转过头,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朝我忍不住冷哼道:“特地给你带的。你吃就是。以后只要是我给你带的东西,必须无条件接受。” 我被他差点逼在他和墙壁之间。差点惊呆了。明明刚刚还是一个羞涩的少年的。为什么听到要给钱他,就变得这么的冷酷邪魅? “好好好。”我连忙点头,“不给就不给嘛。” 张清然眯着眼睛看我,怒火这才有点平息。 “就是……就是这种感觉好奇怪。从小到大,我没这样接受过男生的东西。而且还不给钱。” 女生要男生的东西,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我的家教虽然不严但也不松,怎么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呢?记得小时候,连陌生人的零食、水都不可以要。 没想到刚刚还一脸郁闷的张清然,听到我这话之后,脸色却好像好转了不少。他嘴角的弧线弯弯的,连俊美的眉毛都带着笑意。 “很好。其他男生的东西都不可以要。除了我的。”简洁,霸道。 他黑色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们俩相互对视着,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后桌的东北小哥探出身子,一个劲的在拍张清然的肩膀,他乐呵呵的,带着东北人独特的口音:“哥,昨天的雨衣有用啵?没淋到吧?你昨天抢过我雨衣就朝外面冲,真是担心死我了。哥,下次别要的那么急哈,我们俩谁跟谁啊,崩说雨衣,管我借内裤都没问题啊哥……” 咦,雨衣? 我马上转过弯来。原来张清然给我的雨衣是后桌东北小哥的吗?刚才有点温馨的气氛瞬间变得特别搞笑,我被东北小哥搞得从捂嘴闷笑到哈哈大笑,而张清然越听额头的黑线好像越多,直接转身揪住东北小哥的衣领,来一句:“给我住嘴。” 东北小哥依旧一脸无辜:“哥,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哥、哥……” 我在一旁笑得快要捶桌子。张清然把委屈无辜的东北小哥“修理”了一顿后,特别傲然的转回桌位上,看也不再看我一眼。我想了想,嘴里含着挖蛋糕的小勺子,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耳边。 “你说不准我要其他男生的东西,可……雨衣该怎么算呢?” “李、莫、愁,”张清然闭了闭眼,俊美的脸庞有点小扭曲,“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猫一眼慵懒的眼睛看着我,接下来他狡猾一笑:“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还没有说完,他竟然挠起了我的痒。没想到他会突然做这样的举动,我一时被他弄得笑不过来,一边又非常害羞的手忙脚乱的躲着求饶着。 东北小哥在后面捂着眼睛:“哥,你们尺度好大。” 我和张清然转过头,双双投以“鄙视”的眼光,东北小哥再次无辜中枪。 因为前段时间“冷战”,我和张清然好久都没有讲话了。现在和好,感觉有几天几夜的话讲不完。课间他一一检查着我的物理作业本、数学试卷,一边在旁边用荧光笔划重点,一边用红笔写下解题思路:“上次看你用这个公式,就知道这题要错了。” 我哼哼道:“那你当时还不告诉我。” 张清然有点傲娇:“某人都说不喜欢我。” 我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张清然停顿了一会,见我没动静,最后声音低低的:“总之,以后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再也不会对你不理不睬。” 我开心的笑了,不知为什么,又有点为这样的他心酸。我侧过头,佯装不在意,换了个话题:“这段时间除了《灌篮高手》,我还有追《秀逗魔导士》,那个也特别好玩!” 张清然眼睛一亮:“我也看了。” 瞬间激动起来,几乎想要跟张清然合掌。之前以为我们喜欢的动画片相同只是偶尔,因为《灌篮高手》是人人都爱的少年热血漫画,没想到除了这个类型之外,我们依旧会喜欢相同的东西。 “是吗是吗?但是第一集我没看全也,当时莉娜说自己肚子好痛,高里到底说的什么?”因为现在是冬令时,学校把晚自习的时间从夏季提前了半个小时,每次动画片结尾的那一点点都没时间看,简直太揪心了。 张清然的家比我家近,他到是能看到完整版:“高里把她抱起来了。”张清然笑着看我惊喜的样子,口吻很温柔,像春风一样看着我,“还说,啊是大姨妈来了吗?莉娜觉得很丢脸。刚想说谢谢,高里又一秒变蠢萌,说,不过大姨妈是什么呢?” “不过我说大姨妈这三个字怎么怪怪的= =”优等生张清然同学吐槽着自己,东北小哥在后面扶额,一脸“哥,你节操没了”的悲壮。 我几乎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重新跟张清然相处,高中生活的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正常,重新变成一首美妙的曲子。我的成绩再次唰唰唰提升了好多名,张清然每每看到我的成绩单,眼神都特别骄傲:“好好学,你可以是要跟我考一所大学的人。” 我故意跟他唱反调:“万一我报的学校跟你不一样呢?” 其实我只是说着玩的。我对大学根本没有概念,不像张清然,他家好像早早就规划出要考什么大学以后人生怎么走。没想到张清然只犹豫了一下,就潇洒的点点头:“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考哪所,我就考哪所。” 我又感动又好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这么用的?神用法。” 张清然一脸“反正我不管”的神情:“没你在,连动漫都没人一起看。休想撇下我。” 张清然让我不要撇下他,实际上却是他一直没撇下我。那一整个冬季的晚自习,张清然每次戴着手套、帽子,来到教室,然后在还夹杂着冰雪的气息里,兴高采烈的跟我讲我没看到的那一点剧情。 我打听着:“高里是怎么认出那个莉娜是被假扮的?”又有一次,刚刚看到动画片里面的女主角被人假扮,就不得不上学,我简直心痒的挠墙,好想知道男主角是怎么认出女主角的,恨不得揪住张清然的袖子问。 张清然突然十分高冷的说了一句:“你胸那么小。” 我先是呆了一会,大惊失色的双臂环胸,然后怀疑刚是不是幻听了?张清然在说什么啊!我憋了憋,脸红红的辩驳:“我……不小,咳咳。你还没说,高里到底怎么认出莉娜的?” “你胸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认错啊。” 这次终于清晰听到,我大受打击,瞬间石化在寒风中。 高中开始上生物课,老师又讲一些涉及到男性女性的知识,男生似乎都会很在意女生的胸部,才有“飞机场”“平胸”之类的别称,上次有个女生说自己回家坐飞机,东北小哥贱贱的来了一句“那你一定很快。衣服一脱,就可以看到飞机场”,气得女生差点跟东北小哥同归于尽。 东北小哥听到我和张清然的聊天,再后面露出一个只有男生才懂的笑:“哥,看不出,你平时正正经经的,咋也在偷窥呢?” 偷窥?张清然在偷窥我吗?他这话一说,我更是脸红耳赤。 “你在说什么啊?”张清然皱皱眉,好像突然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我不是说你,莫愁。” 东北小哥笑得贼贼的。 “哥,别否认了,上次篮球赛后莫愁说你黑了,你就成天盯着问我白不白了,我说不白,你还不高兴。” 优等生男神,张清然,第一次在东北小哥面前有点手足无措,一张俊脸红红的,眼神一下落在我的胸上,一下连忙尴尬的撇过去。 “这句是高里对莉娜说的——你胸部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认错。这才是高里没上当的原因。当然也因为这话,被莉娜揍成了猪头!我不是说你,你的又不小……” 我脸更是通红,头几乎快要垂到桌子上去了,恨不得化身莉娜,在心里狠揍东北小哥一万遍啊!而张清然再说完这句后,也面红耳赤起来。见我们这么狼狈,东北小哥哈哈大笑起来。 “哼,笑得很猖狂呢?”小小声对张清然说。 “看来有点皮痒。”张清然目光微侧,跟我对视。 我们俩相互凝视了一眼,点点头,接着一起转过身。“以后别找我给你讲题。”“以后别想再抄我作业了!” 我和张清然异口同声,东北小哥顿时吓尿,连忙哭嚎着求爷爷告奶奶:“不要啊——我、错、了!两位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我跟张清然两个人,毫不理会,一脸炫酷如同布拉德·彼特和安利吉娜·朱莉演的史密斯夫妇,转回座位上。 高一高二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过去了。张清然的话,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小小的期待。而人生就是因为这些闪闪发光而甜蜜的小念想,才一直想要期待下去。 后来,台式电脑开始普及,笨重的286,586开始消失在电脑界,我终于在网上看到了这部动画的全集,补了当初好多没有看的部分。张清然当初跟我讲的画面,跟动漫里一模一样,以前我是借助张清然去了解没看的剧情,而后来我所能记起的,却是张清然在木色课桌上,歪着头,眼睛温柔聪慧的跟我讲着动画的样子。 年少时的我们,会因一个莫名的原因闹很长时间的别扭,会觉得那么难受委屈。回过头来看,也许笑笑就过了。只是对任何事都尤为认真的年龄,却足以致命。因为那时的一切,我们都异常珍视,不懂得推托,不懂得虚与委蛇,因为太干净,所以一点砂砾都无法忍受。 第三章 你的聪明像一只鹿 你的聪明像一只鹿, 你的别的许多德性又像一匹羊: 我愿意来同羊温存, 又担心鹿因此受了虚惊: 故在你面前只得学成如此沉默, 你怎么能知? 我贫乏到一切: 我不有美丽的毛羽, 并那用言语来装饰他热情的本能也无。 脸上不会像别人能掛上点殷勤, 嘴角也不会怎样来常深着微笑, 眼睛又是那样笨—— 追不上你意思所在。 别人对我无意中念到你的名字, 我心就抖战,身就沁汗。 并不当到别人, 只在那有星子的夜里, 我才敢低低喊你的名字。 ——沈从文《我喜欢你》 一向全班名次数一数二的葛碎玉,突然被传出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家里父亲早就因涉嫌贪污,被带到其他城市等待审判。贪污,双规。对才上高中的我们来说,那时好像只是电视新闻上会出现的词。当这个词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前座、你同班同学身上时,那种震撼性不亚于好像对方个病毒传染源。 大家先是背着她议论纷纷,把她当做怪物一样。曾经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几个女生,也担心受到牵连,上体育课不再跟她一组,下去买零食不再叫她,放学也不再跟她一起回家……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即便错的不是对方,也会被劝着“离她远点总没错”这样话语的影响。可能你一个小小的动作,对他人却是一种审判。 葛碎玉又要强,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大扫除时,其他窗户都是两个女生,一人一扇,聊聊笑笑的擦,但了她那,就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拿着抹布,擦着窗户。她在大家的有色目光中,后背一次比一次挺得更直,在大家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按照成绩第一的名次,上前领着试卷…… 明明没错什么,可在其他人眼中,你就是活该被孤立的怪物。可她的要强,并没有为她正名。在神话般的家世背景破裂之后,有的女生开始觉得这是攻击她的最好时机,她考试考得越好,落井下石的力度就越大,完全把她当假想敌,在背后拼命说坏话抹黑,恨不得她一蹶不振才好。 最开始听到葛碎玉的八卦,我是不信与震惊的。过段时间之后,我的心情却是同情、气愤。为她不值与不甘。 我依旧帮葛碎玉打着豆奶,下课找她去上厕所。对女生来说,一起上厕所,去买零食,一起回家,就是好朋友的标志了。我想用这种方法,告诉她:我们会一直是朋友,不会因其他而改变。 有人劝我不要跟葛碎玉走得近,说走得近没什么好处。一想到那个人还曾经让葛碎玉帮忙讲过题,推荐过辅导书,我心里对这人非常看不起,同时非常为葛碎玉心疼。我一向比较呆,用张清然的话来说,就是蠢萌蠢萌的,但是这时也忍不止了。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她家世好,成绩好的时候,你们都围着她,现在她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说没什么好处?跟一个人走得近,就是为了好处吗?” 真是生气坏了。我并不是一个很擅长理清头绪的人。但是我觉得平时巴结她,现在诋毁她,这些人实在太没意思了。 只要想想,假如我是葛碎玉的话,会是什么心情,眼泪都会在眼眶里打转。我那时还暗暗“威胁”张清然,和东北小哥,不准不跟葛碎玉讲话,否则要他们好看,见他们连连点头,我才安心。 但是还是出事了。在一些香港电影里,周星驰也拍过,很喜欢拍一些坏学生整蛊老师的片子。或者一些学生抱团欺负人,后来在日剧里,这种现象被更深刻的剖析,被叫做——校园欺凌。 谁也没有想到,葛碎玉也遇见了这件事。等我发现时,她已经被几个女生关在女厕所里。那几个女生在外面笑得很得意,她们多对一,不准外面的人进去,也不放葛碎玉出来。碰巧进厕所洗抹布的我见到这一幕时,完全惊呆了。 本来应该是很害怕的,可是听见她们嘲讽葛碎玉,还往厕所的隔间泼水,我实在忍不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没打过架的自己竟然像电影里英雄救美的主角一样,冲了进去准备放葛碎玉出来。那几个女生当然不让,想要抓着我,扯我的头发,用指甲抓我。我脸上,头上痛死了,却忍着泪,同样揍着她们,抓着她们的脸……最后把葛碎玉救出来时,她全身上下都被泼得透湿,而我脸上都是伤,手指关节都破皮了。 回家时,连自行车都被这些女生踢坏了,气也被放了。我推着车轮被踢的变形的自行车,在血红色的夕阳里跟葛碎玉一起走着,自行车很丢脸的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路人都惊讶的看着披头散发的葛碎玉,和脸上被抓出印子的我。 葛碎玉衣服干了,重新扎好头发之后,还是女神学霸一个。而我依旧是狼狈的自行车,和狼狈的学渣。 葛碎玉拿出手帕,隔着自行车,擦了擦我的脸。像是是复古的、更少女一点王祖贤的模样。长发垂在她身后,空气里都有她独特的从容与气质。 “你以后还是别跟我走得太近吧。”她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冷冷的,公共汽车,还有轿车在她红白相间的制服后穿梭着,整条马路的喧嚣在她的静感中变成被虚化的背景。 “啊。”我有些不知所措,扶着车龙头,“那个,”我挠挠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实我不痛的。我小学考试,第一次没考及格时,我爸还是拿拖鞋打的呢。我屁股都打红了,那个才叫痛。” 葛碎玉:“……” “真的。那次没考及格,真不能怪我。那时没人告诉我考试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做试卷啊。我早就做好了,当时还挺得意的。结果左看右看,别人还在写。觉得啥都不写的我是不是有点不科学啊。然后我就把试卷全擦了,结果老师就收卷了,后来你也知道了,真是亏大了。” 现在想起来都痛心疾首。 而且当时拿着试卷放学回家,老爸一边说“好没面子”,一边开始脱拖鞋时,我还傻傻的,觉得老爸好奇怪。后来才知道拖鞋除了穿外,还可以用来打屁股,真是长了知识。 葛碎玉好像额头浮起了黑线,但也再没说不要我跟她走近的话了。 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 “那、那个阿玉,我想问下,你那手绢是新的,还是被她们泼过的?” “你跟张清然就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么?”葛碎玉忍了好久反问了一句。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记得我稀里糊涂,但是特别理所当然的回答。而葛碎玉又是一副想要扶额的表情。我觉得这大概是学霸永远不能理解学渣脑回路的辛苦。 回去以后,先是我妈心疼死了,搂着我问是怎么回事?又说破相了怎么办?我只说被女混混给打了。倒是没想过破相的问题。 第二天去上学,张清然一看我这样子,也是大吃一惊。得知我和葛碎玉被人打了后,更是超级生气。一会儿恨不得伤在他身上就好,老是问“痛不痛”“还痛吗”,还说要拿药给我,让我不要吃酱油什么的,一会儿又跟葛碎玉密谈着什么。 我倒是特淡定,就是读英语课文读到一半,歪头看了一眼张清然:“万一就这样破相留疤了,你会不会觉得特丑?” “不会。”张清然说的特别认真,“你怎么样都好看。” 我有点脸热的“哦”了一声,就继续淡定的读书去了,倒是东北小哥嘴巴“o”起来:“真是什么眼里出什么那个来着。” 张清然很傲然的眯了眯眼睛,扬起下巴:“有意见?” 东北小哥立刻气势矮了半截,双手连忙摇晃:“没有没有,不敢不敢……真是‘护夫心切’呢。” 他同桌:“你有没文化啊你。还护‘夫’呢?” 东北小哥的声音从后来传来:“我那是夫人的夫不行啊。”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女生被记了大过,老师特地开班会批评了这个现象,让大家不准在造谣、传谣言,而葛碎玉更是有了张清然的力挺,班长的位置没有动摇。东北小哥后来告诉我张清然对那几个女生再也没有好脸色看。 冬季过去,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妈妈在厨房做着菜,我在帮忙。厨房里满是食物的香气,充满家的气息。用筷子打完鸡蛋后,我无意中扫到旁边的一份报纸。 在中间的一方小格里,纤细的铅字印着一则有趣的新闻:“……因为复赛参赛邀请邮件丢失,评委会单独给那位选手出了题。评委老师直接把一张白纸捏皱,丢进杯子,对选手说,好了,写吧。……”我不禁放下手里的小碗,拿起报纸津津有味的阅读了起来。优秀的少年写手,作文大赛的才子冠军,就这样将随意的一个命题写出了强有力的好文。 当时的我看了,简直笑得停不下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张清然,他告诉我他也在关注新概念作文大赛。那时新概念简直就像一股飓风,迅速席卷全国所有的高校。我和张清然像讨论动漫一样热切的讨论着每一届的参赛者,发现原来作文还可以这样写。我们的高中生活还可以写成这个样子,跟枯燥的、按照模式套路的议论文是那么不一样。 我记得里面有写《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有写clamp漫画的读后感,有写周围同学的随笔,在那些清丽隽永的文章里,我看到的不再是论点论据正这样枯燥的东西,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大家发自内心的喜爱着自己的朋友,相信她们将来一定会达成自己的梦想。他们把这样年少的心情写进小说里。 原本我和张清然只是每个月买《科幻世界》、《少年文艺》,而现在,我们多了一本《萌芽》。于是我们每个月从令人惊奇的科幻文章,超有深度的动漫作品解读,一直读到同龄人的精彩小说,我们读得津津有味。 《科幻世界》渐渐很难抢到,原本它的销量不是那么好,我们每次求书摊老板一定要进这本。可某年高考之后,《科幻世界》一下爆红全国,因为那年高考语文作文题目《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发现是《科幻世界》里曾有过的一篇文章,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个传十十传百,所有家长们个个抢购火热,莫名相信,说不定以后的高考题目还会出自这里。 有时当我和张清然推着自行车,来到学校旁边的书摊,看着一排排被挂在白色铁丝网上的杂志中唯独没有这本,也会有默默的失落。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总觉得有种嫁女儿的心情呢?以前别人都不知道,现在全部知道她的好。”以前不受欢迎,大家都不看,现在抢得火热。 一旁的张清然突然挑了挑眉:“你和我的女儿么?听起来似乎不错。” 我脸瞬间红得滴血,捶了他一下:“不要乱说。” 张清然毫不理会我的阻拦,反而朝着书摊老板挤挤眼:“老板,下次你一定要给我们留!您看,否则我又要被家暴了。” 这人…… 年少的我们,只要听到一点点这样的说法,就会很害羞很害羞。被老板和其他人看着,我脸唰的一红,骑着自行车丢下张清然就骑远了。大概几十米后才停下来,远远看到张清然跟老板说着什么,他骑着自行车朝我奔来,阳光洒在他清俊的脸上。 他像风一样停在我身边。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我,声音充满活动,表情有点小得瑟,邀功一样说道:“你猜刚才老板跟我说什么,他说包在我身上,免得你被老婆打。” 我又羞又臊:“乱说什么啊,我才不是……” 跟张清然骑着自行车,每天一起放学回家,在阳光绿荫的道路上,迎着风穿过时,心情如洒在脸上的阳光一样,开心,又对未来的每一天充满希望。 看到喜欢的书,事物受欢迎,是件美好的事。因为我们在那么早那么早,就已经知道它的好。 新一届的新概念再次开始。我在课间翻着黑皮封面印着红色苹果的新概念合集,无意中发现以往要么跟东北小哥一起出去上厕所,要么跟我聊天的张清然,居然在埋头的做着什么,难得的安静得没出声。我好奇凑过去一看,只见张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把剪刀来学校。他正在把一个报名表小心翼翼的从《萌芽》里面剪下了。铁白色的剪刀一下一下,薄薄的报名纸被细致的剪下。 张清然的眉毛俊俏,鼻子挺拔。肩膀很挺,像是一棵春风里的小白杨。 “你要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吗?” 我似懂非懂的看着张清然的动作,又觉得这个很好理解。张清然那么聪明,作文分数跟我不相上下,还参加过奥数、英语大赛、化学竞赛,在全国都取得过名次。再参加作文大赛,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我脑海里出现张清然获得一等奖的样子。到时帅帅的张清然说不定跟韩寒一样轰动全国呢!虽然这样的想法好像有点不切实际,但是又莫名的觉得,如果是张清然,一定可以做到。 而这样的人,还是我的同桌,光是这样想着心里就有种跟着沾光的自豪。而且据说新概念一等奖获得者还可以保送清华北大复旦这样的名牌大学。 张清然执着剪刀的手指修长白皙,跟侧脸一样清俊得令人怦然心动。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好像把这个报名表剪好,是一件无比圣神的事,载满了他的希望。 看他这样慎重,连我都有点大气不敢喘一口。终于,张清然把报名表剪好了,他满意的看了一眼,这才点点头,然后转身——递给了我。他的眉宇透着期待与祝福:“莫愁,去参加吧。” 我微微吃惊,没反应过来,只是食指呆呆的指着自己,不确定重复了一遍:“我?怎么可能是我?不是你要参加吗?” 张清然是跟我开玩笑吧。从小到大,我在班级里最高的职位就是收发作业本的小组长,偶尔三好学生,班干部都没当过,更没有老师让我参加过奥数、英语这种比赛。这种厉害的大赛,一看就是为天赋过人的学霸们准备的,怎么可能是我? 或许是自卑,但这也是班级的既定规律不是吗?这种事本来就轮不到我们这种中间成绩的学生,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不会再有这份期待。 然而,张清然却坚定的看着我,手拿着报名表递到我面前。 “你不是比谁都喜欢新概念大赛的作文吗?你不是很早就看各种杂志刊物吗,在班上有几个人像你这样不买零食,每个月定期买着想要的书?这个比赛就是为你这种纯粹喜欢一样事物的人准备的,你应该去试试。” “不不不,我不要。” 尽管张清然的声音很好听,目光很有说服力,但我只是慌慌张张的推开他,摆着双手拒绝。仿佛那张薄薄的报名表,是个烫人的烙铁。 不仅完全没有想让我接过的吸引力,反而想要离它远远的。实在太慌张了,我脑袋一时各种思绪,很混乱。我可以跟张清然一起聊天,也可以跟葛碎玉一起打豆浆喝,嘻嘻闹闹,可是这些年的学生生涯,有些东西已经根生地固,扎根在心底。那些学霸们,心理素质好,能力强,参加竞赛是应该的。那些才是天生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而我,我一次也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根本就轮不到我,更重要的是,我行吗,我能吗?万一我写不出来,万一我写的很丢脸,那不是更加辜负张清然的一片好意? 他刚刚剪报名表的样子,那么用心,如果我失败了,我可以独自承受这个结果,可我无法承载张清然对我的期待…… 我不知道其他有没有人有过我这样的感觉。自己再怎么loser都无所谓,可就是不想让喜欢过的你的人对你失望。比起陌生人对你的失望,喜欢的人对你失望,他们的失望会让你惭愧沉重一百倍。 这些混乱的想法,像是巨大的岩石,压得我心头喘不过气。 张清然似乎看出了我的慌乱,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平时看上去纤细白皙,然而握住我的之后,我才第一次感受到那是一只少年的手。 他的手指骨节漂亮,甚至看得到青色的筋络,那么干净白皙,可是在他握住我时,却是那么炙热,他的手掌比我大一圈,包裹着我略微有些冰冷的手,顺着十指交握的力量,缓解着我的心慌意乱。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莫愁,我相信你能行。” “可是、可是……我没参考过。”我吞吞吐吐,非常为难。 “凡是都有第一次,就是没参加过,才要试试。”他更用心的鼓励着。 “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然而,我的口吻却有些焦急了。 或许你不担心,可我却担心让你失望。我害怕看到你会露出“原来她最擅长的语文也只是这种程度”的表情。这种心情你明白吗…… 我害怕打破我们之间的现状,害怕你瞧不起我,觉得我不够优秀,觉得我不再是你原先印象中的那个李莫愁了。 “你很有实力,会被选上的。”张清然越是诚挚想说服我参加,然而我内心的压力越大。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的事情,就是让张清然对我失望。可我又真的害怕万一失败,他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参加比赛,失望。参加失败了,失望。唯一不让张清然失望的路径,就是赢得比赛。 可是全国那么多高手,我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我怎么可能赢得比赛?普普通通了这么多年,被偏爱的最有可能是那些头脑聪明的人,那些招人喜欢的优等生,而我,从不认为我会是上天厚爱的那个幸运儿。 内心的自我压力跟张清然的期待激烈碰撞着,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希望这个报名事件从没有发生过。 “不要再说了!”生硬的打断他,有点急躁的把手一挥,没想到挥到了张清然的脸上。我们双双震惊的睁大眼睛,因为这个动作抽到了张清然的眼角上。我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啪”的那声轻响,似乎回荡在整个教室里,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看了过来。 我和张清然面对面的站着。他也没想到会被我“抽了一下”,震惊明晃晃的停留在他俊美的脸上,旁边的一些同学开始小声的议论纷纷:“李莫愁扇了张清然一记耳光。”“我去,李莫愁是在打张清然吗?她怎么敢?”“居然打张清然。”“她学习成绩就这样,有什么资格打张清然?” 在惊讶、好奇、幸灾乐祸中,张清然肩膀有些生硬的站着,他眼睛里之前那些期盼与祝福,逐渐消退了下来。 我万分紧张,几乎是想着急的对他道歉。听到大家的议论,更是手足无措,心慌脚乱。 这种事,男生都会火冒三丈,甚至根本不想再理会这个女生了吧。印象中,越是骄傲的少年,越是在乎自己的形象。张清然是被所有人拥护的天之骄子,所有人都仰慕他,尊敬他,从没有被人冒犯一点点,然而现在被我…… “那个……”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又内疚又慌张,想跟他道歉,但“叮——”的上课铃却比往日任何时候还要响,立刻将那些围观的同学驱逐回了座位上,同时也将我的道歉声盖了过去。 张清然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坐了下来,将之前被他细心剪下报名表的杂志,塞进了课桌里,又从课桌里拿出语文书,翻开到上次上的那一篇课文。 他脸色平静,好像刚刚的那个小插曲完全没有发生过。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 有些学霸学神很聪明,她们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开心,还是不开心,我没有这种能力,就是能模模糊糊的感知,这不是张清然的正常样子。他表现的是很温柔正常,但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对劲。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我在下面悄悄凑近张清然,低声道着歉。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张清然白皙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弯曲着,只是脸上一副“我不懂你在讲什么”的表情,试了三四次,张清然最终只是轻轻地将位置往外挪了挪。下课后,他还是照常跟其他同学,聊着,笑着,聊着昨晚的篮球球赛,聊着其他男生爱聊的话题。 唯独……跟我几乎没话可讲。眼神也是零交流。我坐在座位上,像被钉在那里,又难受又尴尬。有好几次,想正式的跟他说声对不起,然而,张清然不是转头跟别的男生聊着什么,就是突然站起来出去了。 心里有点发涩,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可当我以为他不理我了,又跟之前的“冷战”一样,他却又会帮我递一下本子,帮我把掉在地上的修正液捡起来,心里好不容易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以为那是和解的意思,下一秒,他又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背负着沉重的心情,揣摩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种事,真的太难了。 张清然一个人骑车回家,这一次,他没有说要跟我一起走。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眼睛有点湿湿的。我推着自行车。树叶的绿荫从我身上不断的扫过,这条路上前几天还留下我和张清然的欢声笑语,之前可以好好的,却也可以在一瞬间,什么都不是。果然越是美好珍贵的东西,越是脆弱得一触即碎吗? 如果是之前,我大概早就放弃了吧。如果是之前,骨子里的自卑,让我根本不会去接触像张清然这样的“神之子”,所以最后变成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的。然而,尽管一方面有些惆怅,一方面又忍不住想抓住机会跟张清然和好。 之前我经常帮葛碎玉打豆浆,现在不经意发现,张清然蓝色的水杯在桌子里,我竟会像小偷一样,偷偷帮他洗干净,再偷偷帮他打好豆浆,放在他的课桌上。张清然回教室发现后,我装作不是我干的,其实整个肩膀都很僵硬,很担心他的反应。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他。张清然有些惊讶了看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线条似乎有点柔软下来,但是既没看我,也没有喝这杯豆浆,只是一直放在课桌前,眼神柔和的看了好几次,偶尔又看着我若有所思。 东北小哥课间口渴伸手想喝,因为豆浆已经被打完了:“哥,给我喝口,渴死了。” 张清然挑眉,不耐烦:“喝什么喝,别碰,一边去。” 东北小哥一脸委屈:“怎么,喝一口都不让么。” 张清然脸上冷淡:“有意见?” 最后那杯豆浆,张清然自己一口都没有喝,直接带回家,第二天连杯子都换了一个。 我心里有点微涩,因为猜到是我打的,所以连我碰过的杯子干脆都换了?小心翼翼饱含期待的我瞬间又变回霜打的茄子。 那个时候,家里电视有凤凰卫视频道,每晚十点之后开始放一个日剧,叫做《一吻定情》。是柏原崇演的入江直树,佐藤蓝子演得相原琴子。这部电视剧后来被翻拍,收视率也是高居不下。 在当时这部电视剧非常吸引人。跟张清然的关系,变得令人不开心的这段时间,每天下晚晚自习,我都要回家看《一吻定情》。就像是一个信仰一样,看着相原琴子那么活泼有趣,自己也想变成一个跟她一样可爱的女孩;看着她那么勇敢的追逐着入江直树,为他做那么多的事,为了从f班考进a班,拼命学习着,背单词背着背着都撞到树上了,为了入江跑完接力赛,就觉得好笑之中又很感动。 默默的对比自己。也只有这样的相原琴子,才能感动冰块一般的入江直树吧。虽然和张清然恢复友好的这条路还很远,但至少不能再这样意志消沉下去。 我暗暗做出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放学,天又开始下起雨,这次的雨势很急,带着一种萧索的寒意。没有带伞,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张清然,上一次也是一个下雨天……我们的目光不小心碰了一起。他手里有一件雨衣,可是,我们关系都成这样了,怎么能让他把唯一的一件雨衣给我。 没多想,我就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雨幕里。天地之间,一片雨气。睫毛瞬间就被大雨打得湿漉漉的,雨珠不断的顺着脸往下流淌,我冷得都快打了一个寒颤。 后面似乎有人在大雨中含着我的名字。但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办,离新概念作为大赛报名截止日没有几天了,所以我骑车起得飞快,“哗哗哗”,自行车在地上溅起一条条灰色的雨链。 我急冲冲的骑向学校旁边的报刊亭:“老板,一本《萌芽》。” 报刊亭的杂志上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塑料纸,避免被雨水打湿,尽管这样,依旧传来一股潮湿的气味。 决定报名参加了。就算失败也好。就算以后被张清然发现,原来我的水平“不过如此”,根本没有什么写文的天赋。也无所谓了。 成绩不是最好、人也不够聪明,从来不会被老师偏爱,更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这样平凡的我,也只是想勇敢一次。为了那个居然会认为我有才华的人,只是结局可能会让他失望吧。 苦涩的笑了笑。 但是这一刻,决定参赛,为此我会赌上自己全部的努力。我的眼神变得坚决起来。 “《萌芽》啊……卖光了。这期太抢手了。”老板慢悠悠开口。 什么?!我一阵错愕,怎么会这样。 雨势变得更大,眼前几乎是一片大雨的世界。冰凉凉的雨滴从天空自上往下,迅速降落,整个城市都似乎被这场大雨淋得人烟消散。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头发、学生服、已经被淋得透湿。定了定心神。我一踩自行车的脚踏板,又拼命冲着印象中另外一个书报亭骑去。就算这家没有,另外一家说不定会有,就算那一家没有,这个城市总有一家书刊亭会有吧!就算跑遍整个城市的书刊亭,也要把有报名表的《萌芽》买回来。 大雨越下越大,一连跑了三家,骑遍了大半个区的书报亭,还是没有买到……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顺着雨水一起往下淌。 其实并没有那么绝望。只是一想到,如果连报名表都买不到,那连跟张清然和好的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更其他所有令我感觉很沉重。 瓢泼的大雨中,我浑身是水的踩着越来越笨重的自行车,漫无目的的一边骑,一边寻找着其他的书刊亭。常去的几个都没有,剩下的书刊亭在什么地方,虽然不清楚,但也不能放弃。 骑着骑着,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莫愁——李莫愁——莫愁——”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从浓浓的雨阵里传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怎么跟张清然的嗓音这么像? 但晚上还有晚自习,这个点他应该是去学校的路上,而不是在外面吧?我疑惑的停下自行车,扭头看了看。只见灰蒙蒙的雨幕里,一个挺拔的少年身影,不要命般的往我的方向起来。渐渐的,张清然的面容在雨水里终于变得清晰了一点、又一点。他黑色的头发,也全部淋湿,身上红白相间的学生服,全部变成湿漉漉的暗红色。 他全身上下都是透湿,唯独眼睛十分清亮。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含着巨大的疼惜。我瞟见,之前的那个雨衣,就在他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紫色的雨衣还方方正正的叠在一起,包得好好的。 他根本没有穿!这个笨蛋,是傻了么?有雨衣居然不穿。原本还在疑惑,他是怎么找来的,现在心底的担心与怒火反而爆发了出来。 “你是笨蛋吗?!” “笨蛋!” 我们两人,在整个城市的雨水里,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推着自行车相互望着对方。两个人都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但是居然一开口,却是异口同声的“笨蛋”。 “是不是要报名表,买不到就找我要啊!我一直给你留着!” “有雨衣为什么不穿!是觉得很酷么?都不好好爱惜身体!” 我们俩又同时说道。偶尔一两个举着雨水的行人,从我们旁边快速走过,一脸好笑地看着在磅礴大雨中,停在雨里不动的我们。 跟张清然对吼了一阵后,张清然那种学霸的气势还是压过了一切。 “跟我回家。”他不容反驳,俊俏眉宇间积着冷凝。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到张清然强硬的霸道感。我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立刻乖乖地顺从点头。雨珠顺着我的头发流进我的脖子,冷得我一阵寒颤。张清然的眼神又变成无可奈何,他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伸出袖子,想给我擦擦脸,我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他的袖子全部是水,都可以拧出水珠了…… “你也没比我好哪去。不用擦了吧,都是水。”我耿直的说。 “……”张清然好像突然又不想跟我说话了。 我们一前一后,我跟着张清然的方向,骑到他家。他家在一个非常漂亮的豪华别墅地段,很多绿树,还有花,非常清新。我们把车子停在一楼那里,我才迟钝的想到一个问题——我竟然一个人跑到男生家里。 “这样湿漉漉的,被你父母看到,不太好吧。” 有点想走。 张清然显然知道我纠结找理由,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现在才想到?”“让你跟着一个男生去他家,你就乖乖去他家了?” 湿湿的头发,弄得我有点不舒服。我想了想,也是哦。万一别人是骗我,把我骗去卖了,就像报纸上的那些人贩子怎么办?但是又一想,我说,“可是,不是你么?”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听你的话,你以为我那么好糊弄么,什么人都上心,什么人都给他打豆浆么。”糟糕,一时嘴快,好像说漏了什么。我赶紧捂住嘴。 大雨让光线变得非常昏暗,但是俊美的张清然,嘴角却好像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在昏沉沉的世界里,非常的、非常的迷人。好看得让我心跳加速。 “笨蛋。”他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嗓音却好听极了。 “安心吧,先在我家擦擦干,我再给你报名表。没来过我家吧?”张清然自然的询问,渐渐消除了我初次造访男生家的紧张感。 聊着聊着才知道,他爸爸是公司创始人,每个月各个国家到处飞,母亲三天两头跟朋友欧洲购物,这几天他父母都不在。张清然的家好大,看不出是什么装修,却也知道价格不菲。 他妈妈的照片,像女明星一样,放大之后挂在墙壁上,满墙壁放了很多,还有很多名贵的油画古董。我看了一会,“你长得跟你妈妈好像,难怪这么清秀。”张清然:“……” 他手脚敏捷地从衣柜里翻出两件衣服递给我,担心的催促道:“先去洗澡,热水大一点。多洗一会,免得感冒。” 我接过衣服,望着他俊俏却温柔的眼睛。整颗心像放在一杯温开水里。我犹豫了一下,也担心的想到他:“那你怎么办?我洗长了,你感冒怎么办?我会速战速决的。” 张清然微微抿嘴笑了一会,望着我清亮的眼睛,像是一滩漂亮的湖水。“我没事。我可是篮球队的主力,怎么可能因为一点雨就感冒。”他一边说一边笑,揉了揉我的头,结果马上一地的水。 我:“……” 他:“……” 张清然家的浴室也好大,雪白的浴室里摆满很多亮晶晶的琉璃玻璃瓶,还有各种国外品牌、各种香味的洗发水、沐浴露,不过比较女性化,应该是张清然他妈妈买的吧。我脱了衣服,才想起没有毛巾。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门喊:“有没有没有用过的毛巾啊。” 张清然:“我拿给你。” “嗯嗯。”我点着头,这间别墅虽大,可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是有点尴尬啊。 张清然找了两条新毛巾。我把浴室的门拉开一条缝,伸出胳膊在外面挥舞着:“丢过来就可以了。” 张清然是篮球队的,果然丢得很有力道呢。他一丢,我赶紧伸手一接,就是好像上身随着动作,探了出去。我下意识一看,身上光溜溜的,不知道张清然看到没有,但在迅速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帅气的脸好像“噌”的一下就红了。 我在浴室门这边,也立刻脸红耳赤。还是好尴尬好羞赧啊。 热水从浴室的花洒下不断落下,热热的,淋在身上,好像所有毛孔都舒服的舒展开了。我挑着洗发水,随手打开看了几个。瓶子都看起来好高贵,打开玻璃塞子,是不同的花香。用哪一个好呢?挑来挑去,眼角扫到一个很简单的蓝色瓶子的洗发露。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张清然应该是用这个。打开闻了一下。就是他平日在我身边,可以闻到的那种带着青草味的干净的味道。顿时好像小偷一样,心里砰砰乱跳。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出来,犹犹豫豫,又有点害羞的往头上用了这个洗发水。虽然有点羞涩,却又莫名的有些开心、跳跃。 跟张清然……用的是同一种洗发水、沐浴露呢。我捧着脸甜甜的笑,想到这个小小的相同点,就觉得好开心。女生的心情都是这样吧,跟那个人有着相同的地方,心中都会充满甜蜜。 我迅速洗好,穿着张清然超大的篮球服出来。深蓝色的篮球服上绣着“16”这个数字,应该是崭新的,就是袖口、裤口都空荡荡的,太大了。 张清然换了一套衣服,身上擦过,不过毕竟还是被雨淋过,头发上还带着湿意。他把我拉到空调下坐好,又递给我一碗姜汤,我崇拜的看着张清然:“哇,你还会做这个。” 暖暖的,居然意外的好喝。 他眼睛带着笑的看着我:“没感冒吧。” “没,就是有点大。”我扯了扯超级宽松的球服,想拉给他看,突然意识到,刚刚接毛巾那件事,脸上渐渐消退的热意又涌上了头,瞬间觉得晕晕乎乎。 张清然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平时自信优雅的他,突然有点面红耳赤:“我、我接着去洗了。” “嗯嗯,你去你去。”我飞快的赶他走。 浴室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不由得想到,刚才我洗澡的时候,张清然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听到这些声音,这么一想好像有种亲昵的错觉。 我一边捧着姜汤,一边参观张清然的卧室。我和他都非常喜欢看漫画,记得日本漫画里面,女孩子去男生房间,总能在床底下发现一大堆“不好”的东西,不过张清然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床下好像空空的,看来跟日漫还是不太一样? 他的房间以蓝色为主,贴着篮球明星、足球明星的海报,大鲨鱼奥尼尔,马纳多纳,书架上的书以历史、人物传记为主,隔架上有些小小的手办。书桌上都没有基本习题集,额,果然是天才型的学霸。 都快小小的嫉妒了。看着看着,突然扫到一个蓝色的水杯,非常眼熟。这不是前两天给张清然打豆浆的杯子么。 我还以为他是不用了呢。怎么就放在书桌的旁边,里面满满的豆浆还一口没喝,不怕放坏了么? 正迟疑着,张清然推开门进来了,他也穿着一件篮球服,气质清爽,跟我穿得跟睡衣似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他拿着雪白的毛巾正在揉头发,平日好好的发型被他揉得跟鸡窝一样,但是却意外的有种凌乱的野性。 跟平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卧室不算大,一下子站着两个人,加上旁边又是床,气氛一下子尴尬暧昧起来。 我顿时有点紧张,手脚都不自在,想找话题缓解一下,结果一开口就是:“你豆浆怎么还没喝啊,难道是留着做纪念?” 张清然的俊脸一下飞起两抹红晕,他视线瞥向别处,大声道:“管我。我就喜欢当纪念,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此刻在家里的张清然,比平日在教室的张清然,多了一丝大男生的任性,还有一点点少爷气质,这是平时身为学霸的他,很少流露的一面。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身在别人的屋檐下,待会还要求着他给我报名表,我只能低头。 “哼,还说呢?”张清然像是想到什么事,傲娇的哼了一声,“跟葛碎玉打过那么多次,都不记得给我打。”后半句声音虽然小,却有点埋怨的意味。 “你大男生,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我给你打。”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张清然一脸“你很笨”的神情:“就喜欢你打的。其他人打的,我还不要呢。” 要不要这么霸道,这是把我当苦工么?但是想了想身在何处,谁才是东道主,我只好回答:“好好好,我的小少爷,以后都给你打。” 张清然这才神情满意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还挺开心。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深蓝色。下面是一片湿意的霓虹灯,像是被水冲洗过的翡翠玛瑙。 “过来,给我擦头发。”张清然命令道,我从窗户前扭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误入狼窝”了,这什么拿报名表,简直把我当小丫头使唤嘛…… “还想不想要报名表?” 张清然得意的一面全开,比在教室放肆多了。我只好认命,乖乖顺从点头,“就来,就来。”他把毛巾递给我,雪白的毛巾摸上去就很柔软。其实他的头发已经擦得擦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还要我来擦一下? 当我站在他身后,离张清然只有一点点距离时,他身上那些好闻的干净的气息,突然传到了我鼻尖,几乎块有种肌肤相碰的错觉。尤其是当我的手指,从他略粗糙的黑色发根穿过时,因为这些带来的悸动,就跟电流窜动的感觉一样强烈。 努力压抑住心底的异样。表面上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粗鲁的“蹂躏”着张清然的头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少年少女在一起会有的感觉么?这就是青春期? 张清然被我“辣手摧花”,开始叫痛:“你怎么笨手笨脚的,连头发都不会擦。”我嘟嚷着:“因为我也没给别人擦过啊。” 张清然笑了起来。他靠近我,显露出少年俊美的脸庞和身材,像一座春山。他眼睛眯起,笑得有点坏坏的:“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跟我的一样?是不是偷偷用了我的洗发水?” 我立刻脸红得滴血,结结巴巴。慌乱中,连手上的毛巾都掉地上了,好像刚才在浴室的那些小心思被人看透了一样。太羞耻了。 “别,别瞎说。谁用你的啊。“我、我怎么知道谁是谁的……” 张清然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跟波斯猫一样狡黠的猫眼,笑眯眯的看着我。 “哦,那我们是心有灵犀?” 我被他说得面红心跳,举着拳头打他,嘴硬的连忙否认:“才没有,才不是呢!谁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张清然故意使坏,左闪右躲,就是不让我打到他,还贱贱的说:“打不到,打不到……哎,体育课成绩差,800跑米最后一名,现在人就在跟前,也打不到。莫愁,你这种传说中的学渣怎么办?” 啊啊啊,实在太可恶了,居然这样说,我更加努力去揍他。东躲西躲之中,好像一下子碰到了哪里,张清然突然捂着腰部,嗤笑一声歪在了床上,我被他一带,身形不稳,也跟着重重倒了下去。 “砰——砰——” 心脏一下子快跳出胸腔了。我倒在了张清然身上,我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前,只隔着薄薄的篮球球服。意识到张清然就在我身下,他独有的少年含着热度的、紧绷的肌肤触感,随着体温传来时,全身血液飞快涌向我的脸上。 我知道他只是在笑,因为刚才貌似戳到他腰眼了,痒得他不行。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是整个听觉、触觉,好像顿时放大了一百倍,他低沉的嗓音,微微的喘息着,随着胸腔起伏的笑声,就像他纤细好看的手指一样,轻轻搭在我的头上,这些感触一样那么的清清楚楚。 天,从没有跟一个男生贴得这么近。我简直脸热得像在发烧,快要开始晕眩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令我脸红心跳。 我连忙起身抬头。一时之间,公寓里有种海洋一般的宁静,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张清然两个人。而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小小的一个房间,也能像整个世界一样大。张清然黑亮的眼睛看着我,里面除了自信,温柔,还有很多很多的宠溺。 好像只是看着,就有满满的甜蜜和安全感。 张清然的喘息声重了点。我心慌意乱,原本撑着床的手一划,整个人又压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嗓子有点哑了,他似乎有点痛苦的别过头,声音断断续续:“你好重。快起来……” 什么?好重?我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我才不重呢!我只是稍微、稍微比正常健康一点点!喂喂,你看我啊,我肚子上都没肉的,喂,看着我啊……”我着急的解释着,手舞足蹈的比划,然而张清然,这么大只的少年,在床上笑得打滚,却就是不看我。 哼,不看就不看。 小插曲过后,我和张清然之间的关系总算恢复正常,他从书桌抽屉取出当时那本《萌芽》,翻开封面,在薄薄的书页里,夹着一张被精心剪下的报名表。 张清然有点郑重的递给我:“我一直给你留着。”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巴掌大的报名表,带着张清然指间的温度,递了过来。我垂着头,笑得有点勉强。在接过的同时,立刻感觉到肩上岩石一样沉重的压力。 我半开着玩笑:“可是,如果我根本做不好呢……” “有些人,天生就很聪明,就像你,你看,你不用做什么习题集,黄冈密卷,王后雄,成绩就能很好,篮球,小提琴,国际象棋,羽毛球,足球,游泳,还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 对了比下自己,更加感到有点悲哀了。 “而我,物理怎么样,都不及格。画画也好,书法也好,从五岁学到现在,依旧这样,只是一般般的水准。” 微微自嘲的笑了笑。 “我也想变得优秀。可是如果,努力了很久、很久,依旧还是不太行,依旧还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达到你这样的程度。 这么多年来蓄积而成的,对他人的羡慕,对自己的懊恼,都化成不争气的眼泪,哽噎在眼眶里,语调也变得破碎了,导致后半句都没有完整的说出来。 没有人不想得第一名。没有人不想荣光万丈、被人所爱。 成绩,才华,别人的评价,每一项都影响着你的自我判定。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从未被打上“很出色”“很聪明”“她一定可以”“没有她就不行”这样的标签的自己,真的还能有不一样的奇迹发生么? “你剪的这么用心,我不好意思不参加。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天上不会突然掉五百万,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说过优秀的我,你也不要指望我这次,就会人品突发喔!嘿嘿嘿。” 我故意吐槽自己,笑着掩饰着内心的不自信。 我也很想做好。很想很想。比任何人任何人都想。然而现在我只能靠着先把自己贬得一无四处,让你不要对我抱着那么高的期待,才能稍微安心一点点。 “笨蛋。”黑色发丝柔软的搭在张清然的额头上,他用俊美的眉眼细细看了我一会,突然说道。 “啊?”有点傻眼。 我怎么就笨蛋了?这一次张清然拿着毛巾,在我头上揉来揉去。他个子比我高,俯身揉着我头发,纤细的手指在柔软的毛巾中若隐若现,我呆呆的靠着张清然站着,几乎撞进他的怀里,整个人有种被围住的亲密感。 “你觉得我是让你去拿第一的么?” “啊……这个,”我一愣,接着垂下眼,打着哈哈,“没有拉……也不可能嘛……不是重在参与,第一怎么可能是我……” “任何事只要重在参与,注重过程就对了,是吧。” 这句话,有时是真理,有时又是安慰弱者的万能金句。可有了它,人生才可以释怀。 张清然这一次,高傲的挺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迷人狡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从缝隙里射向我:“要做一件事,自然要抱着最到最好的觉悟。可以不用每次都是第一,但你自己一定要有拿下第一的实力。” 我呆呆的望着他,迟钝的反应之后的结论是:果然是学霸。这么霸气的想法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呢。 “懂了么?”张清然斜眼看我。 “懂了。”我点点头,“只要抱着这样的信念,我们才能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我自认为总结得特别精髓,简直发挥出了语文课上总结中心思想的顶级技能。 不料张清然居然朝我翻了个白眼,伸出干净而修长的双手袭向我,捏了捏我的双颊。我的脸被他又拉又捏。 “唔,干什么……”我的声音都变调了。张清然却像看到什么很好玩的玩具,笑得特别开心,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青草味,随着笑声,传入我的鼻尖。捏了我好几把之后,他才突然神情一变,眼神认真起来。 我抬着头,看向他。他清亮的、聪颖的眼睛凝视着我:“不需要你费尽心思做到最好。我知道你有才华。你只用去释放出你的才华就好:因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我怔住了,好半天。看着张清然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突然的,无法抑制住的啜泣起来: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看好我? 原来竟然还有人认为,我在他心里,永远是最棒的。他说,我不用费尽心思的去争取。只要做自己,释放自己的才华就好。这一刻,长久以来的压力,自我怀疑,还有缺乏的支持,消失了。无法言喻的感动,像是温暖的泉水漫过我的身躯。 我眼睛酸酸的:“我哪里有这么好。” 张清然看了我一眼,在我头上敲了一记,他帅气的,温暖的轻笑着:“笨蛋。我可是学霸,我的眼光怎么可能有错,你这是在质疑我么?” 我被他弄得破涕而笑,笑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刚才那么糗的样子被张清然看到了,特别不好意思。我掩饰般的,追着他打了好一会。他怪叫着,在满屋子里跑,我们两人的笑声,好像回荡在了悠远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我回到教室,张清然很早就到了。他靠着窗户旁边。他手上拿着一本英文课本,红色的封面。外面清晨的朝阳正好,微风拂动,梧桐树叶上下轻轻摇晃着。突然发现,他的桌子上,多了一杯装得满满的豆浆。杯子是之前那个蓝色的水杯。而我的这边,也有一杯豆浆。比他的小一号,是粉色的,却跟张清然的是同一款杯型。 一瞬间,我像是明白什么似得,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又不敢动作太大,被其他人发现我的异状。而张清然,一双眼睛只是狡黠的、温柔的,冲着我笑。 默默座到座位上,我左摸摸,右蹭蹭,翻开英语课本读了一遍课文后,才装作“很自然”的伸向我的新杯子。粉色的。真的好可爱。指尖触碰上去,暖暖的感觉。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我捧在手上,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张清然。见他没有看向我这边,才分开的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新鲜的,热热的,白色豆浆。香气四溢,真的很好喝呢,比以前的还要好喝。张清然垂着眼,嘴角却微微抿起。 “谢谢,我好喜欢。”我轻咳一声,脸微微红,把豆浆杯放回课桌上,装作不经意的将我的杯子向张清然的靠拢。只留出一点小距离,仿佛两个杯子挨得很近。 张清然读着英语,好像没看到,只是手指却动了起来。我透过课本看着,他明明一脸正经地拼着英语单词,可是修长白皙的手指却将两个豆浆杯挨在了一起。一点距离都不留。 我单手捂着嘴,脸颊陡然烫得惊人。 整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心脏狂跳,连余角看张清然的勇气都没有了。张清然是故意的吗?他知道这样放在一起的含义吗?脑袋里一下子飞快想了很多画面,结果不仅脸上越来越热,连耳朵都跟着烧起来了。 张清然唇角弧度更深:“以后明天都这样放。” 通红的脸终于被我埋进课桌,以后都没有办法正视这对可爱的豆浆杯了。 第四章 她最美时是当她打开那扇门 我的爱人真美,当微风轻拂, 她美丽的金发在微风中飘荡, 玫瑰似的红晕在她脸上显露, 或从她眼里闪烁出爱的光芒。 我的爱人真美,当她挺起胸膛, 那胸膛就像满载珍宝的帆船; 当她的笑把骄傲的乌云涤荡, 那乌云曾使她的光芒黯淡。 但她最美时是当她打开那扇 用珍珠和红宝石装饰的大门; 她的如珠妙语从那门中出现, 如珠妙语包含着她一腔真情。 那容貌之美不过是自然的造化, 但这言辞之美却是奇妙的心花。 ——【英】斯宾塞 上完全天的八节课,所有学生都疲惫不堪,放学后,我小心的把装着报名表的信封投入绿色邮筒,张清然陪着我一起,还特别细心的等着邮递员取完信之后才离开。 我们沿着学校的小路走着,夕阳西下,天空遥遥望去,变得美丽又壮阔,像是一幅亮丽磅礴的油画,现在紫色,再是橙色,延绵不断的云层中又透着点点金橘色。看着这样的自然景观,好像隐约连着我们的未来。 “报名了呢。”我轻轻说道。 《萌芽》、新概念,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名字,真真实实跟这些联系在了一起。从一个课外阅读的高中生,变成了正式的参赛选手。跟全国那么多的选手一起。 未来会是什么样?比起大石落地,或是激动兴奋,我心里其实是一种空空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的心情。 张清然转过头,离我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一个人走路,身边会显得空旷,而多了一个人,好像人生中也多出一份陪伴。 壮丽的云层映在他的眼睛里,张清然眼珠透亮而美丽,他嘴角向右微勾,像一阵微风吹动过来。 “害怕么?”他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会当你的保护神。你的保护神,永远是你最坚定最支持你的读者。” 我惊讶的看着他,保护神,永远的读者?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词仿佛温暖的软甲,让柔弱的心不再那么害怕。 既然要好好比赛,不准备是不行的。那段时间张清然把他这两年买的所有杂志带到教室,我们的课桌上面堆得是高高的杂志,一落落半个报纸大小的《萌芽》,在午后的阳光下,在教室里,在我们旁边,散发着油墨铅字的味道。 封面被我们翻卷了,里面的文章也被我们一一细读,张清然跟我相互讨论,点评里面的小说, 我一边被他们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出色的文笔倾倒,偶尔也后悔自己阅历太少,才堪堪十六岁,写不出深刻的人生。 但张清然就在我身边,他已经鼓励了我这么多,我不想让他发现我这些波动的小情绪。参赛日期一天一天临近,我表面装作大大咧咧,没有压力的样子,其实看着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目,我都开始有点担心写不好。因为过分在意,每一个微小区别,都像在显微镜下被放大数千倍。 一天下课,我依旧趴在座位上看小说读物,教室里值日生站在绿色的黑板前,擦着黑板,有的男生在狭窄的课桌间的走道上跑跑闹闹,有些女生挤在一起,笑嘻嘻的聊着最近大热的电视剧,张清然在我背后神神秘秘站了一会,就再也没看到人了。 应该是打篮球,或者跟东北小哥一起去玩了吧。本来我也没在意,然而随着从我身边经过的同学越来越多,几乎每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时,都先是一愣,接着停留了几秒,最后露出非常友善温暖的笑容,对我说: “李莫愁,加油啊!” “李莫愁,你一定能行的!” “莫愁,我们看好你哟……” 一次两次之后,我也从“啊,谢谢”“我会加油的”变得奇怪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大家一下子对我这么好,真的很让我感动啊。到了最后,甚至演变成,其他的课间,我从其他班级教室门口经过,也会有一些平时只打过招呼的别班同学,看了我的后背之后,也会对我说出鼓励的话语来。 我疑惑的回到教室,问了问后座的东北小哥:“我背后难道有东西么?” 东北小哥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却又对我摇摇手,“没有没有。” 我眼睛一眯,哼,肯定有鬼,我转过身来,让前座的葛碎玉帮我看看,一头长发的她看了一眼后,抿着嘴说:“我觉得挺好的,张清然的一片心意。” 啊,跟张清然有关?到底是什么回事?我继续问她们,却没有一个人肯说,都捂着偷笑。我纠结着张脸使劲扭头,课上连老师都目光奇异的看着我诡异姿势,害我差点把脖子都给扭到了。 张清然在一旁好笑的看着我,笑容一点儿都没有恶作剧的味道,反而是一片温柔宠溺。 心里真是满满的好奇。只是里面穿着一件紧身内衣,我不好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等中午回到家,急急忙忙一看。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都对我说加油,为什么每一个我让她们帮忙帮我取下来的人,都温柔的对我摇着手拒绝。 我校服的背后,被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张清然清秀的毛笔字,写着:“她作文真的写得很棒,请为她加油。”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张清然竟在背后默默为我做着这样的事。人与之间的确是需要温情的。有时一张笑脸,一个祝福,一句加油,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以撼动整个世界。 我想,我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不被重视。 因为有这么多平时看上去关系普通,没有深交的人,她们的心灵其实都很善良,她们也会祝福你,愿你变得更好。 多年后,我再次翻到了那个小纸条。那个纸条已经很旧了,却依旧被我保管得很好。很久以后同学会时,东北小哥对我说,那时的张清然,下了晚自习后,特地把他叫下留下。他们在夏日深夜,长型的灯管的灯光下,一遍一遍练着字,写出这张字体。 两个大男生讨论着什么样的字体比较好看,圆珠笔,水性笔,还是毛笔,用什么样的胶水比较牢固,又不会伤我的衣服?他们一起试了好久,还有的纸条被涂了502,粘在东北小哥的衣服上撕不掉,回去后,他爸特奇怪的盯着他:“我家生的,不是一个带把的么?被当成‘她’,是怎么回事……”搞得东北小哥郁闷了,我听完哭笑不得,却对张清然的用心更加感动。 “她作文真的写得很棒,请为她加油。”这是我的高中生涯,最温暖最温暖的一句话。初赛,复赛。比期中,期末,所有的考试加起来了,还要如临大敌。当我看到自己的名字,一次一次顺利通过比赛,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飞往总决赛地点,其他参赛选手汇聚一堂,他们各个望去都像是从文学世家出来的一样,气质非凡,令人印象深刻。 心里打鼓,不过每次稍微自我怀疑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张清然在我背后贴的那张纸条,想起同学们对我的祝福,一瞬间,所有的镇定与自信,就会想河流倒流一样回到我的体内。 张清然说,他会是我的保护神。我不信鬼神,但是我喜欢他这张保护符。 新概念作文大赛什么都可以写,却也正是因为毫无保留的开放性,所以你会看到很多灵气逼人,相当厉害的文章。有时对方的笔触,节奏,字词运用,精妙至极,你自己的文风甚至还会被带偏。比赛前夕,我也思考过,要不要调整成更精致的文笔,进行仿写与学习,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我自己的风格,我自己的特色,我的“魂”。 吸了一口气,比赛开始,阳光明亮,我在纸上写下这些年,我们的高中时光。写葛碎玉,她是如此高傲与倔强的女孩子,她的希望就是用成绩找回失去过的尊严。她想要考国内最好的大学,钢琴十级,舞蹈一直是领舞。我写东北小哥,从没有哪一个男生,可以像他那样,给你带来欢声笑语,让你笑得前俯后仰,却又是最可靠的同伴。我写张清然,这样的学霸男神,可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你觉得,你的人生遇到了他,从此像太阳一样温暖。 “……我不知道,我们将来会不会离散。可是在青春尚未散场之前,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永远这样开心的笑着、哭着。forever young,my dear friends。” 比赛完毕,张清然像一缕清晨的晨曦,带着清爽的气息,还有猫一样的笑容前来接我。在汹涌的人潮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世间所有的光芒仿佛聚集在他身上。张清然穿着帅气简单的牛仔裤,两条腿笔直修长,手里提着我最喜欢吃的小笼包,还有一袋热乎乎的豆浆,见我朝着他走来,他嘴角的笑容扬得更明显。 分开这几天,再次见到对方,感觉前所未有的开心。我们相互对视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是他主动揉了一下我的头。我们之间这才是正式的“破冰”,彼此眼睛都笑得亮了起来。 我直接蹦蹦跳跳,过去抢他手里的小笼包。他宠溺地看着我,一直让我慢点吃。我跟他絮絮叨叨讲着我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比赛的场所,老师,其他比赛者,我是如何写我的文章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自我感觉怎么样?写得好不好?”我一边叼着豆浆袋,一边抬眼看他。 张清然特别傲娇的摸了摸下巴,摆出一个势在必得的pose:“你可是进入新概念复赛的人,我们都要仰望你,你的实力早就被肯定了好么。” 我被他逗乐,浑身更放松更轻盈。这一次比赛,真的让我见到了更多的人,更多不同的风景。 学校是学校。语文考试是语文考试。经历过这种全国性质的大赛,感觉自身的眼界、想法、格局更加不同了。那种坐井观天般产生的自卑,在这么多厉害的比赛选手面前,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心中只有一种“那就更努力啊”这样的想法。 我双手交叉在背后,眯着眼,舒展着身体迎着轻风:“我觉得,我这次参加比赛,是对的。”缓缓说出我心中的想法,“只有多在外面看看,才知道有什么不同。” 全世界的风景,不走出去,边不会看到。就像武侠小说里面那些名贵世家的少侠,为何烟雨江南,大漠孤烟,全部走过一遍。只有不同的地域文化,不同的厉害的人,才会让你人生经历更加丰富。 我转向张清然,很放松很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得到名次。” 我作品的主旨也许没有一些其他比赛选手那么深刻,论文笔的精炼,文章的架构也未必比那些从小就读了很多世界名著,在文化氛围内熏陶的选手厉害。 “但是……”我看着前方,淡淡的笑着,“我觉得我成长了很多。”真的。成长了很多,一种心境上的领悟。 我望向他,谢谢你,张清然,不是你把我推到这一个路口,我不会看到这样与众不同的风景,内心感受着如此不一样的冲击。没有顿悟过的人,不会知道自己还能有不同的可能性。只有不断的去经历,人生才会海纳百川。 张清然,因为你,我的人生好像蜕变了。 第五章 高贵的心灵 爱情与高贵的心灵互为形影, 它们彼此辉映,难舍难分, 好似理性始终伴随灵魂, 诗人曾经这样歌吟。 本性为倾慕的热流浸润, 它使心灵宛如华宫,爱情恰似主人, 爱情在心灵中恬静地休憩, 或是短暂的睡眠,或是安度漫长的时辰。 娴静的少女仪态万千, 迷住了青年一双明亮的眸子, 飘进他的心田,种下他的相思。 那相思在心中不停歇地跃动, 惊破沉沉睡梦,唤醒爱情的精灵, 才貌拔群的青年,也这般把女子引动。 ——【意】但丁《爱情与高贵的心灵》 我们恢复着照常的上课、下课、考试的节奏,当时《流星花园》迅速红遍整个亚洲。大家最先喜欢言承旭,而后喜欢周渝民,接着又有不少女孩子喜欢朱孝天,提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大家就一片脸红尖叫,激动不已,班上好多男生看着f4都嫉妒不已。东北小哥在后桌上趴着桌子,要死不活:“同是男生,为啥就同性不同命呢?” 很久很久以后,当偶像天团红过一代又一代,当他们跟很多团体一样单飞解散,当f4再次出现在春晚时,好多人发着微博,说,那是我们曾经的青春,这句话被无数人转载。 那时,葛碎玉也问我,我最喜欢谁。我说,我喜欢美作。吴建豪扮演的美作。 一开始,会被忧郁的拉着小提琴的周渝民吸引,接着又觉得霸气的言承旭真的好可爱,朱孝天跟小优这一对也特别好,然而,最终,还是喜欢美作。任何事情,会先考虑到四人情谊的美作,走路时常蹦蹦跳跳,会发脾气眼睛里闪着泪光说:“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我们四个人的友谊”的美作…… 嗯,我喜欢,美作。 葛碎玉微微诧异的听我说完理由,脸上浮现出一抹很珍惜的笑容,她对我说:“莫愁,你是个又长情,又容易心软的人。” 啊,是吗?呆呆的看着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倒是一旁在为全国化学竞赛准备的张清然,不知怎么偷听起我和葛碎玉的聊天。明明被化学老师点名要做完给他的练习题,他还有空做这种事。 我连忙告诫他:“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种子选手,快快做题。” 张清然琉璃一样的眼睛,闪着一丝高傲,无缘无故的来了一句:“我比美作帅多了。”他瞪着眼睛看我,好像我不同意,他就不继续复习化学了。葛碎玉在旁边闷笑,劝说着,“莫愁,你就承认吧。影响了种子选手发挥,拿不到全国第一,化学老师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葛碎玉怎么跟张清然一唱一和起来,这责任也太重大了吧? 我连忙一脸的“虚伪”的承认:“好好好……你比美作帅。”呜呜,我心中的美作,委屈你了。 张清然眉骨挑得更高:“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做化学题了。” 喂,是你要参加全国化学竞赛,化学老师看好的是你也,你你你这是在赌气么?我只好重新讨好,还顺便朝他卖萌眨眼,“没没没,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你比美作帅,你还比美作化学好呢。”我鬼使神差的乱说着,“我就喜欢化学好的人。” 张清然突然像一只被顺毛后,舒舒服服的波斯猫,他眼睛眯起来,整个人笑眯眯的,神情一下特别开心:“那我要是拿了全国第一,你怎么回报我?” 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参加新概念大赛觉得能有安慰奖就很好了= =… “请你吃东西。” 张清然想了想:“外加听我的命令。” “额……”我还没答应,张清然就眯起眼说道,“不准反悔。”然后神一般的速度去刷题去了。 我:“……” “这脾气,又这么快就被讨好,可真是……”前座的葛碎玉看着我们笑。 我奇怪道:“有么?他不一直是这样么?”想了想那次去他家的样子,“他在家还更大少爷脾气呢,我可没少被他折腾。” 话一说完,葛碎玉用着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我,长发披在她身后,又端庄又女神的样子:“的确,也只有对你李莫愁,他才会开特例。”葛碎玉声音压得很低,最后一句我差点没听到。 特例么,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心底居然泛出一点点甜。 张清然跟着学校领队老师出去参加全国化学比赛去了,又跟着物理老师参加全国物理比赛去了,张清然不在之后,才发现身边座位空了一个,真的感觉一下子像是什么空了一片,干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劲头来。 东北小哥又一次要抄黑板上的英文作业,坐到了张清然的位置。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了,这种孤独感,才少了一些。过了不久,我习惯性了拍了他一下,脱口而出,“张清然,这个是状语从句吧”,东北小哥挠着头:“我也不知道啊”见我也呆住后,东北小哥嬉皮笑脸,“不过李莫愁,可不是每个坐张清然座位的人,都叫张清然哦,是不是想他了?”他做着鬼脸。 “才没有!”我急忙否认着,却有点心虚。想他?怎么可能,这才几天?一定是他不做,没人辅导我数理化的缘故。 张清然凯旋而归,走路的姿势,仪态,一如既往的学霸,其他人纷纷围过去热情慰问着,“怎么样,全国比赛难么?”“考得怎么样?” 张清然的视线越过他们,对我做了个口形,只有我知道——是“请我吃饭”四个字。 过了不久,物理老师喜气洋洋的宣布“张清然全国物理竞赛得了三等奖”,又过了不久,化学老师喜滋滋的宣布“张清然全国化学竞赛得了一等奖”,他自己也被评为全国优秀园丁奖,而且物理比赛,还是因为张清然前一天吃坏了肚子,才发挥失常,全班同学都“哇”的看着张清然,而他就像平日大家看到的那样,乖巧,俊俏,而谦虚的迎接着大家投来的目光与恭喜。 “学霸!” “天地不公啊”“简直是天才。”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这种人好嫉妒啊……” 张清然在大家的称赞中仪态更加低调与亲民。 “都是大家的支持拉。” “都是你们平时跟我一起打篮球,身体素质上去了,心态才会好是不是?” “走,一起去放个水。”简直如鱼得水,更加一呼百应。 我笑着看着张清然下课后,像被万众期待的皇太子一样登上皇位,又跟大家打得一片火热,我也不自觉的为他的好人缘点个赞。虽然我知道他真实的性子,其实是有点嚣张,又一点大少爷般任性的。 重新上课,张清然回答座位后,我才得了空,不由自主的蹙眉,我低着问:“怎么吃坏肚子的?还要紧么?” 张清然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里扩散出一抹温情:“还是你最担心我。”他顿了顿,突然抱住肚子,我心都抽起来了,抓住他,差点叫出声,“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痛。”结果张清然大男生般的偷笑:“是啊是啊,我是重伤病人,以后每天都要给我打豆浆。”这人,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打了他一下。 东北小哥在后面一会儿嘀咕着:“天啊,为了豆浆居然装病,这还是我认识的张清然么”一会儿又惊讶道,“李莫愁动手打张清然,张清然居然不还手,是我还没睡醒么……完了完了。” 啊,我倒是觉得挺正常的,平时我和他不就是这么相处么。 到时张清然神色不佳,冷眯着眼,一脚踹他凳子上:“闭嘴,别来打搅我们。以后我跟莫愁说话,你再插嘴,我就把你阉掉。”东北小哥吓得立刻不敢出声了。 终于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成绩也下来了,我得到的是二等奖,没有成为那种万中选一的奇迹,但是也很厉害了,好多人用着羡慕惊艳的眼神看着我。同一时间,原本新概念作为大赛可以保送进入复旦中文系等名牌大学的资格被取消了,后来才知道有些参数选手因为这些变故耽误了很多。 因为得的是二等奖,所以本身不存在这些。张清然那时问,我会不会有遗憾。我靠在椅背上,很悠闲的回答他,没有啊,我觉得是一次很棒的人生经历。张清然点点头,以后还有更多机会。我淡定的说,是啊。其实我内心想说的是:谢谢你,张清然。正因为你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所以我才能明白,拼命追逐自己喜欢的事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说的很对,并不是一定要拿下第一,但是一定要有拿第一的实力,而你途中所遇到的风景、世界,也是回报给你的最美礼物。 透过嫩绿树叶的天空闪着明亮的光,夏蝉在树上不停的鸣叫着,周围有风的声音,有远处操场体育课训练的声音,教室里大家安静的复习着,做着题或看着书,唯独少年模样的张清然笑得俊俏而迷人。 张清然对我说:“我们约定好的。只要我拿下全国化学竞赛第一,你就要听我命令,请我吃饭。”他的眼睛好像能闪光似得,笑得有点狡黠,“想耍赖是不可以的,李莫愁,你不跑掉的。” 愿赌就要服输。既然答应要请张清然吃饭,自然也要说到做到。何况他可是拿下全国化学竞赛第一的人也,就算没有约定,也必须为他庆祝。 十几岁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来翻去。平时零花钱不多,稍微有点钱,也跟女同学吃吃喝喝,或者买漫画买周边去了。现在找来找去,现金居然只有百来块。 天,当我看着手里的这些零花钱,恨不得脸红羞愧而死。张清然,你千万不要点太贵的东西,不然我会付不起,然后我们俩就只能在店里帮店主刷盘子还债了。 跟张清然约定的是周末午间,原本打算就这样匆匆忙忙出去时,脑海里突然电光石火想到——咦,不对。 我跟张清然,吃饭?这这这……单独两个人一起活动么?越想越不好意思。看着镜子里面还穿着校服的自己,似乎也哪里有点不对。 平时很少打扮,虽然班上已经有些女生,每个月买昕薇,瑞丽,开始学着上面的模特穿衣打扮,会偷偷涂眉,做指甲,画眼线,但是高中不提倡这些事情,所以我从没有参与,这一刻却希望镜子里面的自己,如果能变得好看点就好。 明明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张清然还在楼下等我,但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翻着衣柜,想要挑一件好看的衣服换上。 这个,这个这个,平日不会在意这些的我,最后在好几件裙子之间,挑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方领胸口褶皱像花骨儿似得,脚上是一双雪白的中长袜,还蛮可爱的。这是妈妈前些日子在商场给我买的,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好像变得有点粉嫩的感觉。 对着镜子里面的我笑了笑,心里又有点小雀跃,不知道待会张清然见到我这样子是什么感觉?一想到他的反应,有点期待,又有点不确定。喜欢,还是不喜欢?最后一连串脑补的我,自己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等再一看时间,原来可以提前五分钟下去的我,竟然已经迟到了快二十分钟了。大惊失色,连忙风一样冲下楼去。 张清然就在我楼下,他穿着一件白衬衫,笔直帅气的牛仔裤。脖间挂着一个黑色牛皮绳的银色扣环,手腕间是条配套的皮手链。原本只是简单的装饰,但是在他身上却像明星偶像一样,整个人散发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就好像从好好的校园学霸,变成更酷更迷人的偶像少年,远远看过去,就会被他漂亮帅气的容貌、身姿惊艳,我都快屏住呼吸了。 他悠闲自得的站在阳光下,简直是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美少年,一点也没有因为我迟到而不耐烦。 放轻脚步。每靠近一步,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阳光下的张清然,脖颈间的银色吊坠泛着银光,他看到我了,朝我举了举手,说,“你下来了。”他的眼神却比这些还要明亮一些,他的笑容顿时让整个城市都失色了。 丝毫没提我迟到,好像我就是应该的。跟学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的眉眼,穿着,笑容,说话的方式,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是那么多的不一样。 我眨着眼睫,脚步更轻,心跳加速,脸上却佯装镇定的笑了笑。每靠近张清然一点,手心就不停冒汗。心脏像在打鼓,砰砰砰。天,好怕张清然会听到,那可就解释不清了。能说是因为你太帅了么,我可是女孩子,这样会被说犯花痴,绝对不行。冷静冷静,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只是同学关系,镇定镇定,这只是你们的约定,答应了对方拿第一请对方吃饭,就要说到做到而已。 张清然看着我,说了句:“你今天很漂亮。”“轰”的一声,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又瞬间被张清然的这句话给轰塌了。我脸瞬间红到耳朵尖,都快不好意思看他了。不过前阵子在准备作文大赛的我,立刻发现他这句话的语病:“难道我平时不漂亮么?” “平时也很好看。”张清然说着说着,这次轮到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侧过脸,清俊的脸上晕出一抹可疑的浮红。 原来张清然也会羞涩,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点甜蜜。 我们俩并肩走着,走在马路上,不少女生回头看张清然,小声说:“哇,那男孩子好帅,快看快看。”“好想跟他搭讪。”“嘻嘻,人家有女朋友了。”“不一定,手都没有牵,说不定是妹妹呢……” 尽管她们很小声,但还是会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尤其是听到“妹妹”那句,简直有点哭笑不得。正感叹张清然真的是好多女生会喜欢的类型啊,突然,一个少年直直朝我走来,我立刻警觉起来,如临大敌,干嘛?不会是要抢钱吧。连忙捂紧我白色圆形的小包包。这个是要请张清然吃饭的! 少年长得十分帅气,耳朵上有一颗耳钉,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这么走进一看,倒是消除了不少危险性,他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学校哪个班的。” 我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清然。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张清然啊。应该是张清然吧,可能是慕名而来的人。张清然真厉害,连男生都想打听他了。 张清然眯了眯眼,脸色似笑非笑,他的的手突然虚放在了我的腰间,像是漂亮的雄孔雀释放着他的俊美,直直盯着对方,“觉得有胜算么?” 那个少年原本长得不错,但是张清然这样气场一下全开,立刻把他比得黯淡无光。少年摸了摸鼻子:“只是问问嘛。”然后马上就走了。 我有些莫名:“这就走了?” 张清然听到我这句,声音变得危险了一些:“什么叫这就走了?” 我疑惑的说:“他不是来找你的么?” 张清然微微一怔,接着“扑哧”笑出声,最后变成仰头大笑。 “笑什么笑啊。” “喂喂,还有你的手,干嘛一直搭在我腰边,真是的……”我把他的手拍开,“这样很热啊。” 张清然好像被我的动作惊呆了。这一次,他从仰头大笑,变成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张清然啊,张清然,你可是征服过数理化的男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他居然还惆怅得叹了口气。 什么鬼。 张清然带我去了一非常有格调的意大利咖啡馆,西方白色门框,里面是咖啡色的色调,清新小资的小木桌,树形条纹的墙壁上,还有古铜色的鹿头。一进门,清凉的冷气就扑面而来,非常舒服。 我惊叹一声,眼睛都亮了起来,张清然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们选了一个位置,连皮质复古座位都非常精致,抱枕也超级可爱。桌上排满了亮晶晶的西餐用具,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送上餐单,让我们选择,牛排,焦糖布丁,意式浓汤,葱香小面包…… 张清然问我喜欢吃什么,然后帮我点单,他自己也点了一份,餐前汤,牛排,甜品依次上来,超级美味,我最喜欢焦糖布丁,嫩黄嫩黄的颜色,上面一点点焦糖,脆脆的。 我吃地眼睛都幸福得眯了起来。张清然一直对着我笑,见我喜欢,连他的那份也给我了。 餐厅前进有乐队在唱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当浪漫的音乐响起,这餐饭好像吃得更加快乐了,张清然也随着音乐节拍,惬意地打起了拍子。不过等我吃完他的焦糖布丁,我才坐立不安起来。 糟糕,我们一共点了多少。我努力用着自己还算不错的数学,算起我们两人的账单……天,居然还差几十快,都怪我后来又点了一个冰淇淋香蕉船。晴天霹雳! 一曲音乐结束,张清然回过头来,好像从我不自在的神情上,发现了什么端倪,“怎么呢?”他问 我双手放在裙子上,搓了搓,又揉了揉,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才好。请别人吃饭,结果钱没有带够。我的天,还有比这更可耻的事情吗?耻辱感快把自己埋起来了。 大概是发现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张清然放下手中的刀叉,关切的问了起来:“怎么,是肚子不舒服么?” 以为我是身体不好,张清然的眼神都变得着急了一些,他连忙摸摸我的手,又探了探我的额头,接着比了比他自己的温度。 他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一瞬间感觉好暖,“不、不是……”我声音弱得跟蚊子嗡似得,都有点不敢抬头看他,我弱弱的说,“可不可以借我一百块钱啊……” 万分羞愧。 “我、我钱没带够。” 张清然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原本担忧的表情消褪了,剩下的是一脸想笑不敢笑,憋得非常难受的神情。 我想他一定气坏了。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他好笑的拍桌子,却没有将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啊,什么意思?我的脑袋还一直为钱不够这件担忧着,来不及细想张清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可以么?”怏怏的垂着头。果然请人吃饭结果还是要对方借钱才可以凑齐,这种事也的确很奇葩。 张清然见我这样,没有立刻回复我,反而看了看乐队那边,接着对我神秘的一笑,露出大男生独有的调皮心性,他食指比在唇间,说了句:“等我一会。” 等他一会?他要干嘛,难道他也没带钱,我不由得担忧的想。我们真的要一起被留下来洗盘子么。不过出于我的意料,张清然只是走到了乐队旁。不知道他跟对方讲了什么,乐队领队和张清然齐齐看了我一眼,张清然朝我投来一个自信满满“等着瞧”的眼神,坐到了黑色三角钢琴前去了。 咦,是要弹钢琴吗?我这才想起,张清然的钢琴弹得超棒。以前在学校晚会上就震惊了所有观众,被学校老师打了很高的分数。 三角钢琴非常漂亮,漆黑得像镜面一样,在咖啡厅的灯光下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张清然坐在钢琴跟前。他穿着白色衬衫,戴着牛皮绳银色吊饰,纤长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弹奏起来。美妙的音符像是精灵的舞曲。俊美的少年弹奏着美妙的钢琴,美好优雅得像一幅画。 之前乐队演唱,很多客人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听音乐,而现在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叉,探头去看到底是谁在弹奏。 “弹得真不错啊。” “是餐厅老板新请来的吧。” “好厉害……”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大家眼睛都亮了,议论起来,悠扬的钢琴声中,张清然时而低头温柔的弹着钢琴,时而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层的其他顾客,只向我投来。 那一刻像有一个秘密,但是整个世界,只有我和张清然知道。只有我和他。 一曲弹完,张清然很潇洒的走下台,坐回我的旁边,旁边的客人感叹:“就坐在我们旁边呢。”“跟那位蓝裙子的小女孩坐在一起。”“是弹给她听的吧……” 我也跟着又甜蜜又自豪起来:“你看,大家都在说你弹得好棒。” 张清然弯着眉眼,好像对大家的赞叹并不感兴趣,只是笑着对我说:“我还没有恭喜你,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 “谢谢。”原来他还不忘替我庆祝,刚才的钢琴曲就是特地弹给我听的么。 有服务员端上两杯抹茶冰饮上来,上面是柔软雪白的奶油,下面是浅绿色的抹茶,白色的吸管还打了一个“空桃心”的形状,轻轻搅拌,里面还有冰沙。看起来好美味,虽然真的很想喝,可是…… “张清然,这个、这个能退回去么?”好想泪目,“我们的钱本身就不够……” 张清然已经吸了一口,听完说我,嘴里的抹茶冰饮差点喷了出来。 见他这样,我只好忍痛说,“退我的就好。”他都喝了,而且很喜欢的样子。他刚刚弹了钢琴,多喝点是应该的。 张清然眼睛带着笑意,刚刚喝了冰饮料的唇带着迷人的水色:“不用担心账单。” 啊,不用担心?我疑惑的想了想,“难道是你刚才弹了钢琴,大家给你了小费!所以现在够了么?” 我的话一出口,张清然这次真的喷了出来,不停的咳着。原来超级俊美的少年,一瞬间形象受损。 “李莫愁,你够了。你这么呆萌,你爸爸知道么?” “……” 张清然神经错乱了。 我看着咳得眼睛都迷蒙起来,嘴唇显得更加红润迷人的张清然,这样下着结论。不过从他反应来看,应该是我们的账单不用犯愁了,那我也安心了。 “化学比赛你会紧张么?其实新概念,我还是会紧张的,但是想到你给我的‘护身符’就会平静下来……” “就算我是学霸,也会担心失手。”张清然第一次吐露真言。 意外的,我突然感受到了他们这种学霸的压力,每个人都向往成为学霸,可学霸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枷锁吧。因为人人都看着你,才更看得见从高空摔下来的可怕吧。 “不过,”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朝我眨眨眼睛,“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连忙做洗耳恭听状,只告诉我一个人,那会是什么。张清然凝视着我的眼睛:“紧张的时候,我会默念一个女孩的名字。” 我的瞳仁猛得一缩,一个女孩的名字? “一想到,我拿到第一,那个女孩答应过我的事,我就变得非常非常开心,非常非常自信。” 难、难道那个女孩是……我的心不经意的颤抖着。 “莫愁,我只想为你拿到第一。” 我看着他的眼睛,被他这句话震撼得发不出任何言语。心中被强烈的情绪喷涌冲击着,而说出这句话的张清然身上陡然间流淌着可以冲破世间任何阻力的魄力。无可匹敌,震撼着我的心底。 你担心着自己的失败与他人的期待,而有的人却只想为你拿到第一。张清然,你如此美好,我何德何能。如果有下一次机会,我想做得更好,想做让你心底更喜欢的女孩。 第六章 只要你瞥我一眼 只要你瞥我一眼, 我就宁愿把爱情和命运之神 赏赐给它人间宠儿的全部欢乐, 毫无保留地抛个经管。 我心灵的安宁来自这双慧眼, 有如大树的生命来自树根一眼。 我生命的神奇而又幸福的花火, 点燃了我欢乐的熊熊大火, 像把我焚毁在甜蜜的幻乡; 你那慧眼闪射的光辉 眨眼而过稍纵即逝一般, 我的心也没有什么两样, 当甜蜜的甘霖洒进心田, 一切思绪都将逃遁, 只有爱情和你仍然占据着我的心房。 ——【意】彼特拉克 随着六月过去,上届学子们拿到高考成绩,彻底毕业后,我们便从高二升入高三,一想到自己顿时成了中学部最大的学姐,也会像他们抱着成绩又哭又笑,肩膀上陡然感觉担子重了很多。一进入高三,整个心态气氛完全不同。 之前听说过最多的是黑色的高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三,然而当你开始真正变成高三生,被成堆成堆的试卷,密卷,复习资料淹没时,那些惨白的纸张就像一座冰雪之城。被冻住的,不仅是我们的身体,还有我们的感情,大家变得又沉默寡言又冷静自制起来。 连学校都对高三生有了特许,不用做体操,冬季不用立行跑步,我们坐在了高中楼最高的那一层。有时从窗户往外面望去,看到那些高一高二的孩子,像初生小鸟一样,课间在操场上做着广播体操,或者两人一排绕着跑步,竟会生出一种“好羡慕”“她们可真好啊”的感叹。 因为即便本身就是女神学霸的葛碎玉也开始抓紧每一分钟,她的目标是考国内最好的大学,然后留学,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一点失败。而东北小哥,据说也被爸妈念叨起来,什么“你要给我们争口气啊”“我们都指望你了”“考不上大学,你怎么办?”,虽然他自己也说“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但是张清然给他的那本习题,他也在一题一提认真做着。 高三,真的改变了很多人,哦不,除了一个——张清然。虽然学校都让我们有了特权,不用上体育课,但张清然却还是会在课间呼朋引伴,打个几分钟篮球。有个女生苦口婆心的劝着其中一个“队友”:“张清然打篮球,是他成绩好,你能么?他轻轻松松就能保送,你能么?”,但那个“队友”就像被洗脑了一样,只听张清然一个人的,于是那个女孩跑到我这说:“你也不说说张清然。他拖那些人下水,很自私呢。” 她和他关系很好,担心对方成绩受影响,也可以理解。进入高三后我们起早贪黑,原本八节课被加课加到十二节,硬生生挤出时间来学习,老师们恨不能将一天24小时当做48小时来分配。 每天5点不到就起床,原本就嗜睡的我被疲劳攻击得难以招架。她来找我时,我还正打着哈欠,点着头,但是听着听着,困顿的感觉都不见了,甚至有点生气。 怎么就自私了?打个篮球而已,怎么就变成人品上的问题了。 “张清然每次课间打完篮球回来,精神都特别好,学校效率也高,劳逸结合也是正常的。”可能事关张清然,原本不擅长辩论的我,竟也马上‘反击’回去:“再说,短短的五分钟、十分钟的时间,真的就能改变什么么?底子在那呢。” 对方见说不过我,冷笑了两声:“李莫愁,你说这话是站着不腰疼。你觉得什么劳逸结合,那你怎么不去啊。你为什么天天趴在这复习,说到底,人家张清然是保送的,你自己考不考的上,还难说吧!” 平时什么的还好,一旦涉及到“分数”、“成绩”、“大学”、“高考”这几个关键词,一点点小事都会让人变得激动易怒,充满硝烟味。 张清然获得了全国竞赛一等奖,的确是有保送的资格,而我选的是理科,高考考的是理综,物理化,尤其物理这门,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肯定会拖很严重的后腿,到时我和张清然就真的分道扬镳了。 我也一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甚至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之前只是觉得高三跟高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直到现在,才真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能影响的,还有我们的人生。 我还能跟张清然同桌多少日子,一旦高三结束,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再一起么?到时他在名牌大学认识更多有趣的新同伴,见识更辽阔的天地,而我呢,是复读,还是考进不入流的学校再默默的工作默默的活着?这样走下去,真是连一点交集的可能都没有了吧。 “会断开”,这种警讯在我心中拉响。如此的迅速,如此的可怕。 之后几日,我依旧做着张清然给我布置的练习题,按照他给我安排的复习进程走,然而看着他轻轻松松的学习,考试,那种“以后会失去跟他联系”的不好预告就越来越强烈。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着我的独木桥,天地两别。 张清然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忧心忡忡的眼神,一脸开朗的他转过头,朝我露出一个大男孩的笑:“怎么了?” 他把装有豆浆的粉红色小杯子塞到我手中,给我暖手。天气一天天的凉了,这样捂着豆浆,做题的时候,手指都会因为暖和而变得更快一些。 这些日子,我的豆浆是张清然打的,因为他最闲。我见他这么有空,让他顺便帮葛碎玉,东北小哥也打了算了。 张清然开始还嚷嚷“不要,我只给你一个人打”,一脸我这么尊贵我是学霸怎么可以给别人打豆浆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嫌弃神情,然而我威胁他“不给她们打,那我不要喝”,张清然看着我,挣扎了很久,最后才咬着牙,“打了打了,我就当爱屋及乌了”。 我低头,抚摸着杯子,身前是一大摞的试卷。 如果是之前,我会觉得这杯豆浆很暖,可是现在却在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天。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子上的红色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从两位数变成一位,变成零……也就,结束了吧。 是啊,他这么轻松,是因为张清然不用准备高考,所以没有我们这种如履薄冰,既害怕“不付出没有回报”,又担心“付出了也未必有回报”。 这些金句名言,都是成功者,或失败者的感悟。而处在中间的人,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希望,绝望。还是茫然与害怕? “张清然,你是要保送的吧。”每个学校都有几个名额,像张清然这种尖子生,本身家世背景也很好,肯定是有名额的吧,更不会担心被人背后做手脚把名额挤掉。 我爬在桌子上怏怏的想,相原琴子努力了那么久,最后跟入江直树在一所大学,也是漫画家怜爱才开的金手指的。然而现实中,真的能有从f班跟a班的人,考到同一所知名大学的人吗? 张清然一愣,担心被他看出什么,我连忙心虚的掩饰:“就是问问。嗯,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努力。”努力考进你那所大学,虽然一定会很难。 没想到张清然只是喝了口豆浆,悠悠的说:“没有啊。我拒绝了。” 什么,拒绝?我完全震惊了!拒绝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保送机会。 张清然优哉游哉的开口,双手很惬意的交叉放在胸前,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朝我笑道:“对啊,拒绝了,这样我才能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啊。” 我大脑还没有从“张清然拒绝了保送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过来,又马上被他这句话给弄糊涂了。同一所大学?等等,我怎么脑袋没有转明白? 我狐疑的扬眉:“你成绩比我好,还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应该是我向他看齐才对吧。 就算他拒绝了保送,高考分数能上的学校也一定比我好,怎么看,都得是我拼命,才能考上他的大学吧。 张清然让我放轻松:“我到时会看你最后复习的情况,”他眉宇自信得发亮,像是老早就把这些问题很充分的考虑过,“高考每考完一科,我们就对一下答案,这样我能知道你分数的大概档位,然后我考得差不多就行。”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 张清然这是什么脑袋啊,居然连这个问题都考虑过了,还考虑得如此缜密,方案详细。 想起高二的时候,曾流传过一个高考的段子,大意是说,女孩子考完之后大哭,说不能跟你一个学校了。男孩听完道,傻瓜,就知道你考不上,所以我最后两道数学题没写。 当时看完,好多女生好感动啊好感动啊,哪里去找连自己的前途都默默为你放弃的男生呢。然而,没想到的是,张清然推敲得更细致,连如何让我们分数在同一个档,都想得很清楚。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很开心吧。因为我也是,刚听完的第一秒的确是被惊喜覆盖,为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感到欣喜,只是……我默默的低下头,把眼睛遮在阴影里。 当初那个让我见识到外面世界的人,那个被全校校长都看好,那个篮球打得好,什么都厉害的人……真的要为了我,去一个二流或者三流的大学吗? “你就是这样想的吗?”我垂着眼,语气淡淡的,“你觉得放弃很高的分数,很好的大学,跟我考同一所,我就会开心?” 低落的情绪里透着一丝怒火,恐怕这些连张清然也听出了了。他微微一怔,眼神惊讶,有点小心翼翼,担心我生气般的,试探着问:“怎么,你不开心吗?” 为我付出,牺牲,我当然会开心。可是一时的开心过后呢?却是浓浓的自责! 你给了我这么多,而我为你做了,却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你从本该的名牌大学,沦落到不起眼的学校吗?——这就是我的意义?! 是啊,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能在同一所大学。我多么害怕,万一不同,我们会渐行渐远,彼此的人生不再有对方的身影。 可是…… “当然不开心!” 我猛的抬起头,眼神用力的看着他:“我想看到的张清然,是那个拿下全国竞赛第一,考上名校的张清然。我想看到的张清然,是能拥有更多人生丰富阅历的张清然。我想看到的张清然,是非常非常厉害,不断挑战着自己的张清然。而不是这样就行,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拿出一分力气,就比得过人家八分,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的张清然!” “我想看到的,是这样的张清然,你懂吗?”从没有对张清然说过重话、狠话,然而这一刻,我接连不断的发声,让张清然整个人迅速震惊,甚至神情变得沉默起来。我不是一个让你牺牲自己,把厉害的你降低到平庸的位置,来配合我的人。 张清然,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我也真的很害怕失去你。然而,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想要跟你在一起,就让你放弃本该可以高飞的天地。你是学霸的话,就应该生活在学霸的殿堂,你是雄鹰,就应该飞翔在辽天阔地之间。 张清然整个人都愣住了。最难的数学题不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最高深的物理题不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然而在我意思再明白不过的这些话面前,张清然却像一个人生观被颠覆了的人。 他依旧沉默着,只是手指轻轻颤抖了起来。张清然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连肩膀也跟着颤动起来,像是在隐忍什么。他再次抬起头,眼眶里隐隐有点泛红。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可是李莫愁,你有没有想过!”张清然眼睛上似乎浮现起一抹水色,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我吼道,“万一我们不在一个大学怎么办!万一我在北,你在南,隔着那么远,一年都见不到你几次怎么办?!” 平日的睿智、理性从张清然身上消失殆尽。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有没有想过?”一道自嘲的笑声从他嗓子里传出,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头,张清然低着头:“一想到要跟你分开,无法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我就连睡觉都睡不着。” “我对很多事都很有把握。唯独,对你,李莫愁,我没有一分的把握。”他别开脸,伸出左手,扶住额头,半遮着他的眼睛,不想让我看到,“因为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会患得患失。” “一点都不像那个自信的我。” “真是丢脸啊。” 我的内心掀起一场剧烈的暴风,张清然竟然跟我一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竟然跟我一样不想我们走散。当他最后几句话轻轻落下,我的心仿佛被一片滚烫开水淋过,扑腾扑腾的热气,熏得人感动得想当场落泪。原以为担心被分开,担心无法考进同一所大学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居然会因此整夜的睡不着,居然也会因此没有自信没有把握,聪明的张清然,优秀的张清然,平日完美得偶像一样的学霸张清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优秀自信到极点的面具被破碎,可是这种“没有自信”的张清然,会让我更加的感动。 他红着眼,看着我的样子,让我连先前被他激怒的心情都消散了。好像抱抱他,抚摸着他的头发。 “笨蛋!”这次轮到我,眼睛噙着眼泪,冲他有力的喊出这两个字,“为什么不相信我也能好好努力,为什么不相信我也能朝着你想进的那个大学努力!” “这条路,我不是要你停下来等我,也不是要你放弃更好的风景。只是想跟你一起走。走同一条,走风景更好的那条路。就算掉在你后面,掉地很远很远。没关系,你只用保持步调就好了,我可以在后面追,也可以跑,到了最后,总能追上你的身影吧。” 我仰着脖子,双手握拳说道。真的不需要你牺牲。你只用按照自己的步调走着,剩下的部分,我来追赶就好。 俊美的张清然,眼睛也变得红红的。他深深的看着我,深呼吸,努力平静了一下:“但是,万一,万一……怎么办?”他的声音终于恢复成跟平日差不多的样子,“我要考的大学,可是全国名校。” 他正视着我,我也直视着他。 “那我也要考名校。”顿了顿,我开口,就算我物理不好,就算分数还差一些。 但考入名牌大学,不是每个高中生都曾经梦寐以求,想得不能再想的渴望吗?清然,其实我也是,会做梦的人啊。而现在,我希望这个梦,跟你一起。 跟张清然交谈过这些之后,五点我就开始起床,之前是每天六点,现在提前了一个小时。时值严冬,天几乎是黑的,坐在窗户旁,有时还听得到风呼呼刮着的声音,整个城市万籁俱静,一堆高楼在冬天里以沉默的姿势矗立着,偶尔看得到两三点灯光。 你会觉得你仿佛是这个世界里一小片孤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陪伴。尤其当你看着黑乎乎的天,身后温暖的被窝,其他人睡得酣甜的对比下,这种形单影只的“苦行僧清修”,几乎让人感到害怕。 努力真的有用吗?好想再睡睡,一下就好?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开始好不好?偶尔脑海里也有偷懒的小人,向你发出各种诱惑催眠的声音,我也并不是一个意志、心性坚韧的人,好几次读着读着,压力与疲累也让我恨不得丢开书,大睡一场。 不过每到这时,我就会看看书桌上,张清然送我的那个粉红色杯子。他的那个,也放在他房间里平日触手可及的地方。 于是我会往里面灌一些热水,然后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头脑也能更清醒一点。是啊,现在是很苦,但你可是要跟张清然考同一所大学的人,即便再拼命,也是值得的。 除了早上五点起,其他课间,课后,晚自习,疯狂刷题也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情。在高二之前,我很少买习题集资料书,买了也很少做。而现在,我做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多,课桌上垒得资料,快要淹没我的头顶。 有次葛碎玉转身找我借涂改液,还被这些书的高度吓了一跳:“做得过来吗?” “能做一些是一些吧。” 不像其他一些同学看到我开始拼命后,只是说“想跟张清然考同一所大学,只有葛碎玉才能做到吧”“李莫愁成绩就那样,怎么可能?”。 一脸素颜,气质好的葛碎玉却会对我说:“古印度有一个吸引力法则:当你强烈渴望某个事物的时候,这个事物一定会被你吸引而来。” 不愧是学霸女神,连这些都知道。 那么,我心中极度渴望的目标,会被我强烈的渴望吸引而来吗?我瞥了眼张清然。这些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活泼,是全班的异类。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帮我按照复习进度表替我辅导,而现在,当我一言不发的开始做着模拟题,仿真试卷,他也会默默的跟我做着同一张试卷,然后再根据我做错了那些,他为什么做对,他是怎么思考的,一一给我讲解。 “试卷有个诀窍:不光是解题,还要去看出题人的思路。像这一道题,他给出你三个条件,故意拿走一个,是想让你采用什么公式,推导得出什么?” 其实以他的水平和对知识点的掌握熟练程度,他根本不需要做这些,连试卷都不需要做。但为了第一时间清楚我的薄弱环节,张清然花了极大的时间陪我一起复习。我才是那个要跑完马拉松长跑的人,而他却是旁边无私的陪跑者。 张清然认真的拿着红色的中性笔,像在语文课本上,分析段落结构一样,把数学题都能划分出一个又一个的意思,看得我感动又震惊了。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做试卷,是要去揣测出题人的思路,线索。 “张清然,你是怎么想到要先分析这些的?”我目瞪口呆。 “难道不是拿到试卷就懂的事情吗?” “那为什么我拿到试卷,就只知道要解题解题呢= =” 学霸和学渣之前的差距好像令人流泪啊。 “这样凭着直觉性去做事不是也挺好的吗?技巧性的事物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初心了。”张清然毫不在意的说,只是看着我眼底流露出一丝心疼,“黑眼圈又重了。每天有保证六个小时的睡眠吗?” “有的。还按照你教的,中午还会午睡半个小时。” 张清然让我中午回去什么都别想,先抓紧睡半个小时午觉再说,中午时间很短,试卷做不完,他就让我买本英语阅读理解,专门定时定点十分钟做一个单元,把速度给练出来。 张清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疼依旧残留在他的脸上。 课间十分钟,他将剥好的鸡蛋递给我。现在张清然每天都带2个煮鸡蛋,把鸡蛋仔仔细细,剥得一点棕黄色的鸡蛋壳都看不见后,才把滑溜溜的白嫩嫩的鸡蛋给我吃,说是一天吃一个比较好。 我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吃着鸡蛋,觉得高三虽然很辛苦,但是这种在家被父母照顾得像公主,在学校还有葛碎玉、张清然,还被加餐的感觉也挺好的。 东北小哥在后面看了,拼命往我们中间伸手:“哥,我也好饿,我也想吃鸡蛋……不能见色忘友啊。” 张清然眼神眯成一条线,凉凉道:“我跟你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东北小哥在后面怨妇状大哭,滑稽的样子把我笑得不行,张清然见我被对方逗笑成这样,才摇摇头,丢过一个没剥过壳的鸡蛋:“接不到就别吃了。” 鸡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东北小哥赶紧反应过来,“嘎嘎”怪叫着,像功夫熊猫颠了两三下才接到,“嘿嘿嘿,好险好险。”我大笑。在紧张沉重的高三,这些小插曲有时就像凛冬难得一见的阳光,虽然短暂,却很珍贵。 但是过完年——高考一下子只剩四个多月! 整个寒假都在补课,除了过年那几天,即便这样还有一堆的试卷。亲戚们在给你红包的时候,还会打趣问:“想考哪所大学啊!”“一定要考所好大学。”于是整个过年,记忆里就只剩下特别冷的冬天,红包,和大家的期待。 我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去学校。教室里挂在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上面的红色数字已经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从365天变成90多天,像流沙一样快速消逝着。班主任说: “你们的高中生涯,只剩最后三个多月。” 巨大的恐慌与沉默蔓延在整个高三年级,虽然很久之后才开始知道“高中生涯结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开始有人彻夜失眠,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在试卷放下来看到分数后会痛哭失声,有的得了抑郁症,回家不再上学,在满是试卷的教室里,空下来的座位显得那么刺目。 这种气氛也逐渐传染到了我们这边,以年级第一考入高中的葛碎玉,三年以来成绩一直全年级前十,就连那时被八卦出父亲被双规被其他人趁机欺负,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然而在最近的一日“摸底考试”中,她的名次一下掉了将近六七十名…… 不仅班主任震惊了,全班也跟着震惊了。葛碎玉表面从容的拿回自己最后一门的试卷,当她从桌子与桌子之间的夹道走过时,好多同学在议论纷纷:“是不是卷子改错了?怎么会掉这多名?”“难道是突然发挥失常……唉。” 面对高考,你怕的不是别的,最怕的,就是那个临门一脚前的发挥失常。成绩差的,一直差,也没有关系。最令人扼腕的,就是那种高中三年成绩都挺好,却突然考砸了。说什么是心理素质不过关也好,说什么真是太可惜了也罢,最终要面对这个难堪而且耻辱的结果的——还是当事人本身。 葛碎玉脸色平静,连披散的长发都没有乱过。课间的时候我上前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她维持着姿势不动,只是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我一道题都解不出来了。” 我震惊的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姿势僵硬的握住的中性笔。果然试卷上,有好多题都是空白的。 “怎么办,莫愁。”葛碎玉看着我,笑容十分僵硬,那是伪装得已经不记得脆弱时该用什么表情的僵硬。我连忙低头一看,她的指甲果然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我连忙握上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我笨拙的抱住她,安慰她:“没事没事的。” 她浑身发硬,好像一座冰雕,虚弱的生硬才从她喉间喃喃传来:“我突然好怕,莫愁。”我抱着她,她的头埋在我的肩膀窝,黑色的长发扫过我的脸庞,好像每一根都染满了她的悲伤。我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妈妈安慰小女儿一样,呢喃着:“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心高气傲的你如此倔强的想要维护你的尊严与骄傲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背负的压力?你强加给自己太多的东西。你怕的不是做题,而是别人异样目光下的自尊。但是葛碎玉,你天生是活在人群焦点的女王,你一定会被人群投来期待的目光。头戴皇冠,必承其重。 葛碎玉没有哭出来,但我的脸颊已经感受到一片湿意。 后桌的东北小哥变越来越沉默,以往让人笑得前俯后仰的他,现在整日围困在习题堆里,偶尔还会突然大吼一声,把全班人吓得一跳,就像冬日的困兽。 春日的阳光越来越多,我的心情却很低落。我对张清然说出我的心愿:“我很难过。”我看着试卷,心里一片悲伤,我说:“我希望葛碎玉压力不用那么大,我希望东北小哥能变得更以前一样搞笑。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和以前一样。” 正在做题的张清然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晚上,下了晚自习,已经十点了。大家纷纷收拾着课本、书包,往回家的方向走,每个人神情漠然麻木,行色匆匆,好像回家的速度能再快一点,到了家之后就能刷更多的题。 我、葛碎玉也正要回家,张清然拦住我们,他手一挥,“跟我去跑个八圈再走。”我和葛碎玉纷纷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张清然在搞什么鬼?然而张清然却像是篮球场上最耀眼的明星球员,他的每一个命令,每一个举动,不容你分说。 旁边的东北小哥,土头土脸的从我们桌子这边经过,他目光呆滞,以往最爱到处打探消息的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都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张清然“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伸手捏了一个纸团,砸在东北小哥头上。 东北小哥这才“如梦初醒”般:“干啥啊,哥。” “跟我一起跑步去!” “哥,我还要回去刷题呢。” “去不去。” “去,去,我去还不行么?”看来张清然积威深重,即便东北小哥做题都做得晕头转向了,还是不由得听从张清然的。我和葛碎玉,看了看,也只好跟着张清然他们走了。 夜晚的操场黑乎乎的,空旷得像一个大的荒原,我们都快忘了很早之前在上面上体育课是什么样的情景。张清然率性把书包往靠近灰色台阶的地方一放,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跟着把沉重的书包放了过去。 几个塞满了书和试卷的书包放在了一起,像一个小小的山丘。 “哥,不会被偷么?”东北小哥居然很担心,一脸苦大仇深。 “谁会去偷高三生的书包。偷回去做题?”张清然此话一出,我们几个立刻笑出声了。大家清脆的笑声在夜风中回荡,沉闷的气氛这才变得有点活泼起来。 张清然像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运动员,朝我们做着手势:“好了,大家先跟着我一起做热身运动!”随着他“啪”的一声击掌,原本上完晚自习累得苦不言堪的我们,好像都变得精神振奋了一些。 少年模样的张清然,站在前面,朝我们示范着姿势: “转转脚踝”“压压腿,拉伸一下。”居然煞有介事。 之前觉得被张清然拉来这里跑步,有些浪费时间,然而跟着他做起来后,身心好像都跟这辽阔的深夜融为了一体,呼吸也更加轻松。之前在课桌前坐了一整天,变得僵硬的身体,血液也重新开始流通。 “好了!大家跟着我,一起跑。”张清然眉宇之间流露出“team leader”的气质,而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让你有种想要跟随他的魅力。 “快快快!跑起来!” 他语气轻快的声音回响在我们四周,脚步敏捷的踏了起来。像是一个最值得信赖的船长,有了他你就不用担心在海洋里迷路,又像是一个最值得信任的少侠,有了他在人心不古的江湖也有人会与你肝胆相照。 无精打采,动作迟缓的我们,见张清然浑身充满活力,也不由自主跟着动了起来。好像身体真的变得轻松了一些。张清然在前面当领队,领跑者,我,葛碎玉,东北小哥,依次在后面跟着,在诺大的操场上,跟在张清然身后,一步一步跑动起来。 一圈,两圈,开始还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以前体育课也跑过很多次了,然而不知不觉的时候,我们的体力竟变得如此差劲。 “好累啊。” “有点呼吸困难,嗓子不舒服。” “跑不动了……” 两圈还没跑完,我们几个就已经气喘吁吁,张清然给我们打着气:“再跑一圈,再跑一圈!” 他在原地踏步,右手在我们面前做出一个“1”的手势。我们于是跟着他,又跑了一圈,一圈跑完之后,张清然还在前面继续跑着。难道他说的那圈不算,新的一圈才算一圈?我们相互看了看对方,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又跟着跑了一圈,结果一圈完毕后,张清然、他他他还在跑,大家都是一脸“好想流泪”的样子。 “清然,真的跑不动了。”我觉得双腿快要断了。 “我是跑得动的。”张清然狡黠的捉我的语病。 “我情愿去做一张试卷!”东北小哥胖乎乎的身体,随着跑步一动一动,他哭天抢地。 “呵呵,一张够么,做10张。”张清然毒舌道。 “你们看葛碎玉就什么没说。”张清然正要给我们树立“标兵”,结果葛碎玉冷冷淡淡的从后面飘了一句,“嗯,我记住了。下次摸底考,你等着。” 呃,学霸的复仇好可怕,我和东北小哥彼此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跑步的时候,不会心疼张清然领跑的辛苦,为我们加油打气的心情,甚至是努力调动气氛情绪的样子,但是随着一圈圈跑下来,我们奇异的发现,在整个年纪都很浮躁很压抑的大气氛下,我们这里好像成了唯一不再受到影响的一方天地。 跑步的过程很痛苦,可是跑着跑着,心里反而觉得越来越痛快,越来越轻松。在无尽的跑步之中,白日里积压下来的那些烦躁,压力,全部被释放出来了。 压力好大!跑跑跑。 发挥失常要承受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跑跑跑。 好想跟张清然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跑跑跑。 我们在黑暗中,跑动着四肢,茫茫的黑夜就像是我们在征服的道路!无尽的害怕,迷茫,在跑步的过程中被抛到脑后,化为前进的动力。 身心得到舒展,体力得到加持,睡眠变得安稳。情绪、心理状态变得稳定后的我们,白天学习的效率更高,好几次考试都考出了很不错的成绩! 我们都知道这是张清然的功劳,而张清然只字没提,只是笑嘻嘻的好像不知道这些,每次帮我们打豆浆,依旧照例“嫌弃”一下东北小哥:“肯定是脑子抽了才帮你打。” “嘿嘿,谢谢哥。跟着哥,走哪哪顺!”东北小哥却捧着豆浆乐得快怀,先前那些不开心从他逐渐脸上消散,恢复成原本开朗搞笑的性子。 后来张清然每晚会领着我们跑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在班上一传十的传开了。 “张清然我也要跟着你跑。” “哥,报名算我一个。” “兄弟,不带着我跑,太不够意思了。今晚必须叫我啊。” “李莫愁,能不能跟张清然说一声,我也想加入你们……” 结果在最紧张的高三时期,你会看到一下完晚自习后,有一个班上的同学会“唰”的一下冲到学校操场,像是去海边散步冲浪一样,丝毫看不到高三生凝重麻木的样子,反而充满活力的在操场上,整整齐齐的跑了起来。而领头的那个少年,模样英俊,身姿敏捷,在无数个深夜里带着大家跑步。 每晚短短15分钟到20分钟的跑步,后来成了我们高中生涯记忆最深刻的回忆。因为那时我们最疲累,最担心的时刻。白天看上去冷漠自制的我们,有那么多的“无法言说”,有那么多“想亲近却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对手”,然而在一起运动跑步的过程中,那些单纯的热血,与过去的情谊好像有一点点回来了。 张清然帮我们稳定的,不仅是心情,还有一份很长久很长久的感情——那份感情叫做“同班同学”。多年后回想起来,每个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件事,同学会上我们班比其他班级更团结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当时的张清然,又是因为什么发起的这个活动?带着我们跑这么久呢?这个秘密我们无从得知。 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天空都好像变成了黑色,黑板上方的倒计时,鲜红如血的“29,28,27……”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我们最后的高中时代。你已经分不清是恐惧的情绪更多,还是要迎向命运的第一次盛大洗礼的担忧更多,勇气,期待,恐慌,每一种心情交织起来,如同我们高三所做过的试卷一样多。 这半年多我拼了命的复习,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我竟然可以为学习付出到这种地步。五点起,凌晨睡,每一本习题集都被我密密麻麻的标上过记号,正确的是已经掌握的知识点,红色中性笔记录的是错题集,萤黄色记号笔是没有掌握的知识结构。 英语单词被我默写过无数遍,阅读理解现在能够在十分钟就全部做出,正确率高达98%,整体成绩放在全年级来看,也“刷”的一下进步惊人。有家长感叹:“到了高三,一般男生会爆发,玩醒了。没想到李莫愁也很有进步。”我的爸爸妈妈倒是这归结于我的“聪明”,开完考前家长动员会后,更是挡不住的喜悦。 “你小时候就很聪明,幼儿园骑小车比赛得过第一呢。” “虽然平时看上去比较蠢,但是大事很争气。” 妈…… 还是亲妈么…… 幼儿园骑自行车第一,跟平时看上去比较蠢,跟高考能有关系么?= =。 尽管我的名次已经能够排到全年级20多名左右,然而跟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张清然比起来,还是差了足足一截。相差20名,并不意味着分数只差一点点。即便是我考得最好的时候,我们两人之间的分数也足足相差了五十多分。五十多分已经足够把我们两人分开了。 还剩最后一个月,在进步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难的情况下,我还能再前进一点点,分数再靠近张清然一点点么? 心情沉重得像铅块。 怎么办?如果用尽全力奔跑,也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这时的我该怎么办?教室外面的夕阳如血,延绵的火烧云仿佛气势磅礴的帝国春秋,光芒万丈。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教室里面的座椅上。 其他人都在静静的做题,笔尖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捏着自己的试卷,已经六百多分了,算是很高吧,但是跟张清然逆天的分数比起来,我叹了口气。 “转过头。”右手边的张清然对我说道,我呆呆的听从命令。只见张清然一张帅气得令人快要忘记呼吸的脸庞,就在我眼前不远的距离。 “干、干什么……” 张清然微笑着,猫一样的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你信不信自己很聪明?” “聪明?”我眼睛转了转,努力自我评价着,摇摇头,“并不觉得我自己很聪明呢。” 因为不聪明,所以才没有办法考出七百多的逆天分数吧。努力永远只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到了最后,还是要拼天赋,拼智商。那些人才是被万中选一的天之骄子。 “把额头露出来。”张清然聪慧的眼睛看着我,再次命令道。 啊?露额头。我把额头上的头发撩起,心里觉得今天的张清然怪怪的。为什么会让我做出这种动作呢? 张清然那双漂亮的手在我眼前放大,骨节分明,手指纤长。他把四只手指并拢在一起,然后贴在了我的额头上。我微微有些诧异,身体顿时一动不敢动,心里立刻紧张得像在打鼓,又有点脸红。 张、张清然在干嘛……现在是在教室呢,就算其他同学都在做题,干嘛用手贴着我? 只见张清然眼睛闪闪发亮,比划了一下,露出一个欣喜而骄傲的微笑。他收回手,我的额头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张清然笑眯眯的看着我,嘴唇轻启:“放心,你很聪明。” 我睁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什、什么?我很聪明?”我没有听错吧,我妈妈也说过我很聪明,虽然她的证据是我幼儿园骑小车子比赛拿了第一。= = “嗯!”张清然眼神非常肯定,他举起漂亮的右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最近看了一本专业书,科学家说,有个判断人类是否聪明的方法——额头超过四指并拢的,天生就很聪明。” “之前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比划一下。” 我顿时极度喜悦的看着张清然,高兴的心情像长了小翅膀,快要飞到天上去了。天啊,我居然天生就很聪明。嘴角止不住的溢起,自信心回血了一大半。天生聪明,那说明我还有后劲,成绩还能上升咯? “所以你要更有信心,明白吗?!”张清然黑得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下巴的弧线优雅极了。 “嗯嗯。”我仰望着张清然,眼睛闪着光,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会加油的!因为,清然,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 原本觉得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努力到这个份上,大概已经就是极限了吧!然而,张清然的这个举动,却打破了我的灰心丧气,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其他,而是你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只能到这了。无可奈何的承认宿命,才是最令人悲伤的事。 现在想想,为什么当初我竟然没有问一句“是哪本专业书”“是真的么”“是哪个科学家说的”,竟然张清然说我聪明,我就真的相信自己很聪明。好像一直是他,知道我最缺什么,自信也好,世界,风景也好,聪明也好。 用着各种方法,带着我领略着人生的美丽。 而这种“相信”也再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以前我的方法是题海战术,做很多很多题,再加上张清然的提点讲解,让自己熟练起来,速度快起来,现在,我更相信我是“聪明的”,我是能洞察出事物内在联系的。 当我在做数学题也好,物理题也好,我就像一个去领悟剑意的剑气宗师,一个揣摩笔法笔韵的书法家,关注的更多的是内在,而不是单个的题目。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但是当你掌握到了这种韵律之后,很多东西居然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你自然而然的就会运用了。只是看着题,就能看出题意,连揣摩出题人的思路都不用。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一步,更神奇的是,这些知识点,不再是做题时的运用,你甚至可以直接运用在生活里,我竟然深深的对“学习”两个字产生了痴迷。 成绩再一次突飞猛进,当三模考出年纪前十名后,其他人纷纷受到了惊吓,“怎么可能?”“我去,是不是张清然给她吃了什么十大补丸,还是智力开窍丸?” 张清然笑得像只波斯猫,只是说,“每一个从心底发出想要改变的人,都必然会实现她的价值。”私下却揉揉我的头,笑眯眯的宠溺眼看我,“辛苦了,给你买小蛋糕吃。”怎么感觉他把我当女儿在养? 熟悉的夕阳再也看不到了,教室倒计时牌上的红色的“1”字终于被翻了过去,班主任说:“最后几天,你们回去好好看书吧。希望你们高考顺利!” 再也不用到学校,再也不用上早自习、晚自习,再也不会有小山堆一般高的试卷、习题。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时刻,我们的心里更多的是紧张与茫然,是分别与害怕。 高考的那天终于到来,电视台的新闻都将高考列为重大要事在播报。学校外面人山人海,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家长眼睛里面都盛满了担忧,期待,祈祷,鼓励,祝福。她们的子女到了传说中“决定命运”的时刻,其实她们的命运也被影响着。 准考证,2b铅笔,橡皮,手表。答题卡一定不能涂错,不要东张西望,会做的题一定要作对,比较难的题要得步骤分,不会做的题随便写也不要让它空着。 深呼吸,呼气,吐气。笔尖唰唰唰的在试卷上写着,监考的老师严肃在走道上巡视着,耳边听不到一丝动静,仿佛整个空间都静止了。 一门结束了,二门结束了。每次考完出去的时候,大批大批的学生人潮朝着校门口缓缓的走着,有的一出门就紧紧搂住妈妈的腰,有的已经开始对着答案。 张清然跟他父母说了几句之后,就跑到了我这边,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怎么样?”张清然比我还要紧张万分,一滴汗水从他鼻尖渗了出来,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茫然的看了看远处的天空,我难道是外星人么,刚才考试的感觉居然已经从我脑袋里消失了。我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张清然:“我怎么感觉不错啊。好像题都会做?我是不是不正常了啊。” 张清然微微一怔,接着没忍住,笑出声:“都会做还不好。保持状态!” “哦。”我继续呆呆的看着他,难道是因为张清然在旁边的关系么,我居然没有觉得一点压力。 第二天继续考考考,写写写。随着夕阳的下落,人群像海水一样潮起潮落,来来散散,偌大校园白天还人满为患,马上又变得孤零零得像深夜。大家开始估分,有好几个同学估出很高的分数,一些尖子生也估出足够上清华北大的分数,几家欢乐几家愁,还有一些就考砸了。 葛碎玉口风很严,谁问都不说,但她的视线一定盯着北大那一栏。 东北小哥倒是大舒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嘿嘿,上个二类应该没问题,只要能上大学,我们家就谢天谢地了。”他脑袋往前凑,“哥,你考的怎么样,李莫愁,你呢?” 虽然分ab卷,我跟张清然直接对过答案,感觉分数差距可以控制在20分以内,就看语文作文或是一些意外状况,比如涂错答题卡这样的了。 我没有回东北小哥。即便跟张清然对过答案,我的心情依旧非常紧张。就跟那个丢靴子的故事一样,一只靴子已经抛下了,剩下的那只呢? 张清然突然在课桌下握了一下我的手。当我吃惊的看着他时,张清然只是朝我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笑容。 张清然脸朝后转,戏谑着:“我家莫愁,肯定比你考得好。” 久违的心情。 心再次噗咚噗咚跳得厉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等待分数的那几天是如此难熬,有些预估觉得不错的同学依旧出去大玩特玩了,但我还天天待在家里。张清然过来找我,很有礼貌的叫着我爸爸妈妈:“叔叔阿姨。” 我父母居然就让他进来了,弄得我脸红耳赤,挺害羞的。之前去过张清然的卧室,这一次轮到了张清然来我的卧室参观。因为没有一点准备,我的卧室超级乱,晚上穿的粉红色小吊带睡裙还在床上乱扔着。 张清然恐怕一进来就看到这个了,我赶紧一把抓过去,东藏藏西藏藏想藏起来,慌乱了一阵之后,却发现没有位置可放,反而显得自己欲盖弥彰,张清然憋了一阵之后,捂着嘴狂笑。 “讨厌。”我捶了他一下,“都怪你,过来也不先打声招呼。”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张清然丝毫也没有内疚,反而眼睛笑眯眯的,“顺便见见你在家的样子。” 我在家的样子?我在家就是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睡裤的样子啊,难道张清然是故意看我出糗的么?我嘟起嘴,又想打他了,但张清然下一句就让我伸在半空的拳头缩了回去。 “没想到跟我想象的,一样可爱。”他漆黑漆黑的眼睛,看得我的心里一阵甜。 我玩着手指,悄悄的扫了卧室一圈,书桌上那些还来不及收拾的小说,还有一直放在我床前的粉红色水杯。他总是夸我,夸得我好像世间少有,好像我的一切缺点都看不到,在他眼里都是好。 我的卧室实在不大,加上书桌只配了一个椅子,基本没有两个人可以坐的地方了。我跟张清然只能一起坐在床上。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笑嘻嘻的抱着我床头上粉橘色的hello kitty在玩。张清然掀了掀它的小裙子(……)。 “怎么不出来玩?”张清然看着我,“学校也没开门,我都见不到你。” 都快听不出他话的重心,到底是“不出来玩”,还是“见不到你”?我的心跳有点加速,但是还是佯装镇定的说:“因为分数还没下来啊。” “你不都跟我对过答案么?”张清然扬扬眉,像是有些疑惑,不过依旧轻声轻语,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我撇撇嘴。 “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个谚语叫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低着头,“我总担心答题卡会不会涂错,或者会不会有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其实是错的,再或者万一改卷的老师觉得我作文写偏题了呢?” 每年高考都还是有零分的作文,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只是想想,就觉得一阵压力,头大。 “好多好多担忧。”我轻声说道,“呆在家,虽然像苦行僧一样,可是如果度过这几天,后面一切都是好的。后面能够像我们对过的答案一样,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情愿这几天过的很苦很苦都可以。” 不知道张清然是否了解这种心情。就算有一时的苦难与折腾,但只要将来是好的,那么此刻我都愿意降在我身上。 张清然猫一样的眼睛看了看我。猫是一种骄傲的小生物,高昂的头颅,软绵绵的小猫爪,永远捉摸不透的性子,但是亲近的时候,却会伸出粉色小舌头,舔舔你。此刻的张清然,轻轻我拥在怀里,好像一切水到渠成,那么自然。 “你啊……”他心疼的叹息了一声,“比我想的,更担心我们两人的未来吧。” 那一刻,我脸红了,眼睛却湿润了。 高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妈妈的同事女儿据说在家里要死要活,原因是她估了一个很高的分数,然而查到分之后,竟然足足低了100多分,原本放出喜讯的家长都觉得特别丢脸,没面子,大骂她女儿。 我的心里更是紧张的打鼓,拨电话查分数的时候,整个手指都在发抖!天啊,我的分会不会也估高?我会不会也让我父母,让我张清然空欢喜一场?一想到这些可能性,我不仅心悬在半空,整个人一想到这种后果就快哭出来了。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最终我心一横,输入最后一个数字。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来吧!我眼睛闭紧,一动不敢动,好像这样就是一种抵抗的姿势,耳边传来一道女电子声:“你的成绩是663分。” 啊,比预估的高了几分!眼泪一下就从眼角流出来了,第一次感受到语文课本里“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是什么感受。脑海里乱成一片,连什么范进中举这种奇怪的课文都匆忙忙从脑海里快速掠过。赶紧赶紧给张清然打电话,这是我乱糟糟的念头之中,唯一一个明确而清晰的——他肯定也跟我一样担心! 刚才是因为害怕万一出现意外,手指颤抖,现在脸上的欣喜止也止不住,手指却依旧颤抖。当我打通张清然的电话,告诉他我的分数时,他好听的声音在那边带着笑意:“我知道,莫愁,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 我一愣:“你知道?” “我早就把你的准考证号、身份证号都背下来了。先查的你的,再才我的。”张清然一副“就是这样”的口吻,声音里也透着喜悦。你就看过我一次身份证,准考证,都是十几位的数字,居然、居然都能背下来? 好可怕,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学霸干不成的事。我一边这样感叹着,一边竟然觉得甜蜜。张清然特别开心,我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他飞扬的心情。 “我们要好好一起规划一下上哪所大学,上什么系。最好能上同一个系,就算不同,也最好不要太远。我会每天来看你,跟你一起去大学食堂吃饭……”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话唠,把过去高三一整年都无法说出的话,无法说出的心情,全部说了出来。 “以后我们每年暑假出去旅游两次,寒假一次,要在大学就把国内全部走遍,这样你就会有更多的素材,文章就能写得更棒。” 我哭笑不得:“张清然,我们学校都还没有确定是哪一所呢!” 张清然却特别理直气壮,特别傲娇:“反正都会在一起。高三整整一年,我都在想这些问题,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我:“好好,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我想起基督教的一个牧师曾说过一段话,大意是,爱情是一杯葡萄酒。这不是指爱情如葡萄酒那般芳香、甘醇,而是指从葡萄摘取,筛选,到葡萄酿造,装桶,地窖发酵,最后变成充满果味与橡木香的葡萄酒这一整个过程。 我想高考最终的结果也是如此,它不仅仅是决定未来,决定梦想的那一道闸门,它所有令人想要流泪的地方,是因为高中这三年所有的欢乐、痛苦、拼搏酿造而成的葡萄酒。 耳边是少年时期张清然五月清泉一样的声音,那么悦耳,那么动听,他讲了好多好多关于我们以后大学四年的想法,好多我们以后人生的规划,好多我和他一起要去做的事情。 那一刻,全世界的欣喜、幸福充斥在了我的身心。 张清然,我们终于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 还好你,还好我,都没有放弃。 第七章 温柔的美梦从你的心里开头 昨日那为我们降下帷幕的夏天的良宵 可真配得上你,繁星那么灿烂地闪耀 宁静中那么凉爽宜人 微风那么柔媚 夜那么出色地平息了一切喧哗 又向我们的身上,向花丛洒下 那么多深情的露水 在你面前,我充满喜悦的心燃遍了火 因为你含着你全部的柔情凝望着我 我赞叹你容貌所特有的美 你的心思一句也不用说出口 温柔的美梦从你的心里开头 到我的心里收尾 ——【法】雨果 被大学录取后,我和张清然大玩特玩了一整个暑假,班上每个同学都有举办谢师宴,答谢宴,庆祝考上大学,今天这个同学送出礼物,明天接到那个同学的邀请,吃来吃去我肚子都圆滚了一圈。 我问张清然:“我是不是胖了啊。” 张清然笑眯眯:“就算胖了,你也是只可爱的hello kitty。”这话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一想到那天他翻了翻家里那只kitty玩偶的小裙子,我的脸上就红红的。 李莫愁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她希望的大学,她的分数跟省状元差了一点,但是她曾经全国数学竞赛得了二等奖,帮她锦上添花。当时她为了这个竞赛,冬天开着电暖炉复习,结果一不小心睡着,等醒了之后手上烫了一连串水泡,过了一天后,每个水泡都变得很大很软,一般人可能连笔都握不了,但她却硬是用着长满水泡的手,咬牙参加的数学竞赛。 后来课间我帮她上药的时候,有些水泡已经破了,沾着药粉的棉花签只是轻轻一碰,她就倒抽冷气,疼得快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当时心疼极了,明明这么疼,她又是怎么忍着这种钻心的痛做完所有的题?是为了不让老师把你临阵换下,还是为了现在的高考?你是骄傲的葛碎玉,你是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葛碎玉,所以你被录取,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东北小哥也玩得不可开交,他的分数够上我和张清然学校的分校。东北小哥开心死了,跟在我们身后碎碎念:“以后我又用机会来找你们玩拉!”“有什么好玩的,可不要忘了我!我也算是见证你们一路过来的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张清然扬着眉,故意装不懂:“见证什么?我只见证了你抄莫愁的作业抄了高中三年。” 东北小哥笑得贼兮兮的:“哥,都抱得美人归了,就不要忘了兄弟我。大学有什么好看的妹子,要给我介绍啊。” 张清然本来还想毒舌两句,但听到其中一句之后,嘴角上扬了起来,竟放过了东北小哥。总之,高三这个暑假特别快活,跟张清然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像做梦一样,为什么我们比在学校当同桌有更多讲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情呢? 不过我们马上就要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道了,而即将迎接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可怕的军训。 学校依山傍水,巨大的参天古树,百年历史的校门,从正门走进去两个小时都走不到后门,学校的马路上可以并排开4辆公交。学姐们个个气质不凡,步伐轻盈,有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有的穿衣打扮得像杂志上那些模特美女,刚刚从高中升上来的我,土得掉渣,跟她们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高中生和大学生的差异么?我瞅了瞅身上军绿色的军训服,还有配套的鞋子,帽子,穿上去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有几分英姿煞爽的感觉。 以前老师组织过春游,我们去了北京、内蒙。故宫,天安门,长城是一定要的。而天安门前的升旗仪式,更是一定要看。那时我们五点就来到天安门广场,天才蒙蒙亮,人潮却已经很多很多了。黑压压的大家,为了天安门的升旗仪式,紧紧期盼着。 之前只是听人说升旗仪式你一定要看,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然而,当朝阳从云层中露出,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阳光一寸一寸从故宫移动到整个广场,越过高大的华表,在天安门的上空闪闪发亮时,当雄伟的国歌肃穆的奏起,升旗手庄重肃穆的,跨着比尺子还要精准的步伐,一步一步镇重的走向升旗台,洁白的手套“唰”得一下,扬起鲜艳的五星红旗。 当国歌奏到最后一秒,而徐徐升起的五星红旗,分毫不差的到达最高端,当看到国旗在蔚蓝色的天际,雄鹰的飞翔之中,扬起得那么大气,那么高时,那一刻,我们心中身为中国人的自豪感,真的沸腾到了极点。 因为见到过这样的壮大,有这样的深情,所以只是穿着军训装心里就有隐隐的自豪。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左看右看都很高兴。不过学姐们看着我们倒是一脸疼爱加怜惜。 “要军训拉。很辛苦的,要加油。” “会晒黑的。” “不过去锻炼锻炼也好……” 本来没什么概念,但是看着她们关怀的眼神,好像我们即将面对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样。军训仅仅才开始第一天,我就彻底明白了学姐们的眼神。 不同的院校被分为不同的排,我们英语系被分为3排,教官长得有点黑黑的,憨憨的,可训练起来一点都不含糊,站军姿,立正,稍息。我们要保持一个动作很长时间,盛夏酷暑,大家晒得不行,汗水简直不要命的顺着我们的脸颊往下滴,衣服后背全部汗湿。 天,军人们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吗?我们都快累死了,他们当初是什么样的呢?累得无法思考其他事,只想着教官赶紧吹哨,赶紧让我们休息。背挺得直直的,伸出的脚绷得紧紧的。站军姿有时要立上整整一个小时,然而稍息了不到十分钟,有时是30分钟的蹲姿、报数。 英语系本就女孩子居多,一个个俏丽的姑娘硬是喊得喉咙都干疼。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快是极限了,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坚持。第一天下来,我们简直累瘫到一动不想动,我连张清然都没有力气要去跟他见面了,只能在精神上期望他也好好保重自求多福。 不一会,寝室里面的老大带来4杯冰镇绿豆汤上来。老大人最豪爽,最勤快,我的床铺、一些东西都是她第一天帮我整理的。 “给!”她冲我一笑,“楼下有个男生让我带给你的,说给我们寝室一人买了一杯。”另外两个人一看,眼睛顿时都亮了,连忙围过来。 “哇,是冰的!” “谁送的,这么体贴!” 大家赶紧喝起了冰镇绿豆汤解暑,一边在“太辛苦了”“我都快晒脱皮了”中,朝我严刑逼问起来。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偲偲问道:“谁啊,以前的男朋友?” “不是拉,”冰镇绿豆汤真是及时雨,舒服得我浑身的毛孔都凉爽了,不过这个话题真的让我蛮难回答的,“是高中的同桌。” 偲偲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嗯嗯,我们懂~只是~同~桌。”她还故意拉长了音,朝着其他人投去一个了然的眼神。 我被她们笑得不好意思,着急着解释:“真的只是同桌啊!我们没做过别的。” “噢噢,”她们眼睛含笑,异口同声,“当时只是同桌,那现在呢,那现在进入大学之后呢?” “这、这要看他吧。” 我跟张清然之间从没正式说过这个话题,捧着手里冰凉的绿豆汤,这么累的军训,还记得为我买冰镇绿豆汤的张清然,为了帮我跟新的室友搞好关系,一并连她们的份都买了的张清然,他是怎么想我和他之间的呢? 室友们纷纷在旁边感概:“高中在一起的,大学还能在一起,真不是一般的缘分才可以,我们高中当年的那几对,没有一个能走到一起。” “好像只是一个暑假就分的分,散的散。” 我微微一怔,是这样吗,原来我跟张清然是这样的不容易吗?放下手中的绿豆汤,在大家诧异的眼光中,我噔噔蹬一溜烟跑下楼,买了一张30块钱的电话卡。宿舍里面靠着门的墙壁上,装了一个小小的绿色电话。 我朝着室友们微涩一笑,而她们朝我露出一个“我们懂”的神情。刮开电话卡后面的条纹,输入三位数,再输入密码,最后输入对方的电话号码。 “喂,找谁啊。”响了两次是一个粗犷的男声接的。 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还没跟别的男生打过电话,镇定下来后,我明白这肯定是张清然的室友:“您好,请问可以麻烦一下,叫张清然接一下电话吗?” “张清然——张清然——”对方叫唤着,声音依旧大地直击我的耳膜,我稍微把绿色的听筒拿远了一些,“有女生找你,声音还挺好听的。” 声音挺好听……我吐了吐舌头,听到那边的寝室乱嘻嘻,笑成一团,我又有点不好意思。 “谁啊。”张清然的声音在一群男生的笑声里面显得特别悦耳,那么的与众不同。 “不知道。她没说。” 哦哦哦,好像是哦,没自报家门,我这才记起来。 “今天找你的女生可真不少。”粗犷的男声又说了一句。 呃……找张清然的女生真不少?笑容在脸上凝住了,顿时一股莫名的郁闷,不过想到对方是张清然,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才刚入学几天啊,魅力值要不要这么高qaq “喂。”张清然简短应了一声,声音跟在男生寝室不一样,没有那种兄弟间的熟稔,也跟平时跟我说话不太一样,没有亲密感,没有一点温柔的感觉,反而、反而显得有些冷漠与距离。 第一次听到张清然这样的语音语调,心里感觉怪怪的。见到了太多张清然对我宠溺的笑,对我温柔狡黠说话的一面,再见到他这个样子,感觉都不像同一个人呢。 “额,那个,是我……” 还没说出我的名字,张清然好像突然打起来精神,一下子声音变得非常清澈而开心:“莫愁!莫愁你找我。” 听筒模模糊糊传来他寝室的其他声音:“哇,今天这么多电话,唯独这个张清然的反应不一般。” “其他都那么冷淡,现在语气都不一样了,啧啧。” “看来是‘老相好’嘿嘿嘿。” “为什么没有美女给我打电话。” “你傻啊,人家张清然‘名草有主’,以后美女不就全部是我们的吗?”大家笑得乱哄哄的。 我听得心里莫名的小开心,又莫名的微赧。 “是我……” 虽然暑假在一起玩得很愉快,但是进入大学后,又好像有点不自在了起来,连这样耳朵贴着听筒都觉得不真切,不过心里却泛着甜蜜。 “那个……谢谢你的绿豆汤。” 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张清然低低笑了笑,笑声比冰镇绿豆汤还要美味,让人心底舒畅:“听到你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 “第一次呢。” 我的心怦怦直跳,面红耳热。啊,第一次么,我都没在意这些事过。 “以后要多打。” 张清然温柔的命令我,我似乎能够看到他狡黠的眼睛里闪着光。 “哦,好。” “只准接我的电话。不许接其他男生的电话。” 张清然继续命令道。 这个……我又不像你,第一天没有男生给我打电话,我很想对他说出实情。 “哦,好。”不过我只是依旧这样点点头,回复道。 后来很久以后,我才听说,张清然在军训的时候,就对其他男生放话出去,说外语学院英语系那个叫李莫愁的女生,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据说当时很多男生看看张清然,再看看自己,遗憾的打消了给我打电话,找我要电话号码的想法。 第二天军训开始,早上很早就要起来,大家慌里慌张在寝室洗脸刷牙,急急忙忙赶往操场。先是跑圈,喊“一二三四——”。一整个上午都在列队,正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大家列成一个方阵,每个人双手放在背后,单脚抬起。抬多高,步子走多大,教官都有要求。 偌大的一个操场,穿着迷彩军训服的我们,像是一排排青绿色的小树苗,站得整整齐齐。人很多,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大家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纪律”。 就这样反复操练着,炎热的太阳下,汗水从我的脖颈一直滴到后背,绿色军训装变成了深绿色。到了休息时间,大家真的坚持不住了,一听到教官的哨声,几乎是“唰”的一下瘫坐在地上了。 突然有女生手一指:“快看,男生居然坐在树荫下。” 我们顿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大片梧桐树下,同样浑身流着汗水的男生们正坐在草丛中树荫下,用手闪着风,嬉嬉笑笑着。其中有一个少年,眉眼灵动,白皙高挑,好像怎么都晒不黑的样子。在一群黑黝黝,脸上晒得发红的男生里,显得格外不同。 怎么有点眼熟啊。 我歪着脑袋,迷迷糊糊有种错觉,对方还在朝我笑。再定睛一看,我去!这不是张清然吗? 我脸上一热,朝我笑得这么好看干嘛?张清然好像发现我注意到了,笑得更加动人,眼神像潭清澈的湖水,被阳光晒出暖暖的光晕。我心跳不止。 旁边的女生交头接耳。 “为什么他们可以坐在树荫下?” “我们还是女生呢。”= =… “太聪明了!” “教官教官,我们也想坐树荫下。”英语系的女生们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雏鸟,被烈日晒得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的眼睛看着我们憨憨的教官。 教官训练时很严厉,这时被我们的哀求弄得有点犹豫不决。因为这边的夏天,的确是高温得可怕,几乎天天都快40摄氏度,之前报纸上还刊登过什么“非洲人热哭了”,坐在的士上都可以听到广播电台播出笑话:“大热天了,但是遇到非洲同志还是问候一下。非洲同胞啊,觉得本地怎么样啊?对方急哭了,我不是非洲人,我是晒黑的。” 再我们一番哀求下,我们排的教官终于同意,走到树荫那边,跟那边的教官商量去了,女生们齐齐高兴的叫了一声——教官还是爱我们的! 我们憨憨的教官跟对方教官说着什么,还比划了一下。对方教官长得高高冷冷的,一直面无表情。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其实我们并不是一定要坐在树荫上,不坐也可以。 我们并没有那么娇气,只是一时看到男生们坐在树荫下,发出的对比感叹罢了。而现在看到教官为了我们去交涉,心中很感动,又觉得刚刚不应该那样说。不过对方教官看上去不好说话,但最后竟意外的点了点头。教官朝我们看了一眼,松了半口气,原因是对方教官要问一下树荫下的男生:“你们想跟她们换一下吗?” 男生们的训练估计比我们更艰苦,再英勇的男生都抵不过烈日苦晒,只有低低的几道声音,没有那种马上答应的。 我们固然有点失落,但也觉得是可以理解的。让我们感动的本身,是训练起来严厉的教官,竟然愿意为我们做这样的事。 眼瞅着坐在树荫下方无望,我们像被太阳烤焉的禾苗,一个个垂头丧气,连屁股下的地面都能感到阳光的强烈。像是坐在煎铁板上,隐隐发烫。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想起:“我们跟她们换换。我们可是男子汉!”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年站了起来,他身姿高挑修长,像一头聪明优美的白鹿。他振臂一挥,跳了出来,周围其他人,原本不想动,也因为他喊出的口号和动作,受到了影响,纷纷也跟着走出了树荫。 一个、三个,五个,一排,两排……最后所有的男生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的教官朝着我们这边走来。我们女生们一下子轻声叫了起来,炸开了锅,完全没有想到。本来都放弃了,却又遇到了惊喜,同时看着他们向我们走来,又觉得非常感激和不好意思。 那些男生们像一片绿色湖水朝我们流动而来。微黑的脸上透着红,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敞开衣服,他们看着我们,各个开朗活泼,嘻嘻哈哈的。 “过去坐吧!那边挺凉快的!” “你们女生也太辛苦了……” 有些男生还朝我们说着,而刚刚说出那句“我们跟她们换换。我们可是男子汉”的张清然,此时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眼睛弯着一道弧,笑眯眯的看着我,他没有让人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好像我能坐到树荫下,就跟他自己坐到树荫下一样满足,不,甚至还要满足。 穿着迷彩服的少女们,跟穿着迷彩服的少年们,交叉而过,有些女生们也开始回应:“谢谢啊”“谢谢你们……” 张清然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白皙干净的脸上,至始至终都带着笑意,像是一个藏有秘密却不动声色的少年。 我从他身边走过时,忍不住飞快的说了一声:“谢谢。我都听见了。” 张清然眼睛亮了一下,好像得到了什么鼓励似得。高挑的少年笑嘻嘻的,却说出一句只有我听得见的话:“别晒伤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教官让大家唱歌。我们头脑里第一冒出的是流行歌曲,周杰伦,孙燕姿,不过唱这些……不太好吧。憨憨的教官说:“你们就不会唱军人的歌么?”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感觉那些都是老歌了,现在平时谁唱这个呀。 教官带头唱了一支《团结就是力量》,如果放在以往,这首歌会显得土土的。可是由教官唱出来后,开始军训的我们,却意外的觉得充满力量。我们跟着教官一起唱了起来,越唱越觉得这首歌写得真好,振奋人心。 此歌一停,旁边阵营的接着唱了《我是一个兵》后,对方教官笑眯眯的说,“还唱不唱”,军队里面的唱歌就是这样,一个阵营轮着一个阵营唱。教官看着我们:“唱不唱?” “唱唱唱!”“为什么不唱!”我们像圣斗士一样,被激发了小宇宙,青春蓬勃起来,“我们一定要赢!” 对方雄赳赳气昂昂的唱完后,我们也不甘示弱,跟着大声唱出《咱当兵的人》。几个阵营此起彼伏,非常有气势,一浪高过一浪。骄傲与团结在我们心中变得火热。汗水在我们脸颊边流过,又蒸发,留下淡淡的咸味…… 这就是夏天与青春的味道。 军训总觉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要在炎热酷暑下暴晒,训练,身体一动不能动,然而在训练过程中,产生的集体荣誉感,团结性,纪律感,只有参加过军训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体验。 白天军训,晚上有时要参加大学社团的应聘。新生入校,很多社团开始招新,大家会在大学食堂打出横幅,摆放一个桌子,为社团做着介绍。有些是党委团委那些,有的是学生会,广播电台,校报,还有些兴趣爱好,足球社,吉他社等等。看得我们眼花缭乱,以前只在日本漫画里,看到这么多社团,高中没有经历过的,原来通通在大学可以见到。大家白天匆匆报个名,晚上会接受一些面试,竞聘演讲之类。 张清然被学校篮球队选中了,他打来电话时,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件事。我刚洗完衣服,手指尖还是湿漉漉的。歪着头,右颈夹着绿色的听筒,一边用鲸鱼夹把垂落的发丝,往后脑勺一夹。 “我加入了校学生会宣传部。对方让我画宣传板。” 以前在高中,只是发发作业本。到了大学,当个宣传委员,都还要坐在几百人黑压压的阶梯教室,然后一个个走上演讲台去阐述,去竞聘,我都快忘了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呢。 不过被录用后,宣传部长让老成员讲讲经历,老成员说:“我们是宣传干事。干事干事,就是专门干事,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后来我用亲身佐证,此话的确不假。 “啊,对了,我还参加了学校记者站。”那个我也挺感兴趣,本来以为要跟校学生会一样竞争演讲,但对方看了我的简历。问我是不是新概念大赛真的得了二等奖后,就让我直接通过面试了。 记者站的站长对我们很亲切,老记者新人围着一个长方形的木桌坐在一起,站长容貌俊美,皮肤白皙,说话斯斯文文的。他让我们依次自我介绍了一遍,讲讲自己的经历,又提了一些问题,让我们想到什么回答什么,比如:“让你写个人物采访稿,你会怎么写。” 我旁边男生带着方方正正的板型眼镜,特别像干记者的:“我会从局部到整体。从小着眼,大处落笔。首先,我会从他的一个细节,引出个性,个性引发全貌……” 听得我频频点头,而我左边有个女生很酷,板寸头,一直在转黑色中性笔。笔身透明的中性笔在她大拇指、食指、中指处,逆时针飞快旋转。 右边齐发女生笑眯眯的看着我:“她投的简历,全部是画出来的。第一张,一个q版,她是谁;第二张,她特长是什么,第三张,她干过什么……” 我惊讶又佩服的点点头:“厉害。”一个个真是多才多艺啊。 “他们真是好厉害。”才上大学几天,我就感觉到大学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 “我家莫愁也很厉害,连校宣传部和记者站都进了。”张清然一口骄傲的语气。 我打着哈哈,干笑了一阵。那是因为他们看中我新概念大赛得过奖而已,幸好当初被你逼着参加了,否则真是…… “那你现在在那边干什么。”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现在做的事,学生会校宣传部就是画宣传板。一个长两米宽一米多的宣传板,我要做的事,就是根据校学生会的宣传活动,设计绘画,然后让其他学院,其他系的宣传部,也绘制宣传部同步宣传。这个还好点,但是记者站这边,我不好意思的小声飞快道:“他们让我发洗发水。” “什么?没听清。”张清然跟着问了一次。 我支支吾吾的重复着:“让、让我发洗发水。” 张清然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让你洗发水……天了噜,莫愁,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快喘不过气来,我跺跺脚,控诉道:“不许笑,不许笑。” 就知道说出来会被笑话,刚才才故意说得很快啊!我几乎都看到张清然在电话那端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了。 张清然还是笑得停不下来:“你进的不是记者站么?” 我喏喏的说:“是记者站啊,”补了半句,“副站长接的推广。” 校学生会有外联部,据说里面的学生各个似公关高手,能拉很多赞助,我还没见过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但记者站的副站长倒是长了见识。站长斯文俊美,副站长有些黑,人看上去比较灵活。这次就是他联系的,是很知名的一个国际品牌。对方也是很财大气粗,给宣传费,还给洗发水,掏钱掏实物,就是让你每个寝室去发,确保大家用到他家产品。 张清然听完后,笑眯眯的:“我帮你发。” 说帮我发,实际上,就是跟我一起发了。我们先发的是女生楼,女生楼都很安静,大家在寝室里睡觉、温书、或是照着镜子。我和张清然跟她们简短地说明来意,把袋装洗发水放到桌上。没有人的寝室,就塞在门把上。 男生楼跟女生楼就完全不一样,吵吵闹闹的,而且脏很多。大家打着嗓门,打牌、抽烟、玩游戏,有的还在廊道踢着足球。 我跟在张清然身后。张清然似乎人缘很好,每个寝室都几乎认识他。男生们拿到洗发水的反应也跟女生完全不一样,女生大部分语气都很轻柔,小部分很活泼地说太好了。男生们则很自来熟:“我靠,好东西!哥们,多来几包啊!还有没别的口味的?” 张清然挑眉:“口味?你当方便面,换着吃?” 整个寝室哄堂大笑。 就这样发了半层楼,有些寝室还朝着张清然打趣:“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这么快就谈上了?” “很不错哦!” “嘿嘿,嫂子,就冲着这些洗发水,张清然我会帮你盯紧!要是敢跟别的女生眉来眼去,嫂子你只管移情别恋……”有个男生话还没说完,张清然就一脚踹他屁股上了,对方差点跌了一个狗吃屎。 张清然哼道,把洗发水收回:“什么时候狗嘴吐出象牙了。什么时候再发给你。” 对方立刻求爷爷告奶奶,都快抱住张清然的大腿了:“我祖宗!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们一定百年好合,长长久久,早生贵子。” 我被这家伙的话弄得脸蛋发热,耳朵通红。张清然却嘴角勾起,笑眯眯的,这才将洗发水发给他,还多给了几包。对方喜滋滋的,拿着洗发水,撒着拖鞋,手舞足蹈:“嘿嘿,我比你们多。” 寝室其他人立刻羡慕得要死了,一边朝他投去“资产阶级的仇恨目光”,一边纷纷望向我和张清然,眼睛大灰狼似的泛着光:“清然,妹子,要是我们说了,也能多给我们几包么?!” 喂喂,你们要不要这样为了几包洗发水就出卖自己高贵的尊严啊! 好想扶额,张清然却一直乐见其成,听着他们夸我们如何般配,如何金童玉女,还真的给了他们好多袋洗发水,于是他们一高兴又说了好多祝福的话。 我的脸都快红成番茄了。 逗乐了一通后,我和张清然继续朝着下一个寝室走。这半边寝室全部发完了,要沿着原路走回,路还有点长。 我的脸还是有点红红的。张清然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突然张清然一只手伸向后面,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优雅,像是钢琴师的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手了。 我泛着花痴,有点目不转睛。不过为什么张清然伸手过来?诧异的望了望,周围没有人啊。 难、难道张清然这是要让我牵住?牵住张清然的手?这个想法从我脑中扩散,心跳陡然飙升,嘭嘭嘭快要跳出胸口。 脸上发烫。 张清然在前面慢慢的走着,我在后面犹豫了好一会,才左顾右盼,偷偷摸摸,仿佛做贼似的,想偷偷牵住他的手。 指尖与指尖,慢慢接近。 快要够到他的指尖。 指尖轻触。 触电般的感觉。 两只手正要握紧,我“啊——”的小声惊叫了一下,慌张躲在张清然背后,有几个光着身子、打着赤膊的男生从公共洗手池出来了。他、他们身体半裸,被我看光了,太尴尬了。 张清然立刻挡在我身前:“你们怎么连件衣服都不穿?” 那几个哥们特无辜:“我们有穿内裤嘛!谁知道会进来一个女的?” 张清然:“得、得,你们快回寝室。”那几个人从善如流。 刚才微微升温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张清然明显有些郁闷,高冷的少年嘴居然一直撅着,像是没吃到糖的大男孩,但还是体贴的把我手里剩下的洗发水拿到他那边。 张清然看着我,浓密的睫毛格外迷人:“你先回寝室吧。剩下的,我来。” 他揉揉我的头发,掌心触碰着我的额头。张清然的大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温暖、干净。我呆呆的,有点脸红:“哦。” 军训结束了,那么感动的结束了。我将内心的所想所感都写在了军训总结报告上,结果被班主任呈交上去,直接等在了校报上。张清然兴奋而自豪的拿着校报,煞有其事的读给我听时,我羞红了脸,捂着耳朵求他不要读了,不要闹我。然而心中却知道,那是在训练场最真实的感受:晒得跟非洲人似的我们,收获了骄傲、自豪、团结、纪律。 我默默的把军服和迷彩服,在清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在阳光下晾干,让它留下盛夏的味道,然后才恋恋不舍的收进衣柜里。张清然似乎很懂我这份心情,一直没说什么。 过了两天,我们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张清然告诉我,热水帮我打好了。 “咦?”我疑惑的看着他,“我自己会打啊。” 张清然握住筷子的手微微颤了颤,一脸“拿你没有办法”的表情,他微微侧过脸,“你以后的热水我打。” 他没有反驳我,就是丢下这样一句话,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为什么要承包我的热水瓶? “可我每天都跟室友一起打水的。” 张清然好像噎了噎,过了一会小小声。 “笨蛋。” “……” 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不过下一刻,他就把我最喜欢吃的南瓜从他餐盘里,恶狠狠的夹给我。 “你要学学那些见色忘友的人。” “这个……” 我才略迟疑,张清然就眯着眼睛,把脸对在我面前。 我们本来就是对着坐着,大学的餐桌是长形的,距离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到张清然美好的眼睛,俊挺的鼻梁,现在他这么往前一靠,修长的长腿不小心碰到我的腿。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我。原本正常的吃饭,突然变得这里不太对劲,那里也不太对劲起来。对了,南瓜还是他亲手夹的呢。我脸上的热度直线上升,脑袋只有一个词飞来飞去,“碰到了”“碰到了”“碰到了……” “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明白了么?” “……明白了。”最近跟张清然说话,我好像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张清然朝我笑笑,看着我脸红发呆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又夹了一块超级好吃的鸡腿到我盘子里,像是奖励听话的小狗狗。 他还真的揉了揉我的头,笑眯眯的。 “乖。” “……” 我心里吐槽他好幼稚,但他每次都把我最喜欢吃的夹给我,宠着我照顾我,一直对我好,即便他也喜欢的也让给我,真的让人的心里甜蜜蜜的。 等看到张清然送给我的热水瓶后,我立刻开心的惊呼,“好可爱”,我喜欢粉嫩一点的图案,而这个开水瓶正好是粉红色,还是超级可爱hello kitty的图案。 我把开水瓶转了一圈,又欣赏了一遍。粉红色简直让我的少女心扑通扑通的,我指着上面用白色涂改液写上的名字,“是你写的么?字好好看。”白色凸起的字体,写在不影响图案,又比较醒目的地方。一笔一划,清俊隽永。位置挑选,都很用心。 张清然下巴微微扬起,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似乎我现在的这个表现才让他有些满意。他没有让我提开水瓶,反而自己拧着,一直送我到学校公寓楼下。 “最近刚开学,很多人热水瓶拿混了。写上名字,会好一点。” 是哦,我们公寓就有女生的开水瓶被偷了。 本来提前放在开水房里的,结果吃个饭,找了几圈都没找着。 据说男生公寓那边也有一个很轰动的“奇葩事件”。一男生开水瓶一连被偷了三个之后,愤怒的一连拿了四十个开水瓶回寝室,整个寝室都惊呆了,楼管大爷说你不能因为别人亏欠你,就去作恶其他人。最后被楼管大爷揪住耳朵还回去了。 难道张清然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顿时领悟过来,张清然走在我左边,我仰着头看他。这样一个高挑白皙的男孩子,有着最好的成绩,最聪明的头脑,好看的手指,现在像男朋友一样帮我打开水,帮我拧着,陪我走回寝室。大学校园人来人往,我却觉得身边有他在,一切安稳美好。 第八章 星星们动也不动 星星们动也不动, 高高地悬在天空, 千万年彼此相望, 怀着爱情的苦痛。 ? 它们说着一种语言,? 这样丰富,这样美丽; 却没有一个语言学者 能了解这种言语。 ? 但是我学会了它, 我永久不会遗忘; 供我使用的语法 是我爱人的面庞。 ——【德】海涅 大学开课后,我们发现大学课表跟高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早自习,没有晚自习,最多一天只有6节课,最少一天才2节课,简直太自由了。我们全寝室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热切讨论着要怎么利用这么多的空余时间。 “社团社团社团。”老大志气满满,“我要进社团当部长。干事干事,经常干事,当部长多酷炫。” “学吉他。” “我准备当家教,听说当家教很赚钱。”。 “啊,好棒,让我想想干什么好。”我觉得我的室友们都太励志了,各个都好有想法,而我除了记者站,都没想好要做什么。 “你?你就好好看好张清然吧!”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对我说道。 “张清然现在人气多高,据说本系的同届的、学姐辈的,外系的,其他学校都想啃掉他这棵嫩草。” 我:“tut……” 张清然又不是唐僧肉,又什么好啃的。不过我内心依旧泪牛满面,张清然上高中就有外校女生活活追了他三年,连我都被那女生的精诚所至感动了,除了张清然本人= =… “好啦好啦。张清然肯定是喜欢我们莫愁妹子的。”室友见我受到打击,又机智的安慰起我来。 “不过呢,自己的男朋友还是盯紧点,必须奉行胡萝卜加大棒策略。”她们齐齐给我出着主意。 “胡萝卜加大棒?”我重复着,有点傻眼。驴子都还不是自家的,胡萝卜真的管用么? 但室友们齐齐对我点头,拳头一握,为我打气。 “对,就是这样!” “我、我尽力试试吧……tut”虽然觉得好艰巨。 但没想到是,真的被她们给说中了,有好几个女生虎视眈眈的想染指张清然。o(>_<)o 张清然每晚陪我去图书馆,有时会给我带些水果,有时一杯红茶、一块蛋糕。每晚6、7点是女生公寓下人流最多的时刻,不少男生都会在楼下等自己的女朋友。而长得好看一点的,通常会引起侧目,被其他女生打量。 “长的很帅。” “是谁的男朋友啊,太令人嫉妒了吧。” “好想认识美男子……” 每每下楼,我时常会听到这样的小声议论。虽然张清然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可听到她们这样说,还是偷偷觉得甜蜜而羞赧。 张清然习惯站在公寓前的树下。路灯是一颗颗柔和的珍珠,照得张清然挺拔俊秀,脸庞莹润如玉。楼下情侣们都手拉手,亲密恩爱。看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再想想张清然是在等我,我不免脸红心跳,每走近张清然一步,就感觉脸上隐隐发烫。 张清然见我下来,对我一笑,笑得人呼吸都屏住了。我瞬间被他帅花了眼,他揉揉我的脑袋,把带来的小蛋糕给我。我晕乎乎伸手接过,瞥见他的手,然后脑袋一空,只记得张清然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优美,比可爱的小蛋糕更令人心动了。 身边“哇”的一阵感叹。 “投喂女朋友,”有女生掐着自己男朋友的大腿泄愤,“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学学!” “虐死单身汪,心理阴影面积好大。” “女朋友是吃货,男生真的不会被吃穷么?” “……”(tt)我突然吃不下了,偷偷瞅张清然。 “放心。从我哥旗下甜品店里拿的,把他吃垮,也算为民除害。” “……” 这种陷害哥哥还很得意口吻是怎么回事?不过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张清然回答得如此及时?难道那些女生说他是我男朋友,很体贴什么的,他早就听到了么,那他还默认不反驳? 我脸噌的一下,瞬间通红。 原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的,不止我一个人。后来在一起后,张清然才说,每次在楼下被围观,他都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他原本是拒绝的,但是为了等我就算了。反正被围观的次数越多,就会有更多人“误会”我是他女朋友,那么他的目标“歼灭情敌,预防出轨”,从而也就达到了。 我听完只有一个感想:要不要这么腹黑? 教学楼宽敞明亮,但我喜欢在图书馆自习。我有图书馆情结,喜欢看书籍整整齐齐放在书柜上,一排排书柜形成行距,最爱欧洲中世纪那种木质私人藏书楼,书背是布艺、牛皮、镶金珐琅做的古老图书,主人需要踩在小木梯才够得到这些记载历史、人文、科学、智慧的宝石魔匣,为此我还专门收集过全世界最好看的十大著名图书馆照片。 我和张清然对坐在图书馆褐色大木桌前,似海的书香墨气把我们包围。我的面前放在中性笔,采访材料,稿纸,几本新闻写作书。 张清然在看人物传记,上次他读的英国数学家、逻辑学家,被称为计算机之父的艾伦·图灵传记,这一次是说出“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的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 他喜欢在历史人物传记里寻找人生的意义。这样的张清然让我觉得又深邃又富有哲理,特别有学问,我盯着他微微偏头看书的美丽脸庞,还有白皙细长得如同艺术家的手指。 这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他的手,拎着可爱小蛋糕的手,打着篮球的手,捧着书的手,以及揉着我头的手,如果我是画家,我好想把张清然这双美得令人惊心的手画在素描纸上。 “我好看到让你发呆了么?”张清然嘴角轻翘。 “哪、哪有。”我脸一红,嘴上却不肯承认,“我是被这图书馆的气氛迷住的。你不觉得这里很适合学习吗? 张清然傲娇的丢来半句,“帅的人坐在哪都是学神。” 我:“……” 要是下半句他敢说丑的人才去图书馆,不对他手动拜拜我就不叫李莫愁。 “不过,跟你在一起的话,当学神似乎也更有意思了。” 张清然乌黑好看的眼睛透过书的上方,朝我弯了起来,笑眯眯的凝视着我,像是诗文中的梨花杏雨。 简直是甜蜜一箭。 他到底看的是人物传记,还是情话小传啊?我佯装不在意的轻哼一声,心却像裹了一层蜂蜜。 我开始奋笔疾书,写新闻稿。图书馆要求安静,在这的大学生也很遵守这个规则,所以我和张清然也只会轻聊一两句,避免打扰到了其他人。 最近记者站的工作比较多,需要写各个院系的新闻稿、学校活动。第一次交稿子,我很紧张,担心写得不好,但我们站长斯文有礼,谦谦君子,从不会训斥我们,只会细心教导。他告诉我们这些新人要注意哪些问题,怎么破题,怎么思考,还让我们不要担心,会有老记者带我们,最后的稿子他也会亲自把关。 我干劲十足,越写越开心。偶尔抬头却能撞到张清然的视线,口渴了想喝水,发现我粉色的水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张清然打好了。那是张清然高中送给我的,一直到大学我还带着,而他上图书馆也带着他蓝色的那个。明明没有约定过,我们却仿佛天生的默契。 “谢谢。”我咕噜咕噜喝着,看了一下张清然,他也抬起头看着我。 “今天好开心!” 我满脸喜悦。 张清然眼睛亮了一下,脸上也浮起笑意。 “我觉得这篇稿子写得很好,站长一定会表扬我。”我开心的说完后面半句。 “站长,他的表扬很重要?”张清然顿了一下,似乎不在意的询问道。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们站长好帅啊。” 我极其崇拜道。 一想到我们站长,我们记者站的女生们恨不得两眼放光,站长本人君子如玉,彬彬有礼,实则腹黑,副站长虽然有点痞,但是尤为英俊。两人搭档,默契无比,老师们喜欢副会长的幽默,党委喜欢会长的沉稳,结果我们记者站越来越被重视,大家好得像一家人,我觉得我们记者站太棒了。 “……有他们在,我们记者站超级厉害的。”我忍不住激动起来,眉飞色舞。可能高中只知道做题,现在在站长们的指导下做了很多事,觉得很有意义,对自己也有了更大的信心。我很喜欢这种成就感,和被站长们赋予信任的感觉。 张清然放下手中的人物传记,用黑亮的眼眸看着我:“你觉得工作上有成就的人更帅气?”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 “唔,可能认真的样子,会让人感觉很帅气吧。” “原来你更喜欢这种。”张清然停顿了一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整个人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什么。”张清然转回目光,执起人物传记,继续读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句话没说过似的。 我只得作罢,但眼角的余光还停留在张清然脸色。清俊年少的脸,白皙的手指,那种胜似梨花的宁静气质,怎么连看书的样子都那么好看?我又偷看了他好几眼,才安下心继续修新闻稿。 不久后,听说学生会破格招收了张清然,我觉得好神奇。听说招新已经结束了,各个社团都已经不收人了,何况最严格的校学生会。但不知怎么的,校学生会会长无意中认识了张清然,还是亲自招进去的。据说他一进去就被学生会会长看好,交给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好,现在被委派了只有副部才能做的任务。 张清然渐渐忙了起来。他本身是篮球队,现在又加入了学生会,没有他的陪伴,我觉得有点点寂寞。树叶在窗前托着阳光,偶尔有悦耳的鸟鸣,空气混着墨香与绿叶的气息。我在书桌前背英语单词,背两个,想起张清然,叹口气,背两个,再叹口气,把脸在牛津高阶英汉词典上滚一滚~~~~(>_<)~~~~ 于是室友们这段时间都给我取了新昵称,叫“莫愁团团”,她们在我背后议论。 “莫愁团团背了半个小时,一页都没翻过。” “最近张清然找她次数少了。” “我们天天吃他送的零食,吃人嘴短,感觉要做点什么。” 没过几天,义气的大家就带回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张清然竟在被他们系的系花倒追! “据说系花从新生的迎新晚会上就喜欢上了张清然。” “她还放言三个月必定拿下张清然。” 她们碎碎念,害得我也跟着着急起来。张清然会跟别人在一起……一想到这个我就别扭不安。有晚做梦,竟然还梦见张清然刚送给我零食,接着就对我说,莫愁我有女朋友了。张清然那个样子让我好伤心,第二天上课,我整个人为此失眠得晕乎乎的。 然而“系花”两个字,光听起来战斗力就就不弱,万一张清然真的被她得手了该怎么办。紧张,担心。 我被室友们拖出宿舍,莫名其妙地在开水房碰见了系花,系花脸好好看;游泳课上又碰到过一次,系花穿着白色泳衣在碧蓝池边走过,身材也好好。我和室友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其他慕名前来的男生们眼睛也是直的。 学院清风气爽,寝室乌云笼罩。 老大托着下巴:“以象棋走势来论,这盘开局不妙。” 婷婷:“系花果然是系花,脸和身材名副其实。” 偲偲突然把我衣服从后一收紧:“我觉得未必没有胜算,莫愁有胸!” 我脸噌一下通红,双臂环过自己:“没、没有的。” 大家的目光聚在我的胸前,稍许,齐齐点头:“有、很有。” “莫愁,你胸怎么这么大。”她们追问。 “可能、可能喝豆浆有用吧。”我结结巴巴,想起高中三年的豆浆,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清然帮我打的>///< 大家集体又咦了一声,齐齐疑惑道:“莫愁团团,你脸怎么又红了?” 室友们围着我团团转,对我开启“追男杀”特训,婷婷帮我刷睫毛,偲偲帮我挑衣服。 “追男杀第一条,扮柔弱。” “一个人时,三瓶开水一起拧,”老大一脚虎虎生风地踩在椅子上,她是跆拳道红带,“男生在时,空瓶都要拧不动。”老大立刻弱柳扶风。 老大说得好有道理,可男生好像经常被她一挑五给吓跑。 “追男杀第二条,笑眯眯。”婷婷说道,“男孩子喜欢女生笑,女生笑得越甜,他们的心就越扑通扑通,各个都想让你当初恋女友。” 嗯嗯,笔记要点,我捧着小本本赶紧记下。 “追男杀,第三条!”偲偲帮我往镜子前一推,“胸、腰、腿,至少展现一样,这可是我们女生的秘密武器喔。” 老大婷婷偲偲齐齐赞同,看来这个是重点,着重划出下划线。 镜子前的我,嘴唇浅红,有细小的流光闪烁。一身方领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脖子上是一条与《那个杀手不太冷》类似款式的choker项链。我揉揉眼睛,都快不认识里面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这是我吗,怎么跟平时的自己那么不一样…… “今天张清然跟金融系有篮球比赛。” “系花也会到场。” “不能输,加油!”大家将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我,“记得用上追男杀三招。” “好。”我点头,过了一会,我继续问,“但我为什么要用追男杀啊?” 室友们纷纷晕倒。 “你想让张清然跟别人在一起么?” 摇摇头。 “张清然每天不再送你零食,把你的好都给别人,你会有什么感觉?”老大们一个接一个,轮番教导我。 不会再长胖啦?但是比起这个,心底好像还有涩涩的感觉。会难过、会伤心、不知所措。 “所以,把张清然夺回来!”室友们齐声道,握拳打气。 我鼓起勇气、视死如归,挥舞拳头:“好,不成功便成仁!” 老大她们再次跌倒。 “咳、没那么严重。” “就是送个水,递给毛巾而已。” “放轻松,放轻松。” 明澄的大气层格外干净,银杏树从暖黄到金黄。我抱着矿泉水,徐徐向篮球场走去。篮球场边围满了人,欢呼声吹哨声一浪高过一浪。系花正坐在中间的位子上,周围是他们材料系的男生,仿佛众星捧月。 我深呼吸了一下,手脚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场外有名高大男生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他怔了怔,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奇怪地看着他,他的耳朵却逐渐红了。 “我、我帮你拿水吧。”他咳了一声,主动走过来,礼貌的开口。 正想说不用,我自己能行,脑海忽然浮现老大传说的追男杀第一条。 “那,谢谢。” 我甜甜的笑,将两瓶矿泉水递给对方,对方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话都不利索了:“是准备看篮球赛吧。我带你过去。” 我轻盈地跟在他身后,他滔滔不绝,而我的视线飘向了球场。暖黄的杏叶飘然而下,篮球场上张清然腾空飞起。他穿着黄黑条纹的篮球服,背后是7号。仿佛慢镜头一般,清澈的阳光透过他的发梢,照得他的眉眼闪闪发亮。 我的心都跟着苏了,运动场上的张清然果然最有魅力。 走近观众席,男生们见我到场,自发将最好的位置让给我,我微微一怔,他们好像不认识我啊?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但是中间这个位置,的确是观看张清然的最好方位,所以我推辞了一下就接受了,我坐下了,理了理裙角,并腿而坐,然后专心致志的看起球赛来。我双手祈祷状放在胸前,张清然又进了一个三分,好帅啊!欢呼声震天撼地!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张清然在空中回头望向我。我星星眼看他,张清然无论做什么都好棒,我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少年,让你小鹿乱撞,满心欢喜,让你如沐春风,笑容满面。 梧桐树的树冠被风吹着,碧绿树叶哗啦啦翻飞,成了一片壮阔婆娑的绿海树影。 “张清然,加油。”我挥舞着手臂。 “清然,你赢了我请你吃饭。”那边系花见状,立刻主动向张清然抛出飞吻,男生们一顿兴奋。 居然、居然直接叫清然两个字。~~~~(>_<)~~~~ 有点小吃醋,不过张清然仿佛没看见她,只朝我摆摆手臂,我又偷偷地有点小开心。女孩子们的小心思就是这样吧,在在意的男性面前,希望对方只看得到自己,只对自己特别。独一无二才最珍贵。 中场休息,张清然直直跑到我这边,笑容灿烂。打着篮球的张清然,流淌着汗水,却比平时里还要帅气耀眼。我喜欢为团队奋斗的张清然,最喜欢了。 明澈的阳光下,张清然笑得特别温柔:“来看我的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却很坦诚地点点头。 周围材料系的男生们立刻起哄起来:“女朋友!女朋友!” 系花嗲声跺脚:“什么女朋友,你们别乱说。” 我想起追男杀的第二招,对着张清然甜甜一笑,结果那边一排男生齐齐按着胸口,往后倾倒,比欢呼声还要响。 “好可爱。” “快看快看,大美女。” “传说中童颜…巨…唔!”那人还没说完,就被其他男生群殴,“声音小点,想被张清然打吗!” 系花嘟嘴,忿忿不平:“有很漂亮吗?你们男生眼睛怎么长的。” 男生们不愿反驳美女,只是说着:“是超级可爱的啊。” 张清然无视其他人的反应,他的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艳,却没有多说什么。我把手反扣在白色连衣裙后,微微歪着头,询问:“好看吗?特地为你穿的。” 张清然唇角扬起弧度,蕴着深深的笑意:“下次别穿成这样。”嗯?正有些疑惑,他补充了一句,“我会分心。” 我的脸唰一下红了,顿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张清然浓密的眉毛,充满了斗志,目光看向篮球场的对方球员:“不过这一场,我会赢。” “嗯!”我像可爱的小仓鼠一样,仰着脸,举着小拳头,“一定会的。” 对方球队的球员纷纷捶胸顿足:“为什么没有这么漂亮的女生给我们加油?”“要是她给我们加油,我们一定把张清然打得惨兮兮。” 张清然跟我说完悄悄话,转头冲他们坏笑:“可惜哦,现在你们只能被我打得哭倒长城!” 哨声吹响,鹅掌般的梧桐叶翻飞。双方队员重回球场,张清然运着篮球,目光如炬,身形矫健,电光火石之间,一步、两步、三步,飞身上前,一个大灌篮,全场尖叫!再一转身,射篮,又进了! “漂亮。” “靠,张清然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猛。” “太可怕了,进了这么多!” 阳光下,张清然每投进一个球,我就使劲儿鼓掌,脸被晒得红红的,掌心也红红的。之前带我过来的男生,在我身旁说道:“看你崇拜张清然的样子,特么地嫉妒,这小子太幸福了。” “张清然女朋友真不错。”周围男生议论纷纷。 材料系大胜金融系,张清然一人独得33分!金色的光线下,大家高高把他抛起,额头覆着薄薄汗水的张清然,眯着眼睛朝我笑。风吹过挺拔的梧桐树叶,我的心情跟着一片灿烂。张清然他们朝赛场边走来,我赶紧把矿泉水拿出来。脸上开始发烫,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张清然的笑弄的。 咦?其他队员怎么都直接从球场旁边的矿泉水箱拿水。对哦,他们是系篮球队,本身肯定会自备水的。好想拍自己脑袋。 “清然,过来。”那边的系花朝张清然喊道,她撩着头发,侧坐着,露出大长腿,笑得性感无比。 完了完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目瞪口呆,这不是老大教给我的那三招追男杀么,怎么系花比我运用得更如火纯青~~~~(>_<)~~~~而张清然竟真的跑过去了。 乌云顿时罩在了我的头顶上。我感觉自己缩成了一个小人,系花还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就在我垂头沮丧的时候,张清然竟又跑回来了,从我手里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还往头上淋了淋。透明的水珠洒下,张清然仰着脸,清爽而矫健。 “她,不要紧吗?”我呆呆看了看他,现在垂头丧气的人变成了系花。 “不用在意。”张清然乌黑的瞳仁里只有我,“只是其他班上的一个同学。”等等,你就这样定义系花的?那可是系花啊。 张清然见我有些游神,笑出声,隔着白毛巾,他正想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看了看我的模样,半途又改变了注意,改为拉过我的手:“走吧。”还喃喃自语,“再不加快速度,情敌数目又要增多了。” 我一时没听清:“什么增多了?” 张清然弯起猫眼,抿起唇角:“没什么。反正他们不会有一丝得手的机会。”他笑了笑,再次注视着我,把我的手握紧了些:“莫愁是属于我的。” 我的心陡然一烫,这句话太霸道了,可是被独占的感觉又莫名让人有丝欢心。他的大掌紧紧握住我的小手,这一次我们两人的手终于握住一起了。我的视线落在我们两人十指交叉的手上,有张清然在,我什么都不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清然背起运动包,牵起我的手,跑出运动场。午后的阳光下,我们手拉在一起,影子叠在一起,在这挥洒着青春、阳光与汗水的户外篮球场上奔跑着。风吹动着张清然的发梢、我的裙角。树叶闪动着银白的光。 张清然紧紧牵着我,我偷偷抬头看他。心里好甜。这个少年的手有太阳的热度,一辈子都不想忘掉。 第九章 小爱神 小爱神又一次从他碧蓝的眼睛 以含情的迷人眼波凝视着我, 千万股魅力将我投进了 美爱女神的永难解脱的网中。 他来了,我全身战栗, 像一匹驾轭去夺奖品的老马, 不要自主地拉着快车去投入竞赛。 ——【希腊】伊比科斯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有、有吗?”这么明显?我有点小紧张,难道老大她们教的《追男杀三大招》被发现了么?都怪我使用的太不熟练了,竟然被清然看出破绽。~~~~(>_<)~~~~我只好抱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一一招供了。 “原来是这样。”他闷笑不已,“我家莫愁真诚实。” 什么?我瞪大眼睛,又框我。早知道就不说了,我鼓起小腮帮,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不过,”张清然笑眯眯,“对我只用第四招就够了。” “第四招?那是什么?”老大她们都没说过啊。 “第四招,就是李莫愁。”张清然露出一个让我自行领会的笑,我顿了半晌,陡然脸红反应过来。 据说系花后来找上张清然,埋怨他不跟她说话,张清然言语冷淡,保持距离:“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不需要跟别的女生说话。” 系花娇嗔挑衅:“她这么不讲道理呀。” 张清然冷言:“她很讲道理。但我不讲道理。”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系花以前抢过男朋友的女生传了开来,大家背地笑话不已。老大说张清然当时的样子简直酷毙了,男生们都崇拜无比。我听了觉得对不起系花,但是心里甜丝丝的,莫名的因张清然的举动而开心。女生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大度与包容,唯独在男朋友的方面小心眼。我问老大怎么知道,老大这才羞答答地承认,她跟张清然寝室的大汪好上了。大家集体欢呼祝福,让他俩请客吃饭,庆祝我们寝室成了一对。 适逢夏季,盛夏酷暑,树上蝉鸣。女生寝室开始流行窝在一起看恐怖电影,大家吓得瑟瑟发抖,又偏偏停不下来。一个人很害怕,但是四个人一起就变得很有趣。只是到了周末,婷婷和偲偲回家,老大下着新的恐怖片,喊我一起看。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我有点犹豫。 小时候跟爸爸两人一起看妲己,看到一半,爸爸吓我,硬说自己是狐狸变的,我说不是,他还指着自己的脸,说看,我变狐狸了!抓着我的手去摸他早上没剃的毛茸茸胡子,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妈妈回来,把爹胖揍了一顿,我才止住眼泪。老大劝了半天,我还是摇头。有个熊孩子一样的老爹,童年心理阴影面积就是这么大。 老大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们叫张清然他们过来吧,这样不就四个人了吗?”老大软磨硬泡,拖着我的手臂摇来晃去,“莫愁团团,我的好莫愁,想想看,有张清然在,无论发生什么恐怖情况,他都会保护你。周末宿舍阿姨也不会管的,不用担心啦。” 好像很有道理,不知不觉,说得我也有点小小的期待:“那、那我们先把衣服洗一下,寝室打扫一下吧。” 男生来我们寝室,乱糟糟的会让人不好意思。最不爱做清扫的老大顿时苦逼脸,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整个寝室在我们两人的努力下,焕然一新,我环视了一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空气清新剂喷了喷,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老大超级崇拜地冲我翘起大拇指:“莫愁团团,good job!” 她超开心,一秒打通电话:“大汪,你带着张清然过来吧。” 还没几分钟,大汪和张清然竟然就到了,他们怎么那么神速。大汪是个看上去就很憨实的少年。上次发洗发水的时候,跟我打过照面,说我和张清然很般配的就是他,因此我对他也有印象。他挠着头,冲着我们的老大傻笑,老大也瞬间变傻了,眼睛亮晶晶的,只会对着大汪笑。 这就是恋人的眼神啊。我这样想着,捂嘴偷偷笑。只见张清然正站在大汪身后,静静地看着我。他嘴角噙着笑意,清亮的眼睛凝视着我,不自觉我也变得羞赧不会说话了。 大汪先反应过来,窜头窜脑,不停称赞:“好香啊。什么味。” 老大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反而一个板栗伦上去:“嗅什么嗅,你是狗鼻子吗?” 我不忍直视,老大,你说好的扮柔弱呢。 大汪抱头,含着两泡眼泪:“我们、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女生住的地方,好奇嘛,是不是,张清然?” 张清然比大汪高一些,他的目光正落在我床上。我每两周换一次被单、枕巾,这次是田园碎花风,上面摆着从家里带过来的hello kitty,我晚上爱搂着它睡觉。我和张清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交叉落在了它身上。想起曾经在我家,张清然还曾无意中翻看过它的小裙子,一想到这,心又跳得好奇怪。 大汪继续问着张清然:“是吧。我们都是第一次嘛。” 张清然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顿了顿笑:“嗯。” 他不想让我尴尬,故意说谎了。我的目光飞快与张清然相撞,又飞快缩了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脸微微发烫,像是一起隐藏着一个小秘密。 老大对大汪扶额:“服了你,看吧看吧。” 大汪好奇:“哪个是你的?我想看你的,嘿嘿。” 咳,我赶紧沉默,老大的床一向满是零食和满是汗水的跆拳道道服,有时我会帮她一起洗掉。老大的脸瞬间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得,她一高兴又把大汪揍了一顿。哎,老大你的追男杀第一招呢。 恐怖电影开始了,为了气氛,老大关了灯,只有电脑屏幕发着光。我偷偷看了下他们,老大跟大汪靠得比较近。张清然跟我,类似高中同桌那样的距离,我低头对了对手指,脑海里回想起先前老大偷偷对我说的话。 “知道恐怖电影最受什么人欢迎吗?” “恐怖电影爱好者?” “no no no,”老大摇着食指,指正,“是情侣、恋人、正相互有好感的人。这样害怕的时候,男生就可以保护女生了不是么?” 情侣、恋人、正相互有好感的人……这些词语听起来就甜甜的,那、那我和张清然也是属于这样的吗?明明电影音乐很恐怖,但我的脑袋里一想到这些,又看看张清然的侧颜,竟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些甜蜜。 大概放了三四个恐怖桥段,老大每次都娇滴滴尖叫了几声,“瑟瑟发抖”地抱住大汪的胳膊。只是大汪好像比老大抖得更厉害,声音都发颤了:“别、别靠过来。我、我其实最怕女、女鬼。” 我们:“……” ko!大汪又被老大揍了一顿。 剧情越来越紧张,我也被恐怖的情绪感染了,不由自主地抓过什么,身体也悄悄缩了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躲过女鬼。直到张清然再三望了我两次,我才疑惑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张清然比了个嘘,把我摁回座位。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揪住了张清然的衣袖,还两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超级不好意思,我是女孩子,怎么能对男生做这种事?而张清然原本离我还有一臂的距离的,现在我们挨得很近很亲密了。 像、像初恋中的情侣那样的距离。已经紧张又羞赧地连呼吸都快不够了,我把手按在胸口上,告诫我的小心脏别跳来跳去。明明昏暗一片,张清然的眼睛却像月亮一样清亮,又透着高智商的狡黠。他还是跟高中时期一样,不,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得更清俊高挑了,隐隐褪去中学的青涩感。 张清然淡淡道:“你刚刚胸蹭到我了。” 老大她们之前的豆浆梗刹那浮现在脑海,胸……胸……我的脸又瞬间噌得涨红。 屏幕陡然一黑,一个血盆大口。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只好看的手抢先捂住了我的眼睛,是张清然的手。 旁边几乎同时,传来大汪受惊的惨叫:“啊啊啊,好可怕!我不要看了。”他简直快被吓哭了,而身边的老大一副女汉子的口吻:“有什么好怕的,我在这,那个女鬼敢拿你怎么样。来一次,我打一次。” “太可怕了。”大汪紧紧抱着老大,强大的老大却被他抱得脸上的两抹红晕。 我和张清然相视一笑,好笑的看着他们,心想,这样算实现了老大之前说的,可以躲进对方的怀抱了吧,就是位置调换了过来。 音乐散去, 大汪一脸后怕:“本来我特怕恐怖片。就是、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才过来的。”这一次轮到老大说不出话了,她眼睛闪着感动,一高兴又给了大汪一掌。 我没有心理阴影,刚才张清然已经提前帮我挡住了镜头,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下意识把张清然的胳膊挽得更紧,胸、胸好像也更贴近了。我赶紧放下手臂,张清然若有所思,好像微微有些遗憾的样子。一定是我看错了吧,我清咳一声,试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张清然安抚我:“你会害怕,以后还是别看恐怖片了。” “可是看恐怖电影的话,男生会保护女生啊。”我缓缓的,无意识说出老大的教导。 张清然瞬间眉一挑:“你还准备跟哪个男生一起看?” 虽然带着笑意,语气却让人觉得十分恐怖,好像只要我说出哪个男生的名字,那个男生就完蛋了。 “是不是我说出来,你就会打死他。”不自觉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张清然笑眯眯,只吐出一个字:“是。” 整个寝室立刻一片低气压,咦,老大大汪你们为什么默默撇过脸,不看我了? 系花知难而退,但是张清然并没有空闲下来。每每看他在校学生会忙碌不已,去图书馆有时疲倦,我觉得自己就像等着先生工作晚归的小娇妻。到时张清然西装革履,修长手指扯开领带的样子禁欲死了,而我穿着毛茸茸的可爱睡衣,在沙发上等他等得睡着了,然后揉揉眼睛,睡眼迷蒙地说,老公,你回来了…… 哎哎哎,这是什么胡思乱想?我赶紧摇着脑袋,继续对着英汉牛津词典背单词,用手拧了拧自己的脸颊。李莫愁啊李莫愁,你们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害不害羞,只是每个女生都有这样情不自禁的幻想吧。 我捧着脸,如果丈夫工作时间很长,小娇妻应该做些什么吧?试着代入一下,发现自己想为张清然做的事情太多了。满脑子都想对他好。想亲手做好吃的饼干给他。想在他的床头、镜子前都贴上粉粉的爱心便签,写上希望你今天心情超好,告诉他明后两天有小雨,注意带上雨具喔!恩恩,还要画上萌萌的小表情。 刷刷刷的在手账上写下《李莫愁呵护张清然大作战》,我细心的罗列好一二三条,贴上可爱的贴纸,又用荧光笔划下重点。决心好好守护张清然,让他能更好的活跃在学业和课外活动上。 所以,“呵护张清然大作战”第一件事——果汁机!如果张清然每天能喝到新鲜清爽的果汁,身体一定会很健康吧。我这样想着,浏览了好多果汁机资料,一一比较着,选中了一个功能特别高级的。手指轻轻一按,就能把水果最有营养的部分全部保存下来。 我抿着笑,先偷偷不跟张清然说,准备给他一个小惊喜。但是攒钱好痛苦啊,尤其对我们这些女大学生来说,平时食堂吃饭手机费购物好花钱,根本没有存钱的习惯。 老大:“团团,我们一起去逛街。” 不不不,逛街要花钱。 婷婷:“莫愁,时尚杂志推荐的口红真好看,我们去买吧。” 哇,好喜欢,可是粉润润的唇膏也好花钱。/(ㄒoㄒ)/~~ 偲偲:“学校附近有新的冰饮店开张,好好吃的样子,莫愁你不去么?” 好想吃,最喜欢吃冰饮了,可是要存钱呜呜。 虽然诱惑好多,钱钱好像不经意就会飞走,但一想到要给张清然榨果汁,这个念头就战胜了其他,我最终成功攒下了不少米米!人还因此瘦了几斤,因为看着别人吃饭吃零食,自己却要饿肚子,饿得每天瘪着嘴。我抱着果汁机,一想到张清然喝到果汁精神奕奕的样子,幸福的感觉像小天使在我心里飞啊飞。 老大星星眼:“团团,你这是要给我们榨果汁么!都想娶你当老婆了。”老大盯着果汁机流口水。 我微微歪了歪头,挠了挠脑袋:“咳……那个、那个……” 婷婷坏笑:“我猜呀,是团团心疼张清然了。” 偲偲羡慕状:“我们家的莫愁都舍不得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东西,却给张清然买,张清然真是太幸福了。” 我连忙道:“什么呀,既然我买了,就是我们寝室的!大家都可以用。” 全寝室的人一顿欢呼,紧接着老大一把紧紧搂住我,热泪盈眶:“太欣慰了,我们家的团团没有见色忘友!会念书,会做饭,爱干净,还够义气,这么好的老婆哪里找。” 婷婷:“真是好孩子。” 偲偲:“都不想让你嫁了。” 我:“……” 我内心哭笑不得:你们想太多了。 柳树、月光、湖水,大学夜晚有种人文之美。主道两侧的路灯如海中明珠,树叶闪着流光,空气清新怡人,学生们抱着书去上自习,或穿着运动裤在学院路上慢跑。 我扎着马尾,穿着小白鞋,悄悄来到校学生会的办公室。今天张清然值班,女生们说好像可以去探班,不过之前我都没去过。现在越靠近,心里就越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去看张清然,有些不太熟练。 终于到了门口,却不敢进门,我独自一人在窗口晃啊晃,是打声招呼进去呢,还是先给张清然打个电话比较好?偷偷往里面瞄了一眼,嗯嗯,张清然正在开会。再偷偷瞥一下,张清然好像看到我了,我跟他对视了半秒,他唇角浮现起一抹笑。而我居然嗖一下躲到窗户后了,张清然黑眸中的笑意更深。 唔,我怎么做出了这种奇怪的举动?有点懊恼,其实只是下意识不想让他觉得我打扰到他工作。~~~~(>_<)~~~~ 不过会议似乎很快就开完了,其他人渐渐走出,有的伸着懒腰,有的交谈着。 “奇怪,今天副部竟提前让我们回去,好难得!” “那么优秀那么有能力,难怪部长这么信任。” “副部认真工作的样子真迷人,据说他喜欢的女生喜欢他这样。好想变得跟副部一样,也好想有女朋友啊。” “哈哈就算你能力跟副部一样,但是能找到女朋友吗?听说副部喜欢的女孩子温柔又可爱,副部藏得跟什么似得,生怕被我们看见。” 张清然喜欢的女孩子?温柔又可爱?我的心陡然跳漏了一拍,脸上吭哧吭哧发热,他们经过我身边,我赶紧背过身,抬头望月,假装自己是一个路人。 等到他们走得差不多,我才折了回来,学生会里空荡荡的,只剩张清然一个。几盏暖黄的灯亮着,柜子里放着很多文件袋。我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进去。 张清然正在填写会议日志,身姿如兰,写字的姿势十分动人。我悄悄绕到他身后,出其不意的将果汁递到他面前,轻声道:“surprise!” 张清然转过身,眉眼如画,令人怦然心动。嘿嘿一定没想到我会过来吧,惊喜吗,惊喜吗?我心情雀跃着,不知道张清然能不能看出我脸上这种“求惊喜”的表情。 “我把人都清光了。怎么这么久才进来?”张清然歪着头,眼睛噙着笑意。 莫非、难道、刚才那个神速散会……我倏然领悟过来,被他清潭一般的眼眸看着,红晕浮上我脸颊,张清然怎么好像越来越俊美,越来越腹黑了? 他拿起杯子观赏了一会,发现了我的秘密礼物:“你亲手给我榨的吗?” 送果汁给心爱的人是一件浪漫的事,只是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张清然牵引着节奏?但越是这样,越是令我掌心发汗,心跳加速。跟张清然在一起,任何微小的事情,都像西瓜汁一样清甜。 我红着脸:“今天榨了西瓜,很沁凉,我觉得你会喜欢。”浅朱的西瓜色看上去也很舒服,有夏天的味道。 张清然没再逗我,喝了几口,他动作优雅,带着一丝品尝的意味,西瓜汁的香气淡淡散发在空中,他的唇瓣变得更红润迷人。我双手合着,眼含期待。张清然笑着点点头:“非常好喝。只要是莫愁做的,都好喝。” 我双手开心地拉着他的衣角:“是不是瓜超甜的?老板娘说非常好。我自己试试过几次,发现切西瓜块也是有技巧的。大了不行小了也不好。一定要注意比例,这样榨得果肉才最好喝,颜色也好看。”想起在寝室把西瓜籽一粒粒挑出,手挑得好累。 张清然有所感应似得,握住我的手,他轻轻拥住我:“谢谢老婆大人榨的西瓜汁。” “你在说什么呀。” 我瞬间面红耳赤,手在半空中乱晃着。老婆、老婆……心如擂鼓,张清然却还在那笑,皎如月光,迷人极了。 “难道老婆大人不心疼我?”张清然低垂眼眸,嘴角的弧度更深。 “当、当然心疼。”咦不对,这个选择题怎么看都是个坑。(>_<) 张清然抬起眼眸,脸上又是一副优质生的高深莫测,他轻抿唇线,又喝了口西瓜汁:“那就毫无异议了。” 他的情绪变得是不是也太快了?喂喂,张清然你是要当影帝么……(>_<)我后知后觉的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又无意中认同了什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张清然拍拍身边的椅子,我迷迷澄澄地坐过去, 张清然的睫毛好长,眼窝深邃。 “怎么感觉你进入大学后变得坏坏的?” “干事们都开始谈恋爱了,我身为副部也不能落人之后。”张清然眼中笑意更甚,还分给我一半的果汁,“准确的说,是我要开始收网了。” 收网?我是鱼么~~~~(>_<)~~~~但是对着张清然的眼睛,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甜蜜。夏日的空气是西瓜味的,在这个夜晚包裹着我和张清然。外面繁星漫天,湖光如镜,有隐隐萤火宵行。 石榴、香蕉、番茄、草莓,杨梅,全部榨过一遍,张清然说我榨得越来越好喝了,他寝室的兄弟们经常抢着要,连学生会的那批人都学会起哄了。 “副部每天被女友投喂,还不带重样的,单身汪表示受到一万点伤害。” “我也想找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 “副部副部,你最好了,给小的们尝尝吧……” 张清然对我实力宠,对他们反而越来越高冷。摆着一张清俊的脸,不仅丝毫不为所动,还在他们面前,让大伙眼巴巴的看着他优雅地喝完果汁,一滴不剩,并表示:“老婆大人榨的。一滴都不能入外。” 大家哭着在地上打滚,副部太狠了,太狠了,我知道后哭笑不得,张清然什么时候起这么会拉仇恨? 学生会渐渐成了我和张清然的一个相聚点。每逢他晚上值班,我就带着果汁、英语课本去陪他。他处理学生会的事务,我在一边自习。我听着磁带,做着dictation,听完一段,又倒回去复听。英语精听好难,每个时态、连读、复数要特别注意,即使身为英语专业,也会被专八超快的听力速度虐哭。 张清然看我唉声叹气,放下手上的工作,问我怎么了。我左手托着腮,皱着鼻子:“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要说外语呢。让外国人考汉语八级试试看,普通话、粤语、上海话、各地方言一起上,我就不信他们不哭。” 张清然听完笑喷:“你不是很喜欢泰戈尔的《飞鸟集》、纪伯伦的《先知》、《沙与沫》么?不学习国外语言,就无法原文阅读,更好理解的吧。” 这倒是,自从这学期开始接触英美文学后,我对乔叟,莎士比亚,勃朗特三姐妹这些英国文坛作品非常感兴趣,在他们的影响下还自己写了点小说。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可仍然嘟着嘴:“可小说是小说,听力是听力嘛”,我按着录音机的按键,对它好生气哦,“一点也不好用。”时间都浪费在找上次听力的位置上了。 张清然看着我的录音机若有所思地。 过了两周,我照常来到学生会。这次带的是柑橘汁,仿佛有树上结出橘子的阳光和香气。做完英语阅读理解,我伸了个懒腰,张清然用眼神指了指,让我去旁边的架子上帮他拿文件袋。 “第三行第二格。” “哦。”我起身来到架子旁,“是这个吗?”我回头问他,张清然点点头,笑了起来。我直觉这个文件袋有什么不一样。 张清然笑意更深:“打开看看。” 文件袋垫在手里沉沉的,好像是圆形的,圆形?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袋,探头一看,惊喜地叫了出来。 “哇,是sony机!”粉粉的外壳,好美好时尚,我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我抬头向张清然望去,“送给我的吗?” 张清然看到我开心,好像更开心了。 “我去店里专门问过。店员推荐这个,说这款很好。” 我心里一暖,紧接着又蹙眉担心起来:“很贵的吧。”手指抚摸着sony机,质感好好,按键也很轻盈。只是看着这款漂亮的机器,我马上就有做听力的动力了。可是一看就不便宜,张清然送我,我很感动,不过更心疼张清然的荷包,他留着给自己买衣服、运动鞋多好啊。 我喃喃说:“又不是什么生日,以后不要送这么贵的啦。这个就当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吧,不许再送了喔。” 张清然看了我两秒,眼睛浮现一抹疼爱,他揉了揉我的发心:“我老婆为什么这么好。” 每次听到他这样叫,我就克制不住的脸红。 张清然继续道:“不要替我心疼钱包。我的就是你的,我只是提前预支零花而已。” 明明是心疼他的荷包,怎么被他一说,变成我是掌握先生财政大权的小妻子,有点好笑,但又十分甜蜜。 在张清然的劝说下,我试戴好白色耳机,做起英语精听。这款sony机居然还有自动复听功能,果然超级好用!我怔怔看着张清然,开心地说不出话来。他正握着笔,一边解着数学题,一边眼睛含笑,与我对视。气质清俊聪明,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我心里柔软如水,不由得想,喜欢是不是就是这样?你想对他好,而他会对你更好。洋溢的柑橘味空气里,那些让人分辨不清的英文连读、变形,此时此刻在我耳中成了一支英伦浪漫舞曲,轻盈地萦绕在我和张清然身边。 清然,我们一辈子都要好好的。 第十章 恋人之旁 我想到你,每逢从大海上面 射出日光; 我想到你,每逢在泉水上面 映着月光。 我看到你,每逢远方大道上 扬起尘沙; 每逢深夜,行人在狭路之上 心惊胆战。 我听到你,每逢水波在低鸣 汹涌奔腾; 我常在沉寂的林中谛听 万籁无声。 我靠近你,即使你身在远方 依然很近。 太阳将落,马上就照出星光。 愿你光临! ——【德】歌德 碧绿的葡萄藤,打着卷儿蔓延,一株株葡萄垂吊下来,从树下望过去,天空被玉色的绿分割成不同的块状。张清然说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我惊奇地发现是座葡萄园。 “清然,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崇拜地望着他。 “家中长辈认识的朋友。我说有女生每天榨果汁我喝,想带她来看看,他们很高兴的就答应了。” “他们人好好。” “嗯,”张清然点点头,“所以下次他们让我带你见见面。”正在喝水的我差点紧张地一口水呛出:“太、太快了吧。”张清然替我拍拍背,抿唇笑:“太快?” 张清然煞有其事的感叹了一番:“任重而道远,看来我还得加把劲。” 清风拂过。紫色的葡萄微微颤动。我们换上农服,带着白头巾,画面是瞬间变成田园风,我俩对视着,互笑不已。张清然递给我一把剪子,告诉我如何采摘葡萄:“你看,这种就可以摘,”他剪了一串葡萄,为我做着示范,“这样的就先不必摘。” 我大概明白了,跟着点点头。 大大的葡萄园里,我和张清然兴奋地摘着葡萄,看到饱满醇香的葡萄,就像看到了海底的宝藏,好想扑过去。 “我在想,葡萄酒是不是就是这样采酿的?”摘了一大筐后,我渐渐摘不动了,一边歇着休息,一边欣赏张清然的英姿。 张清然不愧是篮球队的,体力好,摘葡萄的姿势也帅气迷人。我嘴上问着问题,实际上,歪着头,双手捧着脸看他。 “一般是这样,不过也分葡萄的种类、时节。像这座庄园,会等十月份迷雾过后再收葡萄,雾将葡萄裹住,会产生种霜状物体。” “霜状物体?”我好奇地询问。 “早古的时候,大家以为是先祖跟神仙缔结的约定,保佑家族的。”张清然转过头,眼睛弯了一笑,“其实是生物酶。酿的葡萄酒含有这种生物酶,喝了对人有好处。比起别的葡萄酒,味道还挺特别的。” “好有趣。”张清然好厉害,什么都懂。 汗水渐渐从张清然额头渗出,空气中飘散着葡萄的醇香味,我踮起脚尖,用纸巾替他擦擦汗,张清然垂下视线,凝视着我:“好像电影里的女孩子,都是在接吻的时候垫脚。” “我、我才没有想接吻呢!”我下意识摆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张清然的嘴唇。他的唇形很好看,也迷人,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张清然“哦”了一声,黑眸含笑看我,过了两秒说:“那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你刚刚一直看我,就是在做准备。” 我脸绯红,好想躲进地里去。 那天我们摘了好多新鲜的葡萄。回来后,我榨着果汁,看了看筐中的葡萄:“还有这么多,算上老大她们也喝不完呀。” 我想了想,轻轻击掌:“啊,不如多榨一些,拿给你的干事同学们喝吧。”他们不是向张清然要了好久么,张清然拿给他们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要。会累到我家莫愁的手。” 我家、我家……我脸上发烧,感觉自己榨得不是葡萄汁,而是葡萄酒了,给熏醉了。 “我不累的。我希望他们尊敬你、对你好。” 张清然是副部,对干事好,男生们才更听他的吧。 后来榨好的葡萄汁,给我们英语系和材料系都送了。大家果然好开心,据说材料系把我评选成“最佳女朋友榜no.1”,张清然高中考试第一,大学每学期拿奖学金都不怎么在乎,现在听到这个,居然请他们班上同学吃了一顿大餐。 我知道后,说:“那时因为他们敬佩你,我才沾光。” 张清然正研究着电子机器人方面的书,我们学校在这个专业领域很强,经常是全国机器人大赛第一名,有时还会进入世界级决赛,今年材料系推荐张清然进入校队学习。 “不,是他们想喝你榨的果汁才讨好我。所以要让他们吃人嘴短,以后不好意思开口。我老婆可不是给他们榨果汁用的。”张清然姿势优雅,高高在上的说。 我哭笑不得,怎么感觉他的腹黑属性愈发明显了,居然想得这么长远。 我们班的女生拿到果汁后也很高兴,大学女生都很爱瘦身减肥,正好用葡萄汁代替晚餐,还求我以后多榨一些,她们出水果出钱都可以。我当然没答应,好东西理应分享。半个学期过去,迎来小考,令她们惊奇的是,我的英语考试竟然拿了第一。 “哇,莫愁你怎么做的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学习恋爱两不误么?!”她们纷纷问,“快告诉我们秘诀!” 我抱着牛津高阶辞典嘻嘻回忆。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每天榨果汁的时候,会背一下单词。晚上睡前会听半个小时英语听力。之前想要弄清这些水果的英文名,也有从水果本身去发散俚语、习语。对了,最近还变得很爱看跟水果庄园有关的英语电影。” 张清然送我的sony机真的好好用呢! “由兴趣散发到学习。”她们看我说得认真无比,简直笑死了但又很佩服,“能够这样散发的,也只有莫愁你吧。” 我挠挠头,谦虚地笑:“还好拉。” 更主要的原因是,清然那么优秀,不想被人说配不上他。 我也想散发出我自己的光芒,让大家更加认可我们,所以不论恋爱、学业还是课外活动,我都不愿意放弃。 金色的秋天挥手告别,初冬走进校园。我仰头看了看天,水蓝色的天空变淡,树枝上的叶子渐渐少了,枯白的树皮显露在外,伸向天际。 “好像孤单起来了。”我背着单肩包,在学校池塘旁背了一会经典电影台词。这学期新增了电影课,外籍教师给我们放了很多电影。背完《阿甘正传》这句“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我朝学生会走去。 天黑得越来越早,果汁也不适合天天喝了。学生会早已灯火通明,最近好几次我都没有直接进去,因为张清然值班变得很忙,不再像之前一样有时间陪我,自己也总感觉打搅他们的工作不好。 我又在门口晃啊晃,不过跟第一次的紧张期待不同,多了一份小小的迷茫,到底进不进去呢?最终还是张清然发现了我,招手让我进来。 我打起笑脸,抱着书,乖巧进门。 “副部女朋友来拉。”“副部有人疼真幸福!汪!”,干事们还是起哄了一下,张清然用“你们再调戏我女朋友试试看”的眼神扫视了他们一圈,大家连忙装作自己突然间十分忙碌。 我笑起来,心里轻松了点,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张清然替我拿过书包,放到他的专属位置上:“今天作业多吗?” 原本想说不多,但看了眼干事们好像正在策划什么活动,需要张清然帮忙的样子,于是我改口道:“还是挺多的,要准备专八呢。不用管我,快去忙吧。” “嗯。”张清然揉了揉我的头,给我倒了杯水,就过去跟干事们讨论了,他们似乎在准备学校年底的大型晚会。 我转回视线,心里有点空空的,手指无意识地转转笔。 张清然桌上还有一份日历,上面还有辩论比赛的时间、全国机器人大赛的时间、学生会汇报的时间、大学英语六级笔试口试的时间、期末考试的时间……行程满当当,眼花缭乱。我把英语单词背得滚瓜乱熟,又做了一份专八模拟试卷,他们还没有讨论完,我想等张清然一起回去,于是又继续低头一遍遍地看语法,最后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伊部,”学生会倏地爆发出一阵惊喜声,“啊啊啊,伊部来了!” 我摸不着状态地抬起头,只见一位纤细白净、气质十分清丽,带着点微微病容的女孩进了门,瞬间被大家团团围住。 我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她。白露深夜之中,她有着初冬第一片雪花的轻柔,她朝众人微微笑着,自带滤镜般的,有一种天然的柔光。 学生会干事们的目光追随着她、欢呼着。那位女孩微笑着转过身,清眸望向张清然,眼睛盈盈一弯,语音语调十分动听。 “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张清然低头看看她,嘴角带着笑,礼貌地回复着。 两人高挑白皙,气质高贵,站在一起,好似金童玉女。 “太好了,伊部回来了!”“伊部回来了!”“哇卡卡卡,她还给我们带了夜宵!”“好棒好棒,伊部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哈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 大家的声音重新流入我的耳中,我这才像真正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有人将伊部带来的夜宵,端了一份给我。 “伊部这次会待得久一些吧。” “天才美少女自古以来都是不幸的,动画片诚不欺我也。明明高分考入我们学校,获得过那么多大奖,还会大提琴,偏偏身体不好,经常病假、休学。” “没事没事,伊部不还挖掘了张副部替自己管理学生会嘛!何况现在部长副部都在,还怕什么事情办不成?别瞎惆怅。” “部长和副部这么优秀,我以前总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我用小勺子搅着酒酿圆子,听她们小声议论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吃不下。 “不好吃吗?”突然,一道好听的女声在我面前响起,伊部正微微弯腰,眼睛看着我,笑着问。 “不不。”我吃了一惊,摆着手,居然自动站起来了。 伊部抿唇笑了笑,用手将耳边一缕发丝挽在了耳后,动作十分好看。跟她平视后,我才发现她皮肤又白又细腻,像那些日剧中的氧气森系女孩。 伊部转过头,朝张清然看了两秒,道:“我先走了。”张清然送她出门,我望着两人的背影,脑袋也跟着停止转动。 直到11点,学生会的工作还在继续,张清然见我困得不行,不忍心让我再等下去,先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又匆匆奔了回去。夜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冷清寂寞,我甚至来不及给他交代一句:保重身体。 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小小的,黯淡无光,果然是冬天了呢。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寝室,大家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摸进去。桌子上还放着榨汁机,它前几天被我清洗过了,这个季节已经不适用。默默看了它一眼,将榨汁机擦干净,塞到小箱子里,锁进储物柜。被一起收藏进去的,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梧桐叶一片片凋零,大学马路上铺了一层褐色树叶。张清然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已经有三周没见面了,他跟伊部带领辩论队打入决赛。伊姿慧步步为营,张清然逻辑缜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攻防无敌。我一个人在大学餐厅吃着饭,抬头看着学校电视转播的这场精彩辩论,屏幕上俊美的男生女生在辩论末了相视一笑,全场一片欢呼。 “两人真是天才!”旁边吃饭的女生们讨论着。 “男的真帅,女的气质好,嘿嘿我猜私底下肯定有暧昧。” “都是学霸,简直天生一对。” 我默默起身,将餐盘送往回收处。以前都是跟张清然一起送的,那时聊聊笑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段路还有点长。 夜空没有星星,校广播电台播放着孤独的旋律。擦身而过的学生们带着笑,散着步的学生恋人们,女生偷偷将手放在男生口袋里,体育系男生依旧穿着运动短裤排队跑着步。 清然,我好想你。 我情绪有点低落,老大她们似乎察觉了,室友们拉着我逛街、参加集体活动,把从家乡带来的零食给我吃。 偲偲:“这是四川最好吃的灯影牛肉,莫愁你快尝尝。” 婷婷:“这次时尚杂志送面膜,给你一片。” 老大递给我两张话剧票:“哈哈哈,这是我演的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叫张清然跟你一起去看吧!” 我们都惊讶不已。 “老大,你都演上话剧了。” “以后成了影后,可别忘了我们!” “老大,你演的什么啊?” 老大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嘿嘿嘿,我演的不是白雪公主。” 婷婷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大家看着婷婷:“……” 婷婷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老大比较帅嘛,该演王子!” 老大继续挠了挠头:“不,我演的也不是王子。” 偲偲:“那老大你演的谁?总不至于是小矮人吧。”老大这身高也不像啊。 老大一脸正气:“我演的是树。” 大家集体停顿了三秒,干咳了一下,接着道:“没事没事,周星驰说过,没有小演员只有好演员!跑龙套也是成为好演员的第一步。” 老大:“为什么被你们一说,我觉得自己更惨了?” 我耳朵贴着电话筒,手里拿着话剧票,跟张清然通话:“老大的话剧,《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搞笑版,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张清然笑了两声:“那一起去看吧。好久都没好好在一起了。”他的声音带着歉意。 原来他也知道,本来这段时间心情是有些低落,但是听到张清然这样说,就完全不会这样想了。而且印象中,张清然什么都做得最好,所以从不需要向别人道歉。唯一的几次道歉,好像都是对我。这算不算也是特殊待遇呢,我抿嘴笑。 我手卷着电话线,摇摇头:“没什么的,你也很辛苦吧。看到你们辩论队进入决赛,真为你们开心。” 他那么忙,我也应该体谅他。 “莫愁,为什么你这么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继续传来他好听的嗓音,“真想抱抱你。” 心跳快了一拍。 “什、什么呀。” 他轻笑起来:“抱抱你,我好像就有力量了。” 一股暖流无声地淌过我的心扉,伴随着温馨的感觉,发现自己也很想抱抱他,感觉清然他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他很优秀,能力也很强,可经常不由自主的心疼他,就像心疼小孩子一样。 “周五晚上七点,话剧厅门口见。” 我抱紧话筒,大大地应了一声:“嗯!” 这几天我做阅读理解哼着孙燕姿的歌,在寝室哼着周杰伦的歌,去英语视听室哼着小甜甜布兰妮的歌。想到周五跟张清然的见面,心都飘起来了。上课都对着老师傻傻地笑,周围的同学看到,纷纷佩服道:“天啊,这么难背的课文,莫愁学得都笑出来了,看样子期末又要拿第一了。” 我听见了,转头对她们笑,她们说感受到了一种王之霸气。 “王之霸气是什么?”我问。 众人往后一退,指指我:“就是你现在这样。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开心样子。” 好奇怪的形容,不过还是笑眯眯,浑身轻快地去上晚自习,我要把所有科目都温习了,专门把周五晚上空出来。要美美的去见张清然,我让婷婷帮我挑选衣服,这次她帮我选了一件红色收腰裙。乌发雪肤,腰肢纤细,手腕白净,比平日多了一份清艳。 我有点羞涩,不敢直视镜子中的自己:“会不会太、太那个了……”说不出那种感觉,这身打扮可能会吸引很多目光。 婷婷满意地将我往镜子前推了推:“就是要所有男生都为你惊艳呀!这样才小别胜新婚,让张清然不敢懈怠,否则我们的莫愁就被别人抢走拉。” 偲偲也握着拳头:“对,打扮得美美的,把那个伊姿慧比下去!” 她一说完,寝室的空气顿时一滞。我微微迟疑着,连寝室的人也觉得张清然跟伊姿慧会发生点什么吗?还是伊姿慧本身太优秀了,所以才让女生们都觉得张清然跟她也很配。 看到我脸色微微一僵,大家有几分尴尬,老大连忙打圆场。 “我们团团比那个伊姿慧好百倍好么?她哪能跟团团比!”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身边还有我们呢!” 婷婷、偲偲连忙道:“瞧我说的,张清然这么喜欢我们的莫愁,根本不需要跟伊姿慧比,莫愁就是最好的。” 我抬眸,过了两秒,朝她们一笑:“是的!我对清然有信心!” 我正视着镜子里穿着漂亮红裙的女孩,给自己默默打气,加油莫愁,今晚要跟清然好好见面啊! 学校的话剧厅被黑色的铁栏拦着,话剧团的成员搬着一张桌子在前面收票。好多人都在排队交票,大部分是情侣,女生笑颜如花,望着男生,男生们一脸宠溺。我满脸向往地看着她们,待会我跟张清然也是这样吧。 天空青紫、深蓝、褐黄交织,仿佛贝壳一层层纹理,西方隐隐看到薄白的月。我背了一个珍珠包,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上不少男生女生回头看我。 “那个女生真漂亮。” “是什么系的?” “嘻嘻,你去认识一下师妹啊,不过人家肯定有男朋友了。” 晚风拂过发丝,红裙美如榴花。被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议论,还是第一次,感觉很不自在,也不习惯,被太多人注视似乎也不好呢。 我微微低下头,扶了扶包包的肩链,步伐加快了些。来到门口,搜索着人群,张清然会在什么地方?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看到。咦,我不太确信,又环视了几圈。张清然一向比我早到,说起来,每次的确是他先到,然后身姿卓然,微笑地等我,所以我从来不用找他。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我先到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拍拍脸,让自己赶紧镇定下来,这次就让我先等他吧。 月亮越升越高,天色只是一瞬间就黯了下来。排队进场的人越来越少,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夜色透出话剧厅的光线,一内一外,截然不同的冷暖色调。收票的人冲我们喊着:“快开场了,要进的赶紧进!” “好险好险,差点就赶不上了!”有两对情侣连忙飞奔,带着笑声进去了。 话剧门口越来越寂寥,我不安地来走去。张清然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忘记了,还是记错了时间?想象着各种坏情况,可惜我已经出门,没有带电话卡,不然就可以跟他打电话了。去他们寝室找他也不太可行,楼下管理员老爷爷那就不让进,好着急。夜晚的温度又降低了,风刮着裙子,浑身渐冷,我搓了搓胳膊。 “我能请你一起看话剧吗?”旁边一位男生朝我开口。 小小的吓一跳,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好像是一直在不远处看了我许久。 “我、我在等人。”我赶紧解释。 “他好像不会来了吧。”对方说着,看了我一眼。难过与沮丧瞬间袭击了我,自己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旁人说出又是一回事。他一愣,连忙摆手,“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我没哭啊,什么情况?等他走远了些,从包包里掏出镜子,借着昏暗的路灯才发现自己眼眶发红,忍着难受的样子的确像快哭了。我没有埋怨张清然,真的,只是看到其他恋人有说有笑地进去了,自己一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有点孤单,还有深深的不安。 夜风猛得一吹,树枝哗啦摆动。收票的人也搬着桌子进去了,话剧厅的门关上,最后一丝暖色的光线也不见了。教学楼、公寓楼在四周灰蒙蒙地矗立着。我也被灰暗的阴影笼罩着,特地穿的红裙蒙上了一层灰,顿时失去了活力。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惊喜转过身:“清然?” 下一秒,神情变回失落。对方不是张清然,是他手下一位带眼镜的干事,我们曾在学生会见过面。对方也十分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带着歉意和内疚。 “那个,副部今天跟部长有急事,无法赴约。他特地让我来找你,让你自己先看,不用等他。不好意思,我弄忘了,现在才记起。没想到你还在,等了很久吧。” 我强打精神,扯出一个笑:“没关系,反正我作业还没做完,我先回去做作业好了。你回去吧,告诉清然,让他别担心我。也谢谢你特地跑来通知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试探地问:“对不起啊,瞧我这记性。” 想起刚刚镜子中自己想哭的样子,被这样看到可不好,我赶紧更用力的站直身体,做出精神饱满的神态:“没事啊,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回去吧!” 在我再三强调没事之后,对方才肯走,还回头看了我几次。 夜色渐浓,狂风大作,整个话剧厅前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不见了。没事的,张清然临时有事,完全可以理解嘛!这也是没办法,避免不了,又不是他愿意的。 我没事的!我对自己说道,环抱住自己,好冷。 密密麻麻的冬雨倏然从天而降,夹着寒气袭来,不一会儿灰色建筑就被淋成黑洞洞的一片。学院道上的学生们大叫着下雨啦下雨啦,把书包顶在头顶上狂奔。我也慌张了一下,头发逐渐被淋湿,裙子像朵被打湿的芭蕉花。 雨水浇在我脸上,抹了抹脸,睫毛被雨珠黏成雾蒙蒙的。 大雨中有一对人影一闪而过。红色雨伞下,男孩的衣服披在女孩纤瘦的肩膀上。那是张清然与伊姿慧。 清然,我想喊他,起身去追,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包包跌出一米之外,膝盖破了皮,流出血来。就这么一会,浑身已被雨水打得透湿,红裙狼狈不堪,一滴水珠突兀地从我脸上滑落,热的、滚烫的。 一拐一瘸回到寝室,幸好婷婷偲偲她们不在,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否则她们一定会心疼。我洗了个热水澡,水流进伤口的时候,快疼哭了。水池里红色的裙子摔脏了,没有了之前的美丽,脏兮兮的一片。只是一件裙子却看得人鼻酸。 “咦,灯亮着,莫愁回来了么?” “回来的比我们还快啊,嘻嘻,肯定是被张清然送回来的。” 婷婷她们开门的声音传来,我赶紧吸了下鼻子,匆忙地藏起裙子,不想让她们看到。我飞快的抹了抹眼睛,转头笑着回应:“是啊,我回来了。” 她们几人也淋了雨,衣服半湿,她们擦着头发,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还沉浸在老大的话剧中。 “哈哈,白雪公主竟然是男的反串,笑死我了。” “唯一死的就是那头熊,但我居然心酸了一下。” 婷婷偲偲聊得正欢,顺带问我:“对吧,莫愁?” 心中一慌,完全不知道剧情,但又不想她们担心我,我眼睛虚瞄别处,结结巴巴地开口:“是啊,好好笑,老大演得很好呢。哈哈。” 婷婷偲偲闻言一愣,有些奇怪地转过头:“老大演的是树,树也能看出演技吗?” “哈哈,是啊,谁叫她是老大嘛。”我干笑着,自己太不会撒谎了。 她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细如发的女孩,目光仔细地打量着我,最后停留在我不自然的手肘和膝盖上。 婷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撩起我的睡衣。 “天!莫愁,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腿也破了好大一块!”婷婷偲偲惊呼了起来,两人一个连忙过来蹲在我的腿边,一个立刻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她们把我扶坐到椅子上,让我的脚搁在另外一个凳子上。 婷婷小心翼翼地帮我用双氧水涂着伤口,眼睛里溢满关心:“怎么伤成这样?” 火辣辣的刺痛袭来,我咬牙摇头。 偲偲生气道:“是谁干的?是不是张清然?!” 我连忙道:“不关张清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婷婷脸一冷:“张清然呢,你摔了,他怎么不在?” 我绞着手指,吞吞吐吐:“他、他可担心了,但他是男的,进不来。这不,他就提前送我回来了,所以我不太知道老大的戏份……” 越说越心虚。 偲偲盯着我的脸:“是吗?可老大的戏份从开场都有,你们真的看了吗?” 我连忙附和:“当然看了。” 婷婷静默了一会,问道:“老大演的是第几颗树?。” “啊?”我惊呆了,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婷婷安静地涂完药,安静地用纱布为我包好伤口,安静地放回医药箱,然后突然发作,:“我找张清然说理去!” 偲偲单手叉腰,同样打抱不平:“我们把莫愁交给他,他怎么照顾的,太欺负人了。” 见两人扭头就要冲出寝室,我连忙拦住她们,受伤的腿又撞到了椅子,痛得我眉头一皱。 “不要去,真不关他的事……”我抱着她们的腰,眼泪不小心掉了下来,沙哑着嗓子,“不怪他。”一开始说谎遮掩,就是因为知道她们一定会为我出头。她们是我最好的室友,是关心我护着我的朋友。不想她们难做,不想张清然难做,所以才想掩饰过去。 我抱着她们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也跟我一起抱头哭了起来。 “团团,你就是太好心了,这种时候怎么能不找他呢?” “你看那破了那么大一块皮,万一留下疤怎么办……”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有你们关心我,我一点也不疼。” 摔倒的时候,膝盖是疼的,心也是疼的。心里堵得慌。可是被你们安慰后,大家一起哭过后,反而慢慢镇定下来。我好了很多,我想,就算失去了所有,只要有你们在就够了。窗外的夜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而友情却是寒冷里一团暖光。有她们在,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可以像个小孩子在她们怀里放纵地哭着。 膝盖上的伤疤渐渐愈合,皮肤被疤壳紧在一起,稍稍一用力就痛。这倒没什么,只是走路一拖一拖的,走哪里都被“瞻仰”。于是除了上课,室友们什么地方都不让我去,只准我好好养伤,帮我买饭打水跑腿。 我吃着热乎乎的饭,幸福的眯起眼:“你们对我真好。” 老大捏我鼻子:“你经常帮我洗跆拳道服,还帮我擦拳击手套,这算个啥?” 婷婷帮我打好两瓶开水,靠在墙壁边:“我的口语还是莫愁你帮我提升的呢,没法以身相许,提提开水还是可以的。” 偲偲道:“就是就是,我生病了,你还在医院陪我呢。” 我嘿嘿笑了两声:“都是小事。怎么被你们一说,感觉自己好像特别伟大。” 大家齐声:“本来就是啊!” 张清然打来电话,寝室一致对外,让我对张清然冷淡一点,不要那么快原谅他,事关女生的尊严。 张清然歉意很深:“话剧没陪你看成。” 大家看着我,在大家的目光压力下,我淡淡的回复着:“哦。” 张清然柔声说:“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也替我向老大道歉。”老大听到后,清咳了一声,脸上对张清然的反对不那么明显了。 但婷婷和偲偲立刻用眼神提醒我,不可以就这么放过他,我只得继续装冷酷:“哦。” 张清然:“是不是还是不开心?” 正想说些什么,电话那边有人喊“张清然,老师叫你去一趟教学楼”,我连忙改口:“既然老师叫你,你就先过去吧。”对老师尊重是很必要的,我不想张清然难做。 张清然叮嘱我:“等我回来。” 我挂断电话,室友们立刻扑上来,对我谆谆教导。 “就知道心疼张清然,都不告诉他你受伤了。” “算他有良心,知道买零食看电影补偿。” “不过还是要好好调教,让他下次不要再犯。” 冬天把灰色涂抹进整个大学,天气更冷了,树木萧索,学生们也不爱出来了。校园里经常空荡荡的,张清然也更忙了。辩论赛决赛之后,是演讲大赛,再是学校领导都非常重视国际机器人大赛。 学校老师让记者站跟踪报道,我在种种报道新闻看到,张清然一直被视作种子选手,是非常有天赋的后辈。学校电视台播放着采访张清然的纪录片,张清然凝视着比赛机器人,双眼清亮,用修长的手指操控着遥控杆,神情非常投入。 记者问:“对比赛有信心吗?” 张清然镇定自若:“嗯。我们校队准备了很久!” 我从没见过他脸上闪过那样的光,从前的奥数、其他竞赛,张清然都是一张“我很聪明”的脸,但是现在他脸上还洋溢着一种热血。明明都有黑眼圈,每天实验到凌晨,打过来的电话却满是兴奋。 “莫愁我发现了一种新的算法,可以让机器人能动性更强。” “莫愁,这个太有趣了!总有一天我要为你做个机器人。” 我也被他的热血传染,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清然,我很开心你找到了自己真正喜爱的事!平时那些事,无论学习,还是学生会,感觉你游刃有余,但不够尽兴。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却像是找到灵魂中的自由。虽然辛苦,但是非常享受!”是啊,张清然本来就是理工生,处理事务虽拿手,但是大材小用,总感觉他的高智商还能发挥更大的贡献。 张清然的语气更加柔和:“莫愁,只有你最懂我。” 我仿佛看到寒冬之中,张清然目光微动,轻轻浅笑。 班上同学之间流传起织围巾,下课后,女生们从课桌下拿出毛线,用两只浅棕色的棒针勾着,一针带着线勾过来,再另一针反勾过去,白色、黄色、红色还有深棕色、深蓝色,有的已织好了一大段,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 我有点好奇:“怎么都在织啊?” 大家笑嘻嘻地说:“这就不懂了吧。本来就是冬天,再过一个月就是圣诞节,刚好自己织围巾自己戴呢!” 我眼睛放光,一拍掌:“你们怎么这么聪明!” 大家笑:“学姐们传下来的。” 学校外面的街上果然全部卖起毛线了,毛线一束一束地挂着,像柔软蓬松的棉花糖,五颜六色,看上去温暖无比,每个颜色都好看。 我快逛了一圈,想找最适合的颜色。店主吆喝着:“小姑娘,冬天给自己织条围巾呗。给自己织,给男朋友织都行。” 我停下看看,抚摸着毛线,很软和呢。 店主笑道:“给男友织条围巾吧,他肯定很喜欢。” 上次电视台的录影里,张清然每天要跟那些机器人打交道,越到深冬,手和脖子一定越发冷,想象着那个画面,好心疼。我想给张清然织一条围巾,最好还有手套。 我东摸摸西摸摸,又对着镜子比了比,最后选择了深蓝色的毛线。张清然深冬带上深蓝色的围巾,配着深蓝色的手套,一定很帅气。店主人不错,买毛线送棒针,还教你怎么织。她手指灵巧飞舞,毛线与棒针在她手上,如蝴蝶穿花,轮到我手上,却如慢动作回放,还是带卡带的。教了我三遍,我才磕磕绊绊地大概明白怎么弄。 店主安慰我:“送给男友的吧?只要是你织的,不管织成什么样,他都会喜欢。” 我:“……” 怎么感觉老板娘对我织的围巾都不抱希望了。仰望苍天。 我快活地拎着毛线回寝室,老大她们讲电话,我躺在床上打毛线,婷婷偲偲研究时尚杂志,我哼着曼妮摩尔的歌打毛线,大家叫我一起看恐怖电影,我坐在屏幕前面,其他人吓得尖叫,我神情愉悦地继续打。 老大她们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围在我身边。 “又有点嫉妒张清然了。” “团团给他织围巾,都不理我们了。” “连看恐怖片,都能一直笑。” 我哭笑不得:“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抚了抚已经织好的部分,虽然短短的,还有点扭扭的,我用手指摆了摆位置,还发现了一个漏针形成的小洞→_→ 但想到张清然惊喜戴上的模样,心里就流淌着期盼。他会不会嫌弃丑呢?我皱了皱眉,唔,待会偷偷在小洞洞上缝颗小爱心遮一遮吧。我一边打着一边谋划,连打久了肩膀酸痛都忽略掉了。 深蓝色毛线还差一点点就用完了,还要再织一双手套。我又去老板娘那买了两束毛线,买完想到了老大她们,虽然没有时间再织围巾送给她们了,不过嘛……嘿嘿。 老大她们回到寝室,看到桌子上的毛线山丘,都惊呆了。我模仿李小龙撇了瞥鼻子,露出一个酷炫的笑容:“送你们的。下次一起看恐怖片,一起织啊。” 婷婷偲偲老大笑喷:“这是一言不合就织围巾么。” 用脸蹭了蹭织好的围巾,我对着镜子试戴了一下。深蓝色真好看,很有气质,而且暖和和的,冬天一定不会冷。 我翻起围巾的一个小角,不由得弯起了眼,那上面被我突发奇想,用针缝了莫愁清然几个字,中间一个小爱心,就是字体有点歪歪扭扭的。他要是介意,大不了下次再补一条吧。我低头看着这几个字,又偷笑了几下,像是偷偷藏好的一个小秘密。 凛冬将至,天空浅白,小小的细雪飞舞。地上有薄薄的雪,树梢披着细碎的冰绡,我哼着曲子,朝张清然机器人校队实验室走去。张清然收到礼物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觉得我很贤惠,我歪头幻想着,心里满满的期待,不过被我打漏几针用小爱心掩饰的地方马上浮过脑海。 “第一次总会有点不完美嘛!”我假装咳了一下,自己安慰自己,“心意到了,围巾很暖和不就够了么?这可是莫愁牌围巾呢嘻嘻。” 实验室越来越近,灰色的玻璃窗,雪白的墙壁,冰冷的机械感和科学感。果然是很神圣的地方,感觉都不同。我也不由得变得轻手轻脚起来,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员擦肩而过,稍稍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把围巾送了就走,心里打定主意,我只想偷偷来看清然一会。 机械声越来越响,混合着电子鸣叫声。我透过窗户看到,好几个机器人在地上滑动着,机械臂上下摆动,眼睛一亮一亮,看上去好科幻啊。 张清然一身白色实验服,聚精会神地操纵着遥控杆。他低垂着眼眸,目光温柔而认真,全身上下散发着干净的科学家气质。 在这一刻,他是我心中最纯粹的少年。我隔门遥望,眼睛情不自禁温柔起来,内心满满的崇拜。 “清然……”我脸上带着笑,正准备推开门。 一双纤细雪白的双手环上了张清然,紧接着一条棕色围巾裹在了他的脖间。那条围巾印着奢侈品牌的经典图案,一看就很有质感、价格不菲。 伊姿慧清瘦的脸上浮现着笑意,她仰头望着张清然,两人交谈了半晌,伊姿慧再次替张清然理了理围巾,双手才放了下来。 深蓝色的围巾从我手上轻轻滑落在地,被粉线缝着莫愁喜欢清然的那一面沾上了灰。我用手捂住嘴,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脑袋空白一片,心里非常难过,像被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 我捡起围巾,朝门外奔去。不能让张清然看见,不想让张清然看见。冰冷的雪花从天而落,像一串串冰雨,我在高高的教学楼中间奔跑着,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风吹过我的脸、我的脖颈,带着令人恐慌的寒气。 寝室里谁也不知道我去看过张清然,室友们还在问我什么时候把围巾送给他。我嘴里应着快了快了,背过身心里却堵得慌。我跟张清然之间还能够继续下去吗?伊姿慧那么优秀,张清然怎么看待她的呢? 夜里翻来覆去,又不想再次惊动室友们,给她们添麻烦,最后自己一个人抱着围巾,在走廊呜呜地哭。哭得鼻子堵住了,呼吸不过来。像失恋了一样,失魂落魄了好几天。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小恶魔李莫愁说,张清然高中就是天才,现在学生会副部,辩论赛第二名,机器人校队成员,年年拿奖学金,大学里比你漂亮、优秀的女生多多了,你怎么比得过伊姿慧?小天使李莫愁说,张清然喜欢你感受不到吗?你忘了他对你的好吗?你对他的信任呢? 心里闷闷的,躲到被子下,想逃避。我信任张清然,他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讨厌不够优秀的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想起很久以前,参加新概念的时候,那时我怕张清然对我失望,而现在,我对这样的自己失望。 为什么我不能更漂亮,更可爱,更优秀?女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够自信开朗,只是偶尔也会失落、不安。张清然,这样的我,是不是配不上如此光彩熠熠的你? 沉默了好些天,反复给自己打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了勇气。但是已经渐渐想清楚,我决定打电话告诉张清然我的心情。我相信张清然,也想听听他的说法。明明只十天不到,却感觉像是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打电话到他的寝室,大汪说他跟伊姿慧被学校选中,作为优秀大学生,在外校进行访问。大汪:“你别担心!老大现在可火呢!大大小小的奖项一大堆,外校女生都想偷偷混进来看他!他在外校都居然有后援会了,还把他各种活动,什么辩论比赛、演讲比赛啦、机器人大赛做成剪辑,说这个男生好清俊好不做作简直有毒!” “你知道她们可耻到什么程度么?还想贿赂我们寝室接近他!不过嘿嘿有个太太团的,聊着聊着,跟我们寝室一兄弟好上了。” “老大幸福,有你这个英语系的高材生罩着,我们可就惨咯。英语六级要考试了,去背英语单词咯。” 我静静听他说着,心里淡淡的开心,又有点难过。好像不知不觉,我跟张清然已经差距那么大了。 我把织给张清然的围巾手套随身带着,准备有机会见到他再送出去。综合英语课上,轮到课堂每日一句英语分享。旁边的男生上去,用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的写上:“single is simple, double is trouble。”他对全班人念着这句话,我感到这句话好像是特地写给我看的一样。我摸了摸桌上的蓝色围巾,无神的盯着黑板上的这句话,就是这样的吗?一个人是简单,两个人是麻烦。拥有时很甜蜜,失去时患得患失。 张清然在校队封闭集训,这段日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也努力冷静地备考专业八级,让自己忘掉这些事。冬天的图书馆,空气多了一股冰冷。临近期末考试、四六级,还有其他考试考证,用功的人还是非常拼命。图书馆里大家戴着各种颜色的围巾、手套,自带热乎乎的水驱寒。 原本给张清然织的那条深蓝色围巾戴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围巾是按照男生的尺寸织的,有些大了,快把我的脸埋了进去。但是现在的我,反而喜欢这样被掩藏的感觉。我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毛绒绒的耳套,素净地在图书馆里,握着黑色中性笔一张一张做着试卷。 白色耳线连着sony机,听力磁带反反复复的播放、倒回。阅读理解定下倒计时时间,每张试卷、题型严格分析。粉色豆浆杯盛满了热水,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袅袅消散。自评分数,研究着考点,把语法知识、通常会出错的题整理到笔记本上写下。有时累了,就跟其他来图书馆学习的人一样,在桌子上趴一下解解乏。 sony机映入我的视线,手指抚摸着它的外壳,即使被我用了这么多遍,还是这么好看。张清然、清然,我在心底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回想起当初张清然含笑指示我去柜子拿文件袋的样子。无声地弯起唇角,又有点苦涩。我下定决心,用力闭起眼,再睁开,清空脑袋里的杂念,再次投入到刷题之中。 冬天的冷是带着寒劲的,自习结束后出来,被风一吹,像被冰之女王施了法术,整个人寒冷无比,缩成一团。我搓了搓手,望了望天,天空惨白一片,没有翠鸟啾鸣,偶尔一片枯黄之叶孤零零落下。 老大她们被我这种早出晚归不要命学习的毅力给惊呆了。她们担忧地看着我,放轻了声音问:“团团啊,你这是准备拿第一么,拿最高奖学金?” 我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是的哦!等我拿到奖学金,请你们吃饭!给你们买礼物。” 老大她们点点头笑,却并没有兴奋起来,还是担心地劝着我。 “其实不用这么拼。” “对啊对啊,我们没有礼物也没关系,大家一起开心就好!” “是啊,明天别自习了吧,放松一下,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学校酸菜鱼火锅非常不错,咕噜咕噜煮着,大冬天吃火锅超爽超热闹呢?”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笑着说:“你们去吧,时间不太够,我还想多准备一下。” 老大她们不明所以:“可我们明年才考,还有三个月,你英语那么好,足够了。” 婷婷瞥了瞥我书包露出的一角,小小的惊呼:“英语六级?你怎么在做六级的试卷,我们英专不考这个,做这个多浪费时间啊。” 我赶紧把六级模拟题试卷往包里推了推,笑嘻嘻地掩饰着:“专八比跟英语六级难,所以才先练练手,过度一下嘛。” 偲偲一直没有做声,直到这时才开口:“莫愁,你是不是在帮张清然做准备?他校队封闭训练,肯定没时间刷题,所以你先替他把考点摸熟了?” 我赶紧把整理好的考试要点,六级考点几个字往书包里遮了遮:“我是他女朋友,做这些,我是心甘情愿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理解他,我相信张清然不会负我,虽然这段时间的确很孤独。 老大她们红了眼眶,指着我挂在床边的围巾。 “你织的那么辛苦,花了整整50天,他戴都没戴!” “因为他在集训。”我轻声辩解。 “他说不定跟那个伊姿慧早有一腿了!” “不会,我相信张清然不是这种人。” 老大她们抱着我:“团团,你怎么这么傻!你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有那么多好男生追你。” 我像个大人一样,也回抱着她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信任张清然,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我看着她们的眼睛,认真的说:“现在是他们校队最关键的时刻,只要全国比赛拿到资格,就能去美国参加世界级决赛。在这块上,我帮不了他,无法给他更多的支持。但我能在我拿手的领域,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他做这些,这是他的梦想,能够帮到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很愿意,我真的不觉得委屈。” “如果、如果将来他跟比我更优秀的人在一起了,我也接受。但我不会自怨自艾,我只会把自己变得更优秀。” 男生太过优秀,跟对方在一起,女生都比较容易自卑、怀疑自己是否配地上吧?但我已经想清楚了。匹配得上,与匹配得上他对我的好,是两个概念。我并不是因为张清然优秀而喜欢上他。是他鼓励我,让我绽放出自己没有见过的光芒;是他支持我,让我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美丽风景;是他珍惜我,让我尝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呵护,这样的少年值得我用所有去爱。 第一次见到那么优秀美丽的伊姿慧,我下意识地有着女生通有的自卑,第二次撞见张清然和伊姿慧在雨中奔跑,会寻求室友们的安慰,第三次看见伊姿慧为张清然围上围巾,我失魂落魄……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我没有底气。然而现在,我想通了,这些跟伊姿慧无关,跟张清然也无关。如果因此嫉妒,自我怀疑,那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伊姿慧,甚至还有比她更优秀的人,自己比得过来么? 我爱张清然,那是比喜欢还要深的心情。我想拥有值得被张清然爱的自信,我想成为张清然眼中的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比较、代替。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拥有这份自信呢? 思考了很久很久,我得出自己的答案: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绽放出更耀眼的明亮,要对张清然更好,信任他、理解他,永远支持他。我要拥有独立的自我精神、自己的爱好,也要与他深情不移。无需跟任何女孩比较,我就是配得上他对我的好。 清然过去为我做的够多了,现在,他有自己的梦想要拼搏,不能每天在我身边,那么这段路,让我先独自往前走一段吧! 综英课上,这一次同学在墨绿色黑板上写下的英文句子是:“to love is nothing, to be loved is something,to love and to be loved is everything.”爱人是痛苦的,被爱是美好的,而两人相爱才是幸福。但我更愿意理解成,付出爱一无所有,被爱拥有一些,同时爱着与被爱才是拥有一切。 第十一章 我爱你以终生的呼吸、微笑和泪珠 我是怎样地爱你?让我逐一细算。 我爱你尽我的心灵所能及到的 深邃、宽广、高度——正象我所探求 冥冥中上帝的存在和深厚的神恩。 我爱你之深,就象日光和烛焰下 那每天不用说得的需要。我不加思虑地 爱你,就象男子们为正义而争; 我纯洁地爱你,象他们在赞美前低头。 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我爱你 以满怀热情,就象往日满腔的辛酸; 我爱你,抵得上那似乎随着消失的圣者 而消逝的爱慕。我爱你以我终生的 呼吸,微笑和泪珠——假使是上帝的 意旨,那么,我死了我还要更加爱你。 ——【英】伊丽莎白·白朗宁 我在记者站整理着校报稿件,站长带回消息,我们学校机器人校队命悬一线,上一场比赛失利,能不能最后冲进世界大赛,要看跟另外一支校队的比赛结果。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飞到嗓子眼:“那我们胜算大吗?!”如果就此失利,张清然一定会非常沮丧,为了这个比赛,他每天顾不上吃饭,甚至连吃没吃都忘了。 “我看你是在担心张清然吧。”副站长调侃我,还是站长为人细致,好心安慰我:“他们今晚回校,你去安慰安慰你男友,他肯定很高兴。” 我点头:“好。”其实我心里早就心疼死了。 记者站另外一个成员插嘴:“今晚吗?”他挠挠头,“听说今晚学生会部长包了港式茶餐厅,替他们接风洗尘。” 副站长夸张道:“学生会真有钱。” 我微微怔了怔。 副站长瞧了瞧我,连忙接着说:“这么有钱,要不我去追那个部长得了?” 站长交叉手臂,瞥了他一眼:“凭你这的智商,只会被她指使得团团转。没有两把刷子能当部长?” 我垂了垂眼眸。 副站长朝站长挤挤眼,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看来我很有价值,连她都想挖我。怎么办,没有我,你会不会很寂寞?” 站长:“当然。”副会长正得意,站长补了一句,“毕竟少了个能赚钱的苦工。” 副站长趴在站长肩膀上,嬉皮笑脸:“别这样说嘛。我知道你心里是舍不得我。不过,你从来不送我礼物,你看莫愁,她男朋友真心机,从高中起就在打莫愁注意了。” 站长挑眉:“哦。” 副站长拿起我粉色的豆浆杯,在站长面前晃来晃去:“你看你看,送的什么?杯子!杯子,一辈子啊,懂不懂?” 全记者站的成员都跟着笑了起来,纷纷叫着“张清然好腹黑啊”“原来莫愁早就被人盯上了”,我也跟着笑了笑,知道他们是想了解气氛,故意在我面前打打闹闹。 我盯着那个粉色的豆浆杯看了许久。 杯子。 一辈子。 翻开日记本,关于《呵护张清然作战大计划》的那页,上面写满了想为他做的事,想为他榨新鲜的果汁,想给他织围巾手套,想帮忙整理英语六级的考点,想为他的比赛加油打气,想做他最好的女朋友,和最可爱最爱他的迷妹…… 我抚摸着米黄色的页面,空格的地方被我画满了粉粉的桃心,还有印有可爱咖啡、猫咪图案的胶布,充满着我所幻想的跟他甜蜜在一起的无数未来画面。那些做了的事,末尾都打过一个小勾。那些想为你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我没有遗憾,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张清然,我喜欢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我拨通了张清然的电话,手紧紧地拽着电话线,含着满满的决心:“清然,你今晚八点在吗?” 张清然笑了一声,我能听出温柔从他疲累的语气里溢出:“可能要跟队员一起吃饭。” 我停了停,毅然道:“晚上八点,我在你楼下等你。” 不等他回应,就把电话挂了。我想,这是我人生中最决断的一场约定。不想给自己任何退路,不想再犹犹豫豫。我要做回那个开心明朗的李莫愁,要做回那个张清然最喜欢的李莫愁。张清然,你一定是真心喜欢我的对吧。 男生公寓我只在大一新生时去过一次,跟充满着柔软气息的女生公寓不同,那边一靠近就能感受粗狂的男性味,窗口们晒着男生们的衣物,楼下还有人踢着球,有点冬天冷硬的感觉。 我们几个女生一字排开,走到男生公寓楼下。我的围巾在空中荡气回肠,老大连帽衫半遮着眼,婷婷风衣肃穆,衣领高翻,偲偲带着叼炸天的墨镜,气势汹汹,仿佛自带赌神背景音。只是一阵寒风吹过,大家便齐齐打了个喷嚏,我揉揉冻红的鼻子,从刚刚酷酷女生变成小白兔。 来来往往的男生们忍俊不住,纷纷瞟着我们,好像很少看到这么多女生出动,脸上写满了好奇。 老大把大汪叫下来了:“张清然今晚在吗?” 大汪偷瞄了下我,抖瑟的说:“他们校队吃饭,这个……时间很难把控啊。” 大汪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老大拧起耳朵:“要是他八点不来,我就把你阉了。” 大汪捂住双腿之间,哭嚎:“关我什么事啊。” 老大:“还敢回嘴。” 大汪:“我错了我错了。我八点在这还不成吗?!”老大勾过大汪的手臂,大汪一脸惊喜,结果老大一个过肩摔:“你八点在这有什么鬼用?你又不是张清然。” 可怜的大汪在地上哭了:“张哥啊,小弟今天为了你,真是把命都要交代在媳妇手上了,呜呜你八点一定要回来啊。” 深蓝的夜色渐渐被月神托了起来,月光映照在树上,冬日童话一样的唯美。零零星星的细雪从天空缓缓落下。大伙蹲在地上帮我摆着蜡烛,不过没有经验,怎么摆形状都不太对,有男生在旁边指点:“先用粉笔画个形状再摆。” 老大扭头谢道:“老司机啊。”男生冲着老大嘿嘿笑。 刚刚弱鸡般的大汪立刻霸气搂过老大,虎视眈眈:“她是我女朋友。”老大转身,大汪以为老大又要揍他,结果老大在他脸上猛亲了一口,大汪震惊了,接着摸着自己的脸,乐升天了。 婷婷揉了揉手:“向来只有男生捧着玫瑰花等我的,没想到轮到自己做这个,莫愁团团,我跟你说,要是张清然敢不来,我真的会找一群小混混扁他的。” 偲偲帮忙点着蜡烛,寒风之中,蜡烛老熄,她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不停地点来点去:“算我一个。” 老大比了比手臂上的肌肉:“我亲自动手。” “这么勇猛?”我笑嘻嘻,“如果都这样子的话,那你们记得不准打脸哦。” 一群人哈哈大笑,突然,两块宣传板被人扛到了这边,咦,这不是我们记者站的么?我再定睛一看,居然连站长副张长他们都来了,我惊讶极了!大大的宣传板,一张是预祝机器人校队取得好成绩,一张是两个q版小人,乍一看似乎是宣传校园的,细看我才发现,是我们校报高手大神画的我和张清然。 站长:“我们记者站的成员的支持。” 副站长攀上站长肩膀上,笑嘻嘻地说:“站长这个老谋深算,有这两个宣传板顶着,别人能说啥。” 我们呆了呆,才明白站长的心思。这样的话不管是表白成功,还是不成功都有了一个好掩护,也不会被说是破坏学校环境落人口实。 冬夜冷风之中,这里已经聚会了七八个人,大家为了我做出了之前从未做过的事,都在为我着想着。蜡烛在深夜里摆成了一个美丽心形,一根根闪烁着,仿佛盛夏腐草为萤的萤火,大家的心意如同暖暖的烛光,温暖着我的心。 我看着室友们,又看了看站长和副站长:“谢谢,谢谢你们。” 真的很感动,在大学收获这样的友谊我永远不会忘。我何德何能,被她们这样关怀着、爱护着。这样的青春一点也不会后悔,因为充满着欢乐、明亮、微笑和满满的温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八点越来越近。月亮小小的挂在天上,雪越下越大。大家的头发上、脸上已经开着沾有雪花,婷婷偲偲没有戴手套,轻轻地呵着气。烛光微微发抖,我劝着大家:“要不大家先回去吧,挺冷的。” 老大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神情逐渐转为坚定:“不,我们陪你。”老大和婷婷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感激地看着她们:“怎么感觉你们像嫁女儿。” “对,就是女儿啊。”“嘻嘻。”室友们挤过来,抱着我,我们像蹭在一团小兔子。 八点整,风雪迷人眼。 八点零五分,男生公寓门口还是没有动静。 八点十分,大雪之中呆呆站着的我们像傻子一样。 八点二十,风雪越来越大,一阵夹着冰屑的夜风吹来,蜡烛竟然熄灭了一大片,像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小伙伴们低低惊呼了起来,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转身飞快的去点蜡烛,蜡烛刚点着,又灭了,点好一根,又灭了两根,大家依旧蹲在寒冷的地上不停的点着。 我的整个心从开始提到胸腔的紧张、期待,到怀着希望的不确定,到希望越来越微小,到现在慢慢的落下。我低垂着头,看着小伙伴这样的样子真的好难过。我拦着她们,哽咽着,“别点了,别点了,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说不定再过一会张清然就来了。”先前还说要让小混混打张清然的婷婷这样安慰着。 “是啊是啊,今天好像校长也会去,说不定是不好离席呢。”偲偲也劝着我,说好要扁张清然的老大和大汪也齐齐开口,“张清然喜欢的只有你,其他女生他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不会记得。” 突然,站长他们指着很远很远的一个黑点:“这是不是张清然?” 室友们连忙去看,伸着脖子眺望:“好像是?” 大汪:“看这身材、这衣服,好像是张清然!” “莫愁,莫愁,张清然来了!”大家爆出一阵惊呼,摇着失魂落魄的我的肩膀,比我还要高兴、兴奋。 “哪,真的么?”我的心情还在低谷之中,并没有立刻振作起来,迷茫地跟着望过去。 只见暗白色的学院马路上,一道人影以八百米跑的速度朝我奔来。明明他跑得是这么的快,呈现在我眼中却像特写的慢镜头一样。雪花簌簌地落在他的肩上、脸上,呵出的气体在寒风中冒着白烟。张清然看到我,他没有歇一口气,反而一把脱下羽绒服,跑得反而更快了! “莫愁——”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深冬学园里。 我很想张口回应一声,但整个人一下子像变成了哑巴,说不出话来,声音哽在了喉间。 小伙伴们惊喜地欢呼着,竟然像学校运动会那样,跳着,蹦着,拍着掌喊:“加油!加油!加油——” 男生公寓的灯一间间亮了起来,在寒冷的风雪里窗户被一扇扇推开,不少男生纷纷探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地上的心形蜡烛全部被点亮,风雪扑来,它们此时此刻却像一名小小的战士,不屈地燃烧着,在深夜中散发着自己的光。 张清然向我跑来,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嘎吱嘎吱踏在雪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直到这时,我才感受到真实——张清然赴约了,张清然来找我了!张清然把我看得很重要!周围一片恭喜欢呼,室友们、站长们,其他路人们,还有远远跟在后面的伊姿慧。 我再也忍不住,在风雪之中,奔向了他。 张清然伸开双臂,我冲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搂住我。他抱着我在雪地里转了一圈,雪花温柔的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眼睛里。他温热的呼吸在我耳畔拂过,咚咚的心跳合着我胸腔的鸣动,皑皑的白雪从空中飘落到我们相拥的身体上,树木闪着微微的银光,深冬之中的月神轻柔地凝视着我们。 我用深蓝色的围巾裹住我们俩脖颈,张清然对着我冰冷的手呵气,心形蜡烛在不远处亮着暖暖的光。 “张清然,我好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最喜欢你了。”我仰起头,眼中含着湿热的泪水,第一次勇敢地说出这句埋藏在心底好久的话。 张清然环着我的手指好像颤抖了起来,一向自信优雅的张清然,竟然也有了不稳重的时候。“笨蛋!”他的语气之中竟有一丝懊恼。啊,我微微一怔,对上他的眼,张清然低头看我,眼底蕴满了深情:“这种话怎么能让我心爱的女孩先说!” “还有,我不是说过么?”张清然眯起眼,“女生踮起脚,是为了让男生吻他。” 鹅毛大雪之下,银装素裹之中,冰冻的湖面映着树影。清俊的少年弯下头,带着薄荷香气的唇亲吻上了少女的唇,那是世间最纯真最浪漫的亲吻。扑通扑通,那是我们紧紧相拥的心跳声。 第十二章 当你美丽的目光 大地诚然美丽,天空诚然美妙; 然而当你的心口急跳,当你的眼睛闪光, 当你亲切的脚步如此轻快地踏过芳草, 那声音的轻柔胜过竖琴的音响; ? 当你纯真的微笑,你灵魂的曙光, 喜气洋洋地照着我,使我恢复了青春, 从你粉红色的嘴,那柔情的故乡, 直上眉宇,你满面春风,犹如满天彤云; ? 当不见你时我听到你充满朝气的呼唤, 你那羞答答的话语,我每每不禁说出口, 仿佛岸影下逐渐远去的水声潺潺, 仿佛梦境里隐约传来的鸟语啁啾; ? 当我那遭受攻击与摒弃的诗章, 半途在你的脑海里稍微休息一下; 当我沉痛的心绪躲进你的思想, 好比洁白的手遮住黑夜的火把; ? 当我们两个人同坐在山谷里; 当你的眼睛突然显出你的心灵, 含着远居异乡的姐妹的泪珠凝视 世上的某个贞女或天上的某颗星星; ? 当你美丽的目光,因长期痛苦而暗淡, 在你眼中闪耀,好像枝丛下的火焰; 当你猛然想起那旧日的种种苦难, 你对我强颜欢笑,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 当我的躯体与生命在你的呼吸里回响, 好比时时刻刻都在震动的键盘; 当你的手指放在我颤抖的手指上, 让天堂的歌手在我心中唱个没完; ? 啊,我至高无上的所爱!当我注视着你, 当你高尚的品性,眼神里喜气洋洋, 犹如曾经掩藏过上帝本身的火棘, 开出所有的鲜花,发出所有的光芒; ? 从这么多亲切事物里同时涌出的回忆, 从你的美貌中日夜发出的芳馨, 宛如无数玫瑰花袭来的一片香气, 远远胜过大地和天空——这就是爱情。 ——【法】雨果 张清然执意要戴着那条围巾,他说是我围给他的,一定要戴,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被我戴了一个月,深蓝色的毛线边边有些磨损,而且有点起球了。我卷着围巾的一角,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我给你再织一条吧。” 张清然挑眉:“不给我,难道准备给其他人?”目露危险,“让他们亲自来找我要。”还身手敏捷,迅速自己把围巾围在上。 他抚摸着深蓝色的围巾:“我老婆大人送的围巾,我要一直戴着。” “好啦好啦,只拿你没办法。”我看着张清然,宠溺地笑,伸出手替他把围巾围好。无意间想起之前伊姿慧送给他的那条,不过好像一直没看到张清然戴过?宁可不戴围巾,也没见他戴过其他的。 手不经意的碰到我歪歪扭扭绣的那几个字,莫愁爱心清然,唇边不由得浮现笑意,张清然什么时候会发现呢? 英语六级考试到了,天翁不作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偌大的校园被红蓝黄绿的雨伞挤满,地面摊着雨水水洼,一圈一圈,折射着流光溢彩。 我前一晚跟张清然通过电话,祝他考试顺利。 “有你那本考点笔记,放心吧。”他在电话那端低笑,声音温柔,“兄弟们都羡慕死了。纷纷想找英语系女朋友。” “只是为了过四六级才找我们可不行。” “我看他们是想找你这样的,哼。”语气竟有点吃醋,他的关注点怎么完全不对?我暗自好笑,自从那次表白之后,张清然独占欲升级,简直不能在他面前提任何男生。 上完早上的课,不自觉又回想起张清然的声音,看了看天,天空还阴着,于是撑起雨伞准备去考点接张清然。细雨滴答滴答下着,雨伞边滴着水。很多雨伞挤在一起,不知道张清然看不看得到我。 一声铃响,陆续有人出来。清净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恋人们、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离开。本来担心找不到张清然,结果他一出来,我就立刻发现了他。喜欢的人好像在自己眼中会发光,一眼就能看到。 正欣喜上前,伊姿慧举着雨伞走到了张清然旁边,我下意识闪进了旁边的一角,雨丝偶然淋在了我的肩上。 伊姿慧很自然地打起招呼:“考得怎么样?” “应该不错。” 伊姿慧露出清冷的笑:“你这么优秀,没问题的” 张清然摇头否认,却像想起什么,眼睛浮现出一抹笑意。:“不,这次六级完全没时间准备,是莫愁帮我整理笔记。为了她,这次六级我也一定要拿下。” 心里泛起一阵甜,清然肯定了我呢。 伊姿慧点头:“英语系的女生真好当,不用关心别的,只把英语学好就够了。” 张清然却皱了皱眉:“不,她们也是认真的。一点也不输给我你。” 伊姿慧眼睛闪过几分诧异,一时之间没有接话,空气好像更清冷了。她好看的脸侧向外,看了看天空飘落的雨。她把手伸出伞外,用掌心接住天空落下的雨:“你怎么没戴我那条?” 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是送给张清然的围巾,他今天带的是我织的深蓝色那条。 张清然低头看了看,眉眼的线条都跟着温柔了起来:“这条是莫愁织的。” “你可以换着戴。” “不适合。” 伊姿慧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被伤害的暗光,她顿了顿,补充道:“那只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我不在时替我管理学生会的谢礼。” “那么,以后不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了。还有,下学期我会辞去学生会的工作。” “为什么?”伊姿慧目露震惊,一时急了,但是立刻又摁压住情绪,“女朋友不允许?” “她没有不允许。我才是那个见不到她,就会对事物没有兴趣的人。” “什么意思?” “高智商的人往往能很快领悟事物本质、他人情绪。对什么事都能很快上手,掌握要点,举一反三。但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变得冷漠疏离,对人和事物兴趣缺缺。” 张清然侧过身,盯着伊姿慧的眼睛:“所以才有着优越感不是吗?自觉比他人优秀,其他人比不上自己。” 伊姿慧瘦弱的身姿往后退了一小步。 “当初进学生会,因为是莫愁说喜欢认真工作的男孩,所以我才进的。虽然做得还不错,但本质上我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毫无建树的人际来往上。” “我只是因为莫愁喜欢才做的。” 伊姿慧停顿了半晌,嘴唇抿起:“她就那么好?” “是的。她在我心中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 轻飘飘的雨丝持续下着,柔和着雾气一般的雨水之美。我撑着我的柠檬黄雨伞,走到了张清然面前。他已经说了很多,现在轮到我正面面对伊姿慧了。张清然看见我,眼睛亮了,快步走到我身边:“你怎么来了?” 我笑着回他:“女朋友就是用来给男朋友惊喜的。” 张清然宠溺看我,轻轻搂住我:“我喜欢这种惊喜。” 我把伞撑到张清然头上,他自动接过伞把,替我遮起雨来。雨伞朝我这边倾斜,把我好好罩在伞下,我一丝风雨都淋不到,他的肩膀却有被淋湿的危险。我干脆一把把手放进他的口袋里,让我们距离更近,好让他再往里面来点。 “这样我们就都淋不到了。”我仰着脸看他,“不想你被淋湿。” “好。”张清然乖乖听从。 我握着张清然的手,平视着伊姿慧,礼貌地向她告别。伊姿慧还是那么纤细清丽,但我再也不是第一次在学生会见面那样了。张清然是我的男朋友,他最喜欢的人是我,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也绝对不会将他让给任何人。 “清然,你这两天还有工作要跟师姐谈么?” “公事已经谈完了。而且,没有工作比你重要。” 措不及防,被他甜了一脸。我们手指交缠,十指紧扣:“那么师姐,我和清然就先走了。” 伊姿慧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此之前,我最后补了一句:“外语系的女孩也许没有你优秀,但她们很珍惜自己的爱。”雨中独自撑着雨伞的伊姿慧好像怔了很久很久,一直看着我和张清然的身影。 “对了,这个给你。” 和张清然走出教学楼,我又递过粉色的豆浆杯,笑眯眯地给他暖手,“还好。还是热的,喝下去会暖暖的。” 张清然接过,目光闪过惊讶:“哪来的豆浆?” “我把榨汁机又搬出来了。冬天虽然不能榨果汁,但是可以榨豆浆呀。” 我们寝室的人都开心死了,每天争着要喝。她们说豆浆热乎乎的,很有营养是其次,可以丰胸才最重要,还调侃我就是被张清然养成的这种令人脸红的话。感觉豆浆梗都被她们玩坏了,只好作势追着她们打闹,还好只是在寝室说,张清然不知道。 张清然用修长的手指捧着豆浆杯,一脸幸福的喝完:“想当初,你只肯给葛碎玉打。我天天可嫉妒了。” 我汗,这是几百年前的事,张清然居然现在还记得。 “不过还是我聪明,先下手为强。用一个豆浆杯换了一个老婆大人,机智!”张清然得意洋洋,“这才是学霸高智商的正确用法。” 杯子,一辈子。难不成张清然送这个的时候还真的打着这个主意?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不过看着他温柔开心的样子,明明刚刚自己还说高智商的人冷漠,在我身边却是一个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子嘛。 “学生会的工作你真的要辞的吗?” “你希望我辞吗?” 我沉吟了一会:“其实无论学生会,还是校队,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支持。” 张清然深深看着我,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刚才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但是,我觉得我眼中的张清然,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冷漠呢。”我望着外面的雨帘,回想起从前种种,说着自己的感受,“我心中看到的张清然呢,是一个对知识很感兴趣,但也是一个会承担责任,为团队荣耀奋斗的男孩。” 记得他研读那些电子光学机械学材料学信息学的书,记得他在实验室做实验做得昏天暗地的样子,那些,是我所理解的张清然。 “不停吸收着知识中的你,是最享受的你,在意团队荣耀的你,是灵魂最自由的你。” 张清然猛地一怔,他猛吸了一口气,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在我耳边喃喃的说。 “莫愁,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他低喃着。 “我是一列列车,高速,却容易脱轨。思维迅捷,却也更容易变得危险,我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阳光。可跟你在一起,我却可以安稳行驶。比起危险的迷人,眺望天空,变得更重要。” “清然,清新自然的天空。”我轻轻念着。 想起中学时期的张清然,好像无忧无虑,又好像高不可攀,想起大学后的张清然,更加聪颖过人,也更让外人觉得有距离。我抵住他的额头,回笑:“那么可能……因为我的名字,就是莫愁、莫愁吧。” 以前觉得自己的名字怎么跟小说中女魔头的名字一样呢,但是现在却偷偷为自己的名字自豪起来。因为莫愁——是能让张清然他快乐无忧的莫愁,是前路无知己的莫愁! 我朝他露出一贯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我喜欢你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细雨轻轻沾湿我们的发梢,有着诗意一样的轻盈美。他用深蓝色围巾环过我的脖颈,一起把我围起来,气氛变得更加温馨。 “我想过了,将来我想当科研人员。” “如果这次校队拿到好名次,我想继续深造,以后进科学院继续研究这方面的领域。” “那很好啊!” “不能做霸道总裁,你会不会不开心?”他蹭了蹭我的脸,“听说你们女生不一直幻想这个么?” 笑喷,他从哪里了解到的“知识”? “不,看你穿实验室的白色科研制服,满满的学术范儿,这样的张清然才是我眼中最迷人的张清然。” 他一被夸,又自大起来:“穿科研制服的我超帅的。”那个傲娇地像波斯猫一样的张清然又回来了。 张清然即将随校队参加世界机器人总决赛,随后还会去国外名校参观。巨大的梧桐树伸展着碧绿的叶子,张清然站在阳光下,神采飞扬。他头发清爽,身姿修长,校服领子竖立,左肩上是我们大学校徽。 他握着我的手,这是我们离别之际最后一面:“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温柔地凝视着我,像叮咛女儿一样。 “你才是,在美国要注意吃饭。我听说奥运冠军在国外吃的都是泡面卧鸡蛋呢。” 有些好笑,到底是谁要出国比赛啊?怎么他叮嘱的语气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出门在外的人。我给张清然备了好多零食,还有各种外出需要的药,但心底还是充满了不舍,我拉着他的手,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虽然很想你,但这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可以跟世界其他名校的学生交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张清然笑着看我,他好像更在意这个。 我想了会,拉耸着脑袋,最后摇头,像小兔子一样轻轻靠进他怀里:“没有,我想你我想你,你还没出发我就开始想你了,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不是一个好女友?” 张清然大笑起来,把我搂紧。 “你不想我我才要担心我的老婆大人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 “每天要想我一百遍。” “那你要想我一千遍。” “我会想你一万遍。” 我大笑:“哈哈我们这样会不会好肉麻。” 张清然:“不会。高智商学霸说过一句话,每天都思念女友的男生才是好男生。” 飞机飞上三万英尺高空。天空蔚蓝无际,好久都没有这么明朗的蓝色了。承载着文人气息的大学教学楼高高耸立,校园内绿树成荫,学生们穿着运动服排着队慢跑着,图书馆里依旧有很多学生上着自习,青春在春夏秋冬之景间挥洒。 春天来了,综英老师课间带来一个消息。全国口译大赛即将开始,凡是拥有英语能力者,无论是中学生大学生留学生,还是英语从业者都可以参加,比赛会分成三个阶段,笔试、现场口译、同声传译。 这学期我们刚刚接触同传笔记法,运用得还不熟练,但是大家都很感兴趣。这个比赛,不仅要将所有政治、经济、生化等个个领域的专业词汇背熟,还要达到高等同传效果,最高境界就是世界顶级会议那种现场同声翻译,对方语落你所翻译的最后一个字也要完美完成。 “大家可以试试,锻炼一下自己。”老师笑着推荐,“虽然很难,但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可是会不会太难了,才刚刚学呢。” “什么中国社会主义特色、上层建筑,还有什么反恐啊,生物克隆,我都完全不知道英语怎么说。” “听说上届有个师姐比赛得了第一名,后来被中国商务部选中了,每个月要飞十几个国家。” 同学们欣喜地讨论着,跃跃欲试,可是又面露犹豫。老师看着像小鸡一样好奇又兴奋的我们,和蔼地笑着:“想报名的跟我说。” 我想了想,终于在其他同学的犹豫中,举起了手。 老师眼睛一亮,赞许道:“莫愁,你要参加吗?” 我目光直视老师,笑容满满地回应:“是,我想试试看。” 阳光轻柔地洒在墨绿色黑板上,今天上面每日英文分享是:“be brave. take risks. nothing can substitute experience. ——paulo coelho, novelist.”这是巴西著名小说家,以《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而闻名世界的保罗·柯艾略说过的一句话,要勇敢,敢于冒险,没有什么能替代经验。 清然,这些勇气和转变都是你带给我的。以前的我那么想参加写作大赛,却害怕被期待、令人失望,那时你鼓励我、激励我,在大雨之中骑着绿色自行车到一家一家报刊亭替我找着报名表。那场大雨流着我们的泪,也流尽了我所有的怯弱。现在我有勇气独自开展自己的冒险了呢。 大家钦佩、羡慕的目光汇聚在我身上。 “好厉害,李莫愁要参加!” “天,好有胆量啊。” “嘻嘻,你也参加啊。” “不行,万一我笔试就被刷下来,岂不是很糗?我们才刚上口译课。” 窗外蓝天上一架飞机正从天空飞过。我也曾害怕实力不足,无法取得好名次,但你教会了我不要这样想。你让我明白,只要一个人抱着决心,那些爱着她的人已经很为之骄傲了。 一个人的爱让另外一个人变得更好,这是你赋予我人生的意义。 大家纷纷替我打气:“莫愁,加油!”“莫愁,我看好你啊!”“就冲你给我们榨过葡萄汁,我们到时一定去给你加油!” 我望着大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跟张清然在一起后,我总是在想,幸福到底是什么呢?而现在,想起张清然跟我的种种,听着老师同学们的鼓舞,我好像更明白幸福的意义了。幸福并不存在于一夕之间,那些甜蜜的爱、朋友之间的喜爱、奋斗的热爱,所有存这些朝夕相处、一点一滴的细细品味便是幸福的味道。 清然,跟你在一起,我好像获得了爱的本领。所以这一次,我更不会放弃。外面阳光清澈明亮,树叶微微摇曳,闪着暖金的光。 我开始买一大堆专业词汇书、口译书,每晚带着张清然送我的sony机练习到很晚,第二天又早上五点起来去阶梯教室做口译翻译。老大她们得知我要参加比赛,非常支持我,即使我早出晚归会打扰到她们的正常作息,她们都没有说什么,还抽出空余时间帮我做同传训练。 “老大,我怎么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我像熊宝宝,赖在她们身上撒娇。 老大婷婷她们骄傲的笑着:“我们可不是白做工,以后你和张清然结婚,我们肯定要飞来喝喜酒的。” 全寝室人哄笑一团。我还是会被她们的打趣闹得脸红,但是也会偷偷反调戏老大了:“我才是,老大你什么时候跟大汪结婚,到时我和清然才要一起去。” 老大果然脸红地比我更快,婷婷偲偲在一边欢乐大笑。 “哇哦,都已经开始代表清然了,” “嘻嘻现在我们寝室两对都敲定了,以后大汪张清然必须是妻奴。”欢声笑语回荡在我们女生公寓里。 我见过大学凌晨两三点的月色,感受过晨曦的温度,也遇见过校园池塘边绽开的清新小花。原来清晨五点的风是微凉的,迎面拂来,吹在人的脸上很舒服,原来学校不知名的花有很多,紫色的、嫩黄的、绯色的,原来有不少人跟我一样五点起来晨读或是晨跑。 大大的阶梯教室通常没有人,透亮的空气里有微小尘埃浮动,我会选择坐在五六排的位置。一排一排的米色长桌往下延伸,让人心神镇定。我反复做着那些历年来的同传录音,力求能跟那些优秀同传们样精准而富有文采。 我抚摸着sony,如今被我贴上了大头贴,那是张清然离开之前,我跟他在学校外面游玩,看到照大头贴的机器笑嘻嘻进去拍的。我们比着兔子耳朵,比着v,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比成一个大大的心,花纹有向日葵、狗狗、气球,不知道是不是双方都知道要分开得比较久,那天我们像小孩子玩心大发,照了很多张。 我把sony机翻到反面,背面还有一张,是张清然亲我额头的大头照。他把这张印了好几份,贴在他的钱包上、他蓝色的豆浆杯上,而我也把这张悄悄贴在了我粉色的豆浆杯上,以及这个sony机的反面。 我看着大头贴,捧着脸笑。高强度的训练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好像只是这样看着照片,就觉得张清然在我身边。他在看着我笑,为我加油鼓气,还在遥远地球的另一边,每天想我很多遍。 清然,再次相见,你我都要比以前更好。 参加完最后一场口译比赛,我整个人腿都是抖的,老大她们欢呼着把我扶出来的。“我会不会太没用?”我喝了几口矿泉水,拍拍胸脯。刚才紧张死了,所有翻译都是下意识翻出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对手们脸上都写满精英、优质生的字眼,有不少留学生和专门从事翻译工作的人员,果然参加这种全国级大赛的选手实力都很彪悍啊。 老大她们摇头:“不会不会,你刚刚看上去很有气势,很自信的样子呢。” 婷婷:“对啊,还朝观众们笑了笑,气质特别好,让人印象很好。” 我挠挠头,很蠢很蠢的问着:“我刚刚真的有这样?我怎么不记得了?” 偲偲哭笑不得:“有啊,看上去可镇定了。” 我嘿嘿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脸:“没想到我还有演技天赋。”大家大笑起来,纷纷把我脑袋一阵乱揉,我跳了起来:“我们去吃哈根达斯!我请客!” “不去看看正确的翻译,算算比分什么的?” 我迎着阳光,眯眼笑:“不用了。该尽力的我都尽力了,我很满意!现在轮到我们的enjoy time!先吃冰淇淋,接着溜冰,晚上再去唱ktv!go go go!” 每天都要过得开心,要过丰富多姿的生活,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金色的阳光下,我们四个女生在轻柔的光线下欢乐地奔跑着,马尾辫与、粉嫩发圈在空中晃来晃去。 “莫愁快来!快来!”一个月后,老大突然大叫起来。“莫愁快快快!”婷婷偲偲也在催我。我被她们匆忙拉过去,只见老大紧紧抓着英语系必备收音机,那是我们专门用来收听bbc、voa的。银色天线伸出黑色机壳外,老大一把把录音机塞到我手上。大家兴奋地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快听快听,莫愁快听。” 不知道是重播还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是老大在调频时无意中发现的,收音机传来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前不久结束的世界机器人大赛中,t大所代表的中国队在决赛中以5比2的成绩战胜了美国队,夺得了世界大赛第一名。” 我们齐齐愣了一愣,接着全体尖叫:“啊——第一!我们学校第一!张清然他们第一!”我们仿佛在现场听到比赛结果似得,激动地相互拥抱,眼睛放光,胸腔翻涌着喜悦与荣耀。 “t大队长何思,队员张清然……恭祝他们取得了好成绩。”录音机里继续播送。“啊!啊!”我们惊喜若狂,开心得都不会说话了,只会跳着、叫着,像活蹦乱跳的虾。 “清然太棒了!张清然他们太棒了!” “莫愁,你的张清然要回来了!” 老大她们欣喜地看着我,满脸祝福。“铃铃铃”电话铃在寝室猛烈响起,铃声响个不停歇。“谁?”我伸手去接,下一刻,声音绽出巨大的喜悦,“清然?!” 心跳好像响得全世界都听得到。那一瞬间,周围变成斑斓而缓慢的色块,我脸上洋溢着大大、怎么也合不拢的笑容。眼睛里是明亮的笑。 “清然,清然……”喊着他的名字,又笑又哭,真正的喜极而泣。 “莫愁,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那边也是藏都藏不住的思念与狂喜。 “嗯,嗯!”我高兴地哭着,不停点头,好像他会看到一样,“我好想你,天天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做梦都在想你……”我非常没骨气又非常肉麻地说了一堆,完全是无意识的反应。 “我也是,每天都在想你。”我的心情张清然好像全部懂,我觉得他在不停点头,“莫愁,也想你。非常想你。” 我们翻来覆去说着这些无意义的话,可是在彼此耳中却是最甜蜜的情话。室友们在一旁看着我们,纷纷大笑:“你们赶紧在一起吧,别闪瞎了我们的狗眼。”“每天都在发狗粮。今天是宇宙大份!”我丢了她们一个半嗔半羞的眼神。 “莫愁,猜猜我在哪?” “哪里?”我这才迷迷瞪瞪地想到,对哦,能打通学校公寓的电话,难道张清然已经回来了?! “下来。”张清然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等你。” 老大她们万分惊讶。 “这么快?!” “飞一般的速度啊!” “他时差倒过来了么?” 全寝室集体愣了十秒钟之后,接着鸡飞狗跳起来,像是定格键被人按下快速播放,婷婷飞快打开衣柜,偲偲眼疾手快拿出化妆品,老大跳来跳去。 “啊啊啊,怎么让人没个准备!” “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去见他!” “快快快,坐过来,我来替你化妆!” 看着她们心急火燎的样子,还在回味张清然刚刚声音的我,脑袋才砰得恢复正常运转,妈啊,马上就跟张清然见面了,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我额头前几天还长了一颗痘痘不漂亮了怎么办? 刚换好衣服,女生公寓走道间传来一阵阵惊喜声,不少女生纷纷叫道:“天啊,是谁啊,在地上摆了一个这么大的心?”“我天,还有一个机器人,那是什么?”“啊啊,我看到男生了,男生好帅!”我再也按捺不住,双手提着裙子就冲下楼了。 只见女生公寓下方,无数个玻璃瓶插着玫瑰花,一束玫瑰一束蜡烛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像玫瑰在发光,闪闪发亮。而在心形中间,是一个白色的机器人。机器人宝宝呆萌可爱,有着圆润的线条,正眯眯笑着,表情像一个颜文字。等我靠近后,它的眼睛顿时变成了两个爱心,一闪一闪,像是跟着心跳的节奏。胸前的电子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它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姿修长的男生,霞光披在他的肩上,清风浮动,草木含笑。我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凝视着我。 暮色托着蓬松的、团状的白色云霭,夕阳将天空染成一抹粉红,逐渐转为深红,再在远处抹成一条条玫红的带状色。 三步、两步、一步。 我手心发汗,心脏乱跳,喜悦混着思念流向全身。 空中玫瑰花瓣四散,他清俊的容貌一点点呈现在光线之中,含笑的眼睛比星空还美。 “清然……”我捂着嘴,高兴又哽咽地叫了一声。 他宠溺地看着我笑,我们中间的那个机器人突然动了一下,中心显示屏在女生公寓墙壁上投出一个大大的投影。投影是一颗红色的心。我这才发现机器身上刻着张清然爱心李莫愁,那些字跟我围巾上绣的一模一样,只是名字顺序不一样。只是小小的不同,却能感受到对方深深的爱。我想起很久之前,张清然在实验室对我说,莫愁,我要给你做一个机器人。 公寓的女生们纷纷惊奇地叫着。 “那是什么?” “表白用高科技,我也要找理工科的男生谈恋爱!” “那是我们寝室的,他们超恩爱的嘿嘿嘿。” 张清然的眼睛弯成一道弧:“上次你对我的表白不算。” 啊? “怎么可以让女朋友先表白。先跟女生表白的男朋友才是好男友。”他霸道地轻搂过我的腰,“以我这次做准。” 从窗户探出头的女生们纷纷笑了,用力鼓着掌,喝彩着。 “说得好有道理,我们竟无力反驳。” “对对,男生就该这样!” 墙壁上的投影开始变化,像简单的动画一样,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小男生,一个小女生。小男生见小女生可爱,总想逗逗她,欺负她。 “第一次开学点名,你红着脸,憋着泪,坐在我身边……”我隔着回忆微笑,跟着想起中学时代,我们成为彼此的同桌,张清然把我弄哭了,自己当时也是一个爱哭包。 “我们分享着《科幻世界》,《灌篮高手》,我喜欢的恰恰你也喜欢。你沉浸地投入在漫画世界中,没有发现在身旁注视着我的你。” 张清然望着我笑,如春风。 投影上的小人双双做着试卷,小女生脸红,小男生偷看小女生。“数学试卷考100分,开心得要跳起来的你;物理试卷不及格,偷偷看我分数再看看自己的,扁着嘴快哭了的你;英语课上跟我练习口语对话,脸会偷偷红的你……” 我有吗?被说出物理不及格好羞,怎么连这在张清然眼中都是可爱的事?他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物理课上他为了顶包漫画书差点被罚站。但心里被他说得暖暖的、又好怀念。 小人又变换了,小男生和小女生骑着自行车,天空下着大雨。“你在大雨中骑着红色自行车,浑身被雨水淋湿,你仰着白皙的小脸,倔强地看着我;你勇敢地参加写作大赛,漆黑的眼眸跳动着认真的决心;你对我说你一点也不高兴我高考不用尽全力,不喜欢我这样,不希望我的人生看不到本该眺望的天空……” 我眼眶含泪,脸上却挂着笑。 是的,那时张清然想照顾我,不发挥全部的实力,我心疼他这样做,也生气他这样做,我想跟他一起变成最好的自己,而不是让他为我放弃妥协。 “你对我说,吸收知识的张清然是最享受的张清然,为团队拼搏的张清然是灵魂最自由的张清然;你对我说,永远支持我做最喜欢做的事;你对我说,清然,是指清新自然的天空。” 张清然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最初小男生只是觉得小女生很可爱,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喜欢小女生,不想小女生对别人比他更好。”投影上小男生变出一颗心给小女生,还出现了大大的“张清然爱心莫愁”几个字样,“现在,他深爱这个女孩。他想跟她甜蜜一生。” 闪闪发亮的玫瑰心形中,张清然握起我的手,而我早已泣不成声。 “清然,我妆哭花了,会不会很糗?” “没有。”他轻轻搂着我,摇摇头。 瑰色晚霞层层叠叠,辽阔而浪漫,枝条上开着芬芳的白色栀子花。我们依偎在一起,有这样一个人,你脸红你哭泣你撅嘴你羞恼,在他眼中都是最可爱的模样,有这样一个人,你认真你上进你努力你坚强,他都看得到并且心疼呵护着你。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孩始终在你身边。我扬起头,问他,清然,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凝视我,笑,我喜欢你,所以世界是甜的。 后记 写这篇后记时,离我创作这部小说已过去很长时间。我喜欢完稿之后放两三月再修葺数遍,中间经历杂多,修稿次数便多,因要将经年的思考捋齐抚顺,自然耗费心神,但每每完稿,十分满足。 友人因此说我是个容易满足派,甚少觉得遗憾,我大言不惭,好像是这样。写文之初,我深知这是我当下最想写的文,写文之中,我对我塑造的张清然李莫愁爱意浓浓,写完收尾,嘴角噙着笑意满足叹息,整个过程承载着很舒服的心情。我觉得写文是件很愉悦的事。我想这样的心境也会隐藏在文字中,你们读完后脸颊是否泛红,是否愉快,自有感受。 张清然是聪慧、家教良好的男孩子,有着优等生的脾气,也有着优等生的善意,我喜欢他年少时别扭的吃醋,送给莫愁的豆浆杯藏着少年的心意,也喜欢他在高考最沉重的前夕,怀着一颗明智坚韧之心带着大家跑出浓雾。他的担当不仅对心爱的女孩,还有身为一个男性对同学同伴的责任感与关怀。前者很多人能做到,而后者更有大将之风。 李莫愁是我们大家的一个折射缩影,成绩不好不坏,会难过,但大多时候开心无忧,相信自己有小小的特别,怀有小小的天赋,却又不太自信。我觉得每个女孩身上都有一束光,像小小的火苗燃烧着,它需要指引,也需要自我肯定。张清然之于李莫愁就是那个指引者,就像两颗行星意外的相遇,在她最青涩的时光他遇见了她,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束光,而后她成长、她独立,她将那团光燃烧得更明亮、璀璨,映在他的明亮清眸里。这是最好的爱,也是最甜的爱。我相信这是每一个女生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我对大家的一个美好祝福。 写完这篇,我将起身前往埃及,我对上古埃及史、埃及通史非常感兴趣。虽然会消失几个月,但作家的人生多一些留白,她的创作才会更有趣不是吗?笑。大家可以将读后感发布在微博上,我会认真阅读的,下本书再见。 柳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