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皇家小和尚》 第 1 章 热热闹闹的五一劳动节假期,盛开的石榴花艳红似火,b市的女子娇娇气气地插一朵榴花在云鬓上,三环的一条繁华街道上,一伙儿正在准备开业典礼的人群,也都胸口别着一朵娇艳的石榴花。 前来祝贺的人都说着各种不重样的吉祥话,店铺的主人,阿坤,矜持地笑着,开心地听着,听得红光满面,浑身发光。 阿坤今儿高兴啊,咱老百姓啊今天个要高兴啊,b市三环有房有车有铺,这日子太有奔头了啊。 阿坤高兴地笑个不停,一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熠熠生辉,从左耳到脖子上的一个大疤痕更是扭曲得吓人。 街坊四邻都来帮忙,大爷大妈们操着老北京腔特“局气”地聊天说话嗑瓜子。朝阳区的警察们都换上便衣来捧场,b市的警察厅也送来了鲜花和祝词,他的朋友们,小弟们那更是帮忙帮的脚下生风。 阿坤,一个打小儿在南方长大,没有姓氏,不知道父母来历的孤儿,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拥有这番成就,确实是朝阳区的一大传奇。 阿坤不自在地动一动胳膊,觉得这个“西服”的服装穿起来就是“美”!一眼瞧见一位同志从车上搬一个轮椅下来,瞬间眼睛一亮,大步走过去。 “胡哥,你怎么也来了?伤口疼不疼?”阿坤一弯腰从车里抱起他的胡哥做到轮椅上,满脸关心。 胡哥笑得温润儒雅:“你的花店开业,我怎么能不来庆贺?” 阿坤哈哈哈笑:“胡哥就是够义气。” “胡哥我和你说,将来你要追哪个女孩子,鲜花我都包了。一直包到你和嫂子过金婚、钻石婚。” 胡哥也笑:“那感情好。” 旁边那个小同志也笑:“阿坤哥,我们的那?” “你们要买单!”阿坤丝毫不客气,身上的“大佬”气势不自觉地泄露,“我这鲜花店,那可是指望它赚钱娶媳妇的。” “哎呦呦,阿坤哥要娶媳妇了?” “哎呦呦,阿坤想要娶媳妇了。” “哎呦呦,阿坤也知道想媳妇了。” “……” 一人一句,就是胡哥也跟着打趣:“想当年啊,我第一次见到阿坤,那就是一个日天日地的叛逆小少年。如今也知道赚钱养家娶媳妇了。” 阿坤:“……”厚脸皮,不光没有害羞,还哈哈大笑:“怎么样,你们羡慕不?” “羡慕——” 众人齐声回答,一起哈哈大笑。 开业大喜之日,欢乐的笑声传出去老远。九点到,鞭炮齐鸣,剪彩开始,阿坤眼巴巴地看着老局长一剪子下去,眼泪花儿冒出来。 “我们都没醉,阿坤你快去招呼其他客人。阿坤我和你说,你这‘猛虎嗅蔷薇’,可要好好嗅,不能给我们丢脸,知道不?” “知道——知道——” 阿坤搀扶着喝醉的老局长送他上车坐稳,望着汽车驶出地下车库的背影露出一个志满意得的笑儿,转身去抱胡哥上车。 轮椅距离车子只有两步远,他刚要直腰抬脚,突然一个伏地滚,一声大喝。 “都闪开!” 一个着火的煤气罐在他们的身边爆炸,接着就是打枪声雨点一般的响起,阿坤拼命护着胡哥和另一个小同志,拼命坚持到救援到来。 “石榴开花,红红火火;石榴结果,大小登科。” “石榴开花,先开花后结果,繁华兴旺,儿孙满堂。” 康熙十七年五月初一,北京城的石榴花艳红似火。日始、破晓,太阳还没露出脸面,月亮的光辉还未隐退完全,万物开始活动,大清国的第二任皇后钮钴禄氏,正在生产。 紫禁城,坤宁宫。 年轻的皇帝木然地端坐地产房外间,脑袋里还回响着刚刚收到的军情:吴三桂在衡州称帝,国号周,大封诸将。未几即忧愤成疾…… 年迈的太皇太后严肃地端坐,双眼微合,右手里一颗颗地转动佛珠串:祈求老天爷保佑大清,送给大清一个嫡出的公主。 太监宫女们凝神屏气,不敢出一点儿声响。 阿坤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醒来。 日常醒来三问:他在哪里?他心脏中了一枪还能抢救?他死了? 哦,他转世投胎了,原来人死后真的有下辈子。不对,是他要出生了—— 他要出生了?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母亲生的…… 阿坤感受到母亲肚子里的动静,恍恍惚惚的,全副身心只有“母亲”快速的心跳声,“砰、砰、砰——” “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终不得圆满,当受天罚神魂俱灭。”杀气腾腾。 “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九世善人,当还有一次机会。”不忿不甘。 不知打哪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蓦然产生一股子力气,在“母亲”的肚子里和“母亲”一起用力,小太阳神一般身体收紧,收肩,蜷起身子转身,冲冲冲!! 妈妈加油,阿坤宝宝加油! 阿坤宝宝马上要跟妈妈见面了!! 阿坤宝宝和“母亲”一起付出最大的勇气和努力,一起经历不知道多久的磨难和辛苦,可是,似乎都不顺利。 “母亲”的生产不顺利,很可能难产……阿坤意识到这个危机的情况,心里酸酸的,只求医生们按照惯例“保大”。 他好像又要死了。 就在阿坤放弃挣扎,以为自己还没出生又要死去的时候,第三道声音响起:“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九世善人,当还有一次机会!” ………… 阿坤今儿高兴啊,咱老百姓啊今天个要高兴啊,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奶奶和祖奶奶,这日子太美了啊。 他还记得孤儿院的老院长说:当年捡到他的时候身上一丝布都没有,光溜溜的,距离冻死就差那么一步之遥。 瞧瞧,他这辈子多好,他爸爸是皇帝,他妈妈是皇后,荣华富贵垂手可得,父母宠爱正在进行时。等他长大了,北京的房子住一套度假一套,铺子开一条街。 阿坤宝宝脑袋里转悠着“富二代”的幸福生活,美美地吃完一顿奶,美美地窝在他皇帝爸爸的怀里吐泡泡撒娇,美美地尿出一泡童子尿感受一番他皇帝爸爸的僵硬,最后美美地摊开四肢让大宫女给他洗澡澡,美美地睡觉觉…… 小日子太美了嗷! 就是有点儿像做梦。 阿坤进入梦乡之前默默念叨:满天神佛保佑,保佑阿坤的美梦永远不醒来。 慈宁宫。 年轻的皇帝和他的祖母对坐在炕桌的两端一动不动,苏沫儿姑姑伺候两位主子用茶,还是没有一个动弹。 新生的小阿哥,瞧着就健康活泛,格外讨喜。可是,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云南王吴三桂称帝,是为不吉之兆;出生之时天空中乌云聚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持续一天一夜,是为大凶之兆。 如今满清的王公贵族闹起来,要废保成的太子之位改立新生的小阿哥,更是不能再留。 偏殿里的气氛压抑、沉默,年轻的皇帝在自己的祖母和苏沫儿姑姑面前,突然泪流满面。 “那是玄烨的儿子,是玄烨的儿子。他刚刚,还在玄烨的怀里撒了一泡尿,他是玄烨的儿子。” 不管他之前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如何的意外,如何的态度复杂,也不管他曾经多么希望这会是一个格格而不是阿哥,可当他抱住这个孩子在怀里感受到那份血脉相连的濡慕亲近之情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年轻的皇帝哭得像一个小孩子,无助却又坚持。 阿坤沉浸在他的“美梦”里,向来灵敏的危机意识失灵,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坤宁宫的气氛变化,他的皇帝爸爸每次来看他时候的“欲言又止”。 那是一个初夏的好天气。 上午,阿坤宝宝美滋滋地一觉醒来,躺在皇后妈妈的怀里听着温柔慈爱的声音唱着他听不懂的摇篮曲,他又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下午,再解决完一次“吃喝拉撒人生大事”,穿着一个大红肚兜,在摇篮里蜷着小身子侧躺着,浅眠中细细地体会婴儿脱皮蜕皮换新皮的欢乐。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汗阿玛,弟弟笑了。” “汗阿玛,弟弟笑了。” 听起来还挺高兴的。阿坤宝宝想说他还不会笑,发出的声音是“啊呜”。而对方听到他发出声音似乎更高兴了,不停地喊他“弟弟”。 阿坤宝宝心里犯嘀咕,难道这是自己的哥哥?奶嬷嬷不是说,他皇后母亲是因为第一胎所以不好生产? 这个时候的他,对转世投胎的这个时代,对“皇帝爸爸”都还没任何概念,习惯思维还是爸爸妈妈加一两个小娃娃的小家庭。 婴儿期大近视眼只能看到一个黄色的小点点不断靠近——居然还伸手戳他的脚丫子! 阿坤又发出一声“啊呜”,表示他非常大度,不和小娃娃计较。 但是小娃娃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就喜欢被戳脚丫子,阿坤宝宝:“……”偏偏他的皇帝爸爸还用饱含期待的语气问道:“保成喜欢弟弟吗?” 叫“保成”的小娃娃边戳戳戳,边大声回答:“喜欢。汗阿玛,保成喜欢弟弟。” 阿坤宝宝“哇”的一声哭出来。 ※※※※※※※※※※※※※※※※※※※※ 感谢小天使们进来。这是一个快乐男神的一生故事,小长,小慢。日更,双更。 作者栏有其他男主文,萌娃文,以及其他预收文,喜欢的小天使请帮忙点一下。感谢。 预收文《{清}皇子潇洒》:三岁的潇洒小道士最喜欢和是他师父躺在秦淮河的花船上,身边各色美人姐姐环绕。那个时候,他满以为这就是他的人生。 四岁那年他一抹眼泪,背着小包包进京寻父…… 出来一个自称小系统的神秘人,神秘人说:“宫里有皇帝,最是冷酷无情。宫里有九龙夺嫡,最是残酷无情。” 潇洒小道士站在京城的宣武门大门口,止步不前,害怕。可是他答应了师父进京。 潇洒小道士鼓起勇气抬脚……神秘人又说:“京城里还有等着抢信物做还珠王子的小混混……害人打板子、做大牢……” 潇洒小道士望着高高的大门抓着师兄的衣襟,哇哇大哭。边哭边喊:“潇洒不怕,打混混!” 皇上抱着小娃娃哈哈大笑:我们潇洒最勇敢。 各位小皇子们……潇洒哥,快来一起玩。 潇洒小道士凭借一己之力,将可怕的皇宫变得可爱。 第 2 章 喜欢就喜欢,不要总戳他的脚丫子啊。 可是叫“保成”的小孩儿显然更误会了他的意思。 “弟弟不哭啊,哥哥再给你戳戳脚丫子。” 阿坤宝宝:“……”非常“愤怒”地哭嚎,还努力踢腾胳膊腿表示他的不乐意。 然后:“不哭,不哭。弟弟乖乖,是不是手也要戳戳,哥哥给弟弟轻轻戳啊,弟弟的手好软好小……” 阿坤宝宝:“啊呜。”吁——戳手总比戳脚丫子好多了。 两个小孩子自说自话,非常欢乐地互动。 阿坤宝宝感叹他脚上怕碰的毛病投胎转世也跟着,叫“保成”的小娃娃则是感叹果然他的嫡出弟弟就是不一样,就是好。 年轻的皇帝静静地看着,轻轻笑出来。 他非常高兴,于刚刚保成的回答高兴,听着刚刚小阿哥莫名喜感的干哭高兴,对小阿哥的手脚挥舞也高兴,对他们兄弟之间的互动更高兴。 都是他的好儿子。皇帝一面举着拨浪鼓轻轻地摇动,一面和小保成说话:“这是保成的嫡亲弟弟,保成和弟弟一起长大,好不好?” “好。” 保成小娃娃脆生生地回答,发现弟弟将一只手塞到嘴里,觉得不符合礼仪,双手抓着弟弟的小胖手抱在怀里,掏出怀里的手帕给他轻轻擦拭口水。 阿坤宝宝:“……”请尊重他作为十天小婴儿吃手的习惯啊,好吧,这个是保成哥哥。 很显然保成哥哥四五岁的年纪就有了强迫症的特质,他发现弟弟又要塞手进嘴巴,又给拿出来轻轻擦口水,还特高兴地说:“弟弟,手放进嘴巴不雅观哦。” 转头:“汗阿玛,弟弟好看,保成喜欢。比喜欢大哥和三弟更喜欢,最喜欢。” 皇帝哈哈哈笑:“汗阿玛也喜欢。你小弟弟这都十天才开始蜕皮变白,将来一定是我们家里最白白净净的小娃娃。” “弟弟壮哉!汗阿玛,保成小的时候是几天开始蜕皮变白?” “七天。” “汗阿玛,那保成长大会和愔达一样黑?” “不会。七八天是正常,你弟弟这是不大正常,将来特别白净。” “……弟弟乖乖,将来长得最好看,比大哥好看。汗阿玛,大哥是几天蜕皮变白?” “八天。” “……弟弟,将来哥哥最疼弟弟,弟弟也要最疼哥哥。弟弟一定要长得比大哥白净好看。” 阿坤宝宝:“……” 阿坤宝宝听着皇帝爸爸和保成哥哥说话,听得好不惊讶。他“啊呜”一声又“啊呜”一声想多听一会儿,奈何小婴儿的精神支撑不住,眼睛迷瞪开始犯困…… 上辈子没毁容之前他可是鼎鼎有名的朝阳区一朵花,小时候更是可爱到爆,当然好看。阿坤宝宝挺得意——“大哥”、“三弟”,还有保成哥哥,皇后妈妈是继妻?皇帝爸爸这么多儿子? 阿坤宝宝的脑袋里瞬间闪过豪门大户里的各种大戏,比如恶毒后妈和小白菜前妻之子的经典剧情,而他是恶毒后妈的恶毒儿子,将来还要和哥哥们争家产…… 听听,保成哥哥这才四五岁,就和大哥争谁好看了,还知道拉帮结派了。 阿坤宝宝临睡前的脑海活动精彩得来——他的皇帝爸爸当然不知道。皇帝爸爸发现两个儿子之间的感情好特别欣慰,干脆在坤宁宫多待一会儿。 初夏午后的太阳光正好,阳光透过梅花窗棱照射进来,照在一起睡觉的兄弟两个身上,皇帝爸爸内心感动,又升起自信。 他一定可以保住嫡出的两个儿子。 信心满满的皇帝打定主意拒绝祖母要放弃小阿哥的提议,他还因为下午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灵机一动,觉得让保成和小儿子在满清王公面前表现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或者可以化解这次的危机。 只能说,天算不如人算,或者说,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阿坤宝宝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说好了还来看他的保成哥哥。而等他的保成哥哥能去看看他的时候,一直到好久好久…… 那天下午,保成哥哥从坤宁宫回去自己住处后非常兴奋地给小弟弟准备礼物,哪知道第二天早上就起来高热,太医诊断——天花。 他被紧急移出宫隔离救治,鉴于他这两天接触的人,到过的地方就这么多,坤宁宫也开始大搜查。 天花肆虐,得了天花能扛过来的少之又少。宫里头的人胆战心惊,八旗议政会议召开,朝里更是吵翻了天。 “小阿哥和太子殿下犯冲,皇上,三思啊。” “一派胡言。若说是太子殿下和小阿哥接触才患天花,那小阿哥为何好好的?莫不是——小阿哥更为康健?” “臣附议。当初皇上册封太子时曾言:嫡子身份贵重。如今小阿哥也是嫡子,他的母亲乃是出身钮钴禄氏,开国明将额亦都的后人。若是小阿哥更为康健……?” “臣不同意。几位大臣岂可妄言贵重?太子殿下的母亲乃是皇上的元后嫡妻,还是小阿哥的兄长,论贵重谁可与之相比?” “好啊,要论长吗?那应该是惠妃娘娘所出的大阿哥居长。” “胡搅蛮缠。论长,是嫡出的长。” “你们才胡搅蛮缠。按照我们满洲规矩,四大妃当是四大福晋,惠妃娘娘出身纳兰家,身为四大妃之首,哪里低?” “不低?这是有人露出真面目了吧。” “启奏皇上!太子殿下关乎国运,不管太子殿下得天花是不是有内情,都应该严查。” “启奏皇上!索额图大人说得对。是应该严查。看看究竟是哪个想要太子殿下和小阿哥争斗起来好得‘渔翁之利’。” “……” “……” 满汉大臣,文武大臣争论的唾沫横飞,就差要撸袖子打起来。年轻的皇帝端坐龙椅,冷着脸听着大臣们的争吵,越听越是火气高涨。 不就是不想同意他按照汉家规矩直接册封嫡子保成为太子? 不就是都认为他的元后嫡妻出身低? 不就是都想要从龙之功,对他处置鳌拜和遏必隆之事心怀不满? 还想要趁机抬起来大阿哥的声望?皇帝嘴角露出一丝冷意,眼里冒出杀意,皇帝想大喊一声“那都是他儿子,都是他儿子!” 马蹄袖下的双手握成拳,青筋毕露,皇帝终是狠狠地一闭眼。 代表大清传承,满随汉制的太子不能有失。 当前的宫中形势、朝中形势、三藩战事、国家大局……他好不容易养住的几个儿子,哪个都不能有失。 康熙十七年五月十四日,康熙皇帝下旨从五月十五日起至小太子病愈,各部院衙门的奏章全部送到内阁,他自己则全心全意看护在得了天花的小太子身边,陪伴小太子度过病危期。 待小太子痊愈之后,康熙皇帝还特地去祭扫方泽、太庙、社稷等,并向天下臣民宣示这一喜讯。 而阿坤宝宝,他听着侍卫们饱含感叹地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已经距离皇宫、京城十万八千里。 五月十五那天,阿坤宝宝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天。 一大早的,他的皇帝爸爸默默地站在他的摇篮前面,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久好久好久……任凭他怎么打招呼也没有反应。 然后他的皇后妈妈一边哭着一边抱着他不停地重复说话。 “阿哥又变白了,这顿奶量又加大了,额涅给阿哥唱摇篮曲,阿哥乖乖长大。” “阿哥又变白了,这顿奶量又加大了,额涅给阿哥唱摇篮曲,阿哥乖乖长大。” “阿哥又变白了,这顿奶量又加大了,额涅给阿哥唱摇篮曲,阿哥——额涅的小阿哥——乖乖长大——” 皇后妈妈痴痴傻傻的,浑身上下,言语间,都是一种痛到极点、绝望灰心的气息,甚至可以说是疯疯癫癫。 阿坤宝宝害怕、担忧,感受到皇后妈妈极度压抑的痛苦,感受到皇后妈妈的眼泪落在他脸上的温度,在妈妈的怀里哇哇大哭。 哭是最没有用的,他比谁都知道。可是除了哭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在妈妈的怀里哭到睡着,当天中午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抱出来出生的地方,好像是在一个移动的工具里,还可以听到马鸣声和马蹄子声。 阿坤懵了。 皇帝爸爸、皇后妈妈? 爸爸、妈妈? 阿坤宝宝乖,阿坤宝宝以为他爸爸妈妈都在忙其他事情,毕竟他妈妈还在坐月子。他硬着忍着离开亲人和出生地方的恐惧,一直忍到夜里,听到照顾他的奶妈们的窃窃私语,再也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坤宝宝哭得嗓子嘶哑,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撅过去。 阿坤很乖,很可爱,长大了会更好看,为什么送走他? 为什么送走他? 阿坤宝宝想不通,醒来后还是哭,“哇——哇——”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上辈子死亡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遗憾,只庆幸护住了胡哥和那位小同志的性命,只觉得原来死亡是这个感觉。 上辈子有记忆起,他就是一个孤儿。 为什么给了他爸爸妈妈,却又不给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碗孟婆汤就投胎了? ………… 奶妈们一边哭,一边哄着他。 马蹄子依旧有规律地踢踏。 他的皇帝爸爸没有因为他病了让他回去,也没因为他绝食让他回去。 阿坤宝宝蓦然心生一股力量,大口吃奶尽情睡觉。 ※※※※※※※※※※※※※※※※※※※※ 简单说一下个人理解。开国五大名将,鳌拜本身战功赫赫,瓜尔佳将军的侄子;遏必隆也能打仗,钮钴禄将军的儿子。康熙继后钮钴禄皇后是遏必隆的女儿,鳌拜的干女儿。康熙元后赫舍里皇后的家族在那个时候,对比几大家族低一些。 感谢在2020-05-04 15:17:27~2020-05-05 12: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裕、lin、沢田綱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阳光、沢田綱吉 10瓶;lin、殃姬、七糖757807980、小雨、蓝眼睛、快乐每一天、米米的蜜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 章 他也不要他们了。 阿坤宝宝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一面在心里狠狠地发誓,一面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深刻明确曾经的“美梦”就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拿得起,放的下,那才是真正的勇士。 就当——这就是他注定的生活,注定的“与众不同”。 阿坤宝宝抽抽小鼻子,自觉“想通”。 他这里开开心心地恢复小婴儿吃吃睡睡的生活,美美地享受;奶妈们和宫人侍卫们一面欢喜于小阿哥开始恢复饮食,一面认为他们的小阿哥是习惯了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日子,都心疼,都偷偷抹眼泪。 队伍非常缓慢地行进,马车轱辘轱辘,马蹄子踢嗒踢嗒。阿坤宝宝听着侍卫宫人们讨论赶路的新奇和辛苦,沿途风光等等,就算因为他躺在奶妈的怀里没有遭遇颠簸的痛苦,可他不到两个月的视力也不给力。 阿坤宝宝在心里计算马车的行进速度和行进方向,积极地吃奶睡觉好快些长大。 又一个月后,七月末的炎炎夏日,护送小阿哥出宫的一行人在上午时分,慢吞吞地来到一个叫五台山的地方,一个,草木丛茂、寺庙遍地的地方。 阿坤宝宝在奶妈的怀里模模糊糊地看着,看到漫山遍野的青光闪闪的“大光头”,心里头那个震惊。 根据经验,这些和尚喇嘛加起来估计有上万之多,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光头”? 抱着他的奶妈乐哈哈地笑着说:“整个西部有名望的和尚喇嘛,都来迎接我们的小阿哥。” 阿坤宝宝“啊呜”一声表示回应,小胖脸上都是好奇,小模样可爱得来——抱着他的奶妈更笑,身边的宫人侍卫们也都笑。 坤宁宫副总管赵昌凑过来讨巧:“阿哥你听,法喀公爷念圣旨那。” 阿坤宝宝又“啊呜”一声,顺着小舅舅法喀的声音转头小脑袋。 就听和尚喇嘛们齐齐念“阿弥陀佛”,声震云霄的阵势。 就听小舅舅法喀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念圣旨。 就见这上万个和尚喇嘛一起朝京城的方向打佛礼念佛号,又是声震云霄。 阿坤宝宝听得一知半懂,因为,这都是文绉绉的文言文! 他大约知道,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个五台山住下来,他以后,也是一枚小和尚了。一阵风吹来,丝丝的凉意沁人心脾,阿坤宝宝冲着奶妈快乐地“啊啊哦哦”,抬起小脑袋看向小舅舅的方向。 阿坤宝宝的小舅舅,一等公法喀,当今皇后的亲弟弟,镶黄旗钮钴禄家的当家人,此次他主动请命护送小外甥来到五台山,一路上可谓是将小外甥保护的密不透风。 看到小外甥朝他看过来,小胖脸上还洋溢着欢乐的笑儿,心里的郁闷之情瞬间消散大半儿。 赵昌机灵地从奶嬷嬷怀里接过来小阿哥递到法喀公爷的怀里,得到法喀公爷一个赞赏的眼神儿,瞬间一脸的“忠心”表露出来。 “啊——啊——”阿坤宝宝在小舅舅的怀里小幅度地动弹胳膊腿儿,认真地和小舅舅说话。 “啊——啊——”法喀公爷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外甥,也认真地回答。 阿坤宝宝接着“啊——啊——” 法喀公爷也接着“啊——啊——” 舅甥两个特开心地聊天,法喀看一眼走过来的大喇嘛等人,蹲下来接过赵昌手里的小鞋子给小外甥穿上,整理好小外甥有些凌乱的肚兜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的珠珠串串:“小阿哥,我们要上山了。” 小阿哥·阿坤宝宝听出来小舅舅话语里的那一丝“沉重”,还是兴奋地“啊——啊——”,逗得小舅舅哈哈笑。 心里头剩下的那份压抑不甘也消散。 巳时正,佛音钟鼓声响起,法喀抱着小外甥,眼望“五峰耸立,高出云表”的五台山,眼望五台山中心的灵鹫峰,大喊一声:“康熙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巳时,大清一等公法喀抱着小阿哥,上五台山!” “山”字的声音回响,小阿哥也欢快地摇胳膊摇腿呐喊,冲、冲、冲,小舅舅。 无忧无虑、手舞足蹈的小样儿,小舅舅·法喀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儿,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抱着小外甥,昂首挺胸地上山。 各色旗帜迎风飞扬。仪仗队侍卫队面色严肃,盔甲亮得晃眼。法喀抱着小阿哥走在前面。大喇嘛、大和尚、小喇嘛、小和尚……走在后面,接着就是山西巡抚等一干官员,再接着就是负责照顾小阿哥的宫人嬷嬷们。 堪称一个浩浩荡荡。 待浩浩荡荡的一万多人穿过上山的一千台阶,来到灵鹫峰山顶的菩萨顶寺,感受到山顶的清凉,都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山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平坦,还有阵阵清风拂面,好似伸手可触摸的悠悠白云,阿坤宝宝双眼晶亮高兴地发出一个尖叫,法喀也是畅快地哈哈笑。 “小阿哥喜欢这里?” 小阿哥·阿坤宝宝又是一个开心的尖叫。 “法喀也喜欢这里。”法喀终有一天,会亲自来接小阿哥下山! 法喀身上的气势快速地一放一收,接过赵昌手里的小薄被给小阿哥包起来,眼望菩萨顶的山门面容肃穆,抱着小阿哥抬脚进寺。 寺门前有石阶一百零八级。 法喀似乎是说给小阿哥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小阿哥你看这台阶,世人的传说中,佛家的说法里,沿一百零八级石阶登高,就把人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踩在脚下。 其实,这山门前的一百零八级石阶,暗指山西所属的一百零八个县……” 小阿哥果然听得入迷,快乐地“啊——”一声。 法喀微微笑出来:“小阿哥听懂了吗?”佛门圣地,其实最讲权势。 “小阿哥,菩萨顶是我们满洲语言的叫法,汉家意思,是文殊菩萨居住的地方,以后,就是小阿哥居住的地方。” “啊呜——”这在未来那可是大大有名的避暑胜地,阿坤宝宝好不欢喜,在舅舅的怀里动来动去,活泼欢乐的小模样看得他小舅舅又是眼睛湿润。 法喀抱着小外甥,一百零八级石阶,一级,一级;阿坤宝宝的眼睛落在他小舅舅胸口的补丁上面,目光里有属于小儿对于未知的好奇,勇敢面对未知的安定。 每个人都喊他爸爸“皇上”,只有祖奶奶和奶奶喊他爸爸“皇帝”。 “阿哥”不是他的名字,是父母称呼儿子,是这里人对没有成年的小男孩的称呼。 他投胎的皇家,不是类似英吉利皇室、西班牙皇室、沙特王室……那样的皇家,而是几百年前的大清朝的康熙时代。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土胚房木砖房;这里,没有汽车,只有马车。 这里,他的保成哥哥称呼皇帝爸爸“汗阿玛”,而不是“阿玛”。因为皇帝爸爸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先是一个皇帝,发出的命令是圣旨,说出的话金口玉言不会更改。 这里,他接近三个月婴儿的视力已经可以看清楚,小舅舅胸口的补丁是一个代表一品武官官服的麒麟补子,不是补破衣服的补丁。 阿坤宝宝定定地看着麒麟补子上的精致刺绣,接受现实。 他身处几百年前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家。 他是天生就要参与皇室争斗的嫡出小皇子。 一百零八级石阶,一级,一级,佛家传说中,每踏上一级台阶,就意味着解脱一种烦恼,石阶尽处就是超凡脱俗的佛土。 阿坤宝宝抬胳膊,抓住小舅舅胸口的珠子串串,对看向他的小舅舅露出一个标准的“无齿笑容”。 法喀那一瞬间,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知道小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鲜艳物事,畅快地哈哈笑:“阿哥喜欢?法喀给小阿哥准备了好多好多‘亮晶晶’,待会儿小阿哥就能看到。” “啊呜——啊呜——”谢谢小舅舅,小舅舅最好。 小舅舅·法喀学着小阿哥的话“啊呜——啊呜——”,踏上第一百零八台阶,目光沉沉地落在寺庙门内,正对大门的那个方形巨石,刻满满汉蒙藏四种文字的御制石碑。 “阿哥,我们到了。” “啊呜————” 到了,五台山、灵鹫峰、菩萨顶,他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八月初一,一等公法喀领命南下攻打云南吴三桂。 九月初九,康熙皇帝发来圣旨,小阿哥取名“保康”。 九月初十辰时正,五台山的和尚喇嘛云集主持保康小阿哥剃度大礼,并且按照小阿哥自己趴在《金刚经》的“两指”,取法号“快乐”。 十月三十,紫禁城里又有一位皇子出生,生母为永和宫偏殿的德贵人,皇后妈妈派来的人议论说小皇子可能会养在佟佳贵妃娘娘宫里。 十二月…… 春节…… 小保康听着这一切,在脑袋里转悠自己知道的大清历史,转悠不出来也就丢开了手。 小保康自觉,如果可以,做一个快乐的无名小和尚吃喝玩乐一生,好像,也挺不错? 又是一年春去冬来,小保康满三岁,满心满眼向往菩萨顶外面的花花世界。 ※※※※※※※※※※※※※※※※※※※※ 感谢在2020-05-05 12:17:23~2020-05-05 21:1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裕、加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牙 20瓶;傻白甜 10瓶;21763363 5瓶;殃姬 2瓶;冥冥悠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 章 菩萨顶,位于山西五台山中心的灵鹫峰之顶,整个西部规模最大的禅教、黄教寺院,占地四十五亩,殿堂楼房四百多间,历史悠远达一千三百年。 历朝历代多次重修,到现在更因为保康阿哥的入驻达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位。当今皇上特许的三彩琉璃瓦覆盖几座大殿,在太阳光下五彩缤纷的闪耀;顺山就势而筑殿宇,布局严谨、雄伟壮观。 天王殿、钟鼓楼、大雄宝殿……四台四堂、康熙御碑、方座螭首……特别是后院一处地方,禅房、廊院、亭台……观其形制和手法,大多参照皇宫官制式,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百花开满五台山的季节里,蒙藏佛教徒行“五体投地礼”朝拜,汉家僧徒香客也是一步一个台阶上山,游人墨客高声唱诵…… 阵阵的松涛声,淙淙流淌的溪水声,满山遍野的花儿开放时发出的“啊啊”声……一一传遍全山,一一传递给一双有福气的小耳朵。 保康小阿哥·快乐小和尚的小耳朵一动一动,尘世间的各种“深情呼唤”一个接一个传进他的心里,怀里的小木鱼那当然就敲不下去了。 眉毛耸动,嘴巴微张,一脸梦幻……陪他念经的师祖听着他的木鱼声变化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 “瀑布,水花四溅,丝丝缕缕,在阳光下如梦似幻。” 保康想象一下叽拉垭口瀑布的美,心动。 “山上,绿油油的一片,有花有草有树,美轮美奂。” 保康想象初夏的五台山的美丽,两眼发直。 “还有那迎风招展的杜鹃花小道,热情迎接虔诚的香客……” 保康眼睛一睁,手里的小木鱼一扔,大呼一声:“师祖,还有那上山礼佛的‘小老虎’。念经和尚看到她佛经念错了;敲锤的小和尚看到她敲老和尚的头了;抬香炉的和尚看到她,香也撒了……” 没等他下一个“了”字说出来,师祖直接将他的小木鱼敲到他的脑袋上。 “六根不净。” 保康伸手摸摸小脑袋,大眼睛瞪圆:“师祖,你这‘钓鱼执法’是不对的。佛祖说‘有就是无,无就是有’,师祖心里当没有‘法’,那才是真正的‘法’。” 师祖微微笑:“因为师祖心里没有‘法’,所以口中有‘法’。” 保康:“……”一个耍赖,直接歪倒在师祖的怀里。 “师祖,‘冬藏春发夏发芽’,保康要‘发芽’。” 师祖抱着小胖娃娃,将他的小木鱼放好,还是微微笑:“闲看花开,静等硕果。” “师祖——师祖——我们和花儿一起开,我们下山化缘。” “师祖老了,走不动了。” “保康背着师祖。” “保康才三岁,背不动。” “保康才三岁,师祖走得动。” “……” “……” 老少两个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师祖妥协笑得宠爱。 保康脸上笑容更大,灿烂耀眼:“师祖最好了。” 师祖提醒:“换衣服,下山。” “保康去换衣服。” 保康说着话,利索地从师祖的怀里爬起来,迈开小短腿就跑出禅室。 三岁的胖娃娃,打坐腿都盘不起来,敲木鱼的时候也够不到直接抱怀里,玩起来跑起来却已经是柱实得很。师祖看着小胖娃娃欢快的背影,眼睛微合,目光微沉。 宽敞的禅室里安静下来,两个小蒲团和背后墙面上一个大大的“禅”字静静等候老和尚和小和尚的归来。师祖和保康出来禅房拐进左侧的一尘院,也就是保康在菩萨顶的住处,很有经验的宫人利索地给他们换好下山的衣服。 保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昂首挺胸:“师祖,保康帅不帅?” 师祖:“帅即是不帅,不帅即是帅。” 保康:“……” 瞧瞧镜子里的小娃娃,长得多好,乌溜溜的眼睛好像刚刚水洗过的葡萄,笔挺高耸的鼻子如刀削,嘴巴天然的上挑不笑也笑——任谁见了他,都会发出内心之微笑。 一身青色的粗布僧衣僧帽也遮掩不住保康与生俱来的帅气和可爱气。 保康小自恋:“师祖,你看,保康三岁了,眉眼间的可爱和帅气日渐显露,聪慧伶俐也日渐显露。” “嗯,大眼睛里的调皮和邪气也日渐显露。” “师祖,那是保康的‘骨骼清奇、灵光闪动’。” “哦——我们保康就是‘与众不同’。” 师祖牵着保康的小胖手出门,保康说一句,师祖随意地回答一句,虽然师祖觉得顽劣的小徒孙需要给予一定的“打击”,但他也认为,保康和其他的小娃娃不一样,和其他的皇子们,更不一样。 “昨天师祖教导保康的学问,保康可还记得?” “记得。‘赵钱孙李,何吕施张,云苏潘葛,酆鲍史唐……东门西门第五言福’,前面是单姓,后面是复姓,但‘言福’是两个单姓,师祖……?” 小胖娃娃笑嘻嘻的,看向师祖的目光里有点表现与得意的味道,师祖觉得,小孩子得了夸奖要回家让父母夸耀一番的神气活现,估计就是这个模样。 师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保康背得很好,说得也对。今天师祖再教保康一段。” “‘周吴郑王,孔曹严华……羊舌微生,商牟佘佴’。其中‘商牟佘佴’和‘羊舌微生、东郭南门……’不同,不是复姓,是四个单姓……” 师祖很有耐心地解说,保康:“……”懵。 “师祖,保康今天背会了,明天还会‘再有一段’吗?” “当然。” “那保康今天可以不背会吗?” “不可以。” 保康趴在侍卫的怀里,眉眼耷拉,好不沮丧。 就算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光听宫人侍卫们说话也知道师祖在教他《百家姓》,他一个小和尚为何要学习《百家姓》?当然,师祖不让他学那让人昏昏欲睡的经文非常好。 保康在心里对比《金刚经》和《百家姓》,那当然是《百家姓》更好背。 “师祖,保康今天背会。”无精打采的小样儿。 “保康乖乖。”鼓励满满。 保康给他师祖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还能等他师祖安慰他,他自己就因为山路上的花花草草,虫虫鱼鱼笑出来。 这是保康两辈子的“心结”解开,放下对“父母”的执着后,出来的新本身,他只要静下心来就听到很多很多声音,世间万物的声音。 万物生灵都是他的好朋友,小伙伴,让他的童年生活丰富多彩,谁也想不到猜不到的丰富多彩。 下山的路崎岖,走习惯了那就和普通人走平地一样。一行人很快下山来,快乐小和尚·保康小阿哥从侍卫身上下来,冲着山下的人群中气十足地大喊:“快乐小和尚下山喽——快乐小和尚下山喽——” 身穿一套青色的僧衣僧帽,脚上一双黑色的平底小布鞋,脖子上一串大佛珠,腰间缠着一条洗刷得发白的青色腰带,上面一个大补丁一个干瓠小葫芦一个小金刚杵。小胖脸上的表情是活泼精神中透着机灵劲儿,天真烂漫中一点点调皮玩闹…… 任谁见了他,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亲近之情油然而生;任谁对上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都会忘记俗世烦恼,情不自禁地乐哈哈。 此刻小胖娃娃摆出来一副“气势凌云”的架势,双眼晶亮,小嗓门欢快地嚷嚷……山下的香客文人摊贩自然都是哈哈大笑。 “我们的快乐大师下山了。” “快乐大师啊,你今天的经念完了吗?” “快乐大师快来尝尝,我今天刚煮出来的咸鸭蛋。” “…………” 一人一句,保康很是开心地转悠,大大方方地接受众位“施主”的善意。 “恭喜发财”“平安顺遂”“和气生财”……一句句吉祥话儿叭叭叭地说出来,不重样儿,口齿清晰,听得人群更是热情高涨。 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家翁上前:“快乐大师,我家的小孙儿,能有你的一半聪明吗?” 保康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一面之缘的小娃娃:“阿弥陀佛。有,一大半。” 吧嗒,一个金光灿灿的大金元宝。 一个风流锦绣的年轻人上前:“快乐大师,你说我这趟赶考,能高中吗?” 保康定神看他一眼:“阿弥陀佛。能。” 吧嗒,一个银光闪闪的官银银锭。 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小童上前:“快乐大师好,求佛祖保佑我儿子入学顺利。” 保康看一眼这位父亲的一脸期待,看一眼还没剃头的三四岁小童的紧张不安,学着师祖平时的样子微微笑:“阿弥陀佛。小施主定会心想事成。” 吧嗒,一个新出的康熙通宝铜钱。 ………… 不一会儿,人群里不管是谁都挺满意,而保康化缘的小托钵也满了。 他开心地捧到师祖的面前,口中喊着“师祖,师祖”。师祖哈哈笑:“沉不沉?” 保康:“……沉。” 师祖:“那走吧。” 师祖领着保康,一路化缘一路散财,遇到无钱治病从医馆里哭着出来的人,送一份;遇到一天没吃饭的乞丐,送一份;遇到一个哇哇大哭要吃糖葫芦却没钱买的小孩子,送一份…… ※※※※※※※※※※※※※※※※※※※※ 蠢作者:请问快乐大师,蠢作者还差三千字,今天能码出来吗? 保康:能。六千,一万,加油! 蠢作者:…… 感谢在2020-05-05 21:15:34~2020-05-07 12:4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372021 42瓶;婷婷 30瓶;云菲刹 20瓶;千凌 12瓶;季夏廿七 10瓶;浮休 5瓶;米米的蜜糖、快乐每一天、あさ就是ひかり、胖竹子 2瓶;臻臻啊、灿烂一夏、润玉、exo小迷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没钱的人得到医治用了药后安心地睡着。 得到铜板吃饱饭的乞丐对他们露出的笑容,那是一种真心的感激和来自心灵的尊重。 买到糖葫芦的小娃娃兴高采烈地分两颗给师祖和他。 ………… 小保康的托钵满了空,空了满。 渐渐的,他不在关注于手里的托钵是满还是空,而是和师祖一样,只关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保康的小心肝儿和天上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畅快飞翔,全身每一颗毛孔都活泼地跳起来,老少两个来到县城里的一家面馆坐下来,他正好一场午觉醒来精神头特好,特高兴地和师祖表现。 “师祖,保康知道了。” 师祖微微笑:“知道了什么?” 保康摇头晃脑:“满即是空,空即是满。” 师祖脸上的笑容加大,瞧着小徒孙双眼发亮,好不得意的模样,问道:“师祖听医馆的小童说,医馆那个人他之所以被赶出来,因为他其实是一个惯好在四邻八乡游荡之人。” “小童认为他不该得到免费救治,保康认为该不该?” 保康眨巴眼睛。 惯好在四邻八乡游荡之人,那不就是街头小混混?保康的眉眼鼻子都皱巴:“师祖,保康认为,他也是一个人。” 师祖一愣,随即高兴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小胖娃娃。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严肃:“保康说得非常好。” “他是人,没有十恶不赦,而我们能帮助他,他有错处也应该先给治好再送交官府,心里不平——可以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该给治。” 保康点小脑袋,表示他记住了。 然后师祖趁着素面汤没有上来的时间,接着教导:乞丐没有衣食住处出来行乞,孩童的童年里没有那一串糖葫芦,都应该给予帮助。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已;大人世及以为礼。”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从本心上讲,从大道上说,大夫救人,佛门子弟帮助人,类似教书先生教导学童,官府管束万万民,都要做到“有教无类”…… 师祖:“保康记住了吗?” 保康:“……”两眼冒金色的小星星,蒙圈。 “师祖,保康知道孔子、孟子,‘礼运大同篇’是谁?” 师祖给小徒孙围上小围兜,随口说道:“《礼运大同篇》是《礼记》中的一篇文章,记录的是孔圣人的理想大同:能成就大同世界,天下就太平。没有战争,人人和睦相处,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保康愣神片刻,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未来的世界?重重点小脑袋,很是钦佩地夸道:“师祖,孔圣人真聪明。” “……嗯。” “师祖,我们是和尚……”保康眼巴巴地看着他师祖,做和尚不是要专注本职业? 师祖还是笑:“一法通,万法通。我们是和尚,出家人,我们也是大清朝的子民,是这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 保康:“……”干脆一头扑到师祖的怀里耍赖。 “师祖,师祖,保康知道了。保康还要吃糖葫芦。” 小儿顽皮撒娇,师祖眉眼笑开——坚定地摇头:“糖葫芦太甜,一天只能吃一颗。” 保康:“那师祖多吃一颗,就当是保康吃的。” “师祖年龄大了,一天也只能吃一颗。” 保康:“那我们买回去,给其他人吃?” 师祖轻轻点头:“保康真聪明。” 真聪明·保康笑得欢喜。两碗素面汤上来,老少两个一起念一遍经,用着茶馆厨师专门给他们做得素面汤,都是心满意足。 茶馆里掌柜,厨师,小二,其他客人,也都看得心满意足。 三年前大清皇家新生的嫡出小阿哥入驻五台山引起轰动,但这两年各方势力角逐,种种原因之下,渐渐被世人淡忘。保康在五台山上的生活非常自在,清净无争,下山后融进万千老百姓的俗世生活,更是如鱼得水般的欢乐。 小和尚的胖手里拿着小汤勺稳稳地吃着面汤,眉眼舒展,大眼睛乐得眯眯起来……再配上精致立体的五官,胖嘟嘟的小脸蛋,眉眼间洋溢的欢乐精灵的气息…… 明明都是一身朴素的僧袍,可他和他师祖两个人,都是周身发散着一种安定明亮的味道…… 整个面馆的人都是吃一口面,看一眼他们。 刚刚听着这位“师祖”教导小徒孙的话,虽然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听着,就是舒坦,就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就是喜欢听。 此刻老和尚和小和尚一起低头吃面,看不清脸,他们还是喜欢看,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沾染上那份味道一样。 整个茶馆奇异地安静下来,好似和外面的世界有了屏障,空气凝固在茶馆里面,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 保康吃完最后一口面汤,吃完后满足地摸摸小肚子,洗手漱口,和师祖一起再念一遍经。 对着空空的面碗,骄傲:“师祖,面碗空了,保康肚子满了。” 师祖:“乖。” 保康气沉丹田,语气豪迈:“保康和师祖开始‘饭后百步走’。” “乖。” 师祖留下面钱,站起来领着小徒孙给茶馆里的所有人一起行一个佛礼,转身。 老和尚从小方桌侧边缓步出茶馆,高条儿的身量,不瘦不胖,双肩平展,一手托着托钵,深青色的僧袍衣袂在脚踝上边波浪似的翻着。那种无关男女老少相貌年龄的潇洒俊逸,仿佛不沾染一点尘埃的样子,深深地震撼人的心灵。 小和尚乖巧地跟在“师祖”的后面,有板有眼地学着他“师祖”的气场,小胖脸板着,嘴角还不自觉地上翘,可爱得让人想要尖叫。 茶馆里的人也出来,来一个“饭后百步走”。 五台县,也就是五台山所在的县城,地方很大,人口七八千。地处五台山腹地、五台山寺庙群中,佛寺鳞次栉比、宝塔如林,当地人沾染佛门香火,大多有几分“佛性”:老实忠厚,勤劳俭仆,待人纯真善良,做事慢慢吞吞…… 又因为五台山这个佛家中心带来的好处,家家户户的生产生活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农忙务农,农闲从匠,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匠艺人,刮面洗头,修锅补盆编筐,做什么活计的都有, 师祖说,“富不喜外,穷不嫌乡”是他们的性格特征。 当然,其他地方有的“重男轻女、族村自卫”等等特点,当地人也有。 保康第一次进县城,“古代的县城”,那就是后人歇后语中说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得不得了。 前面有大动静传来,他和师祖随着人群移动,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地方。 新上任的五台县令号召当地富户出资,在衙门大街的拐弯处建一座专门收养被丢弃女婴的慈幼院,正敲锣打鼓地热闹着。 保康的大眼睛闪闪亮,仰头看向师祖:“师祖,舞龙狮子。” 师祖瞧着这一切也欢喜:“等保康的功夫练好了,师祖就同意保康舞龙狮子。” “保康一定好好练习。”保康一副志满意得的小样儿。 脑袋里畅想完自己“飞花摘叶、踏雪无痕”的英姿飒爽,伸手拉拉师祖的衣袖:“师祖,我们的托钵又‘沉’了。” 师祖低头一看,托钵不知不觉又“沉”了,小徒孙一只手就可以托住了。 微微笑:“保康且去。” 保康不知道他师祖就这一瞬间,就在心里转悠着他的下一步“练功计划”,乐颠颠地捧着托钵来到捐助箱子前面,打算将托钵里的金子银子铜钱都倒进去,奈何他个头太矮够不到…… 一位身穿黑色马褂长袍,标准“绍兴师爷”笑容的中年人早就注意到这对老少和尚,见到小和尚举着托钵垫着脚的样子,登时笑出来。 “快乐大师,你好。”笑容那个亲近。 “周师爷好。”笑得那个欢喜。 刚刚其他人称呼一个“周师爷”,小大师不光听到还记住了,聪明! 他第一次进县城,周师爷就知道他的名号,真不愧是“绍兴师爷”! 两个人一时间都挺喜欢对方,就这么看对了眼。 周师爷哈哈笑:“我来帮快乐大师。” “谢谢周师爷。” “应该谢谢快乐大师的慈悲心肠。” “谢谢快乐大师,也谢谢县令和周师爷接着快乐大师手上的‘沉’。” 周师爷一愣,随即笑得更欢畅:“县令老爷‘新官上任三把火’,保证烧得红红火火。” 顿了顿,“县令老爷说到了五台县五台山要吃素,还要问问快乐大师,五台县有哪些美味的素食?” 快乐小和尚·小保康,一听,立马如数家珍:“点心有‘砍三刀’,茶有金莲花,小吃有台蘑、莜面、核桃……” 说着说着,保康一脸梦幻。 周师爷哈哈笑着继续和快乐大师聊天,力求可以去菩萨顶蹭一顿素斋。 师祖看一眼年轻的县令,看一眼周师爷,眼睛微合,却也没有阻止。 其他跟着这对老少的人,眼看这位“真天子假县令”,还有装师爷的周培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康熙:三藩平定,装县令来和儿子培养感情。 师祖:哼。 保康:哼。 蠢作者:躺平,存稿 感谢在2020-05-07 12:46:22~2020-05-08 12:2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加油 2个;快乐每一天、立雨、僵尸之夜、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墨霜 17瓶;汐阳 14瓶;沢田綱吉、四月阳光、网瘾老嬷嬷、艾莉丝?、暗普多 10瓶;两个肉丸子、润玉 5瓶;墨墨 3瓶;あさ就是ひかり、寸锖鬼、米米的蜜糖、七糖757807980、肉多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 章 就见这位装县令装的有模有样的官老爷,“龙章凤姿”地站在慈幼院门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的小阿哥,那架势,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恨不得一把抱到怀里抢走…… 揉揉眼睛,没看错? 掐掐大腿,不是做梦? 能跟着保康小阿哥出门的人,除了皇上安排的宫人侍卫们之外,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他们早两天就收到消息,皇上会来五台山,可他们,都被皇上这个“不可言说”的操作惊呆。 皇上,娘娘,我们小阿哥的能耐大着那,他就算当时才半个月,看不清皇上的容貌也没有记忆,他也…… 宫人侍卫们和小阿哥三年处下来,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都不看好皇上的作为。 可他们又不敢说,有心想上前提醒小阿哥一句,又收到另一波皇上和娘娘派来的人送来的吩咐。 宫人侍卫们:“……”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小阿哥和周培公“相谈甚欢”,那个担心和无奈。 舞龙狮子和踩高跷的热闹还在进行,大鼓敲得震天响,百姓情绪激动议论纷纷……周培公顶住“县令老爷”的死亡视线,欢喜地抱着快乐大师来一个“站得高看得远”。 “快乐大师你看,我们这舞龙狮子,狮子头上那位,那可是县令老爷专门请来的好手。” 快乐大师正看热闹看得忘乎所以,跟着一起喝彩、鼓掌、叫好,听到周师爷的话立即给予非常肯定的回答:“高手,喜欢。” 长长的眼睫毛好似小刷子刷在人的心坎上,纯净的大眼睛蕴藏满满的希望和新奇,周师爷瞧着快乐大师这份活力和精力,不由地心里一动,哈哈笑:“听说五台山上有武僧,快乐大师可有练功夫?” “有。天天练功。”快乐大师说着显摆的话,还直接给出证明。 伸手一指:“两个狮子头上的勇士,左边的那位,腿上功夫扎实,但出手不够灵活,应该是主修外家功夫。右边的那位,手法灵活,身形利索,应该是主要练习内家轻功。” 周培公眼睛瞪大:“快乐大师,还能看出来这个?” “快乐大师说的太对了,他们师兄弟两个,确实是一个主修外家功夫,一个主修内家功夫。哎呦呦快乐大师啊,你这眼力修为很了得啊。” 快乐大师的小模样应该是,矜持的得意?咳咳,外人面前,要注意“谦虚”的形象。 “哪里哪里,都是寺里老师们教导得好,快乐大师刚刚入门,还需努力加努力。” 周培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乐了! 小胖娃娃明明骄傲得很,偏偏端着大人的做派表示谦虚,还“哪里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培公深刻觉得快乐大师果然就是一个宝贝疙瘩,怪不得皇上在三藩战事一结束后就借着西巡的名义来见一见——还不敢以“皇上”的身份来见。 周培公感受到“县令老爷”越来越“火热”的视线,生怕再闹下去“县令老爷”真恼了他来个“公报私仇”,轻轻咳嗽一下清清嗓子。 “快乐大师啊,我们新来的县令老爷听说快乐大师和师祖一起下山,特想要见一见。” 他以为就是说一声,打个招呼,快乐大师这么欢乐的小娃娃一定不会不见人,哪知道…… “是那位一直朝周师爷瞪眼的人吗?他是五台县新来的县令老爷?” “快乐大师不喜欢,快乐大师不见。师祖也不见。” 说着话,就要从周师爷的怀里下来,小胖脸上的表情那就是真的“不喜欢”。 周培公:“……”懵。 很不舍得地放下来快乐大师,弯下腰对上快乐大师的眼睛,很是着急地问道:“快乐大师可否告诉周师爷,为何不喜欢吗?” 快乐大师小鼻子皱巴,小小的为难:“快乐大师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直觉,不喜欢。 不喜欢那当然就不见。快乐大师迈开小短腿腿就朝师祖那里跑,转身的时候还冲新县令的方向扒眼睛做一个“小鬼脸”。 周培公:“……”傻。 新县令:“……”呆。 师祖瞧着小徒孙这明显是欺负人后的眉眼飞扬,好像还有点生气?小小的纳闷。 抱在怀里问道:“和师祖说说,谁惹我们的‘快乐大师’了?” 保康笑嘻嘻的,可他回想刚刚的感觉却眉眼纠结成团:“师祖,保康不喜欢新来的县令,保康也不知道原因。” “县令要见师祖和保康,我们不见。” 师祖微微愣怔,随即明白过来,微微笑:“好,我们不见。” “刚刚师祖听人说,前面有一家摊贩做得煎台蘑非常好,我们去尝尝?” 煎台蘑?保康瞬间忘记其他,口中欢呼一声“师祖最好了”双手搂着师祖的脖子就要出发。 至于那不停朝他们看过来的新县令…… 新县令呆呆地望着小家伙的后脑勺,还没从刚刚那个“小鬼脸”回神。 好一会儿,新县令张口结舌地指着那对老少离开的方向,气得手抖—— 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做鬼脸”。 第一次被人这么忽视! 眼望那对老少潇洒欢快的背影,新县令不甘心地抓过来周培公,直接喷火:“说!” 周培公:“……”冤枉得来,皇上你冲小臣发火也没用啊。 “回禀‘县令老爷’,快乐大师说:快乐大师不喜欢,快乐大师不见。师祖也不见。” “县令老爷”:“……”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气得来——他怎么招惹他了? 好吧——可当年那才半个月的小娃娃,就知道记仇了? “县令老爷”怎么也不相信,他就担心皇后的人阴阳怪气地和保康说他的“坏话”,也担心保康打小儿在寺庙长大不习惯皇家的规矩,可他特意换一个普通身份来见他,还是五台县的地方父母官,他居然说“不见”……! “县令老爷”如何也想不通。 目光沉沉地看向周培公。 周培公麻利地送上答案:“快乐大师说:快乐大师也不知道。” “县令老爷”:“……”深呼吸,运气,再深呼吸。 “去问问菩萨顶上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县令老爷”面色冷凝,“县令老爷”怀疑有人偷偷告诉保康他的身份。 周培公赶紧答应一声。 这三年来,因为保康小阿哥出家一事的刺激,钮钴禄家族一改之前的低调休养作风,家族里的儿郎们在三藩战事中表现出众,彰泰、赖塔、穆占、法喀几位大将军汇同三路绿营军围困昆明的战役中,法喀公爷更是立下头功。 如今朝堂上,明珠一派,索额图一派,法喀一派,堪堪维持一个平衡;后宫中,太皇太后一般不管事,皇太后更不管事,皇后娘娘多次病危每次都惊险万分地挺过来,贵妃娘娘打理六宫,加上惠妃娘娘,荣妃娘娘……也是堪堪维持一个平衡。 皇上一直不表态,对太子殿下还是一样的宠爱,对大阿哥、三阿哥等等阿哥们也都是一样的看重,可周培公知道,皇上虽然一直没有对五台山上的小阿哥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皇上的心里头,最挂心的,就是这位小阿哥。 天子帝皇的心,谁能说得清? 这边周培公下去安排人打听消息,那边“县令老爷”心里头的着急、郁闷、生气……也先不提,且说保康和师祖找来这家小摊贩。 闻着煎台蘑的香气就开始口水泛滥,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人家的煎锅,盯着正在煎制的台蘑。 小嗓门那个欢乐:“师祖,保康要四个。” 师祖:“保康的肚子里还有四个台蘑的地方?” 视线没舍得移开,却是用力吸吸小肚子,大声回答:“有。” 师祖乐呵:“行。四个。” “老师傅,给六个煎台蘑。” 老师傅是一位老藏人,在这里住久了大体听懂汉家话,他早就看到这对气质容貌格外“与众不同”的老大师和小大师,本就有意送几份,听到他们的对话当即哈哈笑:“两位大师等等,马上好。” 顿了顿,面色虔诚:“两位大师来吃煎台蘑,是老丹巴的大荣幸。请让老丹巴供奉两份给大师。” 师祖听着老丹巴生硬的汉话,微微笑:“阿弥陀佛,感谢老丹巴。” 保康也学着师祖的模样微微笑:“阿弥陀佛,感谢老丹巴。” 小胖娃娃学大人总是有莫名的喜感,尤其是这位小大师一看就是古灵精怪,活泼讨喜。不光老丹巴笑得舒畅,周围的其他人也笑,还有其他的藏人、蒙古人、满洲人……一个个都趁机送来他们的供奉。 保康和师祖一一答谢,坐下来用满汉蒙藏四种语言念一段经文,引得周围人都感觉自己沐浴佛光中。 这三年来五台山的黄教越来越多,来五台县定居的西藏人和蒙古人也越来越多,再加上驻守当地的满八旗大军,五台县已经渐渐有汉、满、蒙、藏……各族人混居的发展势头。 之前的当地人并没有排斥,还因为共同的信仰有了语言之外的交流,相处得挺不错。 一个蒙古汉子恭敬地上前行礼:“请问小大师法号?” 保康面容“肃穆”:“阿弥陀佛。小和尚法号‘快乐’。” ※※※※※※※※※※※※※※※※※※※※ 皇上小日记:今天被做小鬼脸,还被无视。 保康小日记:今天高兴,遇到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小鬼脸,更高兴。 感谢在2020-05-08 12:21:56~2020-05-09 13: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8504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悦、25050950 20瓶;蒙酱、小火焰 10瓶;41118633 5瓶;快乐每一天、米米的蜜糖、爱娟的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问话的蒙古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先笑出来。 法号快乐?开心、高兴、欢喜……的那个快乐?众人一起快乐地哈哈哈。 快乐大师听着人们快乐的笑声,也笑,发现蒙古汉子没明白,对蒙古话对他说道:“А3жapгaлtan。” 说着话,他还做了一个动作——喜眉笑眼。 喜在眉梢,笑在眼里,小太阳般灿烂。 一瞬间,周围的人群更是哈哈哈大笑。蒙古汉子听明白了,也跟着笑出来。 疲惫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蓄满笑意,身上也好像是卸去千金重担的轻松。 “请问快乐大师,喜欢县城吗?” “喜欢。” “请问快乐大师,我和我的一家人在五台县定居,好吗?” “……好。定居、定心。” “感谢快乐大师。请问快乐大师,在五台山上哪个‘台’修行?” “不在‘五台’,在灵鹫峰。” “……” “……” 一问一答,其他人跟着听,气氛格外融洽,等到老丹巴将两份煎台蘑送上来,邀请两位大师上桌入座,得到“佛爷”指引的蒙古汉子对着快乐大师行一个“五体投地大礼”,人群也慢慢退着离开。 大约下午申时三刻的时间,太阳开始西斜,保康和师祖两个念完一遍《临斋仪》一起享用五台山的特色素食之一,煎台蘑。 煎台蘑在所有佛家子弟心中都非常有名,它不光是山上僧尼素食中的佳肴,也是当地人最喜欢的家常小吃食之一。 台蘑菌肉细嫩,气味芬芳,其味醇香浓郁,滋补养生,不管是油炸煎炒蒸煮都是那种极尽新鲜的美味,两份煎台蘑,十个,搭配老丹巴特质的酱料,有六个都进了保康的小肚子。 乖巧安静,一副出家人端身正坐,正意受食的样子,只有眉眼间的小动作和鼓鼓的腮帮子出卖了他的“享受之情”。师祖在心里笑笑,念完餐后《准提咒》,担心小徒孙吃多了撑得慌,轻轻地给他揉小肚子。 保康赖在师祖的怀里,迷瞪着眼睛,好似小猫儿被摸毛好不惫懒安逸。 “县令老爷”打马回县衙路过,一转头恰好看见这一幕,嘴唇抖动,眼睛湿润。 “县令老爷”狠狠地一闭眼,恢复清明。 可他还是没忍住,下马走了过来。 瞧瞧小家伙这小脸胖的,亏得眼睛大,睫毛长,长得好;瞧瞧那个小胖手,跟藕芽似的,手背上还有四个深深的小坑…… “县令老爷”觉得小家伙天天练武还这么胖,就是被这么惯出来的。 “县令老爷”担心小家伙那个小胖手,马上开蒙了,能拿住毛笔写字吗? 师祖抬眼,低头,没有说话。街上的牛马人群都远去,喧嚣热闹,两三张桌子,三三两两的客人也都远去,小小的摊贩前静默无声,年轻的“县令老爷”默默地站着,等老和尚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和尚离开……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他好似突然醒神一般,自己也买了两份煎台蘑,坐在老丹巴刚刚收拾出来的小桌子上,自个儿用。 ………… 春日午后的太阳特别容易让人犯困,保康逛了这一天孩子的身体坚持不住,此刻直接迷迷糊糊的。 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种,好像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师祖的怀里挣扎要醒来,发现师祖抱着他离开,才放心地睡过去。 师祖默默无语。他几乎是在保康来到五台山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当然明白保康对人对事的敏感。 “阿弥陀佛。” 一行人回山,到山脚下的保康一觉醒来,冲着山顶大喊一声“快乐小和尚回山了,快乐小和尚回山了。” 师祖:“……”白担心了。 其他人:“……”白担心了。 所有人都乐出来,老少两个洗漱沐浴,师祖守着小胖娃娃一会儿,发现他睡得香喷喷的,小猪崽一般,又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心大,挺好。师祖回忆着小徒孙刚来五台山时候的样子,来到方丈院和大喇嘛说话,熄灯时间一到也很快入睡。 第二天,朝阳初升,菩萨顶上还是晨雾弥漫,寒风凛冽,赖床的保康一直到被伺候着穿好衣服才彻底醒困,为了自己的高手梦想乖乖地和他的老师之一,一起练内功。 三岁的年纪骨骼还没长成不能练习外功,只能练习内功。就见他圆圆胖胖的脸蛋和身量,一身白色练功服坐在蒲团上,看着就好像一个大白团子。 老师和师兄弟们虽然每天见,可每次面对他这个模样端着一副认真专心练功的架势,都忍禁不住地笑出来。 没办法,“快乐大师”是真的“骨骼清奇、天赋过人”,再加上他的天真心性单纯无伪,领悟起来有时候比老师还快。他们这伙儿一起学武的师兄弟,也只能在这方面笑笑他。 快乐大师·小保康听到师兄弟们的笑声,大度地表示不在意。 待太阳高升,菩萨顶上的雾气散去,暖意升起,保康用完早膳,换一身红色的小袈裟,在师祖的监督下坐蒲团上敲小木鱼。 昨天出去玩了一天,今天不好再出去了,可保康坐不住啊。 敲了一会儿心思就飞了。 大喇嘛养的那盆牡丹花,全开了;上山拜佛的少年郎遇到上山拜服的小姑娘,心跳加快加快再加快;灵狐幼崽玩耍的时候遇到猎户,巧妙地跟猎户周旋几回,在猎户放松警惕的时候,溜进丛林里逃走…… 他的小脑袋上又挨了师祖一个小锤子……? 保康特无辜地眨巴眼睛。 一边敲木鱼一边放声高歌:“一个木鱼怀抱中心,一记木鱼一记磬,天上神佛听着木鱼磬,腾云驾雾开天门,开出天门看凡人,拜佛人真诚心……” 唱完《木鱼歌》后更是犯皮,“师祖,保康想起来一件事。” 神神秘秘的小表情和山里爱好八卦的和尚们一模一样,师祖轻轻一瞪。 保康立马端正坐好。 眼睛半眯着,嘴巴微微动着,手里木鱼敲着……不急不缓、富有节奏的木鱼声悦耳悦心,收心后很快一个刻时过去,保康完成今天的敲木鱼功课,高兴得来—— 小木鱼放好,双手撑地撅着屁股就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继续刚刚的话题:“师祖,保康想起来一件事。” 师祖微笑:“嗯。” 保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特神气地表现:“师祖,昨天我们在县城遇到的蒙古汉子,他和其他放牧的蒙古人不一样,他身上有功夫——口音也不同。” 师祖微愣,却也没有多惊讶:“蒙古语大概分为三个区,西部卫拉特区,中部察哈尔区,东部布里亚特巴尔虎区。” “那位蒙古汉子的口音,应该是西部卫拉特区的口音。至于他身上的气息,应该是一名勇敢的巴图鲁。” 师祖连这都可以听出来?保康更好奇:“师祖,卫拉特距离大清远吗?那他为何来到五台县定居?保康可以感受到,他的心不安,不定。” “远。师祖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师祖昨日听大喇嘛说,最近卫拉特区的准格尔部有不少人来五台山,应该是为了下个月的骡马大会和跳布扎佛事活动。也有可能,是为了保康而来。” 保康:“……” “大喇嘛还提醒:如今吴三桂病逝,吴世璠自杀,川、陕、湘、赣、粤、桂、闽、浙全部平定,各路叛军俱已投降,三藩之乱彻底平定……剩下的三藩残部,也可能会奔着保康而来。” 保康:“……” “准格尔部的噶尔丹继承汗位,逼迫土尔扈特部和和硕特部远走伏尔加河,消灭伊犁河谷的叶尔羌汗国,向西攻打哈萨克,向北发兵喀尔喀蒙古……现在,估计是要向东扩张。” 保康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祖……东,不就是山西?” “然也。隔着黄河遥遥相望。” 一阵山风吹进来,吹得保康一颗小心肝拔凉拔凉的。 师祖瞧着小徒孙呆呆傻傻的模样,摸摸他的小光头,哄道:“保康莫怕,这也只是一个猜测。如今三藩平定,朝廷已经在备军西部。” 都要打起来了还不害怕?保康简直惊呆了,小胖手抓着师祖的衣襟,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成了“鱼饵”:“……师祖,‘他们’为何都要绑架保康?” 师祖轻轻一叹:“说来话长。” 保康的大眼睛瞪得溜儿圆,满满的都是疑问;师祖一时沉默,牵着小徒孙的手正要出禅房,大喇嘛走了进来。 大喇嘛昨天见到当今皇上,得知这些消息后一直不安,他担心阿哥知道后害怕,做完早课不放心地过来看看。 大喇嘛弯下大肥腰,在阿哥的眼睛里没看见害怕,心里松口气;想起皇上的交代,脸上的笑容加大。 “我们快乐大师最是聪明勇敢。” 顿了顿,“快乐大师今天还下山吗?” 保康面对大喇嘛这好似猥琐大叔诱拐孩子的笑容,眼里的疑问更多,比如大喇嘛为何告诉他一个小孩子这些消息。 师祖突然开口:“最近两个月山下外来人太多,不安全。正好保康三岁了要开蒙,在菩萨顶好好读书。” 保康瞬间忘记绑架不绑架的事情。 “师祖,保康也要读书?”小和尚也要读书? ※※※※※※※※※※※※※※※※※※※※ 大喇嘛:皇上吩咐,要私底下见小阿哥,我哪敢不配合? 师祖:遮遮掩掩的,成何体统? 康熙:等了一天没见到保康,以什么身份上山? 保康:哇哇哇不要读书。 第 8 章 小和尚也要读书。 事实就是,快乐小和尚,作为一个小和尚,他也要读书,耍赖抗议哭闹都无效。 原本只是背背《百家姓》,如今直接变成“三百千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还有那什么《苍颉篇》《爰历篇》《博学篇》三篇合一的“三苍”,文字起源的《开蒙要训》《文字蒙求》《二十四孝图说》…… 保康面对书桌上,咳咳,特质的小书桌,正所谓“一桌一椅一方几,一窗一屏一天地,一灯一人一卷书”,文房四宝,印泥、水滴、笔筒、墨匣、笔帘、笔架、笔搁等等,包括带滚轴的脚踏、供佛的条案,光线正好的素纱窗户…… 方寸之间,应有尽有,素雅尽显,风雅成趣。可是,保康只关注这厚厚的一列书本儿,懵。 说话都结巴了。 “师祖,这,都是保康要学习,的书?” “嗯。” “师祖,保康的脑袋,只有这么——大。”他拿自己脑袋和书本比划,书本比他圆圆的脑袋大一倍,他更害怕了。 师祖:“蒙童书籍一般都是精当简洁,骈散得当,朗朗上口。出经入史,集百家之言;采其精华,参以人生哲理、处世方略、生活常识。 宋朝时期人们开始细分蒙童教导,元明时期有了儿童故事书,配以插图,更为易学易懂。” 保康眼睛睁大,小小的惊讶。 “师祖,这些都是带插图的故事书?”老祖宗们果然有智慧。 师祖瞧着小胖娃娃莫名骄傲的小样儿,微微笑:“不是全都有。只是师祖考虑到保康的顽劣性情,特意安排人全部给保康重新配图编制,耗时两年。” “保康切莫辜负师祖的一番苦心。” 保康:“……” 特梦幻地仰着脑袋看向他师祖。 两年?师祖,你真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哭唧唧。 保康因为他师祖的“一番苦心”垮了肩膀,没了脾气;师祖笑而不语;大喇嘛瞧着这对老少斗法,似有所悟。 大喇嘛决定待会儿就去告诉皇上,对待保康阿哥,切莫以硬碰硬,因为保康阿哥心软,脾气最硬。 这边厢“县令老爷”“勉强”接受大喇嘛的提议,命令“师爷”周培公赶紧准备好一套教书夫子的道具,满腔热血地要去给儿子开蒙,完全忘记了他儿子的那句“不喜欢”。 那边厢保康午休醒来,揉揉眼睛醒困,掰着手指头数数下午要做的事情,记起来,多了一项认领新老师,开蒙。 保康在他的小床上翻滚,耍赖不想起。 奶嬷嬷看看时辰,上前哄着:“阿哥,时辰到了。” 赵昌也挺担心的,“阿哥,待会儿要迟到了。” 阿哥迟到了那位“师祖”不舍得罚阿哥,却会对他们冷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嘤嘤嘤。 保康瞧着他们没出息的样子,趴在床上不动弹,脑袋一扭。 “要穿那件黄色的九衣袈裟。” 这还是心气不顺? 奶嬷嬷笑得更为慈爱:“都准备好了,阿哥。”赵昌笑得一脸顺从:“一个老师,本来就应该是九衣袈裟的礼节。我们不搭理大喇嘛的话。” 保康气呼呼的,终于答应起床。 下午时分,菩萨顶的僧人们要么在做活计,要么礼佛讲经布萨诵戒,就他师祖和大喇嘛有空,咳咳,专门等着他。 师祖一看他的袈裟规制,心里一笑,没说什么。 大喇嘛在心里直呼“小祖宗小祖宗”。 反正保康还是气呼呼的,他能穿这件礼服,已经很给这位“着急”的老师的面子了。 这个时候,保康还不知道着急给他上课的老师就是五台县的新县令。 新县令一来,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彼此都还没说话直接就对上了。 新县令仔细瞧着面前的小和尚,胖嘟嘟的粉妆玉琢,皮肤是水灵灵娇滑滑的白白嫩嫩,白里透红,眼睛是夜晚的星空和黑宝石,一件类黄色的九衣小袈裟穿在身上,配上小和尚周身的独特气场,哎呦呦,那个可爱! 偏红类黄的崭新袈裟上面,花纹空格有六层,分别代表六道,最后的线条没有封口,代表竖穷三际,横遍十方。尾端几处旧布做的小补丁,几处象征“点净”的墨点,正好形成一条小鱼儿的形状。 山上对比山下冷,五月的天气里面正好穿一件厚厚的里衣。里衣是红色,露出来一半,因为既不是坐禅也不是礼佛,衣之两端由左肩披至右胁下,将环挂在扣或钩上固定……好了,多好的一枚又帅又可爱的快乐大师。 可是,这件礼服,是僧人们上街托钵或者面见尊长之时所穿“祖衣”礼服中的,最低一个规格——九衣。 “县令老爷”那个气幺,明明小家伙有九衣到二十五衣的高规格不穿,偏偏穿了一个最低规格。 这是不喜欢读书? 还是不喜欢他? “县令老爷”选择性忘记了他儿子说过的“不喜欢”,也没想到“师祖”和大喇嘛都没告诉他儿子是他来做老师,气得来—— 可是保康发现他的老师是这一位,不光生气,还要反悔。 “保康不要县令做老师。”保康小脾气上来了,先声夺人。 “县令老爷”:“……”鼻子都气歪了。 师祖和大喇嘛什么时候领着人退出客院的他也没注意,只知道熊孩子太熊了。 “县令老爷”气场全开:“两三岁的小娃娃物欲未染,知识未开,所学即印,正是对知识的吸附力最为强大的时候,为何不学?不光要学,还要做到耳濡目染,先入为主,潜移默化,陶冶心性,开启智慧,蒙以养生……”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自然成’;墨子曰:‘人性如素丝,染于黄则黄,染于青则青’。人人都知道,及早施教,方能健康成长。你不和我学习,和谁学习?” 保康丝毫不惧,下巴一抬,小嘴巴一张就来:“我就不和你学习。你写诗比纳兰容若好?你写文章比顾炎武的好?还是你画画比王原祁和石溪道人的好?” “县令老爷”:“……”真想提起熊孩子打一顿屁股。 瞧着他小鼻孔朝天好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偏偏又舍不得。 深呼吸,深呼吸,讲道理:“你是保康阿哥,是快乐小和尚,你要学什么写诗作赋,画画文章?” “写诗作赋,画画文章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锦上添花,有天分有爱好有时间的时候学一学,现在主要是把开蒙的这一列书本都学会……” 保康:“……”新县令这副教训的口气布拉布拉一大通,听得他好不生气。 “我就不和你学!”小嗓门气怒不已,瞪大的眼睛里好似喷火,小眉毛怒气冲冲向上挑。 “县令老爷”登时气炸了,瞬间忘记来之前周培公和大喇嘛的叮嘱,也忘记了他儿子才刚刚三岁的事实。 “你都三岁了,还不学?” “你要学什么?你说你要学什么?你……你将来难道要变成只会吟诗作赋,喝茶赏花的花和尚?这五台山,还有谁能说比我教导你更好?” 一副喷火龙暴跳如雷要打人的架势,保康看在眼里更为恼怒。 不喜欢这个新县令,不学。听新县令说的话,不喜欢,不学。听着新县令的声音更——更不喜欢,不学! “哼!” 从鼻腔里哼出来一个鼻音,转身就要来一个潇洒的离开。 新县令的理智因为这一个“哼”全都消失,发现熊孩子的动作,身体反应快于脑袋,胳膊一伸,直接将熊孩子抱起来,举高平视。 保康:“……”突然间身体拔高和讨厌的人视线对视,懵。 张口就要来一个“大胆”,然后让侍卫们将这个新县令给叉出去。 新县令在求生的本能下在他今天被气死之前先一步开口,尽管他是面目狰狞,牙呲眼裂,那个叫咬牙切齿:“跟着我学,我可以教会你应该学会的一切知识。” 保康用眼神儿表示他的不屑。 新县令:“……”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背过去。 对着眼前的熊孩子,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话。 “快乐大师,真以为剃了光头,取一个法号,就表示你和皇家绝缘了吗?” “你看你师祖,一直称呼你‘保康’,还让你自称‘保康’;你身边的宫人侍卫们,都称呼你阿哥。你这三年来遭遇几次暗杀,现在准格尔和三藩残余势力,都想来绑架你,还有其他,还需要我来说吗?” 保康:“……”沃特,这都是谁造成的,这都是谁造成的? 新县令心口一窒,在熊孩子无辜控诉的眼神下,莫名的心虚。 他高高地举着这个最挂心最不省心的儿子,语气生硬,似乎是解释,似乎是辩解,又似乎是想让年仅三岁的胖娃娃早点成长起来。 “待在五台山有危险,待在宫里,或者更危险。可明白?” 不明白! 四目相对,一个目光沉重,千言万语不能言说;一个懵懵懂懂,纯净无争。 新县令心神一震,刹那间的神情恍惚。 ※※※※※※※※※※※※※※※※※※※※ 感谢在2020-05-09 14:52:55~2020-05-10 11: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沢田綱吉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莉丝? 17瓶;润玉、珍珠 5瓶;小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他该怎么说? 说你是继后的亲儿子,你和元后所出的太子天然敌对,和宫里的其他妃嫔兄弟姐妹哪个都天然不合? 说你的玛麽和乌库玛麽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忌讳你的身份,说太子一出生就失去母亲,而你不光有母亲,还有一个本身就底气和身份高于太子母家的母家…… 说你刚出生三天,朝上的满洲大臣就提议废太子册封你为太子? 新县令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里放着所有的纠葛和无奈,却什么也不能说,他,面对无忧无虑的胖娃娃,面对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即使没有太子殿下出天花这件事情的刺激,当时的情况下他也不一定能同时保住两个嫡子多久。 新县令陷入自己的魔障,神魂出窍一般。保康瞧着新县令恍恍惚惚的模样,以为他这个皇帝的小爪牙果然心虚地说不出来话了,瞬间眉眼飞扬。 小幅度地动动身体,动动胳膊,示意对方,你抱得我不舒服了。 新县令:“……”愣愣地,按照小胖娃娃的指示,轻轻地放下他,弯腰看着他。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因为瞧着他这幅跟斗胜的小公鸡一样神气活现的小样儿,一瞬间什么感慨叹息都飞了。 一抹脸。 弯腰给他整理整理小袈裟,给抱到小椅子上,语气那个妥协:“快乐大师,你真还就得和我学习。” “你不想知道准格尔的人为何对你感兴趣吗?你不想知道三藩残余势力为何要绑架你吗?你不想知道还有哪些势力进来五台山? 我这里的消息,保证比你师祖那里多,也比你身边的人能告诉你的多。” 窗外的木兰花开得正好,或白或红的小花朵儿随风摇曳,送进来阵阵花香。保康听着花儿们的笑声闻一口花香心思浮动,随口回答:“师祖只说保康学习‘三百千千’、‘三苍’等等书本儿。” 看图听故事多好,听这些打打杀杀的阴谋算计,那多没意思? 接着补刀:“师祖还说:保康的开蒙老师一定很会说睡前故事,还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名远播大江南北。” “师祖说……”“师祖还说……”新县令喉头一哽,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又咽下去,那个憋屈。 “行。我去给你找来纳兰容若做诗词老师,给你找来王原祁和石溪道人学画画。顾炎武……他都七八十岁了,当今皇上几次请他都不出来做官,不过可以将你的文章送给他看,可以?”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保康举起右手念着小佛珠欢乐地打个佛号,真心觉得,这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甚好” 小胖娃娃转眼间从一只小公鸡变成一只偷鸡的小狐狸,大眼睛眯眯着,嘴角上翘噙着一抹神秘的笑儿,新县令念头一转就明白原因何在。 等下面人去汇报皇上,皇上去请来这些老师,再等这些老师来到五台山,那至少小半年——师祖啊,不是保康不学习啊。 新县令觉得自己就是熊孩子肚子里的蛔虫,新县令直接气笑了。 “快乐大师,我还没说完。这些都是教导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老师。你要跟我开蒙打基础,这是不变的。” 保康:“……” “县令不应该处理县里的事务?”就算你奉皇帝命令来看着他,那也不可能这么清闲。 新县令面色一板,声音那个“冷淡”:“快乐大师真不想知道?真不想学学如何掌控你身边这些,各方势力派来的人?” 新县令说完就盯着“快乐大师”不错眼地看,他还就不相信了。就见快乐大师果然露出一个纠结的小表情,一副想知道又不想妥协的小样儿…… 新县令脸上刚刚露出一半的“得意”,就见快乐大师神色一收,特骄傲地摆出来一副姿态。 “不想。” 整个一骄傲的小孔雀!新县令脸上肌肉抽动,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不和熊孩子计较。 新县令即使知道熊孩子就是故意气他,可还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气到不行。 自个儿坐下来,自个儿倒茶,一杯半温的茶汤下肚,语气还是冲冲的。 “准格尔的噶尔丹,都说他是西藏的温萨活佛转世,一出生就定为佛子。 他被家人送到西藏学佛,先是四世ban禅的弟子,四世ban禅圆寂之后,他到了拉萨和西藏黄教另一个领袖,五世da赖学习佛法,在西藏和西部蒙古的地位非常高。” “他本一心虔诚向佛,本应在西藏和西部蒙古发扬佛法。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也就是康熙九年,亲兄长僧格洪台吉被车臣台吉暗杀,他经母亲的奉劝,五世da赖的允准,赶回准格尔继承汗位……” 保康:“……” “噶尔丹颇具有治国的勇气智慧和军事才华,不光建立统一的准格尔汗国,还对藏传佛教的教义实行成功改良,将藏传佛教中削弱国力和子民凝聚力的内容大幅度消减,现在准格尔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非常强大。” 保康:“……” “五台山上固若金汤,任何人都抓不走快乐大师。可是危险总是有的,牵扯到快乐大师是必然的。” ………… “快乐大师不是活佛转世。快乐大师没有主持过佛事活动替满蒙王公大臣超度,没有噶尔丹活佛的影响力。” 快乐大师的小眼神特纯良,他和噶尔丹那真不是一样的人生。然而新县令看懂了,听懂了,却是回答的更为吓人。 “快乐大师说得都对。但是,快乐大师作为皇子出家,是事实。” 保康瞅着他眨巴眼睛。 他能当噶尔丹大汗就是派人来和他研讨佛法吗? 能,一切都是因为“皇帝”太坑。保康抬起右手气定神闲地打一个佛号,新县令懵——既然说开了,那就干脆一起说了吧。 “战争打不到五台山;当今皇上积极备战,从法兰西和意大利引进了先进的火器技艺全部代替大刀长矛;三藩平定基本没有内乱……但是两国交兵变故太多。” “最新消息,噶尔丹通过罗刹国的外交渠道,引进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瑞典火器制造技艺,并专门设立成片的兵工厂区专门负责火器制造。” 顿了顿,“比法兰西和意大利的火器好很多。” 新县令说到最后一句话面色凝重,保康两眼发直。 新县令:“快乐大师若要问为何当今皇上不通过俄罗斯和瑞典联系,其实很简单。” “噶尔丹先一步和俄罗斯联合,如今他领着兵马在西部蠢蠢欲动,俄罗斯的骑兵正在侵犯我们的黑龙江流域,大清正准备先和俄罗斯大规模开战分化他们的联合。” ………… 保康的嘴巴张得老大,抬手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 这个大清是他知道的那个大清? 大清不是一直到八国联军进来才开始灭亡?为何他听着这位新县令的话,有一种分分钟山西省沦陷,五台山不保,小命不保的感觉? 错觉,错觉。 “县令接着说三藩残余势力。” 保康面上还是一派自在。县令:“……”这下子,轮到县令楞眼了。 “咳咳,这个问题,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要不你去问你师祖,你师祖,你身边的人都知道。” 新县令明显的表情不自在,身上那股子讨人厌的“官味儿”也少了很多,保康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试图看出来一丝丝猫腻。奈何新县令轻轻咳嗽一声,就是不说。 再倒一杯茶一饮而尽,掩饰地说道:“最近来五台山的势力,还有东南沿海的郑家势力,他们的目的,估计和三藩残余的目的一样,很可能会联合出手。” 新县令细细地分析沿海郑家势力的来历和现状,保康真的傻眼了。 就算他对历史再怎么一知半解,郑成功这个人物他好歹还是记得的。康熙皇帝、郑成功,台湾战争……好像还有那个谁,荷兰人…… 保康瞬间感觉,这个大清朝,那就是内外交困、风雨飘摇。说不定哪天一场大风就飘走了。 而他,马上要成为亡国小和尚了…… 保康心里头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投胎在历史上的大清,琢磨这个大清的整体实力,师祖和大喇嘛,以及县令的言行,放下心来。等他琢磨明白县令在故意吓唬他,更是“非常不待见”。 “不拜师,快乐大师大度,允许你平辈论交。” “允许你平辈论交”“允许你平辈论交”“允许你平辈论交”……新县令傻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大度的快乐大师”,当场一口茶喷出来。 他捧着茶盏身体半倾,就这样呆呆愣愣地看着端身正坐的小胖娃娃——小胖娃娃那是真的“矜持且谦虚”的大度姿态。 “知子莫若父”。 新县令接收到小胖娃娃的脑电波,读懂小胖娃娃的眼神儿:“你这个‘皇帝’的小爪牙,和快乐大师平辈论交也是莫大的荣幸。” ※※※※※※※※※※※※※※※※※※※※ 康熙小日记:今天被熊儿子气到怀疑人生,吐血三升。 保康小日记:鸟儿叫,花儿笑,欺负欺负皇帝派来五台山的小爪牙,格外美妙。 感谢在2020-05-10 11:31:57~2020-05-10 22: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巳时四刻,菩萨顶上的诵经声在山间回响,后山的一处小院里准时传出琅琅读书声。 “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晏虽幼,身已仕。有为者,亦若是……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县令笑得“矜持且谦虚”:“这段《三字经》的结尾背诵得非常好。快乐大师要记得勤奋学习,聪明的天赋只是天赋,学到自己脑袋里才是知识。下面我们来一一讲解,再引申开来。” “大唐玄宗时,有一个名叫刘晏的小孩子,才只有七岁,就被推举为神童,并且做了负责刊正文字的官……” 保康本不想搭理“莫名其妙、表情荡漾”的县令,可他听着听着…… “快乐大师有意见。七岁做官,唐玄宗‘虐童’。” 县令:“……”我忍。 县令好一番口舌讲述唐玄宗不是“虐童”,而是器重,却还是差点儿让熊儿子的歪道理给带歪。 保康瞧着县令脸上的郁闷大眼睛一眯好不开心。等到一节课结束,他立即欢呼着奔向师祖的怀抱,和师祖呱呱讲述上课的趣事儿。 县令:“……”我忍。 话说那天下午,新县令的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面色红白交加,整个人跟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在保康的面前转圈圈儿。 保康瞧着他这幅“三佛出世,五佛升天”的生气模样,小小的惊讶,却也更为开心。 然后师祖和大喇嘛出面,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保康的开蒙时间宝贵,其他的老师要找,但也不能耽误这小半年;县令虽然不是名义上的老师,也是实际上的老师,作为老师态度要改变,要和快乐大师“寓教于乐,和谐相处”。 所以两个人的这次交手,胜负各半。 保康郁闷的是,新县令没有被他气走,反而气过头了一气之下就要留下来。 新县令郁闷的是,保康坚决不拜师,大喇嘛指望不上,“师祖”也不帮他说话。 两个人一起来到准备好的课室里,周围的火焰熊熊燃烧火花噼里啪啦地响,侍卫宫人其他的大小和尚们都主动退避三舍,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保康:身正不怕影子斜。且留你在身边,看看你能耍出来什么花样。 新县令:气到了极点,气过头了,气昏头了一时失言答应熊孩子“以平辈论交”的要求,事后当然是越气越不甘心,越气越勇地,打定主意在教学过程中好好杀杀熊孩子的气焰。 大喇嘛趴门缝看着这对天家父子摆出来的阵势,小心肝儿突突跳,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移动,轻手轻脚地来到“师祖”的院子,愁眉苦脸。 “大师啊,这可怎么办啊。阿哥顽皮起来……”那可真是无法无天,日天日地。 师祖正在打坐,听到他的话微微睁开眼,劝慰道:“莫担心。保康顽皮,但心地很好。他知道尊重老师。” 大喇嘛怎么可能不担心? “大师你没看到,那课室里的火星子,哎吆,大老远地就能闻到烧成焦炭的味道。” 师祖还是一派淡定:“正好多交流交流。” 大喇嘛:“……”呆。 师祖是真的不担心,师祖对他们父子两个有信心。可是大喇嘛不明白师祖的“信心”,不这么想啊。 大喇嘛特担心小阿哥顽皮之下惹得皇上生气永远不能回宫,更担心皇上一气之下伤到了小阿哥。 师祖心里一叹,轻轻打一个佛号。 寂静的禅室里,师祖和大喇嘛一起打坐念经,有规律的木鱼声“咚咚咚”,清心悦耳。 安静的课室里,一个老师一个小胖娃娃大眼瞪小眼,一个震惊,一个得意,绝对的气场不合。 等到用晚食的时候,大喇嘛偷偷窥着他们两个的神色,发现皇上恍恍惚惚的,小阿哥一脸喜气洋洋,误以为他们两个今天的争斗有了胜负各自“认命”,放下一半的心。 师祖瞧着他们两个的面色,也是——挺欣慰。 大喇嘛和县令一起用斋饭商谈事情;保康和师祖饭后散步。 保康那个高兴。 两只眼睛眯得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胸腔里好似有无数只小鸟在高歌欢唱,整个一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师祖瞧着他的小模样,对他们父子两个上课的情形虽然不清楚但也大致猜到,可师祖还是很乐得配合小徒孙,特有诚意地问道:“保康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保康笑得好像一朵盛开的木兰花。 “师祖,那个新县令,好笨笨。” “他故意为难保康,让保康背诵一大段《三字经》。保康一口气背完了,他的嘴巴,张得这么大——这么大。” 说着话,还伸出两只手特形象地比划有多大。 发现师祖愣愣的,误以为师祖也不相信新县令这么笨笨,干脆学着新县令当时傻掉的样子给他师祖看。 眼睛瞪圆,嘴巴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保康学得那个活灵活现。师祖那个乐呵。 师祖认为形势多变,保康暴露自己的天赋引起皇帝更多的重视,更好,但也有担心。 “开蒙进学,保康的聪明天赋就瞒不住了,其他人知道了估计更想来绑架保康,保康这段时间切莫下山。” 保康:“……” “师祖,大清人多,钱多,不怕。东南西北的敌人都不怕。”所以该下山还是要下山。 保康仰着小脑袋眼神儿眼巴巴的,小模样那个热切。 师祖:“嗯,大清人多、钱多、不怕。平定了三藩,光凭银子砸也砸得东南西北安稳。” 四目相对,保康~生怕师祖真不让他下山玩耍,刚和师祖开始撒娇耍赖——小耳朵一动,一下窜到师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师祖的大腿。 “师祖,保康害怕啊。” “师祖,保康要是被噶尔丹大汗抓走了,或者被三藩残余势力抓走了,师祖千万要保重自己,千万不要想念保康。”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带着似真似假,似模似样的哭腔。 师祖:“……” 看一眼木兰花树后的人影……还是小徒孙更重要:“保康只管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保住小命,师祖保证不想保康。” 保康继续演:“师祖,他们不知道当今皇帝不在乎保康的小命吗?师祖,保康伤心。” 师祖:“……” “师祖,我们去告诉噶尔丹大汗和三藩残余,抓保康是浪费人手。” 师祖:“……” 最终师祖“哄”好了小徒孙,老少两个手牵手一起去大喇嘛的方丈院看牡丹花,默契地表现出根本没发现木兰花树后面的人影的样子。 新县令和大喇嘛谈完事情本想在下山之前看看他们两个,哪知道听到这么一番话。 新县令望着那对老少的身影,只感觉胸腔里火焰升腾,急需爆发。 他才反应过来,小家伙提起他的时候不说喊一声“皇父、汗阿玛”,脱口而出的称呼还是“皇帝”,而他“师祖”不光没有阻止,也没想着规劝小家伙一两句。 “皇帝”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喊的吗?新县令越想越气,气得面色紫涨,再想想刚刚小家伙唱作俱佳的顽皮,更是脑袋一阵阵的疼。 夕阳西下,倦鸟归家。新县令领着随从和来接他的人一起下山,脑袋里不断回响的,却是刚刚小胖娃娃那阵哭声,他心里又难过心酸起来。 小孩子说话,当然没有大人那样一句话在肚子里掰开揉碎才说出来,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他儿子保康,直觉想到的是,“当今皇帝不在乎保康的小命”。 他怎么会不在乎保康的小命? 新县令眼睛红红的,一夜辗转反复地睡不着,第二天起来就是两个大黑眼圈。可他顾虑自己的时间紧张,顾不得他儿子只有三岁的事实,也顾不得三岁的孩子能不能听懂,还是坚持上山。 熊儿子对着他比划书本里的“食铁兽”,笑得那个畅快,他也一笑而过。 看得保康楞眼。 啥情况? 保康挨不过心里那道“尊师重教”的坎儿,他想起上辈子自己一开始不能上学后来胡哥费心教导他读书学道理的情景……认真地一天两个时辰上课做功课。 然后他更懵了。 县令就真的教导保康有关朝堂上的形势,整个国家的形势,内外敌人应对之法等等。他还每天风雨无阻地上山讲课,真的是用心教导保康开蒙。 师祖、大喇嘛、周培公等等人看在眼里那个感动。 保康敲木鱼的时候也在琢磨怎么忽悠县令休假。 县令其实就是,那种为人父的骄傲鼓动在胸腔里,无法言说,干脆将各种他认为儿子需要知道的事儿都一股脑地传授,反正他儿子聪明。 是的,聪明。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童,说的就是他儿子。关键他儿子还特别灵透,任何事儿一点就透就够他这个做阿玛的惊喜了,还能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两句话,连他都没想到的道道。 县令还记得自己嘱咐儿子保守这个小秘密的时候,心情那个复杂,可他如何能不骄傲? 奈何他儿子太聪明,又太顽皮,县令每天都是“痛苦并快乐着”。 ※※※※※※※※※※※※※※※※※※※※ 康熙小日记:想当年他八岁登基,那他也是被虐的儿童? 保康小日记:县令一开口就是满嘴的官味儿,欺负欺负进行时。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和支持。食铁兽,熊猫。清朝时候的环境,不知道五台山有没有。现在据说山西西南部有野生的?一般都是四川、陕西、甘肃好像。 感谢在2020-05-10 22:55:56~2020-05-11 17: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象 7瓶;叶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县令和保康这般“和谐相处”的日子也并不久。 五月二十一这天保康正缠磨师祖下山玩耍,侍卫们送来一封京城来信,太子殿下的来信。 宗人府给当今皇帝养住的孩子进族谱列宗籍,不算上早早夭折的皇子,保康这个排行十一,本应序齿第四的三岁小阿哥居然没在列。 保康对“皇帝”的抵触情绪达到一个小高峰,对帮“皇帝”说话的县令那是怎么看怎么烦。就是师祖也对皇帝的做法生气,对“县令”的辩解不满。 偏偏县令还布拉布拉一大通大道理,说什么皇帝的二子承祜,也就是当今太子的同母哥哥元后赫舍里生的头一个儿子,就是因为不满五岁夭折没进族谱没有序齿。 还说保康后面的小阿哥也都没序齿没上族谱,保康前面的三阿哥,排行第十的胤祉虽然称呼一声“三阿哥”,可也因为没满五岁没进族谱…… 反正依照县令口中的“皇帝”的意思,就是要等到保康五岁再说。 保康对进不进去族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触,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即使知道“族谱”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也压根没什么概念。 而且皇后妈妈的人解释说既然三阿哥没进族谱,我们也暂且稳住,保康更是同意。 可是保康还是生气,因为“皇帝”和“县令”这个明显有猫腻的态度。 菩萨顶的僧人们都知道,快乐大师在一开始乖巧懂事的“尊师重教、认真好学”后,突然变得“正常”了。 特熊。 比如那天中午,县令就打个盹儿,快乐大师就能给县令脸上画乌龟。 比如那天晚上,一伙人坐在亭子里赏风赏月,其他人都没事,就县令被一口“盐巴酒”咸的差点儿没被齁晕掉。 再比如今天下午,两个人“寓教于乐、劳逸结合”,一起到山上去看各种小动物,参悟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快乐大师看见一只金钱豹幼崽,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其他人都笑得欢喜就县令差点被吓晕过去。 其他人知道快乐大师和这只金钱豹幼崽非常熟悉,县令不知道啊。 县令当时吓得一动不敢动急得满头汗示意快乐大师也不要动想要抱回来快乐大师……哪知道快乐大师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撅着嘴巴亲亲金钱豹幼崽的小脑袋…… 据说,县令当时一阵天旋地转,气疯了简直。 可是快乐大师学了内功,对山上又熟悉,跑起来他还真追不上! 县令狠下心要“以下犯上”打一顿快乐大师的小屁股,立马出来很多人护着! 菩萨顶的僧人、宫人、侍卫们……都小小的同情县令,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他们的快乐大师。 县令面对山上的这些人,深刻觉得,他必须对熊孩子严加管教,这样宠下去不知道会宠成什么样县令简直无法想象。 可熊孩子之所以熊,那就说明不好教导,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聪明的熊孩子。县令愁得来,而且县令的多疑又让他思考,为何太子会给保康写信。 这明显是让保康对“他这个汗阿玛”的抵触加深——太子已经七岁了,是各家名师和皇上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太子,还有索额图他们这些人在身边提点着,太子会不知道这个情况吗? 还是说,太子知道,但有人告诉太子他这个汗阿玛就在五台山教导保康! 临近六月,跳布扎和骡马大会马上开始,五台山和五台县的外来人非常多,所有人都神经紧绷想着保护好照顾好快乐大师,县令也不例外。 可是,又有一封京城来信到了保康的手里。 这次写信的人是大阿哥保清。 县令气得面色铁青,极力“解释”。 “信件不一定太子和大阿哥想写的,也不一定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你们是亲兄弟……” 县令布拉布拉一大通,保康眨巴大眼睛,还打个小哈欠。 “木兰花要谢了,快乐大师要睡觉。”眼睛迷瞪,声音里也带着小困意。 县令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昌小太监拿一个毯子放到木兰花树下,看着快乐大师就这样躺到毯子上,呼呼大睡。 几片木兰花瓣落到他的小胖脸上,几只小鸟儿落到快乐大师肚子上叽叽喳喳,他都没动静,小腹一鼓一鼓的很有规律地起伏,显而易见睡得非常香甜。 县令一抹脸,干脆也扯一个毯子躺在熊儿子身边睡下。 夏日里山上的温度却是正好,当然是不能辜负。 睡觉! 师祖担心县令情急之下又和保康吵起来,走过来一看,好嘛,都在睡觉,他也回去睡午觉。 其实保康对此也不是无动于衷,但他有师祖啊。 当天的敲木鱼功课后他就询问师祖:“师祖为何让保康自称‘保康’?” 水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满满的好奇,师祖从容回答:“保康长大了就知道了。” 被“长大了就知道了”·保康,严重怀疑师祖就是希望他还俗回宫。 “那师祖,大阿哥和太子殿下都来信,是要保康和县令吵架然后和‘皇帝’闹起来吗?” 小眼神儿更好奇,可是师祖还是那一句:“保康长大了就知道了。” 保康不乐意:“师祖——” 小尾音拖得长长的,欢快地在师祖怀里撒娇扑棱,师祖抱着赖皮的小徒孙出来禅房,轻描淡写:“保康现在不用关心这些事情。等保康长大了,见到大阿哥和太子,自然就知道了不是?” 保康的小眉头纠结,可是师祖说得有道理。 保康欢喜地接受师祖的意见,转眼间又变成说八卦的架势,还是他自己的八卦:“师祖,有关三藩残余来找保康的原因,县令自己不说,还提议保康来问师祖和身边的人。” “师祖,三藩残余和保康有什么渊源,为何来找保康?” 师祖微微笑。 沉思片刻,回问道:“保康真的想知道?” 保康的小心肝一颤:“师祖,保康不想知道。师祖,保康听说山下的庙会开始了,有很多文人写诗作赋,还有各地方赶来的骡马牲畜交易,四方僧侣云集道场诵经不断……师祖,我们去看看。” 师祖难得笑出声来:“你呀,这才一个月就待不住了。岂不知那宫里的皇子,都是三岁开蒙首先学习各种礼仪,满了五岁后就要每天五更天起床,学习儒家经典,满语、蒙古语、弓马骑射、诗词书画、算法杂学……” “寒暑午休,且京城夏天热,不若五台山的凉爽……” 保康的眼睛瞪圆。 这个连小风扇都没有的古代……五岁就比六天十小时的“社畜”还凄惨? 保康吓坏了,小眼神怯生生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师祖,真的是全年只有六天——休息吗——三刻钟一次的休息——也没有?” 师祖回忆一番,不确定地回答:“三刻钟一次的休息,老师若是允许,有的。休息的时间当然可以多。生病了可以请假,有其他事情也可以休息。” 保康:“……”那不还是没有休息? 保康瞬间对回宫的可能更为拒绝。 “师祖,保康已经学会满汉蒙语言了,会背诵开蒙四书写毛笔字了,够用了。” 保康的小眼神那个真挚,真切地表达他真的不需要那什么帝王教育。师祖反应过来,还是慈爱地笑。 “太子的母亲元后去世七年了,估计皇帝会安排元后的梓宫先进帝陵。元后下葬,按礼法保康应该跟去送灵。” “……” “保康三岁了,时间过得很快,五岁正式进学,哈哈珠子也应该考虑了。不知道钮钴禄家会派你哪个表兄弟来。” “……” “保康的老师们都去请了。一般对老师的要求是:全力以赴。若是皇子们学不好,老师们会打哈哈珠子的手板子,皇帝会处罚老师们重则打板子。” ………… “啾啾”的几声快乐的鸟鸣唤醒保康的神志,保康抱着师祖的脖子哇哇叫:“师祖,保康不要纳兰容若、石溪道人等等老师了,师祖,保康的老师有县令一个就够了。” 保康认为县令保证不敢打他的哈哈珠子,皇帝绝对不会打县令板子。师祖当然知道他的想法,然而,“保康的老师们,可能是纳兰容若和石溪道人等等,也可能是其他人,一切看皇帝的决定。” “反正不管保康回宫不回宫,他们都是保康的老师,和保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保康:“……” “师祖,保康可以永远不到五岁吗?”保康真的被吓到了,面色煞白,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样儿,“师祖,保康宁可上战场也不要天天捧着书本儿。” 师祖从容应对:“皇子上战场,涉及军权。保康不知道军权的意义,师祖和保康好好说道说道……” 保康听着师祖洋洋洒洒的一大通话,听得他神魂出窍,胆寒心裂。 保康终于意识到:皇子的生活太可怕了,出家的皇子生活也太可怕了。 保康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既然无法阻止自己迈向五岁的步伐,那就必须想办法,坚决不能妥协做一个行走的“图书馆”。 ※※※※※※※※※※※※※※※※※※※※ 婴儿和儿童一般是腹式呼吸。哈哈珠子,类似伴读、小厮、侍卫…… 康熙儿子多,之前夭折的也多。大阿哥胤禔前面有好几个哥哥,后来进族谱才确定是大阿哥。胤禔的名字保清,胤禔这个名字应该是后来改的,应该是康熙确定下来胤字辈作为辈分的时候? 感谢在2020-05-11 17:40:46~2020-05-13 00:3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蓤夏 35瓶;季夏廿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安静的书房里,保康“奋笔疾书”,对窗外邀请他玩耍的鸟儿花儿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都好似没听到一般。 县令坐在靠墙一侧的桌子边用茶,品一口金莲花茶看一眼明显是要欺负人做坏事的熊儿子,心生不好的预感。 “县令,独占鳌头的‘鳌’字怎么写?” “……传说中海里的大龟或大鳖。一个‘敖’字,下面加一个‘鱼’字。还记得‘敖’字怎么写吗?百家姓之一,平时用作‘以~以游’,闲游、出游之意。” “记得。”和简体字一样就好。 保康提笔落笔,习惯性地写‘鱼’字下面是一横,一下笔意识到不对,赶紧给改成代表水多的四个点点。 过了一会儿。 “县令,‘快樂’的‘樂’怎么写?” 县令:“……” 放下茶盏,瞧着熊儿子语气轻快:“快乐大师连自己的法号都不会写?昨天我们刚背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记得不?” 保康不搭理县令的“反问”,根据县令的提示回忆大体知道怎么写了,特严肃地落笔,一笔一画谨慎力求没有涂抹——毕竟,十五笔画。 一边写一边怀念简体的“乐”字,写完后却是瞬间成就感爆满,满心欢喜于繁体字的象形和意会。 从一开始面对繁体字这么多笔画的愁眉苦脸,无从下手,到现在不光欣赏还乐在其中,就是保康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虐到深处自然萌! 当然,对于县令提到的“昨天”,他也有不同看法。 “县令你昨天说快乐大师的‘注音’是偷懒,快乐大师建议县令上道折子,修一部字典,加上注音,就类似那个英吉利文拉丁文蒙古文满文的字母注音。” 县令的第一反应:熊孩子要大清的小娃娃和他一起偷懒。 “再怎么修订字典‘樂’都是十五……” 保康专注于自己于自己的书写,而县令呆呆愣愣的。 修《明史》乃是国体大事。康熙十七年诏征博学鸿儒科,康熙十八年取博学鸿儒一百四十三人命纂修《明史》……其中,朱彝尊、尤侗、毛奇龄等等当世文人都出山,就是顾炎武黄宗羲等等老一辈人不出来,也都派了外甥和弟子进京。 可是“当今皇帝和朝廷”都不满足。 他们需要尽可能地拉拢汉家文人,江南文人。 大修一部字典——朝廷上暂时没有人手,三藩初初平定,国家休养生息财力物力也不够,不若——就让这些民间文人领着他的学生弟子家人…… 反正江南富户都有银子。 县令的脑袋里一瞬间转悠出各种好处,甚至联想到这些倔老头们无奈却又无法拒绝的样子笑了出来。 “快乐大师言之有理。所有的小儿一起偷懒,快乐大师就不是偷懒了。” 保康在心里鄙视县令“得了便宜还卖乖”,写完他的书信,检查一遍,自觉大阿哥和太子殿下都可以看懂,非常满意。 抬头一看县令——这表情——真荡漾。 大眼睛一闪:“县令来看快乐大师写的回信。” 县令愣愣地回神,反应过来,立马瞪大眼睛。 县令直觉没好事,他站起来一个大步上前拿过这两张——鬼画符,仔细地看……睁眼闭眼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字”。 一刻钟后,县令结合“快乐大师、大阿哥、太子殿下”……盲猜,终于大体可以看懂…… “大阿哥你好,感谢你的来信,快乐大师非常开心……” “快乐大师做佛课,开蒙,下山玩耍……大阿哥知道吗?五台山的庙会,骡马大会,好多好多的人……” “太子殿下你好,感谢你的来信。快乐大师非常开心……” “快乐大师做佛课,开蒙,下山玩耍……太子殿下知道吗?五台山的庙会,骡马大会,好多好多的人……” 偷懒的快乐大师,两封信除了称呼之外都是一样的字句,重点都是介绍他自己和五台山的快乐,庙会和百姓的热闹,任何人“看”明白后都感染快乐大师的欢乐,然而县令“火眼金睛”。 熊儿子这明显是暗戳戳地暗示太子和大阿哥,天天在宫里学习——好惨,真惨,太惨…… 县令深呼吸,深呼吸。 他就知道没好事! 窗外鸟语花香,溪水围绕假山流淌,夏日午后的太阳光照进书房的地板上,书架上,照在书桌的前方形成一道明丽的光线,映衬着书桌后面的小胖娃娃越发的灵动活泼。 小胖娃娃端坐在他特质小书桌后面的小椅子上,小胖脸非常严肃地板着,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桌面上的纸张,胖嘟嘟的身板极力挺拔着,胖成一节一节的小胖手抓着小毛笔。 好似是画画? 县令不由地探头一看——登时气得眉毛一根根竖起。 熊儿子居然在画他刚刚的样子。 他有这么丑吗?他有这么明显的“算计”吗?他这是顾全大局、深谋远虑的谋略! 县令气极,却莫名地没有阻止,一面琢磨熊儿子自创的标点符号,一面等候。等画好后一把抓到手里:“没收!” 没收随意。保康瞧着县令鼻腔里喷出来的火焰,开心。 眉眼飞舞,声音得意:“笔画多的字太难写了,快乐大师写得很累。毛笔软趴趴的,快乐大师写得特别认真。大——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一定会开心于快乐大师的诚意,等快乐大师长大给他们写长长的信。” 县令从鼻腔里“哼”一声以示回应。 他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快乐大师的真正意图,只认为熊孩子不就是想要给个“回礼”,鉴于太子和大阿哥确实行为不当,他也就没有阻止。 马蹄子踢踏踢踏,送信的信差一个驿馆接着一个驿馆。保康这两份宛若蚂蚁爬出来的“鬼画符”在保康的喜气洋洋,县令的怒气冲冲中送往京城。 京城里头会因为这两封信引起怎么样的波动,暂且可以从县令的“怒火”里预测一二。反正保康在信件发出去后特“神清气爽”,开开心心地进行他的其他计划,逛他的庙会。 “快乐大师还要吃糖葫芦。” “你师祖说,一天只有一颗糖葫芦。” “快乐大师还要吃煎台蘑。” “你师祖说,最多只能吃五颗。” “快乐大师要去看骡马交易。” “你师祖说,骡马交易现场太过脏乱快乐大师不能去。” “……”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尽情闹,一个也已经学会使用“师祖说”,互不相让,堪称针尖对麦芒。 保康人在县令的怀里对着他“横眉竖眼”,县令脸上心里都只有看熊孩子吃瘪的快乐。 保康:“……”气呼呼地抱着县令的脖子,大眼睛对着街上挤来挤去、吃来吃去、玩来玩去……的各色人畜看个不停,眼馋心馋。 五台山的六月清凉无比,加上地方官的有力宣扬,前来参加跳马扎和骡马大会的人特别多,还有那丝毫不怕人自由行走的牛羊等等家畜,就保康这个三头身的小身板,他还真不敢下去自己走。 但是保康能这样认输吗? “保康要吃蒙古包子。”保康小嗓门得意,双眼发亮——蒙古包子今天还没吃过,还有“一个”的份额。 “……蒙古包子不是发面,吃了不好消化,只能吃半个。”县令立马采取折中的办法。 县令就是故意的。保康转头,对着大眼睛一睁,胖脸颊一鼓:“一个包子馅,半个包子皮。” 县令:“……”县令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谁说“我吃包子馅,你吃包子皮”,可是县令能怎么办? “行——快乐大师一个包子馅,半个包子皮。” 县令觉得熊儿子就是他的“小魔星”,抱着熊儿子挤到蒙古包子摊贩前面说了要求,立马获得摊贩主人同情的眼神一枚。 庙会热闹,吃喝玩乐的多,小孩子们都是和他们的父母提出各种要求,父母都是不忍心拒绝还生怕孩子吃多了肠胃不舒服。 摊贩主人,一个肤色黝黑满脸风霜的蒙古老人,恭敬地看一眼他怀里的小和尚,对他露出一口缺牙的“菊花笑”:“小大师,好!” 县令的直觉反应就是骄傲地笑。 在蒙古和西藏,很多王公贵族都会送孩子学佛做喇嘛,他们认为这是一件莫大的荣耀,而汉家也有很多送孩子去寺庙道观养的事情,所以县令和快乐大师一起出街,很多人的直觉就是——父子。 县令心情大好,抱着熊儿子在旧旧的小桌子上坐好,给他理好微微乱的僧服,自己活动活动两只劳累的胳膊……瞧着熊儿子只顾盯着即将出锅的包子瞅的馋样儿,忍不住打趣。 “我这十五力的臂力抱着快乐大师都累得慌,快乐大师真不要瘦一瘦?” 快乐大师闻一口包子的香气,转头看向县令,用智商回答:“十五力是拉弓。拉弓是爆发力,抱着快乐大师是持久力。阿弥陀佛,县令的持久力需要锻炼。” ※※※※※※※※※※※※※※※※※※※※ 康熙小日记:男人的持久力是能随便说的吗?列祖列宗在上,小儿言语无忌! 保康小日记:做小娃娃太好,好像一不注意思维言语被同化了。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真不是故意。 感谢在2020-05-13 00:39:36~2020-05-13 21:0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畏惧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据说,这是“县令”永生不忘的一个时刻,到老了每次生气都拿出来念叨说道。 当时县令愣愣地石化一般,脑袋里不停地回响熊儿子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静止状态,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魂飞天外、精神恍惚。 保康就看到县令维持一只胳膊半扬起,一只胳膊揉按肩膀的动作一动不动,双目呆滞无光,一只小鸟儿迟疑地飞到他脑袋上,他也没有反应。 保康当时也没明白,他上辈子习惯和一帮小弟好友各种调侃,但是这辈子,那啥那啥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和尚,真想不起来。他眨巴眼睛,只疑惑县令怎么突然失魂了?该怎么救治? 然后县令瞧着他儿子大眼睛里的一片懵懂,一派纯然的天真,猛地剧烈咳嗽,心里头一行热泪在流淌。 这是他儿子,他儿子才三岁,他儿子在和尚庙长大……县令拼命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只庆幸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周围一片嘈杂,其他人都没注意,都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县令的脸色,铁青里带着涨红青了红红了白,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最终还是沧桑地一抹脸。 熊孩子毛都没长,他生气尴尬个什么劲儿?瞧着他满眼“疑问”的小样儿,面皮抽动,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随口找个话题:“快乐大师吃了这一路,肚子里还有地方吗?” 快乐大师瞬间面色一肃身板一挺,“郑重”回答:“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的肚子里还有很多、很多地方。” 县令:“……”果断闭上嘴巴。 快乐大师小小的疑惑,不明白县令的战斗力为何突然变成负五。不过他也不纠结。坐在小凳子上转来转去不停地观察这些,对于他来说还是挺稀奇的人和物,目光落在西北方一位蒙古喇嘛身上。 他刚刚确实有感受到这位蒙古喇嘛看向他们的视线,以及那声闷笑。 保康心里好奇,正要细看,突然被板正身体。 “别乱动。”原来县令误以为熊孩子又在寻找其他今天没吃过的吃食,生怕街上人多又乱他动来动去的自己看不住。 保康听到县令语气里的严肃,感受到刚刚那道目光又看向他们,心里稍作琢磨,大眼睛亮闪闪。 脑袋一转,小胖手一指:“县令你看,那边有位‘巴图鲁’。” 县令一愣,随着他儿子胖手指的方向一看,还别说,饶是县令见过巴图鲁无数,还是震惊了一下。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蒙古喇嘛,身形格外精悍,相貌上是标准的蒙古人。仔细看,神态庄重慈祥,眉目疏朗,鼻宽口阔,头戴巴森帽,口两侧及下部留四缕短须,内穿花边坎肩,外着袒右肩花边袈裟…… 和其他蒙古喇嘛相似的打扮,但一眼看去就能知道他的雄壮威猛,气度不凡。似乎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锐不可当、不可忽视。 县令瞳孔一缩,直觉危险,条件反射就要抱着儿子离开。 保康心有遗憾却也没阻止。 哪知道那位蒙古喇嘛似乎是发现他们的动静,径直大步朝他们走来。 “先生好。”他还很懂礼仪地先行了一个蒙古人的见面礼。 “喇嘛好。”县令在礼仪上自是不输任何人,一口蒙古话也是流利得很。 这位喇嘛好似没有感受到县令的拒绝之意,接着对快乐大师再次行礼:“之前有一位同伴来到五台县,幸得快乐大师指点迷津,感谢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笑得很有“大师”的模样:“阿弥陀佛。也是快乐大师之幸。” 快乐大师第一次来县城就遇到来自准格尔的蒙古汉子,刚开始执行“钓鱼计划”就遇到那位蒙古汉子的同伴,这是多大的“缘分”? 不光没有一点害怕,他还按照“和尚见到喇嘛”的礼仪招呼这位蒙古喇嘛坐下来。 运气,运气。县令在桌子底下暗暗打个手势吩咐下面的人全部警戒起来,老摊主送包子上来他还大方地加包子酱料,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这位蒙古喇嘛“意味深长”的笑…… 县令的第一个念头:民间高人无数,难道这位一眼看去就是有备而来的蒙古喇嘛,耳朵特别好,或者会唇语,“听”明白了他儿子刚刚那句话? 县令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庆幸”太早了,心里那个郁闷别提了,可县令面色却是不动声色,大度地摆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就凭他儿子的聪明康健,谁敢怀疑他的能力?!!! 县令特自豪。 听着他儿子和蒙古喇嘛谈论佛法偶尔插言一两句,那也是精辟的简短,特有范儿。 老摊主又送来一份包子,三个人开始开吃。 蒙古包子的特点是馅大、皮薄、味道鲜香。保康虽然还没受戒但他习惯了吃素,面对自己碟子里的一个素馅料和半个包子皮欢喜地念经,拿起小勺子尝一口,果然,即使素馅也是鲜得很。 小麦粉和面不经发酵做出来的烫面,吃起来别有一番口感,和汉家食物中的包子饺子不同,更是不同于后世那种精面做的精致味道…… 这边保康很是依依不舍地用着他的“份额”;蒙古喇嘛也慢慢地咀嚼和回味,似乎是好奇这用五台山的水和柴火做出来的,和准格尔的包子不大相同的味道。 只有县令食不知味地用着全羊肉包子,眼睛时刻盯在熊儿子的身上。 一个非常美丽的汉家女子经过他们的身边,在这味道纷杂的集市上带起一股幽兰香气,虽然她的脸上带着薄纱做的帷帽,依旧隐约可见其眉眼间的“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行动间更是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周围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看得惊艳。蒙古喇嘛正好眼角余光看到,眼里也露出亮光;保康也看到了,顿时觉得口中的包子更好吃了。 唯有县令对此没有反应。 保康心生小小的疑惑,这县令明摆着不是“目不斜视”的人。 蒙古喇嘛也疑惑地看县令一眼,不过他的主要目标是快乐大师,也没怎么在意。就见蒙古喇嘛言语虔诚,态度热情:“我代表所有的同伴,真诚邀请快乐大师去西藏看一看。” “我记得,拉萨布达拉宫的日光比任何地方都璀璨、神圣。西藏伟大的喇嘛上师是那样的慈祥和仁爱。 “我记得,他微笑着朝我走来的时候,我那稚嫩而灵动的眼瞳映出喇嘛上师的影子。那一刻,神圣无比;那一刻,我决心一生一世追随喇嘛上师,为他效劳,为他做一切事。” 保康的直接反应:准格尔人要绑架他去西藏见五世da赖? 蒙古喇嘛发现快乐大师眼里的疑问,刚要继续表述他对拉萨的感情,县令先开口。 “喇嘛上师受比丘戒,当时西藏为噶玛地方政权统治,第巴管理政事,白教的噶玛噶举和藏巴汗对黄教采取压迫摧残的政策。” “第悉藏巴·丹迥旺布利用土默特部的拉尊和珲台吉发生内讧的机会,发动一次反黄教的高潮,喇嘛上师不得不避往山南,他和当时的金刚上师商议,一方面派人赴青海密招固始汗率兵进藏,一举推翻噶玛地方政权的统治……” 县令的语气平缓,好像只是客观地论述这四五十年里西藏和青海,西藏和北京,青海和北京的关系变化,实际上…… 西藏听命于青海,青海是大清的藩国,你们准格尔人敬仰信奉的喇嘛上师都去北京觐见顺治皇帝接受册封……“北京才是快乐大师应该去的地方,那里,才是佛家的最高国。” 县令一锤定音。蒙古喇嘛听明白了,顿时眼里闪过一丝不忿,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都是火星四射。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给县令拆台。保康的小表情特向往期待:“北京漂亮吗县令?师祖说北京很大很大,人比五台县的人多。” 县令:“……”县令直觉,他那一刻几乎感动得要落泪有没有。熊儿子居然知道帮他! 县令特激动地和宝贝儿子讲述北京的各种好处,吃喝玩乐,五台县有的北京有,五台县没有的北京也有,北京领导各地方,汇聚各地方的美食美酒美景…… 还别说,县令的口才和文采确实挺好,最后不光保康听得入迷,蒙古喇嘛也听得入迷。 轮到县令和蒙古喇嘛相谈甚欢,三个人离开包子摊,保康呆在县令的怀里听着他们两个颇为投机地谈论佛理天文地理医学等等,听得打瞌睡。 不知不觉离开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宽敞的街口,太阳微微西落,三三两两的行人慢吞吞地赶路,几只山羊慢悠悠地跟着主人散步…… 县令怕他儿子冷着一边听蒙古喇嘛说话,一边给他儿子披上一件小披风。 蒙古喇嘛瞧着县令怀里迷迷瞪瞪的小和尚,感受周围或明或暗跟着他们的大清侍卫,低头打声佛号,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 巴图鲁,勇士。 喇嘛上师,对五世da赖的一种尊称。 西藏分为黄教、红教、白教、花教。白教噶举派。黄教格鲁派。噶玛噶举是白教上师,ban禅和da赖是黄教上师。 四世ban禅,顺治皇帝册封为金刚上师 感谢在2020-05-13 21:09:30~2020-05-15 12: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绛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 27瓶;凌若枫熙 10瓶;君如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快乐大师和他不一样。 快乐大师刚刚三岁,其他人都不自觉地尊称他“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对佛法的理解非常稚嫩,但是他言语间有自己的追求和理解,不盲从听从跟从任何人的教导。 快乐大师的心性非常定,快乐大师的眼力非常好,快乐大师和他有相似之处,也有着完全不同于他的慧根和灵性…… 蒙古喇嘛与快乐大师、县令两个人在山下分别,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脑袋里还是不停地思考,全副心神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西藏黄教为了自身发展,为了对抗其他蒙古部落和大清朝廷在准格尔寻找灵童大力培养与佛有缘之人,用心教导他,他知道其中的目的吗? 他只想回到拉萨跟从喇嘛上师念佛,和好友一起谈经论道,可喇嘛上师和好友桑结嘉措一直鼓励他做准格尔大汗,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就是没有县令今天的“挑拨”,他也知道。 可他心甘情愿。 但是快乐大师不一样。 他知道康熙皇帝让他入驻五台山的多层用意,他知道作为一名嫡皇子注定会有的争斗,但他有自己的主见,他不愿意联合西藏和准格尔的力量去争夺皇位,他的眼睛里,甚至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野心。 只有快乐。那种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放松,被感染其中的快乐。 蒙古喇嘛站在这完全不同于蒙古包的木质房屋前面,面对拉萨的方向轻轻打一个佛号。 一切为了我佛,一切,为了准格尔。 这边蒙古喇嘛心潮起伏,决心不改;那边县令和快乐大师上山,却是有了争执。 县令气冲冲:“准格尔居心不良,这是要借着快乐大师的名头分化大清。” 快乐大师“与世无争”地打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县令语气生硬:“喇嘛上师不光是一位伟大的喇嘛,他还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借着青海固始汗的势力打压西藏其他教派,借着大清朝廷的巨额赠礼建设佛学院扩大影响力…… 在他的连番操作下,西藏,西藏的黄教才有了今天的辉煌。” “可是喇嘛上师的年龄大了,黄教目前的形势还不够稳固。 朝廷猜测:目前他的计划是,在西藏,全力培养继承人桑结嘉措;在西部蒙古,极力培养噶尔丹等人。这次准格尔的动静看似没有拉萨的参与,但是无法摆脱他们的影子。” 快乐大师“慈眉善目”地打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县令:“……” 县令气得没忍住,一个伸手,捏捏熊儿子肉嘟嘟的胖脸颊。 突然被捏脸的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瞧着县令那“一脸正气”的愤怒,生气。快乐大师抬手就要捏回去。 还是两只手。 县令抱着熊儿子不方便动作,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熊儿子居然敢捏他脸! 紧接着,县令简直气晕了。 熊儿子的两只小胖手距离他的脸颊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住了——大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嫌弃——就县令这精瘦的面堂,面堂上还有隐约可见的小麻点儿…… 县令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县令恨不得没有看懂熊孩子的眼神。 “这是巴图鲁的象征之一。代表本县令和天花魔鬼搏斗,赢了它,坚强地活了下来。” “知道天花的危害不?自己会得,还会人传人,牲畜传人。一般能在天花下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快乐大师还要去看骡马交易现场?就你这天天喜欢到处玩就有危险,那样脏乱的地方更不能去,知道不?” 快乐大师听着县令这一通训话,大大的不服气:“快乐大师水火不侵,五毒不侵。” 县令气得笑出来:“是——快乐大师水火不侵,五毒不侵。我们快乐大师一辈子快快乐乐的长命百岁。” 虽是说着打趣的话,但是他的眼神和语气里都透着真挚的祈愿,快乐大师听出来了,微微一笑,“大方”地接受。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一定能达到县令的心愿。” 县令:“……”突然沉默。 熊儿子这么灵性,可就是心思大半都花在吃喝玩乐上面,可他此刻瞧着儿子脸上无忧无虑的欢喜之色,却又觉得,这样非常好。 傍晚时分,变幻万千的云彩把天空织成一幅活的画卷,妙景空灵。县令和快乐大师一步步上山,身影渐渐融入这身披翠绿披风的连绵山峰里,狭窄陡峭的山路中。 康熙二十年六月十一申时三刻,快乐大师和县令再次下山归来的途中,还是在那个行人稀少的街口,快乐大师小耳朵一动,用力拍县令的肩膀,县令条件反射拔腿就跑…… 县令抱着儿子刚跑出几步远,一声非常熟悉的哨子声响起,紧接着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刀剑相碰的声音,喊杀声…… 保护他们的侍卫们和准格尔的人打了起来。县令面色凝重,他们准备充分,可来人甚多,远远地超出他的预计。快乐大师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非常自信。 此时此刻,快乐大师的大眼睛正盯着那些侍卫们手里的火铳,恨不得能来一只到他的怀里。 有十二个亲卫围在他们的身边,身上都佩戴崭新的火铳和大刀;不远处不时地传来一发火铳打出去的声音,听得快乐大师更是眼痒痒、心痒痒。 路上行人纷纷逃开筐子里的鸡蛋青菜等等物事掉了一地;牛羊受惊没有方向地乱跑撞到了树上直接晕倒;尘土飞扬中,安静的街口不再安静,快乐大师的一颗心也不再安静。 双方加起来大约一百五十人的战场上,战况激烈。 有鲜血流了出来,渗透到地面上的黄土里。 有人倒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快乐大师向来喜气洋洋的小胖脸肃穆庄重。县令直接将他儿子的脑袋摁倒怀里,可是保康的好耳朵和好眼力,这个时候受到的冲击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有伤亡出现,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快乐大师拥有一个“人人平等万物平等生命可贵……”等等观念的现代灵魂,他感受到的悲伤,比任何人都多,多很多。 半刻钟后,保护他们的人按照计划“逃跑”,县令也抱着儿子“逃跑”,随后街口的周围又冒出来两方势力,和追赶的准格尔人打在一处。 这次是三藩残余势力和郑家势力。 ………… 保康不愿意一直躲在菩萨顶,更不想菩萨顶上和前几次一样变成一个战场,保护他的人一起商议制定了这个最“直接”的计划。 一个,如果进展顺利能将三方势力一网打尽的计划。 县令抱着儿子站在亲卫们的中间眼角余光看到亲卫们的神色,大体知道前面的战况,心里狠狠地松口气。 他亲眼目睹儿子遭受刺杀绑架的场面,亲身面对儿子沉痛的悲伤,一向冷静理智的思绪也受到莫大的冲击。 他其他的儿子们,虽然也有争斗,可都是在宫里,即使有阴谋算计,甚至包括保成的那次天花之灾,可都没有这般直面打杀场面的巨大危险。 而他的儿子,将将三岁的儿子,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就和他习惯了身边各方势力派来的人一样。 县令狠狠地一闭眼,胳膊收紧抱紧怀里的胖儿子。 保康感受县令情绪激动,可他哪里能知道县令此刻的心理波动?保康误以为县令害怕了,抬起小胖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还难得地送上两句安慰:“县令不怕,县令不怕。” 三岁小娃娃的胖脸上一片平静,有着纯然的善意,还有一种强大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县令一瞬间泪意上涌,硬生生咽下去。 苍天在上,这是他儿子,他儿子多好,长得好,心地好,能耐也好,他儿子一定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命百岁。 县令心里的愧疚和自责更深,县令只有一个念头,护着这个他万分愧疚和愧对的儿子,一生安康无忧。 今天的这场谋算和反谋算,保康这一方可谓是大获全胜。 除了三个侍卫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害,没有人员丢掉性命。 保康心里一轻。 吩咐侍卫给那三方人都送去足足的伤药,顺便告诉他们官府不会阻拦他们在当地治伤或者离开,然后得知三方人后来反应过来被反算计了及时收手伤亡都不大,无辜被连累的行人牛羊也都活得好好的没有伤亡,心里好受很多。 漆黑的大眼睛清透澄明,里面满满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和宁静安然。 可是,他上山的时候有两位汉家高手愤愤不平地隔空喊话。 “快乐大师好一副宽宏慈悲心肠,既然如此,何不同我们走一趟?我们对快乐大师没有丝毫恶意。” “快乐大师好谋划,陈某佩服。承蒙快乐大师送来的伤药,陈某铭记于心。”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不罢休的意味,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甘。 ※※※※※※※※※※※※※※※※※※※※ 感谢在2020-05-15 12:16:44~2020-05-16 13: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 30瓶;小小燕子飞啊飞 15瓶;执念 10瓶;就爱打酱油、哆啦a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保康眉心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抬手面色庄重地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明天、后天、大后天,菩萨顶三天道场,诸位可自由上山。” 给去世的人超度,保康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每次菩萨顶上遭遇袭击后必有的佛事活动,有时候甚至会持续六天到九天。只是这次,保康不想再有伤亡,干脆大方地邀请他们一起上山来个“面谈”。 他试着用自己暂时并不深厚的内力说出来,加上对方两个人的深厚内力,不光县令和亲卫们都听到了,对方两个人也听到了。 一时间,天地好似都安静下来,山脚下来来往往的香客行人摊贩等等都远去。 风吹动树叶发出轻轻的簌簌声,安静中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县令抱紧儿子,因为儿子的提议面色凝重,可他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儿子的提议。 亲卫之一菩萨保上前奏道:“阿哥,这名女子,乃是三藩残余势力目前的领头人,目前来历还不确定。” “那名男子,乃是郑家军师陈近南,郑成功去世后,他以‘玄天上帝’信仰为掩护,成立反清组织天地会。” 保康小小的惊讶。 他上辈子在广东香港一带沿海混过江湖堂口,对于天地会、青帮、洪门、三合会等等帮会组织都不陌生,听完菩萨保的话当即在县令怀里抬头,接着用内力说道:“美人姐姐,陈英雄,你们好,欢迎你们明天上山。” 转头对菩萨保吩咐:“去给准格尔那边发邀请,也欢迎他们明天上山。” “阿弥陀佛,马上天黑,师祖估计在担心保康。” 顿了顿,双手捂嘴对山上大喊:“时辰到,快乐小和尚回山喽。” 喊完后,漆黑的大眼睛清透澄明,里面满满的都是开心,嘴角上挑,眉梢眼角都是释怀后的笑儿。 保康这一声喊,喊出来他胸腔里剩下的压抑和沉痛,也直接将呆愣的众人包括对方两个人喊醒。 对方两个人一时愣住,亲卫们都看着他的喜庆胖脸乐呵乐呵,山脚下的人们也哈哈笑着“我们快乐大师今天逛了一天要回山喽”之类的话。 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从他爹娘身边跑过来,送给他最喜欢的快乐大师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感谢快乐大师保佑三牛成功进学。”小娃娃确实聪颖,记得上次他父亲和快乐大师寻求答案的事情,一心记得“还愿”答谢。 只是表情和声音里还带有一丝紧张不安,保康先对他露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友好的笑儿,接着瞧着他放松下来后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再看他父亲也是一脸欢喜,脸上的风霜之色尽消,也是开心。 “谢谢小施主。” 保康抬起右手打个佛礼,笑容灿烂地接过来他手里的糖葫芦,当着他的面直接吃了一颗,欢喜的模样看得那个小娃娃也欢喜得来。 快乐大师喜欢他的礼物! 小娃娃脸上带着羞怯的笑容跑向他父母的身边,头顶上的小朝天辫一颤一颤。 周围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小娃娃的父母一脸骄傲,保康眼见真实的生活气息,露出一口小乳牙也笑得越加开心。 县令也不由地跟着笑出来,可他眼睁睁地看着胖儿子吃完一颗糖葫芦,还要再吃第二颗…… “今天已经吃完两颗了。”县令气冲冲地提醒快乐大师他今天已经超标了,接着不顾快乐大师的瞪眼还从鼻子里发出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就乱喊美人姐姐和英雄,等你见到真正的美人和英雄再说。” 保康:“……” “快乐大师见过很多美人姐姐和大英雄。” 保康对县令的话格外不认同,“菩萨保你说,那位美人姐姐的声音好听听不好听?那位陈近南的作为如何,算得不算得英雄。” 菩萨保当然是站在他的阿哥这一边。 “美人,不光是长得美,声音美,仪态美,前看后看远看近看都美,这才是美。菩萨保虽然不知道那位女子的长相也没见过,但是听声音……即使说着狠话,也是软软糯糯的,美!” “陈近南在他的父亲身殉大明之后,去南方投靠郑成功,是为‘孝’;在小琉球大力培养当地人,发展小琉球经济,是为‘能’和‘忠’——教军屯田,教民煮糖晒盐,教匠烧砖,开办儒学,奖励教化,拔擢人才……” 总而言之,甭管双方不同的立场,就小琉球那个地方是有了陈近南的操心才有了今天的大局面。就算他现在愚忠于“郑经不正经”朝廷屡次劝降不投降,可菩萨保也要说一句“英雄”。 保康听得一脸得意,县令听得一脸憋闷。 偏偏保康还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县令你要学着大度能容,他们也是大清子民,是我们的同胞。” 县令:“……”气幺,是他不当他们是大清子民吗?是他们不想做大清子民! 可他怎么和三岁的小娃娃说这里头长达百年的仇恨纠葛? 上山的一路上县令就听着,菩萨保等一干亲卫“极尽客观”地介绍小琉球的各色人物,还说什么他们在陈近南的操办下已经和日本、暹罗、安南各地通商,生意多好多好,更是气到不行。 到了山上,师祖先是高兴于小徒孙安全无伤地归来,还没有受其影响和往常一样和他撒娇,放下一直提着的心,接着就瞧着他们的面色,特别是县令那个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的“气包脸”。 等到房间里只有师祖和保康两个人的时候,县令终于忍不住,对着小胖娃娃特气不顺地说道:“我们也马上开海!” “和日本、暹罗、安南各地通商!” 火气十足,跟和谁较劲一样。 师祖微愣,虽然不明白县令的“火气”从何而来,却也从容点头。保康反而瞪大眼睛。 不平定郑家势力能开海?县令上次说不是备军西部准备和噶尔丹大战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声东击西。 趁着噶尔丹那边还没有准备好没有一举进犯大清,不光是要平定北方的俄罗斯祸乱,还要尽可能地平定沿海内乱。 当然保康对县令那是不会这么说的。 “大清没开海?”一副好不惊讶的小样儿,“县令你要好好上道折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让沿海老百姓可怎么活啊?这都是民心啊——” 最后一个“啊”字拖出来长长的小尾音,跟山下人耍把戏唱戏吆喝的腔调一样,听得县令那个气啊。 偏偏他还端着一副“忧国忧民”的小样儿窝到他师祖的怀里,特讨巧地问道:“师祖,保康说得对不对?” 县令气得五官变形,但他师祖还就回答了。 “保康说得对,最近学习非常好。” 保康一脸“谦虚”:“师祖,保康不敢当。都是县令教导得好。” 县令:“……”自己手里的一块大石头砸在自己脚面上什么感觉?就他此刻这样。 自从来到五台山他就在这对老少面前太憋屈了有没有。但是县令更憋屈的是,这还真是他教导熊儿子的大道理,他还不能和熊儿子解释,他为何要禁海、迁海。 县令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推满了生活的不如意。 ………… 不大的房间里县令一个人喝“闷茶”,对面师祖和保康特和谐地说着今天下山的事情。 保康抽空瞄一眼县令的脸色,心气儿特顺,看得他师祖在心里一直摇头。 将来,县令……哎,且珍惜现在吧。等将来保康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师祖默念“阿弥陀佛”。 县令后背一凉,瞧着熊儿子举着糖葫芦和他师祖显摆有人送他糖葫芦,默默安慰自己,错觉,错觉。 因为明天就开始道场,县令担心熊孩子感情用事不顾他自身安危,干脆今晚上就留在山上,于是三个人一起用晚食。 一般佛门中人一天两顿斋饭,晚上不进食;皇宫里的人正经用饭也是早膳和晚膳,也就是保康眼里的早饭和午饭。可是保康这个习惯了一日三餐的人受不住啊,而且他消耗量大,每顿食量都比一般小娃娃大。 县令和师祖、保康两个人一起念经一起用斋饭,瞧着他儿子用饭的姿势神色,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举着小汤勺一勺接一勺台蘑炒米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享受美食的欢实劲儿溢于言表,看得他都可以多吃一碗饭。 师祖看一眼县令,在心里摇头。 保康第一次经历这种刺杀绑架场面的时候,其实非常害怕。 一个一岁的小孩子,突然发现一直陪自己的大和尚身上流出红红的“血”,睡着了,不动了,怎么呼喊也没有回应了……他怎么会不害怕? 很多人都很不在意地说小孩子还不知道生死这一类的事情,但其实他们已经有所知晓了,特别是以保康的早慧。 师祖决定在县令离开五台县之前,和县令好好谈一次。 ※※※※※※※※※※※※※※※※※※※※ 师祖:县令,哎…… 县令:我怎么后背发冷?不对,我也是五毒不侵,水火不侵。 保康不懂就问:有啥我不知道的吗? 感谢在2020-05-16 13:34:08~2020-05-17 11:2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吸尘器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桜白夜 4瓶;天边泛起的微光、无所畏惧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县令此刻当然不知道师祖的想法,他和师祖、快乐大师一起用完斋饭,一起散步,然后守着爱干净勤洗澡的“乖孩子”洗漱沐浴上床睡觉,发现他睡得很沉,和平时一样的眉目舒展,另外一半心算是放了下来。 可能有些孩子反应慢半拍?县令决定明天再在山上守一天,刚要回去的时候一位小沙弥来传话,“师祖”找他谈话。 说实话,县令那真是受宠若惊。 县令来到师祖的院子,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师祖先开了口。 ………… 师祖的声音不急不缓,可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县令无法形容。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弥补保康,在他相信自己将来会更好地补偿保康,他突然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自大。 沉默中,还是师祖先开口:“保康回去京城更好。他可能一时不适应——” 县令刷地站起来:“我会照顾好他。” 面色悲戚,眼里有泪水,可是眼神坚定,生怕师祖不同意保康回京。 “阿弥陀佛。”师祖只是打一个佛号,什么也没说。 “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保护好他。”县令面色严肃,发誓一般。 县令来五台山之前,或者并没有一定要接保康回宫的想法,朝里宫里的形势,或者保康待在五台山最合适。 可是县令来到五台山后,后悔了。 他无法想象,保康如果真的在五台山长大的结果——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无悲无喜地喊他“皇帝”。 今天夜里县令又是一夜无法入睡,脑袋里都是“师祖”告诉他有关于保康的那些事儿,那些无法通过一封封信件看到,只有保康和师祖才知道的生活点滴。 可他无法再在五台山待下去,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处理,京城的信件一封接一封催它回去,可他还是决定再待三天,等道场结束后再离开。 第二天,太阳从东方升起,菩萨顶上晨雾弥漫,大喇嘛五更天准时起来,领着寺院里所有的僧人,不分黄教禅教,一起沐浴更衣,斋戒设坛,做法念经……大约辰时的时候,山上就来满了人。 除了其他寺庙的僧人,准格尔的人都是头戴黄帽一身蒙古喇嘛打扮,郑家势力的人虽是为了掩饰剃了头却身穿前朝服饰,倒显得三藩残余势力最“实诚”。 大喇嘛感受到他们的满身杀气,甚至仇恨,领着全寺僧人继续念经。 《优婆塞戒经》《梵网经》《随愿往生经》《无量寿经》……所有超度的经文一个不落,一遍又一遍。 三千僧人整齐的木鱼声,整齐的诵经声,震撼心灵,山岳回响。 说起来,菩萨顶原本只是五台山这个禅教中心地之一的一家寺庙,改朝换代后因为先皇和皇上不断动作,不断加强五台山的地位,五台山成了藏传佛教黄教和禅教的中心地之一,菩萨顶也成为佛门领袖。 现在五台山上的二百多家官私庙宇大体分为两派,禅教的僧人穿青灰色僧衣,称青衣僧。黄教的喇嘛均穿黄衣,戴黄帽,称黄衣僧。菩萨顶却是身兼黄教和禅教两派。 来五台山朝礼的藏蒙贵族越来越多,来五台县定居的藏人蒙古人也越来越多,信仰西藏黄教的汉人也越来越多……大喇嘛作为一名皇上亲自派来菩萨顶的御封方丈,三年前收到皇上的圣旨就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当时他和五台山上的,全山西省的,几万的喇嘛、和尚一起,默默地念佛。 除了念佛,还是念佛。他大体可以猜到年轻帝王的心思,可他只能感恩年轻的皇帝佛爷一片慈悲心。 顺治十三年,顺治皇帝将菩萨顶从汉家寺庙改为喇嘛庙,并从北京派来大喇嘛。 康熙十七年,康熙皇帝不光送来他新生的嫡出小阿哥,还赐菩萨顶大喇嘛提督印,命山西全省,其中包括山西巡抚、大同总兵、代州道台,统统向其进贡。 “授予大喇嘛提督印,改覆本寺大殿琉璃黄瓦……” “于菩萨顶前后山门设官永镇,总兵十员,骑兵千名,步兵万名,守护香火供器……” “罗睺寺、寿宁寺、三泉寺、玉花池、七佛寺、金刚窟、善财洞、普庵寺、台麓寺、涌泉寺等十大寺改为黄庙,青衣僧改为汉家黄衣僧……” 一道道圣意,在座的住持方丈们都明白,这是皇上在表示他对小阿哥出家的重视,这是皇上要以黄教怀柔蒙古和西藏,为统一西部做准备。而他们,即使是出家人,也是大清的出家人。 从此以后,他们要和朝廷、皇家,一起,正式树立菩萨顶在五台黄庙,在天下黄庙中的统领地位,树立大清佛教中心在五台,在皇帝手掌心的权威。 从此以后,菩萨顶有一位替父修行,为民祈福的保康阿哥…… “你让小鸟悄悄飞临我的窗前,然后轻轻地告诉我,告诉我你在五台山上等着我,你将毫不吝啬,把你最优美的倩影留在那儿等着我……” 满汉蒙藏歌颂五台山喇嘛爱情的民曲儿唱得多美,可是他们不知道,五台山上的僧人们为了守护这份“美丽”付出了多少,更不知道菩萨顶上最讨人喜欢的快乐大师三年来经历了什么。 太阳高挂头顶,大喇嘛肥胖的身躯没有一丝变化,领着三千僧人依旧在念经,木鱼声没有一丝变化,坐姿都没有一丝变化,念经声当然也没有一丝变化。 有人听得流泪,有人听得汗毛直竖,总归是触动善根,心有所感。还有的人听着这不同于布达拉宫或者沿海寺庙的念经声,默默地坐下来跟着念。 “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善恶原来造。”只求这番超度消去尘世业障,顺顺利利转生投胎。 保康那天见过一次的蒙古喇嘛在念经,保康昨天听过的陈近南英雄也在念经,那位应该是易容看不出来相貌的年轻女子,靠着廊柱泪流满面。 保康也在念往生经,在禅房里和师祖、县令一起敲木鱼念经。 心无旁骛,专心念诵。 三天后,大喇嘛领着全体僧人一起打佛礼,声震山岳。 上万人一起回礼:“阿弥陀佛。” “大喇嘛奉皇命任职菩萨顶至今,一心向佛,全心爱快乐大师。‘生命可贵’这是大喇嘛在不满一岁的快乐大师身上的体悟。大喇嘛和菩萨顶,五台山上万名僧众希望诸位‘和为贵’,但也有金刚怒目!” 大喇嘛拉开架势表明姿态,快乐大师给你们求情可若你们不珍惜自个儿的生命——其他人感受到大喇嘛的杀意立即怒火上升。 “大喇嘛,我们对快乐大师并无恶意,佛祖可见!” “大喇嘛,快乐大师应该去拉萨,佛祖可证!” “大喇嘛,你安知快乐大师回宫比和我们走更好?” 大喇嘛:“阿弥陀佛,佛在心中。不管是拉萨还是五台,看你的心在哪里。” “你们对快乐大师没有恶意,你们想要快乐大师去南方,可你们这番行动,并不是这个意思。” “……” “……” 一人一句,互不相容。保康在大雄宝殿偏殿的佛龛后面偷听,听得那个迷糊。 准格尔那边大体可以明白了,是要他去拉萨念佛,然后亲近拉萨那方,将来培养他和现在的噶尔丹一样。可是,三藩残余和郑氏势力,他们到底绑架他,做什么? 师祖走过来一把揪住小徒弟的小耳朵,保康立即面露求饶之色。 “师祖,保康好奇啊。”保康的大眼睛这般诉说,特真挚。 师祖:“县令明天要离开五台县。保康要不要去送一送?” 保康:“……” 老少两个出来大雄宝殿,保康满心纳闷:“师祖,县令不是三年一换?” 师祖:“保康长大就知道了。” 第三次被长大就知道·保康:“……” “师祖,保康有给县令准备礼物,本来是作为教导保康的回礼,现在送给县令,可以吗?” 保康觉得,县令对他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而且县令的学识能力他都是欣赏的。 师祖微笑:“当然可以。” 保康迈开小短腿就跑回去自己的小书房取出一个小锦囊,发现师祖走路慢还没进书房他又跑出来:“师祖你看,保康送县令一个‘锦囊妙计’。” 师祖接过来没看就表示赞许:“保康做得很好。” 保康大眼睛一眯,想象县令看完锦囊会有的“便秘脸”,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保康和师兄弟们练武,和师祖做功课,然后下山送别县令。 夏风徐徐中,县令的一腔离别之情,在看到小胖娃娃在他师祖怀里那喜气洋洋的灿烂笑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县令特不甘心,气冲冲地问:“快乐大师,可有一点伤心?” 快乐大师:“阿弥陀佛。离别即是不离别。” 县令:“……”县令一眼看到熊儿子手里灰不溜秋的小锦囊,一把接过来,掉头就走。 再说下去,他要被熊儿子气得不舍得走了。 县令握紧手里的锦囊,眼眶湿润。 保康瞅着官道上县令和随从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小表情那是真的“欢送”。 “师祖,县令就不是做‘县令’的人。” “保康说得对。县令做大官做得久了,做县令屈才。” “那师祖,接任的县令来了吗?” “来了。就是之前的师爷,周培公。京城送来消息,保康的几位老师大约还有一个月就到了。” 保康:“……” ※※※※※※※※※※※※※※※※※※※※ “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善恶原来造。”六祖说的。大致意思,布施供养求得福气,消业障要生前修行和去世后超度。 感谢在2020-05-17 11:29:24~2020-05-17 23: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ana~、无所畏惧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有关于保康的几位老师,当今皇上考虑到保康必然要在五岁之前回京,只派了纳兰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三个人。 纳兰容若因为种种原因天天醉酒,哪知道皇上派来这么一个差事,教导的还是钮钴禄皇后所出的小阿哥,一路懵着来到五台山。 石溪道人乃是一介散和尚,虽名声在外,但居无定所,身无长物,且因为和当世的几位,因为大清定鼎中原出家的朱耷、归庄等等僧道交好,对黄宗羲和顾炎武等人的气节颇为欣赏,一开始是宁死不从的。 可是皇上派去的人说:“因为保康阿哥的提议,皇上在考虑开海。” 石溪道人想起沿海百姓的苦日子,来了。 至于阿灵阿,那是保康的小舅舅,钮钴禄皇后的异母弟弟,皇上派他来单纯就是顾虑他的身份多少可以管一管顽皮的熊儿子。 当然,还有一位顾炎武,也是巧了,皇上派去寻找顾炎武的人从疯马上救下来他,他又想起有关小阿哥的传闻,咬牙答应做一个名义上的老师。 而且他的好友黄宗羲、傅山等等人都在捏着鼻子做那个“字典”,还是自己出钱出力学生弟子族人一起,他若不做老师也要去编辑“字典”…… 老师们都乐得来一个“五台山一游”,都来信说还有几天几天就到了。 师祖和大喇嘛以及其他僧人都高兴他们的小阿哥终于有了正式老师,还是名声远播大江南北的大名人,兴奋地给准备拜师礼等等。 唯有保康觉得,大半个月的欢乐时光,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那? 这次可能被绑架的危机堪称“和谐”地过去,保康欢喜地送走蒙古喇嘛,送走三藩残余势力的女首领,瞅着烛光下的一串九眼天珠、一把腰刀,一个令牌……挨个收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才三岁,他还要再玩五百年。” 六月末的月牙儿弯弯,保康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儿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上的佛课过后,照例感叹一番没有县令捧着各种书本儿等候他的好日子,保康窝在师祖怀里不想动弹。 太阳正好,时光正好。师祖也格外珍惜和小徒孙相处的日子,抱着他不说话。 却是大喇嘛来催他们下山耍,说什么现在山下安全了趁着老师们还没来多耍耍…… 老少两个从善如流地下山化缘,保康特“郑重”地询问师祖:“师祖,保康如果进京,师祖会一起去吗?” 师祖微笑:“保康想让师祖进京吗?” 保康认真想了想:“师祖,保康想,又不想。” “师祖,保康可以不进京吗?”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期盼,师祖听懂了,还是笑。 山下的人确实是少了很多。他们看完那家慈幼院里的小女娃娃们,和新县令周培公一起讨论五台县今年的秋收,出来衙门再次遇到那位,离开又回来五台山的陈近南大英雄。 保康从师祖怀里下来特热情地问好:“陈英雄好。” 陈近南微愣:“快乐大师好,大师好。” 他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类似前朝服饰式样的白色武人打扮,身形和气质是类似文人的文质彬彬,而不是武人的彪悍魁梧。 虽然有过好几次接触,但他面对快乐大师丝毫不计前嫌的友好,还是很不适应。 “快乐大师,不讨厌我们吗?” 快乐大师口齿清晰:“不讨厌,喜欢。” 陈近南:“……” “陈某不是英雄。” 快乐大师非常肯定:“陈英雄心里有国有民,还有能力有原则,当是大英雄。” 陈近南:“……” “快乐大师,陈某可否问一个问题?” 快乐大师笑眯眯着小胖脸,小嗓门欢乐:“阿弥陀佛,陈英雄请问。” 陈近南伸手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放到快乐大师的小托钵里,问道:“请问快乐大师,陈某可否接快乐大师去南方?” 快乐大师眨巴眼睛,先是眉眼皱巴,看到他的脸色越发凝重,又笑得调皮。 “可。” 陈近南愣住。 然后他又听到:“快乐大师知道南方。书本上说,南方非常漂亮,富贵地温柔乡,快乐大师一定会去。” “快乐大师和师祖一起去南方,去看苏杭风光,看大海。师祖还说南方有天主教,从国外来的洋人,也要去看。” 陈近南苦笑。 他有预感,当今皇帝一定会趁着小琉球内乱之际发兵,而他既不能阻止郑家人兄弟叔侄们争位子,也不能现在绑架保康阿哥去小琉球。 “快乐大师不懂。”陈近南蹲下身来,望着快乐大师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突然有一种“时也运也”的感叹。 “快乐大师知道吗?南方不光有温柔和富贵,还有很多贫穷,快乐大师没见过的贫穷。” 快乐大师——大非洲他都去过,什么样的贫穷他都见过。 “快乐大师不能变出来粮食,粮食要农民伯伯种出来。” “可是他们,快乐大师的农民伯伯们,没有地。” “书上说,大清很大,地大物博,为何种地的农民伯伯没有地?” “因为地都在富商豪绅、满洲贵族的手里。农户们,没有地,卖儿卖女做奴仆。” “快乐大师去了南方,能帮助南方的农民伯伯?” “……不能。但是,可以帮助很多人,农户需要土地,渔民需要下海。” “……” 保康转头看向师祖。 师祖轻轻摇头。 “阿弥陀佛。施主的执念太深。” 准格尔的人都已回去,三藩残余也已经转到地下活动,唯有天地会的人,因为陈近南的执着,还留在五台县。 “天下大道,当‘一人奉天下’,而不是‘天下奉一人’。保康也要谨记。” “师祖,保康记得了。师祖,保康不明白。”保康是真的不明白,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师祖看向陈近南,陈近南面露苦涩:“大师所言,陈某谨记。” “快乐大师,你师祖是说,做皇帝的人,不可叫天下的人不要自私自利,自己却去自私自利,还以为自己的自私是为公。 做皇帝是上天给他的恩典、做得不好上天要另派一个人来做,皇帝不能把天下看作是自己或自己一家所私有,必定要“奉”天下百姓之命才对。” 快乐大师瞪大眼睛,好不惊讶。 快乐大师目光炯炯地盯着师祖和陈近南,惊讶于他们会有这般“先进”的思想。 师祖误以为小徒孙还是不懂,接着说道:“大清承天命,但天命不是固定的。就和当初的大明承天命逐鹿中原,现在成为前朝一样。” “心中有老百姓才是皇帝,得民心者才得天下。保康要记得。” “师祖,保康记得。”保康扑到师祖的怀里笑得格外灿烂,“师祖,我们去南方啊?” 师祖一眼看破他的打算,报以微笑。 保康:“……” 转头,垂眉耷眼地面向陈近南,千言万语汇聚于双眼。 陈近南面对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突然一阵羞愧。 “快乐大师要听故事吗?” “要。” 师祖也没阻止,三个人找一个莜面馆坐下来,听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少年书生,他的父亲一朝中举满心施展抱负,可是朝廷昏暗无奈回乡躬耕,哪想到,天下突然大乱,城破之际他的父亲没有逃走自缢身亡。而他才十五六岁,领着一家人出逃。 有一个很有英雄气概且满心怀念旧朝的人占据沿海,图谋恢复前朝江山,延揽天下士子,他就去了。 这位英雄与他谈论时事后,高兴地说:“当今卧龙先生也。” 他被重用,并以宾礼相待。他不善言谈,时刻记得这份知遇之恩,努力做事。 后来,这位大英雄被自己的继承人气死,临终托付大事给他,他就以卧龙先生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要求自己。 大势所趋,时运所逼。他们退守一个小岛。他以“足民食”为起点建设地方,亲往各地,教军屯田,教民煮糖晒盐,教匠烧砖,规划一套完整的教育制度培养人才…… 可是,排挤猜忌也随之而来…… 师祖听得感叹。 “小岛地理位置特殊,土地刚开垦时就一年三熟,不仅够戍守之兵,当地人也都可以丰衣足食。农闲时候进行军事操练,人人都有勇知方,先公而后私……历史记得书生功劳。” 保康听得特不理解。 “陈英雄,书生是将他对前朝的忠心和对英雄的忠心,都付诸于这位继承人了吗?即使他气死了自己的父亲?” 陈近南苦笑连连:“大师,书生不求青史留名。” “快乐大师……应该是吧……” 保康:“……” 保康真的不能理解这种“忠心”。 “阿弥陀佛。”师祖看一眼小徒孙脸上的纠结,抬手打一个佛号:“施主何必自扰?诸葛亮为报知遇之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人都说他为了阿斗不值得。 但若不是为了报恩,诸葛亮恐怕一生高卧草庐之中,这公私之间,又如何分辨?” 第 18 章 陈近南愣住,保康也愣住。 陈近南是因为师祖的话一时之间陷入迷障。 保康则是:阿斗被他父亲摔了一次,郑经却是和他弟弟的乳母往来还生了儿子……这很不一样。 当然,保康也听懂了师祖的话——忠君,忠于信仰,忠于大势所趋,忠于个人恩情……一个,几千年来都不能论出是非对错的话题。 虽然他还是不认同陈英雄的选择,可他看一眼师祖,看一眼陈英雄。师祖表情鼓励;陈英雄虽然还是愣愣的,可明显是因为师祖的安慰情绪缓和很多。 保康立即重重点小脑袋,胖脸郑重,声音和眼神都是肯定:“陈英雄,书生在蛮荒小岛上兴教化、传授技艺,福泽当地人,福泽无数后人。历史记住他的功德,百姓永远记得他的功德。” “陈英雄,我们也在五台县这般兴教化好不好?现在五台县的学院太少,小娃娃们想要进学困难,束脩很高,但五台县的父母都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进学。” 陈英雄:“……” “陈英雄,我们也规定小娃娃四岁开蒙,六岁之前必须进学开蒙。学习耕种做生意礼仪道理。小学后是中学,中学后是大学,大学后是博学鸿儒大家……” “阿弥陀佛。将来五台县的人,每一个都会识字看账本,快乐大师去和周县令说,正好陈英雄在五台县,还请指点周县令一二。” 陈英雄:“……” 恍恍惚惚。 陈英雄面对快乐大师肉嘟嘟的白嫩胖脸,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动的期待和梦想,面对快乐大师的师祖的宠溺纵容,问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 “快乐大师,我在小琉球上规定,六岁以上儿童必须进学开蒙……” 快乐大师笑得欢快:“陈英雄勿忧。快乐大师就是三岁开蒙。师祖说,快乐大师五岁就要正式进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要读书,那就都一起读书。陈近南读懂了快乐大师的心意——也觉得快乐大师说得,很有道理——快乐大师就是三岁开蒙。 他神思不属地跟着两位大师来到县衙,一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抢到胖娃娃成功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止他这么想,衙门里的周县令看到他们一起出现,也是吓坏了。 他本是绍兴师爷出身,还在三藩战事中立下大功,但秉性里多了一份恃才傲物的孤介,和同僚们相处得并不好。 这次皇上回去,他琢磨着与其回老家耕地不若就讨个巧差事,留在五台山看护小阿哥。 就见他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小阿哥,转头对这个胆敢进来衙门的反清分子头头冷声问道:“陈总舵主来投案吗?” 陈近南面对周培公那就不是刚刚的状态了,和气的面容依旧,却是双目如电,不怒而威的气势散发出来,登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某应快乐大师邀请而来,周县令有意见吗?” 周县令:“……” 保康一拍周县令的肩膀:“周县令,快乐大师和师祖都认为,五台县的童学和学院都太少了。小孩子进学开蒙还要考核,要交很多束脩,这很不合理……” 他这里将自己刚刚的话重新整理一番呱呱呱一通,衙门里的师爷们衙役们都愣了。 陈近南笑得一派风光霁月,周县令愣愣地抬头看向师祖。 师祖打个佛礼:“阿弥陀佛,佛家说,人人都可成佛;儒家说,有教无类。” 保康立马跟上:“师祖说得对。” 周县令:“……” “我真给皇上写折子?” 周县令问出来后还愣愣的。 陈近南眉心一皱,师祖不做声,保康则是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写!” “快乐大师要五台县的小娃娃都可以进学,一起‘快乐’!” 周县令想说这需要很多书本很多夫子很多银子……面对一片赤诚的小阿哥,说不出来。 “行。周县令晚上就给皇上写折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陈近南不愧是当世大英雄。 他心怀天下万万民,又自觉答应了快乐大师,忙进忙出地对周县令倾囊相授,一点一滴地指点他如何招揽富户和夫子们出钱出力,如何鼓励奖励百姓养育女婴…… 保康自觉他这也是做了一件大事,乐得忘乎所以地和师祖呱呱。那个见过一面的蒙古喇嘛临走之时邀请他去拉萨和准格尔布拉布拉,那个三藩残余首领的女子临走之时送给他一个令牌布拉布拉。 师祖微笑着听着,只嘱咐他,不要告诉其他人。 “师祖放心,保康只告诉师祖。” 保康趴在师祖的耳朵边用只有师祖可以听到的音量:“师祖,保康还答应他们几件事情,答应他们不告诉任何人,保康刚刚也没告诉师祖。” 师祖:“……” 小胖娃娃软乎乎的胖脸蛋儿一接触本就让师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说小秘密的奶声奶气更是响在师祖的心坎上。 师祖顾不得他听到的内容。 他抱着小胖娃娃,望着他转过头来一脸神秘的稚气笑容,想说,最好都不要告诉师祖,却是对着小胖娃娃大眼睛里纯然的信任,终究没有说出来。 罢了,罢了。 出家人本应隔离一切俗世尘缘,可他见到了保康,也是佛祖默许的一场缘分。 这里师祖满心释然;那里保康准备好姿态面对他即将接二连三到来的老师们,各种斗智斗勇;还有一个地方,京城的皇上。 皇上收到周培公的折子,得知陈近南的事情,目瞪口呆。 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 可皇上提笔又停笔,写不下去。 熊孩子的思维,陈近南其人,真正的国士,不应该只落得“惋惜和叹息”。可他也不能打击自家的熊孩子说,国士就是“权利”手底下的棋子,遇到不成器的权利人比如“郑经不正经”,根本没有办法周全。 当然皇上对熊孩子的想法非常理解,他自己五岁就要五更起床寒暑无休地学习,那五台县的小娃娃也要这样。 皇上又想起那个“锦囊妙计”,头疼,头疼,特头疼。 他有此心里又转悠了其他的很多念头,只是没想到他儿子给他折腾出来的事儿,不止这些。 “纳兰老师你又偷偷喝酒,快乐大师要偷偷睡觉。” 快乐大师一副“抓到现场”的嘚瑟,小胖手指着纳兰老师手里的小酒壶,恨不得来一个叉腰大笑。 “春困秋乏夏打盹,保康要去打盹了嗷。”说着话,他就在纳兰老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的不见人影。 纳兰老师站在假山后面手握小酒壶发呆,反应过来后赶紧去找阿灵阿。 阿灵阿听纳兰说完,两个刻钟后在山后的一颗大树上找到睡得正香的小外甥,也没叫醒,直接抱下来。 尽管已经知道小外甥体质特殊,小到蚊虫,大到猛兽,谁见到都不打扰,可他还是不放心。 石溪道人和纳兰容若迎面遇到,都瞧着他怀里睡熟的胖阿哥,轻轻摇头。 石溪道人压低声音:“都宠着,这一天十二时辰,以前学习两个时辰,现在一天一个时辰。” 阿灵阿立马护上:“纳兰又喝酒被他看到。” 石溪道人转头说纳兰容若:“老道早就说过纳兰先生的身体不宜再饮酒,当好生保养。” “为人师者,当为学生楷模。小阿哥正是天真烂漫、有样学样的时候,若是有一天也要喝酒怎么办……” 石溪道人好一番唠叨,偏偏纳兰容若这个人最是喜欢结交好友宽容好友,特别是志趣相投、才华横溢的好友,耐住性子听着,尽力保证。 “以后十天喝一次?” “……” “一个月喝一次?” “不是多久喝一次,是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再饮酒……” 石溪道人是真的“恨其不争”,他的性情寡默耿介,对能看入眼的人偏又特热忱,这一唠叨又是半刻钟…… 纳兰容若一身文人气质,不光行为和一般的满洲贵族子弟大大不同,平时的装束也只是一身青缎瓜皮帽加玉色长衫、千层底明棱布靴,天冷加一件素色马褂,看着就一个汉家读书人的形象。 此刻他乖乖站着,听着,面对石溪道人唾沫横飞的“教导”,不光不能反驳,还要无视老冤家阿灵阿看热闹的目光,保持礼仪地听着,真是好不凄惨。 阿灵阿一身葛丝袍服马褂,头戴宝石丝绒瓜皮帽,袍服下绣着江牙海水,腰间一柄宽大的腰刀上垂着一尺来长的赤红流苏,簇新的湖绸黑裤下套着丝缎短靴,标准的皇亲国戚贵公子打扮。 气质也是那种年轻俊秀的气势凌人,特富贵特有底气的那一种。 三个性情这般不同的人处在一起,自然是每天“乐趣”不断。 保康在小舅舅的怀里听着石溪道人的唠叨,眼睛没睁开脑袋里想象出纳兰老师此刻的凄惨模样——生怕石溪道人也来唠叨他,赶紧又偷摸着闭眼装睡。 如此这般纳兰老师不能再喝酒,在山上就待不住,诗人的情绪上来,要下山找灵感,保康自是非常乐意陪着。 石溪道人和五台山擅长书画的喇嘛研究蒙古画法和西藏唐卡。 阿灵阿抓紧时间和驻守五台山的将士们打关系,联络感情。 师祖觉得小徒孙应该和京城来的人多处处,然后纳兰老师就领着小学生下了山。 一个还有书生意气,一个看什么都好奇,可不就遇到事情就走不动了吗? ※※※※※※※※※※※※※※※※※※※※ 感谢小天使们,感谢基友们,加更。大约明天或者后天入v。感谢。 第 19 章 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一家人,男主人要卖掉大女儿,还是死契;女主人舍不得孩子抱着大女儿哭;其他的儿女们也对着他们的大姐姐哭。 可是那户买丫鬟的人家,银子都花了。 价钱合理,买定离手,其他人都觉得不好“打抱不平”,纳兰老师抱着他的小学生也只好默默围观。 “我也不想卖女儿。我家里的土地被人坑了,没办法带着一家人逃到这里,这一家老小,总要有口粮食吃。我也不想啊。” 男主人面对众人指责的目光,面色涨红地大吼,吼完后就蹲地上抱住头,也哭。 纳兰老师听着就想掏银子救急,可是保康听到他说“土地被人坑了”想起上次陈英雄说的话,追问道:“施主的土地,怎么被人坑了?” 周围的人瞧着小大师,都笑,笑着笑着又摇头叹气。纳兰老师也无奈地笑。 他们都觉得小孩子的天性对什么都好奇,长大了就懂了。可是那个女主人突然抬头,凄厉大喊:“小大师,我们是霍州人。” “去年我们那里一个富商说出钱修沟渠,哪知道那根本不是慈善人。 他修的沟渠,只浇灌他们家的田地,我们本来能有一口水现在一口都没有了,庄稼枯死交不上税,家家户户各寻出路,孩他爹被逼得没办法,贱卖了土地领着我们逃到这里。” 女主人说着说着又哭,孩子们也哭,就听女主人边哭边说道:“一亩良田本来应该是九两银子,可是那个富商不让其他人买,他们家买,只出六两…… 四亩良田只卖了二十四两银子,偏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路上还病了一场……” 一家人又是抱头痛哭。 闻者心酸,听者落泪。 都觉得男主人用所有积蓄给妻子治病,也是有情有义。 一时间众人纷纷夸那个男主人,安慰他们一家人。 有些感情丰富的人更是一边抹眼泪,一边骂贪官,骂奸人为富不仁。 那个买丫鬟的人家对他们的遭遇也颇为同情,答应修改契约为活契,多出来的卖身银子就当是先借着,也算是圆满解决。 保康瞧着这家人又哭又笑感激涕零的样子,也笑得开心。可他一个没注意,发现他的纳兰老师不对劲。 纳兰老师人呆呆的,表情哀戚,瞧着眼泪还隐隐有泪光。 保康只知道纳兰老师好像有伤心事,可他不知道今天哪里触动了,不知道纳兰老师为何突然这般伤心,他还听到旁边已经有大妈安慰他的纳兰老师。 “孩子还小,长得这么好,将来长大了还俗娶妻生子,你妻子了在天有灵也是心安……” 他听得懵懵懂懂。可是他的纳兰老师听了这话,情绪更激动,好似他真是一个丧妻独自抚养孩子的父亲。 难道纳兰老师失去了妻子?保康掏出手帕给纳兰老师擦擦眼泪,口中说着“不哭,不哭,痛痛飞飞”,却没想到,纳兰老师呆呆地看着他,猛地一把抱紧…… 保康感受到纳兰老师心里那压抑的深切痛苦,不再说话默默地陪着,心里决定回去后问问小舅舅。 保康不知道纳兰老师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如果,那个孩子也在,如果,如果,妻子还活着,一家人,有多好? 孩子和小阿哥一个岁数,三四岁的小孩子精灵聪慧,会和小阿哥一样胖胖的,皮皮的,会和他撒娇、和他耍赖,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子…… 可是,他失去了他们。失去了他们母子。 纳兰容若压抑不住自己不去想,如果他的妻子能活着,他也愿意倾尽家财。 如果时光倒流,他情愿散尽家财只求他们母子平安。 他想着想着一时竟情绪激动,那个天崩地裂的一天带给他的痛苦太深,轻轻一碰心里的伤痛就全被勾起来。 心潮起伏,精神恍惚的,抱着怀里的胖娃娃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陌生的大街上,一个找不到归路的伤心人。 “快乐大师吓到了没?”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胆子大,快乐大师喜欢纳兰老师。” “……好。胆子大……好。” “纳兰老师也好。”保康说着话,伸出小胖手贴在纳兰老师的后背用内力给他顺顺。 纳兰老师就感觉,小胖娃娃柔软的胖脸蛋儿贴着他的侧脸,微微地动着。然后后背传来一股热流,五脏六腑因为刚刚的伤心引起的窒闷郁结一下都消失。 纳兰老师微微笑出来。 “快乐大师是好孩子。” “快乐大师是好孩子!” 快乐大师骄傲且自恋,纳兰老师瞧着他这小孔雀开屏的架势,眼泪有泪光,也有笑意,重重地“嗯”一声。 站在一个四岔路口,深呼吸一口,看向这来来往往的人群,神色恢复和平时一样,声音也是和平时一样的温柔有礼:“快乐大师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快乐大师笑得欢乐,小胖手指向县衙的方向:“县衙。” 纳兰容若也没多问,就这么抱着他来到县衙。 县衙里头,周县令和陈近南他们都在,正在商议先开几所童学试点的事情,看见他们两个来了就征求他们的意见。 保康和纳兰老师听着都来了兴趣,一起提意见,咳咳,重点是保康。 那个叫兴致高昂,滔滔不绝。 “阿弥陀佛。光学蒙学四书和四书五经是不对的,我们五台县的小孩子不能只为了科举而读书,要为了五台县的富裕强大而读书。简单的算法、天文、地理……” 满脸“沉稳”地掰完两只手的手指头,面对众人的呆愣面不改色,接着:“感兴趣,有天赋的小娃娃还可以学习技艺,师祖说过,人学一个‘一技之长’,有个养家的本事很好。” “盖房子的学问、做账的学问、满汉蒙藏厨房的学问、绣花、礼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都可以学。” 众人:“……” “师祖”你都教导了小阿哥什么? 众人发出内心的呐喊,呆呆地瞧着快乐大师的一双小胖手,瞧着肉窝窝,多可爱,可是等到十个胖乎乎的手指头轮流掰两遍,众人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儿也颤抖了两遍。 大家伙儿面对快乐大师发表完大论后等候回应的小样儿,第一反应,我们长大了,不用学了。我们小的时候没有鼻涕拖拉满脸不知道擦,也没有吃饭之前不洗手。 第二反应,幸好小阿哥没有将他自己学习的其他内容列举出来。 纳兰老师定了定神,回想他这些天看到的,街上小孩子脸上身上的洁净情况,首先表示支持:“快乐大师说得对。小孩子不应该为了科举而读书。” 周县令脸皮一抽,纳兰老师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不过,读书人怎么可能是为了科举那?就算不是“出将入相济世救民”,那也是“一技之长足以养家糊口”! 周县令也“一腔正义”:“快乐大师说得对。小孩子不应该为了科举而读书。” “说句大实话,对于乡间的孩子,简单的算法、地理,还有那什么盖房子学、厨艺学、绣花学、礼仪学之类的,比教导四书五经简单多了,也实用多了。” 快乐大师大眼睛一眯,小胸脯一挺,神气活现。 陈近南:“……” 陈近南觉得他很有必要提醒他们:“绣花,礼仪,都是女娃娃?” 其他人:“……”刚反应过来。 可是,“女娃娃学学绣花和礼仪很好,将来找一个好婆家,好嫁人,也好做活计补贴家用。” “女娃娃也应该读书识字,应该知道怎么做账理家。” 周县令和纳兰老师几乎是异口同声。 周县令是人生经历多了知道老百姓过日子不易,能多一份收入那就非常好,哪还分什么男女? 纳兰老师是高屋建瓴,他成长的环境,他接触到的女子,那都是可以说一句“才女”。 陈近南无奈地摇头。 一个周县令虽然功与名利但也知道民生艰难。一个满洲贵胄,高高在上,但也没有看不起老百姓。 更难得是,三岁的小阿哥天真烂漫,聪明伶俐中还有一颗小儿赤子之心——面对小阿哥的大眼睛,不说他们,就是自己,也不忍心拒绝。 陈近南无奈地点头答应:“女娃娃学学也好。” 保康瞧着陈英雄的神色,冲着他笑嘻嘻。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都冲着“陈英雄”笑——这些人里面,就陈英雄有治理地方的经验,还是成功经验,这事儿当然还是要靠他。 陈英雄:“……” “快乐大师今天来衙门,有事情?” 快乐大师这才想起来他的来意。 一口气将他听来的事情说完,义愤填膺:“富商使得手段低价购买土地,还将土地挂在他那个科举女婿的名头下面免税,这是坑完百姓坑国库,严办,严办。” 嘴里喊着狠话,大眼睛瞪圆,双颊气得鼓起,整个一副要自己亲自去霍州“惩恶扬善”的架势……看得周县令恨不得给小祖宗跪下。他怎么和小祖宗说这些个,在其他州县普遍发生的事情? 保康看见周县令的反应气呼呼地转头看向他的陈英雄:“陈英雄有好办法尽管说来,快乐大师找老师们帮忙。” 说着话,他还自豪地拍拍胸膛:“快乐大师有三个老师!还有一个全国闻名的挂名老师!” 那个嘚瑟的劲儿…… 周县令:“……”呆。 陈英雄:“……”呆。 纳兰老师:“……”更呆。 纳兰老师作为快乐大师的老师之一,真心想不到,老师还有这个“责任”——就算他不想参合进夺嫡之争,他也是纳兰家的人啊,小阿哥。不对,他只是一个老师,不是军师。 可纳兰老师一肚子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明明有能力若不答应,这不是告诉小阿哥,权利之争大过国家和百姓? 好在还有阿灵阿在。纳兰老师干瞪眼,心里不停地念佛,语气生硬:“周县令和陈总舵主有话尽管说来,容若和阿灵阿尽可能帮忙周旋。” 保康一把抱住纳兰老师的大腿,仰着小胖脸笑得那个灿烂:“谢谢纳兰老师。” 纳兰老师抱着小学生,扯着嘴角尽力维持风度:“嗯,纳兰老师既然遇到了,不能不管。” 周县令肚子里笑得肠子打结。 陈近南也在心里暗乐。 陈近南回忆地说道:“方法确实有。……也有类似的土地兼并情况,张居正大人曾经主持变法改革,大致总结就是严查官员、兴修水利加‘一条鞭法’。’ “‘总括一县之赋役,量地计丁,一概征银,官为分解,雇役应付。’ 即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大幅度简化征收手续,减轻农户负担的同时,使得地方官员难于作弊……” 陈近南说着说着,想起张居正实行改革的成果,他本人死后的遭遇,前朝废除改革之法后土地兼并更加严重的情况,情绪低落。 周县令则是发愁,这个改革他当然也知道,可事情好是好,怎么和皇上说?皇上正要收拢文人士族的心,打仗还需要富户们出银子…… 保康的目光在周县令和陈英雄、纳兰老师的身上转来转去,这时县衙的一位师爷给他送来一个蛐蛐儿还有其他玩具,他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相信你们的能力。 纳兰老师瞧着小学生这幅无忧无虑玩乐的样子,到底是开了口:“不光是农户的事情,匠役……子孙迁徙亡绝,阙额无征,有司或代为捐解,或派累小民,官民交困…… 不若奏请皇上,匠役亦归地丁银一起征收。” 周县令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纳兰老师这个主意好。每亩加增丝毫,而赋无阙额,官民俱免赔累。” “而匠人没有了徭役的负担,也可以走动走动,不必困守一方。农户们也是。哎呀,这样一来,作坊做工的人也多了起来,地方官可以收的商税银子也多了起来……” 这不就是,盘活了? 周县令大为激动:“下官也给皇上上折子。” ※※※※※※※※※※※※※※※※※※※※ 今天万了哈哈哈。嗯嗯,入v当天万更。保证30晋江币吼。 感谢在2020-05-18 21:37:08~2020-05-19 11:4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攻气十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攻气十足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霓 22瓶;攻气十足 10瓶;季夏廿七 8瓶;myai 5瓶;怀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就算只能在山西一个省份施行,那也是大大的功德,青史留名不是? 一时间,县衙里激情飞扬。 周县令兴致勃勃地讨论如何具体实施,如何应对会有的反对声音。 他的师爷们各出主意,针对“盘活”后会出现的问题一一提出解决的办法。 就是纳兰容若也不由地加入进来,就“盘活”的力度提出其可行性。 “要分步骤来,不能一下子直接实施。” “这个自然,不光要分步骤,还要分地方。比如我们五台县所在的雁南道,那就是比其他地方安稳有秩序,应该先开始。” “我们这可是佛门重地。我们还要大力办学,不过,这个银子估计会很不凑手。” “‘陈英雄’你来说一说,小琉球那么一个蛮荒之地你都给收拾出来了,说说我们还有哪些疏漏的地方,力求折子上去之后甭管大臣们怎么琢磨,都提不出错儿来。” “……” “……” 纳兰容若感觉,有些积压在心里的抱负理想这般说出来,舒畅很多。 周县令感觉,他做这个五台县令做得太对了,比高士奇、张英、王鸿绪……等等人都自在快活不说,还可以大展手脚大干一场,成为以后大清改革的楷模人物,痛快!痛快! 一干绍兴师爷们没想到他们这些,功名无望,每天只做一些基础的记账、文书、上下说项等等事务的“尴尬人”,还能有参与“正经大事”的一天,甭管心里有什么小心思此刻都抛开。 快乐大师一边玩一边听一耳朵他们的谈论进展,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激情,他自己玩得更是全情投入。 陈近南听着,瞧着,再看看玩蛐蛐玩得斗志高昂的快乐大师——瞪大眼睛对着小蛐蛐,恨不得代替它踢对手一腿。 心情特复杂。 他前来五台山的目的……他认为唯一一个可以挽救小琉球免于被大清朝廷收复的计划……在面对快乐大师的时候,全然熄灭。 快乐大师似乎就是有这个本事,他有一份天然的感染力,一种自在的魅力,让人快乐,让人打开心胸大步向前,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勇敢地面对,所有的未来和未知。 同时,他还有超越一般天才的智慧和勇毅。 陈近南想起那天三方人厮杀的场景,是快乐大师先发现的动静,他看得很清楚,快乐大师拍了之前的县令肩膀一下,县令才开始跑…… 而整个过程中,快乐大师面对死亡流血的场面,不忍心,可他没有哭泣,他也并没有阻止。 三岁的年纪,就有这番不输给任何一个领兵大将军的定力和沉稳……陈近南一时间胸腔里热血上涌。 再想起他在上山之前的表现,他天然地知道,面对他们的隔空传话威胁该怎么应对最好;他本能的知道,及时调整改变自己的心境,进而影响其他人的情绪…… 还有,他和他的亲卫们的谈话,他对之前的县令说:“心胸要宽大……都是是同胞……” 陈近南越琢磨越觉得快乐大师怎么怎么好,哪儿哪儿都好,眼睛微合,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有此,他对于执行那个计划的念头,也更为强烈。 陈近南继续和众人讨论该怎么写折子;快乐大师玩乐中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大约明白,依旧笑得欢乐自在。 晚上回去后,快乐大师洗漱沐浴后偷偷摸摸找机会,和小舅舅阿灵阿问起纳兰老师的事情。 “阿弥陀佛。为何纳兰老师这么伤心?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阿灵阿一愣,随即一叹,紧接着嬉皮笑脸地反问:“容若和石溪道人的履历论证等等,都没看?下面人没送上来?” 快乐大师对小舅舅的态度不乐意:“师祖说,先看人,再看纸面上的履历论证。快乐大师赛认为很有道理。” “先看纸面上的履历论证,会在见面之前产生固有印象,不利于相处。”反正都会见到,抱着平常心相处才是正经道理。 阿灵阿又是一愣。 “这个说法儿新鲜,反正会见到人……有道理。快乐大师的师祖很有学问,快乐大师跟着师祖,好好学习,知道不?” 说着话,还伸手摸摸快乐大师的小光头。 快乐大师:“……” 他的皇后妈妈今年二十八岁,他的法喀舅舅排行第三比他皇后妈妈小,他的这位小舅舅排行最末行七,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偏偏就喜欢装长辈。 快乐大师气呼呼地瞪眼,奈何他的阿灵阿小舅舅就是脸皮厚,就是要端正长辈的范儿。 快乐大师板起来小胖脸:“要听纳兰老师的事情。” 阿灵阿也一板正经:“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快乐大师心生一点点担心,然后他就看到,他的小舅舅好一番“感慨万千、长吁短叹”——就是不说。 快乐大师:“……”生气。 阿灵阿嘻嘻笑,赶紧哄着:“纳兰老师的事情,要他自己说不是?我说了,多不好?阿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保康:“……”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私底下询问纳兰老师的家事,却是,不大好。保康具有现代人的个人隐私意识,虽然他也知道很多私密信息该知道就要知道,可这明显是纳兰老师的伤心事。 以后多关心纳兰老师的身体情况,不让他一个人独处伤心;再怎么找机会问纳兰老师,找出原因。保康心里做了决定,听到不远处的蚊子在嗡嗡嗡,知道熄灯时辰快到,伸胳膊要小舅舅抱抱。 揉揉眼睛,困意就上来了:“回去,睡觉。” “回去,睡觉。”阿灵阿因为小阿哥没有追问到底,心里很是松口气,美滋滋地抱着小外甥回去寝殿,给他脱去外褂和小鞋子,抱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小舅舅守着,快睡。” 保康的眼睛已经睁不开,迷迷糊糊说一声“小舅舅晚安”,顷刻间就睡着。 阿灵阿守着小外甥,瞧着他肉嘟嘟的小胖脸,长长的眼睫毛在月光下似乎一颤一颤,于脸颊上形成两道小阴影,笑得更欢乐。 小外甥心善,知道容若的事情岂不是更同情更喜欢那个家伙?他才不要告诉小外甥。 …………??? 夜凉如水。月牙儿弯弯,高挂九天,星星一颗一颗不停眨眼,菩萨顶香火缭绕,诵经声不断,酣睡的人一夜好眠,还好像有几个人因为做了好梦笑了出来。 第二天,天公作美,晴朗小风的大好天,快乐大师睡个回笼觉到太阳升起才起来,面对这美好的天气,脸上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初秋的天气更为凉爽,有早收稻子的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周县令考虑到,不管税负改革的事情成不成,办学的事情是定了下来的,当然是趁着秋收还没开始的时候卖力吆喝。 “呜啦啦,呜啦啦。咚咚,咚咚。办学,办学。五台县的父老乡亲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地方出地方有学问出学问。一切为了我们五台县的富庶强大,为了我们五台县人人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看账本儿。” “呜啦啦,呜啦啦。咚咚,咚咚。办学,办学。男孩子开蒙学圣人知识,养家手段;女孩子开蒙学礼仪,学绣花,跟我们五台山的金莲花一样漂漂亮亮的。” “呜啦啦,呜啦啦。咚咚,咚咚。办学,办学。学了知识,懂了道理,和我们的快乐大师一样健康白胖,一样聪明,一样可爱,一样帅气!” “……” “……” 前头唢呐的抑扬顿挫,后头大鼓的声音闷闷回响,还有那大锣八角鼓等等跟着,一大队人马闹腾起来的锣鼓喧天、裂石流云中,县衙的差役们跟在后头,做着骡车或者驴车或者骑马,高高举着一个薄铁片制成的“大喇叭”大声喊话。 喊渴了就解下腰上的皮囊喝一口,喊累了就换人。 就光喊还不算,还有那机灵的衙役直接请人画一幅“人神都认不出来”的,快乐大师的大幅画像挂在身前。 五台县的老百姓眼见这个架势,那个乐呵幺。 办学是天大的大好事情,光是一个教人识字那就是功德无量,更何况还能学其他技艺,学得好的,还能学考科举,他们怎么会不愿意? 至于能和快乐大师一样聪明可爱?不是他们不心疼自己的娃娃,能有快乐大师的一半儿,阿弥陀佛,那就是祖上烧高香,祖坟冒青烟。 虽然很多人家考虑到,五六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做一些活计,不大乐意送去学习。可总有父母认识到,不能因此耽误孩子一辈子的前程。 这是多难得的机会,这可能也是他们的孩子脱离“泥娃娃”的身份,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做父母的到底是心疼孩子,对比县令提出来的,比以往低一倍的束脩,狠狠心,咬咬牙,尽可能地送他们的孩子来进学,哪怕就学一年学会写自己的名字那? ………… 很多平日敝帚自珍,只顾自己读书备考科举的读书人都心动,不说这个造福乡里刷名望的机会难得,单说结交周县令和快乐大师的机会,那就是千载难逢。 很多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尽管还不怎么明白进学的意义,可他们对于自己能和快乐大师一样干干净净,可可爱爱,做梦都笑出来。 当地人大都信仰虔诚,在佛门和官府的号召下,真的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地方出地方有学问出学问”。 八月初十这天试行的童学院很快开始教学,周县令亲自去给讲了一节课,将那些小娃娃们,做父母的,感动得来,都哭得稀里哗啦。 就连几个自己开办私塾自持经验丰富的老夫子,听了周县令的课后都纷纷上门求教。 周县令哈哈哈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两次讲课就将五台县的所有文人都给迷住。 周县令的个人威望达到一个高潮,恨不得来一个扬天大笑。 “哎呀。没想到啊。拿出来教授快乐大师的经验的一小半,就惊叹世人。” “虽然小小的五台县大家大儒没有,本身见识不够,可这也说明了,能教导快乐大师那样的顽皮性子,一小半的经验就可以教导五台县的小娃娃。” 周县令感慨万千完毕,哈哈哈大笑。 周围的几位师爷都低头缩肩膀看地砖,嗯,这新铺的地砖花纹真好看。 陈近南瞧着还没察觉的周县令,报以同情的微笑。 纳兰老师抱着快乐大师,刚进县衙大门就听到周县令的爆笑,然后就听到他的一番大论,还听到周县令满怀期待地说道:“本县令感觉,本县令我可以出一本书,有关于如何‘因材施教’……” 纳兰老师看一眼小学生快乐大师,快乐大师的右手举着一支糖葫芦,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而易见是暂时忙着吃糖葫芦,没空搭理周县令。 纳兰老师也报以同情的微笑:“恭喜周县令。” “周县令确实可以出一本书。容若建议周县令,给五台县的其他夫子都培训培训,因材施教,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周县令顿时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他听到脚步声无法再欺瞒自己,慢慢转身,看见好似天人降临的纳兰容若,怀里的,小胖娃娃,哈哈哈,哈哈哈。 点头哈腰,笑容谄媚,声音讨好,姿态讨饶:“容若先生好,快乐大师好。” 容若直接坐到陈近南旁边的椅子上,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快乐大师兀自抓紧时间享用今天的第二颗糖葫芦,也没有一个眼神给他。 周县令:“……”赶紧端茶倒水,上点心。 “容若先生,快乐大师,周县令刚刚在夸快乐大师的天人之姿,吾等凡人仰望且望尘莫及。快乐大师乃是我们五台县最可爱,最帅的小娃娃,那自然不能和一般的小娃娃相比……” “周县令记得,周县令当年三岁的时候,也是一个手脸一天到晚脏兮兮的泥巴小子,见到快乐大师才明白,才恍然大悟‘小娃娃’应该有的样子,周县令就是一个棒槌,快乐大师大肚能容……” 容若:“……”性情孤高耿介的周培公,还真是一个棒槌? 陈近南:“……”这是那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退二十万大军,一举扭转三藩战争局势的周培公? 周培公:“……”迎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大大的不服气。 怎么就不是周培公了?周培公该是什么样? 还好有周围的师爷们给他打气,县令加油,县令加油。 周县令:“……”忘词了,快支招。 容若没忍住笑出来,发现快乐大师第二颗糖葫芦吃完了,从善如流地给“接过来”,递给陈近南。 陈近南举着糖葫芦发愣,他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吃糖葫芦,都要忘记糖葫芦的味道了。 快乐大师眨巴眼睛,接受今天也没有第三颗糖葫芦的现实,乖乖伸出两只手给周县令。 周县令举着师爷递过来的,温度正好的湿毛巾,特仔细特温柔地,给快乐大师试掉手上的糖渣渣。 然后对着快乐大师干干净净的小胖手,问道:“快乐大师满意否?” “否。” 快乐大师回答的毫不留情,眼神也是“无情”。 周县令石化。 容若解释道:“光为了科举死读书,要不得。夫子们的教学方式,确实需要注意。我们来县衙的路上还听说,有几个小孩子,天天爬墙进童学院,趴在课室的窗户上听课……” 周县令立马明白什么事,乐颠颠地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也都调查明白。且再等三天,三天后我们再出面。” 陈近南一颗一颗地吃着糖葫芦,细细品尝;容若大体猜到,心里点头;快乐大师小小的惊讶,好奇这里面的内幕。 ………… 快乐大师和纳兰老师“微服私访”三天,彻底弄明白。 根据快乐大师、陈近南、容若先生……集思广益之下提供的方法,五台县办学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新童学院第一批开学,收男学生八十人,女学生三十人,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成绩了。 可偌大的五台县七八千人口,当然不止这一百二十个小娃娃想要进学,除了本来就在私塾里读书的小孩子之外,另外的小孩子们,当然也想坐在宽敞的课室里读书。 可是他们的父母,真的觉得家里穷读不起的,认为女娃娃不需要读的,打击孩子说家里孩子太笨读也读不出来浪费银子和时间的,偏心一个不偏心另一个的……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小孩子无从反抗,顺从的就顺从了,性格强烈的却又闹不过父母没有银子,就偷偷摸摸来听课。 还有那没有父母的孤儿,日常都靠宗族接济的,自觉更没有资格要求花银子读书,想读书的,也偷偷摸摸地来听课。 容若心里叹气,快乐大师面对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心里发酸。 七八个孩子发现这位一看就是贵人的人,还有快乐大师,都没有骂他们,也没有凶他们,更没有那种异样的眼神……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孩子头头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开口,“先生好,快乐大师好。” 发现先生和快乐大师都不说话,好像在等他继续说,他双手捏着破旧的衣襟,低了头,声音小得几不可闻:“等我们长大了,补上束脩,可以吗?我们能赚银子。我们在山上挖台蘑卖,我们做小工,现在也能赚到铜板……” “我们不是偷学。不是小偷——”有其他的孩子忍不住开口,说到“小偷”眼泪出来。 一时间七八个小孩子有四五个在哭,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面色尚好,不是那种面黄肌瘦的那种,却都是一身破破旧旧挂满补丁洗得发白的衣服,还有两个孩子还穿着草鞋。 容若挨个打量这七八个孩子,快乐大师也挨个打量七八个孩子。 先领着他们去面馆吃一顿饱饭,然后去澡池子洗刷干净,去衣服店买好衣服鞋子……一通收拾后,果然变了一个模样。 容若面对这伙紧张不安的小孩子们,拿出最和善的笑容:“不怕。官府开办的童学院,给五台县的每一个孩子进学。” 快乐大师双眼晶亮,奶声奶气地重复:“不怕。官府开办的童学院,给五台县的每一个孩子进学。” 眉眼笑开,亲近欢快。孩子们看着他这般欢喜都忍不住露出笑来,随即又怯生生地低头。 两个女孩子,五个男孩子,满汉蒙藏都有。按道理不应该这么胆小。容若猜测,估计是街上有人说他们“偷学”,伤了自尊心了。 容若:“都不要害怕。你们都是小孩子,想学习很好。县令昨天说给你们想办法,不用担心束脩,有时间来学习就好。” “我们不要县令帮忙垫付束脩。”孩子们异口同声,满脸倔强。 容若当然知道这几天有富户要资助他们读书被拒绝的事儿:“县令不是帮忙垫付。县令就那么点俸禄,月月寄回老家一大半,没银子。” “县衙里的师爷们捐的款,将来你们加倍还给师爷们,或者你们也捐款给其他没银子读书的小孩子,如何?” 又是你看我,我看你,领头的小孩子重重点头:“行!” 容若牵着快乐大师的小胖手,领着这些孩子们去县衙,获得师爷们的一致欢迎。 观察了这么几天,基本可以确定都是品性不错的孩子,放心。 这些孩子们进学的事情解决,快乐大师开开心心地帮忙准备中学学院开学的事儿,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到了九月份大丰收的时候,三封折子就大模大样地摆在皇上的御案上。 皇上:“……”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乾清宫偏殿的采光非常好,批折子的房间宽敞明亮,折子上的字迹工整有力,熟悉得很。 皇上终于确定他不是“老眼昏花”,容若和阿灵阿、周培公也不是开玩笑。 阿灵阿和周培公就不说了,容若居然也能为了公事大胆上折子了? 再看看案头上亲信们传来的信件。 快乐大师和他的师祖、老师们下山,奔跑在田间地头那个快乐幺。 三位老师面对热火朝天的秋收盛景吟诗作赋,画画写字灵感不断;快乐大师亲自下地和农户家的小娃娃学着拾稻穗,与民同乐不亦乐乎! 皇上特心酸。 他的面前,一边是熊儿子一身青色僧服,挎着小竹篮子蹲在田地里认真拾稻穗的小画儿;一边是还没批复的一摞摞折子。 皇上就是再勤政也忍不住感叹出声:“熊孩子又玩疯了,容若和阿灵阿也玩疯了。” 抹一把脸,再仔细地看折子,发现熊孩子在其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再次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不可言说的痛苦,心情更是复杂。 不过,这三封折子,都很有道理,都是针对大清的现状。而皇上本人也是真的缺银子,皇上也特痛恨欺压百姓偷国库银子的“坏人”。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皇上抬手抹去满脸“沧桑”。 要不,干脆也学熊儿子来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是皇上,说做就做。皇上第二天早朝就拿着折子给明珠、索额图、法喀等等亲近大臣,让他们轮流传阅。 “都给朕好好看看这三封折子。”皇上面无表情。 秋日早朝天还蒙蒙亮的时刻,冷冷且冷冷的御门大殿里,除了皇上看不出来情绪,满殿的文武大臣们、肱股之臣们,都懵。 第一个看折子的人,瞪大眼睛。 第二个也是。 第三个也是。 后面的人看在眼里,一个个的,顿时不冷也不困了,手捧折子不错一个字地看完,都变成一脸震惊、羞愧、愤怒……反正什么样儿的都有。 “启奏皇上,臣认为此事不可行。税赋之法乃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岂可轻易改动?” “启奏皇上,税赋之法不可轻改,但理由不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几千年前,税赋之法几经变化,何谈祖制?” “启奏皇上,臣认为税赋之法可以改动,目前的税赋之法繁琐五度……皇上和朝廷几次减赋税,百姓都没有感受到圣意隆恩。” “启奏皇上,臣认为,匠户的事情,可行。不光是山西的匠户,湖南、山东、河南……这些地方的匠户的限制,都应该放宽。” “……” “……” 有人说匠户和军户等等是祖制,立马有人说是哪一朝的祖制,唐宋时期就没有。 有人说现行的税赋之法是祖制,立马有人提出来历朝历代的税法改革辩驳。 皇上安静地听着,一直不表态。 明珠、索额图、法喀也安静地听着,也不表态。 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住哪个大臣说了什么,理由是什么,然后在心里头琢磨原因是什么……御门大殿里闹哄哄的吵成一片,吵了半个时辰也没结果,皇上最后气得直接退朝。 当天下午的乾清宫偏殿,皇上和十来个亲近大臣聚在一起开小会。 秋日的午后当然是慵懒迷人的,可是除了皇上一个人有心思品茶之外,其他的人,屁股堪堪坐一个椅子边儿,你看我,我看他,都不敢先开口。 安静中,法喀先笑了出来。 “回皇上,法喀认为可行,山西可以作为试点,推行看看。” 法喀的话音一落,在座之人的面色就变了——小公爷哎,咱宠外甥能不能有点原则? 明珠条件反射就要站出来反对,这不是不顾国体违反祖制大大降低士绅的利益吗? 可他对上法喀的眼神儿,回忆折子里自己亲儿子的亲笔字——反对不出来。 索额图也是直觉就反对,还想趁机打压明珠和法喀拉拢士绅的心,可他发现明珠没说话,心里头琢磨着纳兰容若和钮钴禄阿灵阿在五台山相处友好的消息,又怕他们两家联合起来…… ………… 山西实行试点改革这么一件大事,一盏茶的功夫,因为明珠、索额图、法喀的一致认同,就这么做了决定,简单,快速。 皇上在心里冷哼一声。 皇上没从法喀身上获得满足感,但他瞧着明珠和索额图两个憋屈的脸色,已经够舒畅。 而且,派容若和阿灵阿一起去五台山,这步棋太妙了。后知后觉的皇上心里得意,琢磨着保康的哈哈珠子,或者也可以用这个方法选? 明珠和索额图后背一冷,偷偷瞄一眼皇上——皇上自打从五台山回来,好像变得,挺欢乐? 法喀偷偷瞄一圈儿,想起自家弟弟来信里字里行间的欢乐——凡是和小外甥相处过的人,都挺欢乐? ………… 欢乐的皇上做事迅速,写着朱批“准”字的折子快马加鞭送回五台山,山西巡抚收到了朝廷的命令,也见到了协助他完成山西改革试点的几位京官。 山西省作为试点,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有问题及时解决及时上报,不可退却和逃避,任何官员惰政、贪污、欺上瞒下……严办。 这就是皇上的态度。 朝廷上的震动且自有人处理,山西文人士绅们各种反对的声音自有人应对。用快乐大师的话说:“阿弥陀佛,我们要相信我们的皇上和忠君爱民的文武大臣们。” 三位老师一起咳嗽,师祖微微笑,大喇嘛挺起胸膛一脸骄傲:“阿哥放心,五台县,整个山西,哪个寺庙胆敢乱占土地祸害百姓,大喇嘛立即办了他。” 快乐大师立即送上星星眼:“大喇嘛威武。” 大喇嘛笑得特开心,抱着快乐大师和他一起傻笑。 三位老师一起摇头,石溪道人说道:“阿哥,今天多学半个时辰,明天我们一起下山玩蛐蛐儿。” 阿哥的大眼睛亮闪闪…… 容若接着说道:“老师给阿哥写一首《蛐蛐词》。” 阿灵阿跟上:“小舅舅坐庄,开盘口。输的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笑话讲笑话。” 阿哥小胖脸严肃:“阿弥陀佛,快乐大师非常好学,非常喜欢‘多半个时辰’。” 三位老师:“……” 秋天到了,秋虫都出来,田间地头屋后草垛后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大清国上到庙堂,下到乡村市集小街小巷都是玩虫遛鸟的人,不管是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玩得那个自在。 保康的小蛐蛐是他在后山找到的,名字就叫“威武”,一身黄亮的盔甲,一对长长的触角好似雷达,一双薄薄的翅膀颜色紫褐而光润,六条肥壮的腿很会跳跃,两颗锐利的牙齿…… 一看就是一只好斗,爱斗,还有本事斗的好蛐蛐。 “瞿瞿”瞿”“唧唧……唧唧……”威武感受到雄性同类的气息,在玳瑁蛐蛐罐里不停地扇动翅膀发出声音。保康哄着道:“还有半刻钟轮到我们,乖。” 回应他的是更多的“瞿瞿”瞿”“唧唧……唧唧……” 晴空万里,秋风送爽。山脚下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斗场里,满洲驻军里悠闲的八旗子弟,五台县的富户,慕名前来拜佛的外地人,做生意看热闹的本地人,跟着凑趣的少年孩子……挤挤挨挨的,好不喧嚣。 石溪道人摆开画架,调好颜料。 纳兰容若一边和文人香客说话聊天一边关注他的小学生。 阿灵阿还真开了一个盘口,赌注特殊:输的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笑话讲笑话,有才华还可以写诗作对,画画儿…… “万金之资付于一啄。”自从宋代朝野内外大兴斗蟋蟀之风开始,斗场上就不分亲友,只论胜负,斗起来的时候堪称“六亲不认”的激烈。 即使有人说什么外观颜色的尊卑之分,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等等,真到了斗上的那一刻,也还是只论输赢。 保康被菩萨保抱着挤进去看他们的斗法和技巧,时不时地和“威武”说两句,引得“威武”更能叫唤。 大约申时一刻,临到保康带着威武上场。 两只蛐蛐罐放到一个很大的石台上有裁判检查,在场的僧人,凡是认识快乐大师的人都大声喊话打气,快乐大师一一打佛礼道谢,自己也挥舞胖胳膊大喊:“快乐大师加油!” 哈哈哈,瞧这个好像上战场的小样儿,哈哈哈。人群都笑出来,虽然听不懂“加油”可也知道这是壮哉,善哉的意思,跟着喊:“快乐大师加油!” “快乐大师加油!” “快乐大师加油!” 声势震天,很有后世看球时候的啦啦队的感觉,小战士·保康眉眼弯弯,开心得来—— 和那个少年人一起将自己的蛐蛐儿放到比赛用的大罐里,随着裁判拿出引发战意的蛐蛐草喊“一、二、三”,打斗开始! 威武果然不负“威武”之名,气势凌人地发起攻击,将保康平时教导他的“仰头、卷须、练牙、踢腿”使用的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有一种所向披靡的气概。 保康撅着小屁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威武,胖脸严肃,嘴巴微张,双手不自觉地握拳。 对面的少年也撅着屁股盯着蛐蛐罐,面色涨红,嘴角紧抿,紧握的双手青筋毕露,一副恨不得代替自己的蛐蛐儿上场的架势…… 围观人群一阵高过一阵的“快乐大师加油!”“快乐大师加油!”的呐喊声中,不到四个回合,败的退却,胜的张翅长鸣。威武全身无伤,在保康的手心里那个嘚瑟…… 矜持且谦虚·保康先冲人群送一个“飞吻”,接着低头亲一口自己的威武,大眼睛眯眯成一条缝。 人群:“……” 哈哈哈,哈哈哈。 快乐大师这是和哪个不着调的和尚学的,手掌心放在嘴巴上吧唧一口接着面对众人,哈哈哈。 三位老师虽然无奈,可也忍不住笑。 师祖听说后只是笑着念一声“阿弥陀佛”。 只有大喇嘛哈哈哈笑:“快乐大师一两岁的时候最喜欢亲亲,一直到三岁了才慢慢不亲了,这不,一不注意就露原形。” 一时间山上的和尚喇嘛们又都回忆快乐大师当年的“亲亲”。 “快乐大师是只要他喜欢,见到什么亲什么。我记得去年我们寺里养了两只四川送来看大门的食铁兽,他迈开小腿跑上去就抱着亲,结果被侍卫一把抱住,那个哭啊。” “那是真哭。平时都是干嚎,就没看过他哭得那么惨的一次,不给抱不给亲就哭个不停。” “我还记得快乐大师抱着食铁兽的时候,我那心脏跳动的……幸亏给送回去四川了。” “别提了。快乐大师得知他的食铁兽被送回去了,更能哭。” “……” “……” 大喇嘛赶紧提醒:“在快乐大师面前,可不能提‘食铁兽’三个字。” ………… 一时间山上的和尚喇嘛们都念“阿弥陀佛”。 我们再说回山下。 大约一个时辰,威武的三场打斗结束,毫发无伤,大获全胜。 群情高涨,这次是喊着“威武加油!” 保康捧着蛐蛐罐儿,整个一凯旋的小将军,神气得来—— 傍晚时分最后一个活动环节,他看着自己满满当当五花八门的战利品,和周围人一起听着小笑话一起哈哈哈,欢乐的劲头更是别提了—— 几位老师都笑得毫无形象,来喊小徒孙回去用饭的师祖一边笑,一边担心小徒孙笑得受不住给他揉肚子! 实在是太好笑了嗷。 从前有个武将去打仗,眼看就要失败了。忽然有神兵相助,反败为胜。武将磕头询问神的姓名,神仙说:“我是垛子神。” 武将说:“我有什么恩德什么能耐,敢叫垛子神救我?”垛子神回答说:“只感谢你平常在校场上练习射箭时,从来没有一箭伤到过我。” ………… 保康露出会心一笑。 一个人正在陪客,突然转身对客人说:“老兄请先坐一下,我去还一个人的钱,马上就回来。” 可是他刚刚走进里屋就走出来了,客人问:“怎么不还那个人的钱了?”这人笑着说:“我想了一下,那个人是个傻瓜,所以才会把钱借我。我要是还他,那我也是傻瓜了。” ………… 保康的眼睛睁大,嘴巴张大,喷笑出来。 有个大夫要搬家了,对四邻说:“以前打搅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的,特地送每位一贴药做告别礼物。” 邻居们都以无病为理由推脱,大夫说:“吃了我的药,自然就会生起病来。” ………… 保康:“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所有人笑得东倒西歪。 不识字的人讲的笑话虽然粗糙,但特朴素可乐;读书人,比如那位输给保康的少年人,讲的笑话很有文采,也是雅俗共赏。 而小保康,学了繁体字可以自己看书本的保康,不光收获一个下午斗蛐蛐的欢乐时光,纳兰老师的《蛐蛐词》,石溪道人的小画《斗蛐蛐》,各色战利品,还通过昨天的讲笑话活动,从少年人的口中知道了几本奇书。 冯梦龙的《笑府》,李卓吾的《笑倒》,石天基的《笑得好》……小保康一连几天都看得特别、特别、特别……欢乐。 吃饭也笑,走路也笑,睡觉也笑…… 师祖、大喇嘛、三位老师等等人时刻注意给他揉揉酸掉的腮帮子。 师祖、大喇嘛、三位老师等等人都跟着乐呵,都觉得阿哥多看些有趣的笑话,趁机学学人情世故,挺好。 石溪道人日常苦着的脸也止不住地笑:“阿哥最近看的书,虽然小笑话,但是它对于揭开生活本质,可谓是一针见血。更难得是文字简炼生动,语言锋利,结构精巧,不光读完会笑,听完一笑,还是会心一笑,振聋发聩。” 保康又笑。 保康因为“听完一笑”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浮现脑海,但他还没开口,先笑了出来。 两个胖脸颊突起一块块小肌肉,眼睛眯眯成一条缝,想要开口说话似乎肌肉不听自己使唤——今天笑得太多脸又酸了! ※※※※※※※※※※※※※※※※※※※※ 在等待编辑开通v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通v节,先更新一万字。后面还有一万字。如果可以今天都发出来。 作者栏,预收栏目,感谢收藏,鞠躬。预收文《{清}皇子潇洒》:三岁的潇洒小道士最喜欢和是他师父躺在秦淮河的花船上,身边各色美人姐姐环绕。那个时候,他满以为这就是他的人生。 四岁那年他一抹眼泪,背着小包包进京寻父…… 出来一个自称小系统的神秘人,神秘人说:“宫里有皇帝,最是冷酷无情。宫里有九龙夺嫡,最是残酷无情。” 潇洒小道士站在京城的宣武门大门口,止步不前,害怕。可是他答应了师父进京。 潇洒小道士鼓起勇气抬脚……神秘人又说:“京城里还有等着抢信物做还珠王子的小混混……害人打板子、做大牢……” 潇洒小道士望着高高的大门抓着师兄的衣襟,哇哇大哭。边哭边喊:“潇洒不怕,打混混!” 皇上抱着小娃娃哈哈大笑:我们潇洒最勇敢。 各位小皇子们……潇洒哥,快来一起玩。 潇洒小道士凭借一己之力,将可怕的皇宫变得可爱。 感谢在2020-05-19 11:43:10~2020-05-19 14: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76803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阿灵阿看一眼, 挺乐呵——笑着抱过来小外甥给他轻轻地揉揉脸颊。 石溪道人和纳兰容若更是笑,别说小阿哥,就他们这两天也笑得脸酸。 容若笑着说道:“其中娴熟的表现手法, 充溢在字里行间的夸张、幽默、滑稽与诙谐等等每个人都有体会。家庭生活, 人的懒惰、吝啬、惧内、行贿……人生世相百态尽在其中——我最近也在研读。” 阿灵阿面对怀里小外甥的“乖巧”笑得直接:“风趣幽默。这书就是读起来妙趣横生, 令人忍俊不禁,人人都喜欢很正常。” 哈哈哈,哈哈哈, 石溪道人和容若又一起笑,实在是小阿哥这几天闹腾的,太欢乐。 三位老师一边聊天一边笑, 一刻钟后,脸酸的保康在小舅舅的温柔按摩下终于可以说话,一副迫不及待的小样儿:“快乐大师有提议, 我们要把这些笑话讲出来给人看。” 不等三位老师反应直接学着茶馆里说书人的表情姿态:“我昨儿个去一个亲戚家,我亲戚说,‘请先坐一下, 我去还一个人的钱, 马上就回来。’” 两条小眉毛一耸, 暗示三位老师。 容若接得最快:“还钱?” 石溪道人和阿灵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保康接着说道:“还钱!我也纳闷儿啊, 这位亲戚, 家里可不穷啊。” “可人都有不凑手的时候不是?我就喝着茶耐心等着。可你猜怎么着?” 容若“好奇”:“怎么着?” 保康摆出来一副特“一言难尽”的小样儿:“一盏茶的功夫, 我那亲戚回来了。” “我问他钱还完了, 他说:‘我想了一下, 那个人是个傻瓜, 所以才会把钱借我。我要是还他, 那我也是傻瓜了。’” 容若很配合地张大嘴巴,露出惊讶的模样。 保康接着吐糟:“你说我这亲戚怎么这样那?合计着人家好心借钱,他不光不还,他还骂人家‘傻瓜’——” 容若:“嗯。” “大傻瓜。” “没听过‘借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这句话吗?” 保康对着纳兰老师露出楞眼、吃惊、呆傻……的小表情,小模样活灵活现。 石溪道人和阿灵阿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路过的大小和尚喇嘛也哈哈哈大笑。 保康从小舅舅怀里站起来,一个江湖人走把式的抱拳朝四面八方做答谢,清脆的小嗓门里透着欢快:“谢谢诸位捧场。” 所有人一起,接着哈哈哈。 ………… 相声,笑话,围脖痘印筷子手……古代也可以有。 保康在看完这几本前朝的书以后,和三位老师的感受当然不同。 原来古代也有段子手和段子书,原来古代的人,上至官老爷,下至街头草民,乃至阿猫阿狗……都有他们的故事。 原来国学和传统文化什么的,不光是上层精英和官僚的传奇故事,或者大讲道理,教你如何为人处世等等繁文缛节。 原来古人眼里市井之人的大小琐事,具有这般浓厚的生活味。 原来古人也可以这样,这么逗,这么幼稚,这么悠闲…… 保康觉得觉得这个玩法非常好。 其他人也都觉得非常好。 好,那就玩起来! 乐起来! 本来就深受老百姓喜欢的,在天桥庙会上最引人发笑的“象声”,有了那么一点小变化,更为喜闻乐见,更为贴近百姓生活。 五台县的说书人一对一对的,根据文人们写好的各种段子,“说、学、逗、唱”摹拟口技加表情肢体语言等等,围观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笑得前仰后合,不到三天就风靡全五台县。 再随着跑商之人、礼佛之人、文人墨客……的宣扬和发扬,迅速风靡整个山西省已经挨边的河北省。 一路越过黄河,飞过太行山,西出雁门关,陕西、河南、塞外……各个地方的文人根据自己地方的文化编写不同的段子…… 说书人激情四射,听书人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宫里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妃嫔们,皇子们公主们,也都哈哈哈,哈哈哈,“哎吆哎吆”地捧肚子大笑。 往日咿咿呀呀唱大戏的漱芳斋大戏台,红色的布幔徐徐拉开,两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说书人上台。 甲老是动脖子,很难受的样子。 乙:您这脖子是怎么了? 甲:嗨,别提了,烫着了! 乙:呦,怎么搞的? 甲:这不是昨天吃糖饼给闹的嘛! 乙:嘿!我就纳了闷了!吃糖饼烫嘴烫手我知道,怎么能把脖子烫着呢? 甲:(双手比划)这不是糖饼吗?我赶着刚端上来的一张,热乎,烫手,好吃,可是太大啊,我就从中间这么一撕两半,结果里面的糖就顺着我的手流了下来…… 乙:是啊,那怎么烫的脖子呢? 甲:你怎么这么笨呢?顺着我的手就流到我的胳膊上去了,我这人仔细啊!不浪费东西,加上糖还挺烫,就赶紧抬起手,伸过头去舔(比划,用舌头去舔胳膊肘),结果手里那糖饼剩下的糖都倒我脖子里去了…… 娘娘公主们包括太监宫女们都哈哈哈,接着竖耳朵听。 太皇太后出来漱芳斋,笑着和右手边的皇帝说道:“这个容若去了五台山,怎么就这么乐呵那?之前他额涅进宫还说担心他水土不服,现在我听说,醉酒都没了,还要戒酒?” 皇帝刚刚笑得太多,腮帮子酸需要缓一缓,太皇太后左手边的皇太后先笑着开口:“是不是庙里清修,不让喝酒?阿弥陀佛,这也是好事。” 皇帝能说容若是被他那熊儿子闹腾得不得不戒酒吗?不能。 “容若现在为人师者,一言一行自当严谨。” …………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表示,不相信。 皇帝眼神诚恳:“皇祖母,皇额涅,是真的。容若来信说,他教导保康一直非常用心,保康毕竟才三岁,不能拘束着。这次对‘象声’的改变,就是他和阿灵阿一起陪保康玩乐的时候灵感一动,想到的。” 皇帝说的是实话,虽然是半个实话。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转头打量皇上,发现他眼神真诚无伪,啧啧称奇。 “容若还有做老师的天赋?”这是太皇太后。 “皇额涅,不光是做老师的天赋,我认为,更难得的是这份用心。”这是皇太后。 阿灵阿照顾自己外甥,那自是尽全力,没想到这纳兰家的容若……也真的上了心。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由地担心,和索额图一样的担心。 难道,纳兰家和钮钴禄家要联合起来? 皇上:“……”皇上能说他当初派容若去五台山纯粹就是……哎,情绪激动加上被熊儿子刺激的。 皇上想起他给熊儿子准备的哈哈珠子人选,摸摸鼻子默默不做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视一眼,也都是沉默。 那个快乐的小胖娃娃……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宫里头一岁两岁的小阿哥,不若就穿穿保康之前的小衣服。” 皇太后一愣,面色哀戚。 皇上也愣住,表情哀伤。 前些年宫里头接二连三地夭折孩子,在保康之前,十个儿子只养住三个……这两年宫里又有五个小阿哥出生,满以为精心养着都可以养住,可前些日子又夭折一个。 保康虽然才三岁,确实是他们兄弟当中身体最康健的一个。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去自己的宫里念佛;皇上回到乾清宫坐下来,一时间又回想起保康的顽皮,保康刚出生的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啊,保康一出生他就相信这个儿子一定可以养住,而他会有两个康健的嫡子长大成人。可是……他没有留住其中一个。 皇上摊开右手,五指伸开又握紧成拳。 皇上安排人去五台山取保康以前穿的里衣里裤之类,晚上还特意去坤宁宫和皇后说了一声,惹得皇后娘娘又是大哭一场。 宫里的三大巨头商议这些事情,其他人当然都不知道,他们发现三大巨头对“新象声”一事都不出声,不出声就是默许,当然是再无顾忌地乐呵。 皇后娘娘因为纳兰容若不光真心教导她儿子,还对她儿子花这番心思,又哭又笑的,一连声地催促自己的奶嬷嬷去给明珠家里送谢礼。 法喀通过弟弟的来信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非常明了,可他也朝明珠家里送厚厚的谢礼。 其他同僚门人,一个个,都一脸笑地去找他们的明珠大人打听。 明珠大人:“……” 奈何就连皇上也跟着凑趣,说容若不光有经天纬地的治国之才,还有一番雅俗共赏的文人趣味,早知道就应该早锻炼布拉布拉。 明珠大人面对这些夸奖和谢礼,迎着其他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举动言词只能是诚恳的谦虚和歉意。 保持一副想来个“皮笑肉不笑”也笑不出来的僵硬脸一连好几天,一转头,破罐子破摔也去和福晋他们听笑话。 满京城都是各种笑话段子,甚至还有文人说要去五台山请教容若先生……索额图听着这些消息,特别是老对头明珠家里的反应,气得这几天看什么都不顺眼。 几天没睡好的他,脸上挂着两个大大圆圆的黑眼圈。 可他进宫和太子殿下“说说亲近话”,太子殿下也在兴致勃勃地和他说“新象声”;偶尔跟着门人家人一起听着说书人说的段子,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从五台山开始,索额图愁啊,明珠也愁啊,只有法喀最安逸欢乐。 至于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的反应—— 上课的时候,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老师们,看得他们的老师们恨不得大声呐喊“我们不会写段子”。 私底下的时候,兄弟两个难得配合默契,一起暗搓搓地琢磨怎么给保康弟弟再写封信,诉说他们听“新象声”的欢喜。 就连胤祉,同样三岁的胤禛小阿哥,也在他们身边宫人的大力鼓励下,有模有样地,连写带画地,给他们的保康弟弟/保康哥哥写信。 四封书信一路随着马蹄声踢踏踢踏地飞往五台山,纳兰容若为了他的小学生快乐大师特别研究“象声”,还很有成就的消息,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晚秋初冬的日子里,忙完秋收正好闲下来的大清人,一边听着“新象声”哈哈哈,一边津津乐道容若大才子的这份老师之心! “背锅侠”容若大才子:“……”正耐心地哄着赖在菊花丛中犯懒犯困的小学生:“背完这段《千家诗》,老师带阿哥去看新学院开学典礼。” 小学生·小保康眼睛迷迷瞪瞪的没睁开,声音模糊:“纳兰老师——” 纳兰老师继续哄着:“就阿哥最不喜欢的那位,‘程门立雪’中二程之一的程颢写的《春日偶成》,阿哥来背一背?” 小阿哥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亲吻地面上的菊花瓣。 纳兰老师直接抱起来他,他窝在纳兰老师的怀里,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上下打架,小嗓门无精打采,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淡淡的云在天上飘。” 纳兰老师:“……” “风儿吹拂着我的脸庞。” 纳兰老师:“……” “此时此刻已近正午,我穿行于花丛绿柳之中,不知不觉间来到前面的河边。附近的人们不理解此时此刻我内心的快乐,还以为我在学年轻人的模样,趁着大好时光忙里偷闲。” 纳兰老师:“……” 但是保康还没说完:“纳兰老师,他就是学年轻人的模样啊。苏轼先生就直接说‘老夫聊发少年狂’。” 最后一句皱眉的嘟囔是明显的不喜,纳兰老师直接盘坐下来,对着小胖娃娃眼里那明显的问题——“这么虚伪的诗词为何要背诵……”,不搭理,转而问道:“诗词是这样背诵的吗?” 保康耍赖地翻滚。 “它就是这个意思,纳兰老师。” 顿了顿,小小的妥协:“那——‘云儿淡,风儿轻,时近春日中午;傍着花,随着柳,向河岸漫步……不也一个意思?” 纳兰老师喉头一哽,严肃脸:“诗词的美,不在于它的字面意思。从有文字开始,到春秋时候的《风》、《雅》、《颂》、《楚辞》……再到唐诗宋词元曲,诗词都是我们抒发情感的主要方式。” “文有尽而意深远。《平水韵》、《广韵》、《切韵》、《唐韵》《训蒙骈句》、《笠翁对韵》等等韵书,只是需要记住的学习韵律,要体会诗词中的那种韵律美,就要背诵诗词,大声地背诵……” 洋洋洒洒的一通训话和讲解,保康困意全无。 抬起头,扯着小嗓门,“大”声背诵:“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背完后还气不顺地大吼一声:“快乐大师背完了。” 纳兰老师喷笑出来:“快乐大师背诵的非常好。 “时有尽而智恒远。我们需要将自己的体悟和智慧都记录下来,还要好好记录下来,让其他人喜欢看,看得明白,最好还能看懂,就要下功夫。” “上次顾炎武老师说,快乐大师的文章里太多数字。写文章和诗词一样,不是做算法题目一加一等于几,要用词优雅,语言凝练,读起来具有智慧乐章一般的旋律感。快乐大师背诵《三字经》,不也喜欢它的朗朗上口?” 快乐大师鼓着腮帮子,还是不服气:“快乐大师不喜欢程颢和《春日偶成》。” 纳兰老师更是乐呵:“不喜欢也要学习。” “而且,快乐大师说程颢先生这首《春日偶成》,嗯,明明就是装少年人还不承认……这是不对的。就算是程颢先生装少年人,那也是童心未泯,和我们偶尔打扮的年轻一点儿,一样的心态。” “人都喜欢年轻,更喜欢怀念追忆自己的年轻岁月。比如纳兰老师每次想起当年和皇上一起狩猎塞外的勇猛,就很开心。这只是老人家们的一种小矫情,快乐大师肚大能容,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不是?” 快乐大师眼冒金星,脑袋空空。 “纳兰老师,保康知道了,保康理解。” “纳兰老师,我们下山去看新学院的开学典礼?” 说到“开学典礼”,眼巴巴的小样儿,特可拎。 纳兰老师还是笑:“真的理解了?” 快乐大师点头如同小鸡啄米:“真的理解了。”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一样的理解。” “很好。”纳兰老师表示“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一样的满意”。 温柔地给顽皮的小学生摘摘身上的草叶子和花瓣儿,抱着他站起来,状似随意地说道:“明天上午早课后我们就下山,参加新学院的开学典礼。” 保康:“……”哇地一声,放声哭嚎。 最有君子风度的纳兰老师学会骗人了,还是骗最可爱最帅气的快乐大师,“哇——哇——哇——” 中气十足,活力十足。 纳兰老师抱着“愤怒”的快乐大师,听着他唱曲儿一样特有“韵律”的干嚎,哈哈笑:“下午的时候不能多睡,睡多了晚上就不好睡了。” 快乐大师更能嚎。 “快乐大师晚上好睡————”快乐大师发出灵魂深处的呐喊。 奈何他的纳兰老师一边不给他睡,一边表示同意:“嗯,快乐大师骨骼清奇,怎么都好睡。” 快乐大师:“……”彻底焉巴。 快乐大师“郑重”地告诉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体质好,睡眠好,吃嘛嘛香……可是他们,师祖、大喇嘛、三位老师……他们守着他吃饭睡觉了也不相信放心他,天天不让他多睡! 快乐大师的脑袋耷拉在纳兰老师的肩膀上,小模样好不郁闷。可是他的纳兰老师表示,今天下午的诗词课程才是刚刚开始。 纳兰老师抱着快乐大师来到他的小书房,放他坐下来给他理好乱掉的小袈裟。然后就摆开姿势,拉开架势,又是一通长篇大论。 “《春日偶成》,这是一首即景诗,风格平易自然,语言浅近通俗,但它很好地抒发了诗人程颢先生春日郊游的情感。 长期困在书斋里,少有闲暇宽怀的时候。一旦走出书斋,便觉得格外爽快,第一句中,云淡风轻,傍花随柳,寥寥数笔,不仅出色地勾画出春景,还强调了一种动态美……” 保康刚刚条件反射地端身正坐,聚精会神地听讲。就听着纳兰老师讲完其中的字词,又接着深入浅出,朴素轻快地讲解诗词中的,风景意趣和人文意趣。 和煦的春风吹拂大地,自己信步漫游,到处是美丽的鲜花,到处是袅娜多姿的绿柳……领着读诗词的人一起进入其中,是“人在图画中”般美的享受。 柔和明丽的春光和程颢先生自得其乐的心情融为一体,一个“过”字强调自己在春花绿柳的伴随下,“过”了前面的河流才发现自己只顾游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更是一种真性情的表达。 纳兰老师眼见小学生眉眼间的灵动,知道他听懂了,格外开心,更是说得兴起。 “于‘流连忘返、如醉如痴’中隐现其‘忘世脱俗、孤芳自赏’的高雅情调。初读觉得平淡无奇,反复咀嚼便能从平淡中寻出深意的味道。” “不着痕迹地将理学中‘心便是天’思想,‘心气和平’的养性之道,与诗的意境合拍,实为巧夺天工。阿哥明后两天多读读这首诗,你看它的字句简洁朴素,如同长者谈心一般……” 保康眨巴眼睛,眼里有明白也有不明白。 他真的听懂了,也明白了纳兰老师要教育他的道理,可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纳兰老师,程颢先生不是,须眉白发的长者,端然危坐,一对着学生就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一开口就是通篇古板无趣的大道理,那什么‘理啊理’……?” 纳兰老师:“……”阿哥对程颢先生这印象打哪里来的? “就是……”保康表达不出来,干脆学出来。还别说,如果不看他的小胖脸,喜庆欢乐的眉眼,天然上翘的嘴角,那是真的神似。 纳兰老师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硬是从小学生这肉嘟嘟的胖脸上,不笑也笑的眉梢眼角中,看出来其中一个古板刻薄、道貌岸然的小老头儿的神韵,简直……不要太乐呵。 “老师知道阿哥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老师要说的是,程颢先生也是人,他也有人的惰性,终日苦读半日悠闲,格外愉悦,放任自己去追求,一种类似少年人的心态。” “我们想象诗词中的他是一位蔼然长者,一个感情丰富的老人。‘时人不识余心乐’,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知道人们是怎么说解自己的理学理念,而他的态度是‘嘲笑与讽刺’。” 保康:“……” “纳兰老师,他既然不是一个‘坏人’,为何要做一个‘坏人’?” 纳兰老师:“……” 窗外的石溪道人和阿灵阿:“……” 三位老师一起石化,保康喊“纳兰老师?纳兰老师?”也没有回应。 是啊,如果程颢先生知道人生活在一种,感情经常被压抑和扭曲的环境中,一言一行都是令人窒息的“理”的世界中,为何他不解释?为何他不说明? 反而他还用他的学说,去加重这种枷锁一样的“理”? 纳兰老师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宫,一个充满玄妙、正论、悖论……争论繁多的迷宫。在这个迷宫里,他以往的惯有认知都被打乱,被拿出来发出疑问。 为什么? 纳兰老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窗外的两位老师,阿灵阿尚且好一些,他是一个天生的武将,年轻气盛的御前侍卫,三等公爵。他对于汉家儒学虽然也有研读,但他并没有一颗诗人的心、文人的灵魂去思考这些。 石溪道人则是不同,他虽然年轻时候就出家,和明亡后再出家的人不同,和一直争论理学、心学的文人也不同,可他到底生活在尘世当中,到底是理学正道?还是心学乱国? 他和千千万万的汉家文人一样,也一直在思考,在反思,甚至是反省。 保康懵懵懂懂的,眼见纳兰老师站成一个雕塑,窗外的两个老师也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也一动不动。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戳中了老师们心里的哪一个点,但这类似道家的顿悟般的思考乃是非常难得的机遇,他当然不能打扰。 保康想起他昨天收到的四封信件,铺纸提笔,开始给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应该称呼胤禛阿哥?写信。 不算公主们,当今皇帝到目前为止一共生育十七个儿子,尚且在世的,加上他,有九个。这个比例……保康小眉头一皱,不管怎么说,他们既然给他写信,他就应该好好地回信。 就好比,“县令”说的,他们都还年龄不大,就是序齿最长的大阿哥,今年周岁也才十岁。 大阿哥你好,快乐大师高兴,收到你的信件更高兴,看到你因为“新象声”这般开心,更更高兴…… 保康这次的信件写得,和上次一个味道。不要说才十岁,还有比他小月份的胤禛阿哥,当然是要欢乐地玩耍,尽情地嬉闹、撒娇、耍赖…… 保康用他那蚂蚁爬的字认真地写,他现在学了画画,也可以画画了,不好写的字句就直接画出来。 阿弥陀佛,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胤禛阿哥,你们收到快乐大师的信件之后一定会开心的,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安静的小书法里头只有几不可闻的写字声音。窗台上的一盆小菊花迎风打着招呼,保康冲它欢喜地一笑;纳兰老师还站在那里眉宇间智慧的光芒的闪动,保康感应一下,窗外的两位老师也是一动不动。 他手下不停,写着写着又想起那个理学的事情,阿弥陀佛,皇子阿哥们宫里,不会学那什么“程门立雪”吧? 保康觉得不保险,那个理学,看看他的三位老师的样子,不说就知道好不纠结人,哪里该是小孩子学习的功课? “嗯,快乐大师应该帮助他们一下。”保康重重点小脑袋,嘴角上挑,眉眼弯弯,心情好得,甚至都感觉自己“下笔如有神”。 阿灵阿第一个醒来,容若第二个,石溪道人反而是第三个。 阿灵阿和石溪道人进来书房,三位老师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理学的学问,越是沉迷其中,越是理解不透;越是研究,越是迷茫。 快乐大师放下小毛笔开心地招呼:“三位老师好。” 三位老师一起笑道:“快乐大师好。” 快乐大师笑得“含蓄且谦虚”:“阿弥陀佛。快乐大师在和大阿哥、太子殿下研讨理学的问题。” 三位老师心头一跳,一起上前,拿过快乐大师写好的信件看一眼。 阿灵阿第一个喷笑出来。 “这小猪崽画的非常形象。” 光线柔和明亮、配色鲜艳独特。一只白白肥肥、娇娇嫩嫩的小猪崽躺在百花丛中睡得香甜,上面还有特别“意会”的小呼噜,引得每一个看画的人都想来一个美美的“白日觉”。 容若也笑,石溪道人更是笑。 笔法稚嫩,但已经深得石溪道人的画画精髓,天然童趣盎然其中,天真烂漫扑面而来,好画! 容若问道:“快乐大师将画儿寄到京城,是要作何?” 快乐大师“一本正经”:“阿弥陀佛。理学太累,若是学得太累,可以逃学睡一觉。” 阿灵阿轻轻摇头:“四书五经现在的释义都是按照理学来理解。而且宫里的阿哥们必须要涉猎天主教、佛教、道教……等等文化,算法、天文、地理……游泳、骑马、火铳……学习科目多。” “等将来,快乐大师学习的科目也会慢慢加多。” 快乐大师:“……”看看三位老师,笑得得意。 他可是有师祖解释过了,他都知道了,吓不到他了。 三位老师:“……”纳闷儿。 “难道我们的快乐大师,喜欢学习了不成?” 快乐大师满脸“严肃”:“阿弥陀佛,快乐大师一直喜欢学习。享受学习的快乐,快乐地学习。” 哈哈哈,哈哈哈。阿灵阿首先爆发出大笑。 历来只有苦读,苦学不缀,哪有什么“享受学习的快乐,快乐地学习”? 快乐大师:“……”小舅舅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学习可以很快乐? 小舅舅阿灵阿还在笑,石溪道人若有所思,容若笑着说道:“做了大半个时辰,累了吧?我们出去走一走。” 保康麻利地跳下小椅子,和纳兰老师出门散步。 “纳兰老师,程颢先生的理学理清楚了吗?” “……没有。目前来看,大清朝还是需要理学,心学太过于松散。” “那快乐大师还要学习理学吗?” “……要学,老师尽量给换一个方式,更轻松的方式。” “……” “……新兴的一些思想,顾炎武、黄宗羲、王夫子他们三位大家,更不适合现在的大清。等哪天,我们快乐大师来一套快乐学说。” 保康顿时笑得灿烂,抱住纳兰老师的大腿仰着胖脸蛋,趁机问道:“纳兰老师,陈英雄说南方有很多洋人,还有很多汉人信仰天主教。天主教好吗?” “老师没有研究过天主教教义。这方面,皇上的造诣最深。” “哦——” 小胖娃娃一副非常不待见的小样儿,纳兰老师轻轻告诫:“不能‘哦’。” “知道了——” 晚上快乐大师和师祖一起用晚饭,饭后散步的时候,提出来三位老师的事情,师祖心里一叹,轻轻打一个佛号。 “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的思想主张非常好。” 保康一副鬼灵精怪的小样儿:“师祖,保康知道。好是好,但是当今皇帝是不会放权。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放权。” “不放权……能如何?天底下没有存在千年的朝代,前朝中后期发生的事情就是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 保康嘻嘻笑:“师祖莫扰。我们是出家人。” 师祖:“嗯。昨天京城来人,要拿保康之前穿过的里衣里裤回京给小阿哥们穿。” 保康:“……” “说是保康最康健,一定可以保佑下面的小阿哥们长大成人。” 保康:“……” 师祖一叹:“养孩子不容易,皇家的孩子更不容易养。希望……” 保康:“……” 按照医学来说,当今皇帝正值壮年,自是和刚大婚的时候不一样,孩子可以养住才是正常。就算他不知道具体历史也能猜出来,后面皇帝的子嗣一定存活率不断提高。可这可不是他的功劳啊。 保康有点蒙。 师祖牵着他的小胖手继续散步:“是太皇太后提议的。” 保康:“……” 保康已非“吴下阿蒙”,他已经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喜欢他,为何要帮他? 师祖尤其叹气:“约摸着,也是觉得,对保康愧疚。” 保康转头,大眼睛闪亮:“师祖,不需要。保康不需要。” “师祖,保康来到五台山,和师祖,大喇嘛,师兄弟们,各家僧人们一起生活,保康非常开心。” “嗯。师祖明白。” 保康不需要,谁都不需要。可但凡是人,总有“放不下”。师祖陪着小徒孙洗漱沐浴,守着他睡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念经静心。 第二天,保康去参加中学院的开学典礼,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听到陈英雄和他用内力传话说:“陈某即将离开五台。” 保康愣怔,从师祖怀里下来钻出人群,来到一个僻静之地,看到陈近南背后的小包袱,目光一闪:“阿弥陀佛。离别总是伤怀。可快乐大师不能和陈英雄一起去南方。” 不管现在南方现状如何,他要是私自去南方,皇帝和某些人,估计会特麻利地给他按一个预谋造反的乱臣贼子的身份,牵连大到他承担不起。 陈近南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快乐大师的眼睛:“快乐大师知道,为何陈某执意让你去南方吗?” 快乐大师特诚实地摇头。 “……快乐大师长大了就知道了。” 再一次被长大了就知道了·快乐大师:“……” “陈某有预感,会在南方见到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越听越可怕,不到五百岁之前不想知道。 陈近南露出微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锦囊给他:“该知道的时候,无从逃避。快乐大师自己收好,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陈某也希望,快乐大师用不到它。” 小锦囊里面,一个古檀木的小令牌,一面是“天”,一面是“地”。保康大致看一眼,收到自己腰带上的大补丁口袋里,重重点头:“快乐大师答应陈英雄,保重自己。” 快乐大师仰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悲意:“阿弥陀佛。” 向来喜庆的胖脸上有了一丝丝庙里菩萨的悲天悯人,宝相庄严:“临别之际,快乐大师有一言,赠与陈英雄。切记,陈总舵主只是陈总舵主。切记,杀身之祸来自你最不防备的人,最不防备的时刻。” 陈近南瞳孔一缩。 重重地一抱拳:“感谢快乐大师赠言。” “陈某一定活着,活着,等到快乐大师去南方。” ………… 陈近南的身影不断远去,直到消失不见。眼前的热闹依旧,周县令还在和五台县的士绅们聊得特欢。保康眨巴一下眼睛,突然笑了出来。 陈近南是当世的大英雄,他的话,就是白纸黑字的承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们一定会有再见之日。 保康小跑回师祖的身边,师祖微微笑,抱着小徒孙回山。 老少两个慢悠悠地回山,满以为今天和往日一样,山上是最安静最清净的地方,哪知道…… 与山西相邻的鄂尔多斯的一位蒙古台吉送来了他的一个儿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喇嘛,声称其功夫高深,不光能和快乐大师一起学习,还能保护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望着这个,黑黑胖胖壮壮,仰脸笑起来憨憨的,憨憨地露出一口缺牙的笑容的小喇嘛,欲哭无泪。 快乐大师平时和上山礼佛的满蒙贵族没有任何来往,如今他一个朝廷册封的台吉,将儿子送来给他,这是要干嘛? “你来跟着我干嘛?”保康手指着铁憨憨,胖手上的肉肉在发抖。 小喇嘛·铁憨憨实话实说:“阿弥陀佛。我喜欢听段子。” 快乐大师:“……”“砰”的一声自己手里的一个大铁锤砸自己脚上,快乐大师一头扑到师祖的怀里,小嗓门“凄厉”:“师祖,我们快逃命。” 多疑还小心眼的皇帝,会相信铁憨憨就是喜欢听段子崇拜纳兰老师吗? 皇帝一定会认为他要拉拢周边力量,做国中国,王中王。保康不想做被人一口吃掉的“王中王火腿肠”,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师祖,我们赶紧下山,我们去游玩山西。山西那么多的好地方,我们都没去看过。保康还可以从此隐姓埋名,从此和皇家脱离关系……” 师祖:“没有圣旨,保康不能离开五台县。” 保康:“师祖,我们不管那个圣旨。逃命要紧。” ※※※※※※※※※※※※※※※※※※※※ 象声,相声的前身。大约在道光年间出现现代相声的痕迹。 文中的段子,取自牛群冯巩的段子。 感谢在2020-05-19 14:40:41~2020-05-19 21: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 15瓶;小小燕子飞啊飞 5瓶;就爱打酱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2 章 保康拉开架势就要和他师祖一起逃离五台山, 煞有介事的小模样,师祖被他折腾的哭笑不得。 “一个蒙古台吉的儿子,不用担心。” 保康:“……”那可是手握兵权堪称土皇帝一样的蒙古台吉啊, 师祖。 师祖轻轻摇头:“不用担心, 最多让你提前回京。” “师祖——”保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喊一嗓子。 提前回京也是大事啊。特别他这有了“疑点”的情况下。保康都不敢想象, 可他他师祖只顾问“铁憨憨”问题。 “叫什么名字?” 铁憨憨特老实地笑:“鸿德格。” “练习什么武功?” “内外家功夫都有。中原的功夫也有练习。” “喜欢听段子?” 这次铁憨憨重重地“嗯”一声,细长的小眼睛里还有微微亮光:“喜欢!” 一个大大的憨憨笑。 保康:“……” 保康试图讲道理:“你作为台吉的儿子,不能随便离开封地, 不能随便做别人的小伙伴,明白不?” 铁憨憨·鸿德格还是憨笑:“明白。可是父亲说博格达大皇帝非常宽宏,直接说他肯定不同意, 不如直接上山。” ………… 保康彻底傻眼。 他好想抓着铁憨憨的肩膀狠狠地摇一摇,你哪里看出来博格达大皇帝非常宽宏啊啊啊? 师祖瞧着小徒孙吃瘪的样子,突然觉得, 留下这个憨小子陪陪小徒孙,也不错。 “你母亲出身哪一家?” 鸿德格听师祖问他母亲,立马回答:“科尔沁右翼中期博尔济吉特氏,母亲是当今皇太后的堂妹。” 师祖:“……” 保康反应过来, 一头栽倒在师祖的怀里,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他折腾“现代相声”的时候。 皇太后的堂妹,那不就是太皇太后老人家的侄孙女?那么这个小子的身份……怪不得他父亲敢这么大大咧咧地送他上山。 可就是这样,对于他来说也不保险啊。 鄂尔多斯的各个蒙古部落和科尔沁向来都是皇帝的蒙古嫡系,和他一个光头小阿哥,快乐小和尚有了关系,这……很危险。 “师祖——”保康还是不乐意, 小眼神暗示师祖:“师祖, 我们还是赶紧逃命为上。” 师祖心里也有点担忧, 眼神示意小徒孙稍安勿躁:“鸿德格,你父亲送你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嘱咐在?” 鸿德格还真认真回忆起来,又是一个大大的憨笑:“有。父亲说,我是喇嘛,出家人,和家里无关。” ………… 这下子,不光是保康嫌弃铁憨憨的父亲不着调,就是师祖也觉得,这个说词……非常的不着调。 这是你亲儿子,福晋所出的正经儿子,就算噶尔丹当年入了黄教那都可以回家继承汗位,更何况你儿子头上还带着一顶“小红帽”! 师祖伸手拍拍小徒孙的肩膀示意他稳住,接着问:“鸿德格,你父亲可有说你待多久?你——母亲,可有说什么?” 鸿德格果然脸色变了。 气呼呼的保康就看着他哼哧哼哧的,不光不笑了,还结巴了。 “母亲说:鸿德格要明年去京城,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师祖:“……” 保康:“……” 老少两个此时此刻脑电波重合——很想问一问,你们是不是知道保康阿哥这两年就要回京啊你们? 保康彻底被这一家人打败,抱着师祖的大腿满脸的生无可恋。 师祖也觉得小徒孙这完全就是“天降之灾”,咳咳,师祖知道那个“新象声”是小徒孙惹起来的,可师祖偏心眼。 这边师祖哄好小徒孙,让他不要担心等等,又让人喊来大喇嘛给鸿德格安排住处,然后让大喇嘛赶紧给京城的皇帝写信,八百里加急。 那边保康气呼呼地去洗漱沐浴,穿着里衣里裤出来的时候听到禀告,探头一看,一眼看到那位铁憨憨,“正襟危坐”,显然是在认真地在等他。 保康小鼻子皱巴,还是走了过来。 铁憨憨·鸿德格规矩地行礼,憨脸上没有了刚刚那种憨憨的笑,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快乐大师,不喜欢鸿德格?” 快乐大师这下子眉眼都皱巴起来,特不情不愿地回答:“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他对这个类型的人对最没有办法,上辈子,哎,不提也罢。 “喜欢!”快乐大师发现他果然听不出来自己的话中之意,“郑重”地重复一遍,满脸都是“看破红尘的沧桑”。 声音里也透着满心无可奈何的“喜欢”:“呆在五台山这段时间,要记得,只管念经练武听段子,知道不?” “山西和鄂尔多斯很不一样。” 鸿德格愣愣地看着胖嘟嘟的小阿哥,小阿哥身穿白色的里衣里裤,在烛光下看起来比白天还好看,还白胖,还喜欢。 他愣愣地反应过来,这是快乐大师同意他留在五台山了,特高兴地回答:“鸿德格知道。山西是官府管,鄂尔多斯是台吉管理一切,嘿嘿。” 保康:“……” 无力地打个小哈欠,表示我要休息了。 然后鸿德格又来了一个“嘿嘿”,还附带自己摸自己的光头,那个叫笨笨老实,憨厚腼腆。 保康已经对他完全不报任何希望,就这个“敢下面加个心”的性格,敢出头,敢作敢为,附带行事直接完全不考虑因果…… 保康将自己摔倒在柔软的小床上,深刻觉得鸿德格的父母就是故意送他来五台山。 他东想西想的,一时间又想着,鸿德格一个七八岁的小喇嘛独自一人来到无亲无故的五台山……立即吩咐赵昌:“去看看鸿德格住处的情况,给照顾齐全了。” “嗻!”赵昌响亮地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下去。 山上的和尚僧人和他们阿哥到底是不一样,难得来一个这么身份各方面都合适的人,还是一看就任由他们阿哥欺负的类型,保康身边的人对鸿德格那是非常欢迎。 ……?? 保康瞧着他这幅“过分热情”的态度小纳闷,一边继续琢磨事情,一边等候,等到赵昌回来回禀,放心地躺下睡觉。 熄灯时间快到了,菩萨顶上缓缓响起熄灯的钟声,石溪道人听说阿哥这里来了一个蒙古小喇嘛,提着一个小罗汉灯特意过来看看,发现小学生已经睡着了。 嘴角上翘,眉眼舒展,小腹微微起伏……跟画儿中的小猪崽一样,他又笑着离开。 第二天,所有人都来围观这位小喇嘛,一边和他聊天一边打听他的情况,然后他们都和赵昌他们一样的念头。 “难得来一个这么身份各方面都合适的人,还是一看就任由他们阿哥欺负的类型……” 纳兰老师听说这还是慕名,自己的名,而来的小喇嘛,立马拿出该有的态度:“山下经常有说书先生来表演,山上也经常举办法会什么杂技表演都有。” 阿灵阿也说:“若是练武,可以和我们一起切磋切磋。” 石溪道人还热心地问道:“除了念经、练武、听段子,还有其他的爱好吗?平时在家里学习什么?” 鸿德格一个一个问题回答:“谢谢容若先生,谢谢阿灵阿先生,谢谢石溪道人。” “平时在家里学习满语、汉语、藏语。” 石溪道人点头:“那行。这菩萨顶上说什么语言的都有,你看谁说话好听就去学。有问题可以来请教我们。” 鸿德格再次挨个感谢一遍:“谢谢容若先生,谢谢阿灵阿先生,谢谢石溪道人。” 鸿德格就凭他这“憨憨”的性子赢得了菩萨顶上下人的认同,每天和他们一起念经练武打成一片,有空就凑到快乐大师的身边,或者跟着纳兰老师听段子,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保康小纳闷:“这里可以给家里写信,鸿德格。” 鸿德格特老实:“上山的那天写了信。父亲回信说不需要经常写信。” 你父亲说不需要经常写信,你就不写?保康转为小好奇,想问他想家不,怕勾出来他想家的伤心,没问。 “山上的斋饭,喜欢吗?” “喜欢。好吃。”说完又奉送一枚“憨憨笑”。 保康:“……”点头,抬手揉揉眼睛,模糊不清地说道:“困了,睡觉。” “嗯。”鸿德格麻利地答应一声,将自己的毯子铺在快乐大师的旁边。 和快乐大师一起午休,睡得特别香不说,直接躺地上也没有虫子爬他,鸿德格对此简直是美得冒泡。 就是快乐大师爱干净,要求他天天洗澡,为了能凑到快乐大师的身边,他也习惯了。 两个小孩子在桂花丛中睡得香甜,午休起来后一起看小杂书,相处融洽,菩萨顶上的人对鸿德格渐渐放心,也不再时刻有宫人侍卫们跟着他们两个。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皇上收到大喇嘛发来的加急信件,差点没气糊涂。 说实话,如果不是大喇嘛按照师祖的嘱咐来写折子,怎么怎么写折子,皇上还真要很正常地多想一想,再想一想。毕竟,牵扯到地方势力,牵扯到结党联盟,这是皇上眼里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是,有了师祖的出手,骚到皇上的心尖上的痒痒处,皇上的心就偏了。 这一家铁憨憨,这是要做什么?还把他儿子吓得要和他师祖赶紧逃命! 不对,应该说,鄂尔多斯的这些蒙古台吉们,这要做什么?给他添大乱! 皇上抬脚就奔着慈宁宫来。 恰好皇太后刚刚陪着太皇太后念完佛,她和太皇太后听完皇帝说的事情,都是呆愣。 皇太后发现皇上没有对此有其他想法,狠狠地松一口气,特尴尬地解释:“没事……他们一家的性格……都挺憨憨……” 太皇太后一面警惕皇上居然没有猜疑保康,一面也是满心满脸的无奈:“鸿德格的母亲,那是打小就那样的性子,嫁了人,哪知道……说他们一家‘憨憨’吧,但每次都傻人有傻福,这估计也是老天爷特殊厚爱。” 皇上楞眼,抬手按按眉心。 这样的人他也知道,天生的“脑袋简单,什么也不多想”,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他知道不知道。 “鸿德格的身份……皇祖母……”皇上为难。 这么一个身份的小喇嘛去了五台山,其他人都会以为蒙古鄂尔多斯一系都靠向了保康……这简直…… 太皇太后也为难,太皇太后想起来明珠和索额图他们得知消息后,会有的反应,也是头疼不已。 皇太后自觉她打小就拿那个憨憨的堂妹没办法,低头不吱声。 皇上深呼吸再深呼吸,皇上很想说,直接派兵将鸿德格送回家可以不?瞧着皇祖母和皇额涅脸上的为难,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挥挥手让苏茉儿领着其他人都退下去,直接问道:“保康,皇帝有什么打算?” 皇上的直接反应:“赫舍里下葬,保康必须回来。” 太皇太后接着问:“序齿?” 皇上呆愣愣地看着皇祖母。 皇上从没想过,不给保康论序齿。 皇太后发现他们祖孙两个又僵持起来,心里一叹,开口打破沉默:“回来送赫舍里皇后进皇陵,还回去吗?” “上族谱是一定,论序齿?” 论序齿的话,当为四阿哥。一个母家强势,母亲还在世,也算是年长阿哥中的一个嫡出小阿哥。 这样的一位阿哥此番回宫,皇家和朝廷该做什么表示,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和其他阿哥一样对待,还是…… 皇上明白他皇额涅的问题,也听明白了皇额涅的态度,但皇帝嘴唇紧抿,就是不开口说“还回去”三个字。 太皇太后心里的叹气更甚。 “保康是一个好孩子,更难得的是,康健,聪明。如果皇帝有心,早日让保康回京才是。” “我听说,太子,大阿哥,三阿哥,胤禛,都给保康写信,保康也都给回信了。还画了一只花丛里的小猪崽,闹得他们哥四个也去睡花丛,结果让小虫子吓得那个样儿……” 说着说着,不光皇帝和皇太后笑出来,太皇太后也笑出来。 皇帝那天看到四个儿子毫无形象的“凄惨”样子,真的也挺“心疼”。可这事儿,真不能怪保康。 保康体质特别,一年四季甭管是山上还是街上,他自己从来都是蚊虫不沾身,他压根想不到花丛中有蚊虫这个问题。 “皇祖母的想法,也是玄烨的想法。让他们兄弟早日多处处才好。” “皇祖母和皇额涅你们想不到,等你们见到保康就知道,那皮实的,每次气得你要晕过去,还能笑出来。玄烨就担心他回宫后,这宫里,估计能给他闹翻过来。” 太皇太后每次听皇帝提起来保康,都心生忧虑。皇帝自己没察觉他提到保康时候的神态表情,她看得分明。 那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不是汗阿玛对皇子的维护。 太皇太后:“孩子皮实一些也好。” 皇太后赶紧接口:“对。爱玩就多玩玩。” 皇帝:“……” 皇帝知道皇祖母和皇额涅说得都对,如果保康回宫,最好是放养着,养成一个不懂政务的小纨绔最好。 可是皇帝还是不想答应。 胤祉、胤禛等等小阿哥他都精心养育,用心培养,更何况是保康? 三大巨头没有谈好,暂且搁置此事。针对于鸿德格的事情,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人都到了五台山了,你就算给送回家了,就能当这事情没发生过吗?愁!愁!愁!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着皇帝那压抑克制的背影,一起去佛堂念佛。 当年,十一个小阿哥只活了这么几个,每天胆战心惊的养着,热辣辣地送走一个保康,白白胖胖,人见人爱的不足满月的小娃娃,不说皇上,就是她们,心底里也扎着这根刺。 皇帝在三藩平定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五台山,一去就是两个月。她们都知道,可无法阻止。 如果可以,她们也想见一见那个孩子,长成什么样子了?每天过得怎么样?他知道,宫里有着他的亲人们吗? 阿弥陀佛。佛音清心、净心。皇上手里转动着佛珠串,慢慢踱步来到南书房,脑袋里还在不停地思考。 “参见皇上。” 请安的声音唤醒了皇上的神志。皇上说一句“起”坐到里间,招来两个亲近大臣:“澹人、敦复,你们说,阿哥回宫之后,如果册封,该给什么封号……?” 高士奇和张英听蒙了。 保康阿哥不光回宫,还要册封。而皇上显而易见已经是做了决定。 高士奇琢磨皇上的心意,可他实在说不出来认同的话,偷瞄一眼张英,发现他也不吭声。 皇上端坐在上首的小榻上,他们两个坐在下首的两侧椅子上,眼光一抬就可以看清彼此的表情,猜到对方的想法。 高士奇此刻也顾不得皇上本人的心意:“回皇上,臣认为,册封之事,不可。” “阿哥的身份特殊。万事……以稳为主。” 张英紧跟着:“回皇上,臣认同高士奇的主张。阿哥的身份,本身已经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阿哥……”就是后宫里头一个出身最低的阿哥被册封,那身份也大大的不同,更何况是保康阿哥? “臣认为,阿哥本人,可能也不需要这些册封和封赏。他若回宫,自是……”张英想说,小孩子自是最喜欢皇上和皇后娘娘做父母的疼爱,卡壳。 这不是说皇上应该多多宠爱保康阿哥? 两个南书房大臣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在诉说一个事实,没有良策,难!难!难! 皇上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对两个大臣的回话做出任何回复。 里间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过了大约半刻中,高士奇突然问道:“请问皇上,阿哥……已经定下来回宫的时间?” 皇上点头:“明年秋天。” “不过,估计等不到明年秋天。鄂尔多斯的一位台吉,因为他儿子喜欢听段子喜欢容若先生,直接将他儿子送去了五台山。” 高士奇:“……” 张英:“……” 我在幻听,我在幻听。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好像没有多想,皇上说的,好像那就是一家憨憨因为喜欢听段子送儿子去五台山。 皇上发现他们的模样,叹气。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说,那是一家子憨憨。”十成十的憨憨,比真金还真。他能怎么办? 然而高士奇和张英更纳闷了。 张英:“请问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他们一家?” 皇上:“嗯,那个小喇嘛,他的母亲是皇太后的堂妹。” 高士奇:“……” 张英:“……” 皇上终于叹出一口气,满脸写满了“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男人烦恼。 高士奇觉得自己今天刺激过大,需要狠狠地缓一缓,深呼吸,声音低沉沙哑:“皇上,臣的建议,这个事情,皇上就当不知道。” 张英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也赞同这个主意:“若是……闹起来,皇上……也不表态。” 皇上本人,就是这么淡定。有本事,就让他们闹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跟前! 皇上:“……” 皇上不光惊讶于两位博古通今的大臣,明晃晃地建议他和其他文武大臣耍赖,还惊讶于他自己的念头,好像,确实,可行? 张英发现皇上的神色变化,紧接着劝道:“臣知道皇上疼爱阿哥的心意,可是阿哥毕竟才三岁。臣也听闻五台山快乐大师的事儿,臣以为,阿哥快快乐乐地长大,最好。” 高士奇:“……” “皇上,臣认同高大人的提议。将来再议。” 还是那句话,如果皇后娘娘和钮钴禄家有人闹起来要封号,皇上干脆也来一个“耍赖”。 皇上:“……” 高士奇和张英一起重重点头,目光肯定又鼓励。 ………… 明珠和索额图得到消息后急忙忙上折子,没回复;追着皇上布拉布拉,皇上愉快地甩着小鱼杆…… 特自在地钓鱼鱼。 同时间的山西,五台山,保康甩开铁憨憨带给他的小烦恼,开开心心地跟着小舅舅下山,愉快地领着小伙伴·铁憨憨·鸿德格逛县城。 遇到那七八个之前不能读书,几番折腾得以进学的小孩子。 “快乐大师,求你救救他。” “快乐大师,他没有父亲,他母亲死了,他很聪明。” “快乐大师,我们说真的,他比我们都聪明。” “……” “……” 快乐大师听明白了,这是一个小孤儿,汉家人。随着母亲从外地来到五台县,在这里举目无亲,他母亲平时守着规矩不出门,家里没有男主人和左邻右舍都没有交往交情,他现在就马上要被送去慈幼院。 慈幼院的小孩子很难有机会读书,就是被人领养,也没有人家愿意供养领养的孩子读书。 可是他的小伙伴认为他非常聪明,应该读书。 保康心里来了兴趣,至于鸿德格,不用看这个憨孩子早已经蠢蠢欲动,难得地耐住性子没有行动。 保康看向小舅舅。 阿灵阿对这事儿没有感触,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发现小外甥想去的意思,笑着说道:“好,我们的快乐大师要去看看,那我们就去看看。” 阿灵阿的话音一落,立马迎来小孩子们的大声欢呼。 鸿德格练了武功,声音最高,引得整条大街的人都看过来。 保康:“……” 保康冲着大街上的人,还有各家各店里从窗户口探头的人笑一个,打一个佛号,然后一举胖胳膊,气沉丹田:“出发!” “出发!” ※※※※※※※※※※※※※※※※※※※※ 博格达大皇帝,蒙古人对皇上的称呼。好像是,神圣的大汗的意思。 澹人,高士奇的字。敦复,张英的字。 小红帽,藏传佛教中,黄教的喇嘛不能娶老婆,要娶就要破戒类似半还俗。红白花三个教的喇嘛都可以娶老婆,类似汉家的居士。感谢在2020-05-19 21:50:46~2020-05-22 13: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味 2个;立雨、蜗牛左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垂柳飘飘 200瓶;你算哪块小熊饼干、凌若枫熙 10瓶;米米的蜜糖 8瓶;式微不是薇、烟雨玉 5瓶;胖竹子、就爱打酱油 2瓶;hahana~、水看来很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3 章 三岁的胖娃娃穿着一身青色的僧衣僧裤, 晚秋的时候天气冷,五台县更冷,脸长得胖穿得又多, 还没到冬天看着就圆滚滚的。 偏偏他还特有精神气儿,小胖脸白白嫩嫩的,腮帮子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水洗葡萄,可爱的劲头别提了。 板着脸的架势, 特有小将军的范儿;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领着一帮大小孩子直奔街口的一户人家, 气势凌云的小样儿,更是引得人哈哈笑。 阿灵阿听着街上人的笑声, 也是笑。他一身富贵华服,五官清秀俊俏, 这一笑更是富贵之极,街上的小姑娘纷纷朝他看过来, 那个大胆泼辣的眼神……吓得他赶紧抱住小外甥在怀里壮胆。 保康:“……” 五台县靠近塞外, 各民族混居,民风肯定相对内地粗狂,不说儿郎们很有汉唐之勇猛, 小姑娘们的性子也都特大胆。小舅舅这一身“高富帅好女婿”的长相打扮, 她们当然喜欢得很。 保康拍拍小舅舅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灵阿:“……” 反应过来的阿灵阿瞪大眼睛, 连声叮嘱他:“这是大人的事情, 你还小, 不该知道的, 听到其他人乱说也不能听, 知道不?知道不?” 保康感受小舅舅的紧张, 特“老实”地说道:“快乐大师都知道——山上的和尚们都说‘自古嫦娥爱少年’,还说……” 阿灵阿一把捂住他的小嘴巴:“他们能说,你不能说。知道不?” 保康眨巴眼睛,黑黝黝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小星星眨眼一样地一闪一闪,阿灵阿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想起小外甥上课的最爱问“……”,自以为看懂了小外甥的眼神。 那都是和小星星一样多到数不清的“为什么”。 阿灵阿板起来“长辈脸”:“没有为什么。小孩子就是不能说,也不需要问。长大了就懂了。” 第五次被“长大了就懂了”·保康:“……”懵。 偏偏旁边听着一耳朵的鸿德格嘿嘿笑:“我父亲也经常这样说。” 保康:“……” 阿灵阿麻利地点头:“你看是吧?小孩子就该这样。” 保康一扭头,“郑重”表示他不想搭理他们两个。 七八个孩子就看着他们之间的亲近气氛,笑。其中里面领头的小头头伸手一指,大声说道:“快乐大师,我们到了,就前面这户人家。” 保康秒变“严肃脸”:“敲门。” 那个孩子咧嘴笑,几步跑上前“咚咚咚”敲门,一边敲一边趴门缝喊:“潘云,潘云,潘云。” 没有动静。 那个孩子着急,更大声地喊:“潘云,是我,张二柱。不是那些人。” 其他的孩子们也走到门口跟着喊:“潘云,是我们,潘云,不是他们。我们带来了快乐大师。潘云,你快开门。” 喊声很大,里面传来轻重不一的小孩子脚步声,紧接着门缝开了一丝丝,有一只孩子的眼睛趴门缝朝外看。 目光警惕。 孩子们喊得更激动。 快乐大师对上那只眼睛,眼里带笑,耐心等候。有街坊邻居听到他们的动静出门来看,看到富贵小公子怀里的快乐大师,大约猜到这伙小孩子的目的,纷纷过来。 “你们去找快乐大师了?潘云的事情就算了,不能有事情就去麻烦山上的先生们和大师们,知道不?” “快乐大师啊,还有这位小公子,下次不要搭理他们这伙皮孩子。快乐大师,小公子,这潘云,那是真聪明,哎。” “快乐大师的师祖今天没下山?我家里做了上好的金莲花茶,正准备明天送上山。这位小公子,你是?” “……” “……” 阿灵阿笑着,面对这些热情的父老乡亲们一一回答:“金莲花茶和腌菜,待会儿走的时候我们给带上。我是快乐大师的老师,教导快乐大师学武功。” 众人一听,都是惊讶。 这么富贵俊秀的小公子,居然还会武功?小小年纪就做快乐大师的老师,一定是武功很高,光看打扮就知道是家学渊源。 一时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为热情,跟着喊:“潘云,你快开门,小公子可以让你读书还能学武功。你快开门,莫让小公子和快乐大师久等。” 小公子·阿灵阿:“……” “小公子可以让你读书还能学武功”是什么?谁说老百姓愚笨朴实的?这人情绑架脱口就来。 保康在小舅舅怀里笑得自在。老百姓面对好心的富贵人的时候大都这样,这也是一种生活智慧吧。他对着门缝里面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孩子也送一个笑。 门里的小娃娃先是睁大眼睛愣神,接着好像受惊的小兔子。 其他人还是高声喊门,保康示意他们都不要再喊,自己对着他还是笑。 果然,不到一会儿,那个小孩子又偷偷摸摸地趴门缝里看他,保康看见他紧抿的嘴唇,紧绷的面部肌肉,还有那个半合的眼睛。 ………… 随着木质的大门门栓渐渐打开,名叫潘云的小孩子站在众人的面前。 脑袋对着地面,两只手搓着衣角,好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却又耐不住伙伴的呼唤,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接近,随时准备逃跑。 保康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格外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比一般同龄孩子聪慧灵慧的小孩子。 保康大致猜测,在他和母亲两个人来到五台县之前,吃过很多苦,到了五台县后,本来日子好起来,也交了小伙伴,却又因为母亲的去世,再次看不到安全和希望,重新变得自闭。 “阿弥陀佛。”保康抬起右手打一个佛号,从小舅舅的怀里下来,走到这个紧张不安的小孩子面前。 停在一个心理上的安全距离。 “潘云好,快乐大师请你吃糖。”说着话,他从自己腰上的大补丁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打开来,倒出来一颗,放在手心里,递到他的面前。 周围还是安静,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忍心打扰这个孤苦的小孩子。 等待他伸出手,接受快乐大师的“糖”。 潘云看见伸到自己面前的小胖手,小胖手里面的糖糖,感受小胖手主人身上的太阳味道和佛香味道,闻到糖糖的香甜味道……不由自主地,慢慢抬头。 保康的小心脏一跳。 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孩子。 大约五六岁的年纪,可能是家里没有长辈的原因还没剃头,面孔消瘦,白色的孝服宽大不合身,可还是无法遮掩他的那带点儿“妩媚”的漂亮。 五官精致,眉目是如画般的灵秀,特别是左眼下方的一颗美人痣,简直……保康在心里大呼“美人哥哥”,脸上的笑容亮得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阿灵阿本来也惊讶于五台县居然有这么精致的小孩子,他一边暗示下面人去查查来历,一边琢磨着这完全不像是普通出身的小孩子是不是有麻烦,然后他一眼看到小外甥的表现…… 平时在山上看到美人姐姐就喜欢看,现在看到美人哥哥还是喜欢看!阿灵阿生怕小外甥一个忍不住亲上去,轻轻咳嗦一声。 那个小孩子因为这声咳嗦惊骇了一下,伸手伸到一般接糖的手一下子缩回去。 保康:“……” 众人:“……” 阿灵阿:“……” 保康保持姿势和笑容不变,继续耐心等候;阿灵阿双手抱胸面对众人疑问的目光,满脸“高深莫测”;其他人现在也大气不敢喘,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保康终于将他那颗糖送出去,其他人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唯有保康看着潘云一边默默吃糖一边偷看他的样子,笑得开心。 等到他们一伙人进到潘云的家里,亲眼见到他的生活,除了阿灵阿,都泪水上涌,只是怕引得小孩子伤心,忍住不哭出来。 虽然平时左邻右舍在帮着送他母亲下葬后,也经常来看他,照顾他的饮食,可每次来还是忍不住心酸。 不大的院子里,宽敞的三间土屋,冰冷的空气和锅碗瓢盆……无处不充斥着一种名叫“寂寞孤单”的味道。 保康不敢想象,五六岁的孩子,是怎么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唯一的“家”,一个人度过失去母亲后这十天的时间。 保康吸吸鼻子,从心里露出一个温暖友好的笑。 潘云一直怯生生地看着他,也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以前远远地偷看过一眼的快乐大师,五台县长得最好看、最可爱的快乐大师,给他一颗甜甜的糖吃的快乐大师,抱着他开心地说:“从此以后我们是好朋友啦。” 他相信。 阿灵阿听着乡亲们做事的间隙一个劲夸潘云平时多乖巧,做家务活多好,写字背书多好等等,没有说话。 他瞧着屋子里的书籍,潘云写的大字,看的启蒙书,知道潘云确实是难得的聪明,可就因为这样,他在没有查到潘云的来历之前就更不放心了。 可他面对小外甥的执拗没奈何,只能答应带着潘云一起回山。 左邻右舍听了都念“阿弥陀佛”,一边抹眼泪,一边帮忙准备潘云的行礼物事,还有细心人跑去找来一个衙役,让他做个见证,比如潘云他母亲留下的一些物事,房子的地契保管事宜等等。 那七八个小孩子都欢喜地围着潘云,孩子头头还拉着他的手,严肃地叮嘱:“潘云你到了山上,要多说话知道吗?快乐大师比你小,你要照顾好他。” 小孩子做小大人的样子,都是可爱得很,大人们都看得乐呵。 但是潘云当了真,黑漆漆的眼睛亮了亮,重重地点头,小小声却清晰地回答:“潘云照顾好快乐大师。” “对。照顾好快乐大师。还要记得有空下山来找我们。” “记得。潘云记得有空下山找你们。” “对,这样说话才对。” “……” “……” 保康听着他们的说话,看见鸿德格也憨憨地笑,对着小舅舅得意地笑。阿灵阿用眼神暗示他——回山后好好谈一谈。 保康眼睛一眯,胖下巴一抬,明确表示:“谈就谈。” 天生的五感灵敏,望气看人特准,偶尔回答香客们的问题也都没出错过……反正不管潘云有什么来历,他都对潘云有信心。 当然,咳咳,如果真有什么麻烦,还是要小舅舅出面帮忙摆平…… “阿弥陀佛。”保康打个佛号,转而对小舅舅笑得讨巧,小舅舅用眼神表示:“现在才想起来,果然是看到小美人哥哥,降智了。” 保康:“……”大度地表示不计较。 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和送他们的邻居们,孩子们匆匆道别,快速上山。山上的人都已经收到阿灵阿送来的消息,不说容若和石溪道人等等人,就是师祖、大喇嘛等等人知道保康看人准也不放心。 本来都是不认同小阿哥随意带人在身边的行为的他们,亲眼见到潘云的出众长相后,更是不放心。 天色太晚,也不好多说什么,保康也累了,洗漱沐浴后登时就在师祖的怀里睡得好像一只小猪崽。 师祖守着小徒孙睡熟,回来和大喇嘛、三位老师,以及其它人商议事情,一直到午夜才睡。 等到第二天,他们测试过潘云所学的知识,亲眼见到潘云的“聪明”,震惊。 再得知侍卫们没有查到他父亲的来历身份,他的母亲是江南苏州望族潘家的姑娘,他随了母亲的潘姓……更是不放心加震惊。 一面派人去江南仔细打听潘云母亲的情况,一面背着他们的小阿哥商议。 都知道潘云这样聪慧的小孩子如果能长大,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注定不会平凡。可他的来历,他的经历,性格等等,也注定不会正常。 一个闹不好,将来,不是枭雄就是乱臣。 “阿弥陀佛。”师祖重重地打一个佛礼,面色庄重。 其他人听懂了,看懂了。心里就是一叹。大喇嘛哈哈笑,爽快地说道:“既然潘云遇到了阿哥,也遇到了我们,那就是缘分。” 或者就是佛祖不忍心这个小孩子坠入魔障,特意指引给他们的那,且好生教导就是。 师祖和大喇嘛做了决定,不送潘云去山下的学院,而是留潘云在山上做一名俗家弟子,其他人都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平时多留心,多注意。 潘云得知他可以留下来,留在山上,留在快乐大师的身边,第一次哭了出来。 呜呜的哭声,好似小动物失去父母后的呜咽,听得人心酸。 保康、鸿德格、潘云三个小孩子玩得非常好,潘云和保康、鸿德格一起学习蒙古话,还学藏话,还跟着他们练武,跟着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他们学习书本儿…… 每天的生活中心就是“快乐大师”,跟着快乐大师一起用斋饭,一起做佛课,一起偷懒睡觉,一起去后山玩耍…… 他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地融入山上的生活,用他的方式照顾好快乐大师。五六岁的孩子这般表现……那份怀抱唯一的安全和希望的珍惜,让人无法排斥,让人看了都感叹不已。 时间长了,偶尔潘云露出不同于他小兔子的一面,而是那种,天生的狡猾心狠,类似小狐狸的一面,山上人小小的惊讶却又莫名觉得这才是“他的正常表现”。 众人都尽力去接受,不着痕迹地教导他一些大道理,领着他一起念经打坐。潘云敏锐地感受到众人态度的变化,对着快乐大师嘿嘿笑。 保康:“……” 保康也笑,然后慢动作地转头看向鸿德格,看见他的“嘿嘿”笑,一模一样…… 保康很想和潘云说,潘云不需要学习鸿德格受人欢迎的标准动作,快乐大师接受不来,对着潘云开心的眼睛说不出来…… “师祖啊,保康好难受。”保康趴在师祖的怀里,和师祖撒娇,“师祖,潘云笑得和鸿德格一样。” 小嗓门无精打采,可见是真的“难过”。 师祖微微笑:“保康的小美人哥哥,怎么笑得那么“憨憨”?保康知道这是小孩子本能地学习怎么适应环境,去获得周围人的认同,可保康还是怀疑哪里出了错。” 保康:“……” “师祖——师祖——”保康和师祖不乐意地耍赖,呱呱呱说美人哥哥好看,昨天上山的一个美人姐姐多么多么好看。 “其他的小和尚看呆了,大和尚也看呆了,其他的香客都哈哈哈大笑,大喇嘛气得罚他们去打扫茅厕……师祖,保康很乖,大美人姐姐要抱保康,保康都没有答应……师祖,保康乖啊?” “嗯,保康乖。” “那师祖,皇帝对于鸿德格的事情怎么说,乖乖的保康好奇。” “明年保康就知道了。” “师祖——明年今年一样。” “不一样。” “师祖……” “嗯……” 保康说一句,师祖听着小徒孙说着不停,笑得慈爱和祥,但就是“嗯”一句,不答应。 老少两个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保康就忘记了这个事儿,拉着师祖去看雪。 冬天悄悄来临,冬至节到来的时候,五台山下了第一场大雪,菩萨顶上大做法事,还要分批下山去做佛事,不光是大喇嘛领着一干和尚喇嘛忙碌,容若老师、石溪道人、阿灵阿三位老师除了日常授课之外,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碌。 保康乐得天天和鸿德格、潘云一起跟着师祖逛庙会。 “师祖,保康还要再吃一颗糖葫芦。” “好,再吃一颗。” “师祖,我们去听说书。” “好,去听书。” “还要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书。” “好。保康喜欢就买。” “……” “……” 师祖对保康堪称有求必应,保康的小心肝一颤一颤。可是难得的机会师祖这么宠着他,他当然是要吃第三颗糖葫芦,听平时不让保康听的恐怖故事,看平时不让保康看的小杂书…… 老少四个人还去河里滑冰,回来山上做雪人,保康三头身的小身板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再加上袈裟,真成“圆圆”的。 棉衣棉裤是红色的,袈裟也是红色的,是冰天雪地里特别明显耀眼的一个“圆”。 山上的人乐呵呵地夸“快乐大师最可爱最帅”,京城的皇上看完他儿子在雪地里翻滚玩耍的小画儿,也觉得,嗯,挺可爱,挺“帅”气。 保康和鸿德格、潘云玩得很好。皇上觉得,保康再聪明也是小孩子,小孩子需要玩伴,如果他早些让保康回京,或者早些派哈哈珠子去五台山就好了,早些接保康回宫…… 皇上想起他最近收到的,有关于潘云的父亲和母亲的消息,比一开始知道保康身边又多了一个陌生小孩子的态度好了一些,可还是不想同意潘云留在保康的身边。 将来……皇上觉得小小的棘手,但是皇上也没奈何。他总不能直接下命令抱走潘云,就保康那个熊脾气……皇上摇头叹气,皇上觉得还是要保康快些进京比较好,和他的兄弟们多处一处就忘了这茬了。 皇上用饭晚食后,慢慢踱着八字步散步,来到坤宁宫。 “保康还不到五岁,回宫后暂时住在坤宁宫。他的住处,可以准备起来了,有需要,去找朕。”皇上和皇后如是说到。 ………… 皇后娘娘木呆呆地看着皇上,怀疑自己又在做梦了,幻听了;皇上的心一疼,给予肯定的回答:“明年一开春就回来。” 皇后娘娘还是木呆呆的,木呆呆地坐在皇上的对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好像身处梦中。 皇上就看着她,自从保康被送走后死气沉沉的眼睛动了动,随即又归于呆滞,整个人好像进入虚空馄饨的境界。 皇上默然。 什么也没再说,起身离开。 快出坤宁宫偏殿的时候,听到皇后凄厉无比的哭声传出来。 儿子,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万分艰难地生下来,养了半个月被送走的儿子,她日日盼,夜夜盼,盼了整整一千二百三十九天…… 她的儿子…… 据说,那天傍晚坤宁宫有的人一开始还以为闹鬼,皇后娘娘的哭声,传说中的鬼哭,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 坤宁宫里突然热闹起来,皇后娘娘好像突然活了过来,收拾整理装饰她的东偏殿,极尽细心耐心。 一桌一椅一凳,一花一草一木,被褥床单帷幔……一样样的,她都亲自过眼,还根据皇上送来的尺寸亲自去木作处做小椅子小桌子,去内务府做小孩子的四季衣服鞋袜,亲自挑选布料和配饰等等等等等等。 宫里头变了天。 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毓庆宫。 “咚”“咚”“咚”……毓庆宫东偏殿里碎了一地的瓷器,可是太子殿下的心更烦恼,更不安,更想逃避。 宫里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情的眼神,刺得太子殿下心疼;索额图一句句含沙射影语焉不详的话落到他的耳朵里,更是让他再也忍不住。 “小阿哥回来,太子殿下你要格外注意,按照索额图说的去做……” “未来……” 明明他的弟弟回来是他喜欢的事情,可是人人都这样——人人都这样——他牙齿咬着,一张脸涨红,气得直接摔了自己最喜欢的砚台。 墨汁洒了一地,屋子里显得更乱。 他的心更乱。 七八岁的太子,已经接受了独属于太子的言行举止教导,也接受了独属于太子的谋略手段教导,可他的心里,还没有多少关于皇位竞争的意识。 皇上听说后,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忙来到毓庆宫,面对这狼狈的太子,一地的狼藉,眼里一暗。 小太子和他的汗阿玛默默对视,他想大声喊:他是太子,保康是他的弟弟,他们哪里不对? 可他的礼仪教导,他对汗阿玛的敬爱,他隐约认知到的“不对”……都让他喊不出来。 皇上看着他愤怒挣扎无助……的模样,走过来抱住他。小太子终是在汗阿玛的怀里放声哭出来。 “保康是保成的弟弟。嫡亲的弟弟,保成还记得吗?”皇上轻轻地给小太子顺背,声音沙哑。 “记得……保成记得……”小太子的声音哽咽。 慈宁宫里头,太皇太后默默念佛。 皇帝,八岁登基,登基之前还有他的二哥主动让贤,他没有经历过皇位之争,他知道历朝历代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残酷和危险,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的儿子们都兄友弟恭,手足相亲。 太皇太后作为一个经历了三朝天子的人,从她的夫君做皇位,到她的孙儿做皇位,其中经历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埋在她的心里。 她的心老了,也累了。 她有时候也想着,自己该不该放手,让皇帝自己做主。左手、右手、手心、手背,都是她身上的,十个指头有长短,可也都是她身上的。 可她又想着,还是要顾一顾。 皇帝成长了,可皇帝还是年轻,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后宫里风雨欲来,朝堂上暗潮汹涌。可他们面对皇上那浑身几欲爆发的气势,没人敢去触霉头,不管什么想法都先憋着。 明珠在等他儿子回信,总等不来内火上升一开口就喷火星子;索额图本来就心里有气,奈何小太子突然对他大吼大叫不听他的话,一张脸跟死了亲爹一样。 法喀和皇上请命,去五台山接小阿哥回宫。 ※※※※※※※※※※※※※※※※※※※※ 明天,星期天夹子,更新放到晚上,万字送上。后面开始正常更新,中午十二点两节合一,或者十二点和晚上六点更新两节。感谢小天使们。感谢,鞠躬。 推荐基友大团团的文:《[清]再不努力就要被迫继承皇位了》。三岁时,小太子胤礽得到努力奋斗系统,从此以后,就是有妈的孩子了。 系统告诉胤礽: 皇帝,社畜的代名词,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都晚。看似拥有权利,实则一身枷锁,想多吃蛋羹会被说,想要玩天天一群人追着你喷“昏君!”而你身为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预备役,距离社畜仅一步之遥。 现在不努力学习,以后不努力奋斗,就会被抓走当社畜! 胤礽死死抓着小玩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恶毒妃子安插人手来给他洗脑:你是太子,你是未来的皇帝,你将有尊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力,大阿哥是臣你是君,你根本不需要去搭理大阿哥。 胤礽一把抱住了康熙的大腿,嚎啕大哭:“我不要做太子了!” 感谢在2020-05-22 13:15:27~2020-05-22 23:3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亦凉! 7瓶;东篱、nuoer371 5瓶;空象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4 章 “请皇上允准, 法喀去五台山。” “请皇上允准,法喀去五台山。” “请皇上允准,法喀去五台山。” “……” “……” 法喀跪在乾清宫门口不停地大喊, 身板直挺挺的, 满脸都坚持。奈何皇上就是不想答应。 让法喀这个做舅舅的去五台山接保康回宫, 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的只顾自己折腾,还记得自己是大清的官员吗?皇上挺生气。 但是皇上还发不出来他的火气……他也知道法喀的担心,除了堵那一口气之外, 的担心。 想起法喀的这份担心,皇上更是自责愧疚。 “去吧法喀叫进来。”皇上一出口声音里就带着火气。 梁九功麻利地答应一声,走出来乾清宫来到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 笑眯眯地弯腰施礼:“法喀公爷,皇上叫你进去。” 法喀一抬眼,看见梁九功的眼神, 心里一喜,立即伸手从马蹄袖里摸出来一个薄薄的小红封,小红封眨眼间便到了梁九功的袖子里。 “谢谢梁大总管, 法喀即刻进去。”法喀状若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说着话, 人就起身,简单地整整服饰, 抬脚进殿。 梁九功感受着袖子里小红封的“薄”, 望着法喀公爷的背影笑得一脸满足。 法喀公爷就是大方, 这是梁九功的真心话。 大方·法喀公爷进来乾清宫里间, 暖炕里的暖意立即扑面而来, 可他今儿为了跪地请命特意“一身武装”, 此刻当然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脱掉, 顿时全身那个热得来。 君臣两个见礼,皇上瞧着他脑门上的细汗直接冷笑:“今天穿了几层护膝?热不热?” 法喀:“……” 他都硬忍住热了,皇上还不放过他? “回皇上,不热。”法喀决定撑住已经不再有的“面子”。 皇上:“哦,不热啊,既然不热,你就受着吧。” 法喀直接闭嘴。 皇上落下最后一笔,将手里的折子放好,站起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说道:“朕打算——派康亲王杰书去五台山。” 言外之意,康亲王杰书,应该可以保证保康安全回宫。 法喀微微抬眼看一眼皇上的表情,完全没有皇上对康亲王的自信。 ………… 康熙十六年,小琉球的郑经和叛乱的三藩之一耿精忠联合,当时拉哈达败在白茅山、太平山大败郑经的军队,攻破二十六处大营,攻克兴化,克复泉州、漳州。 奏捷的奏章到京师,皇上下诏褒奖康亲王的功勋。可是,郑经的兵马攻陷平和,逼进海澄,清军副都统穆赫林等人苦苦守护,康亲王的援兵却迟迟不到达,最后海澄与长泰一起陷落…… 最后论功行赏,皇上追论康亲王在金华不肯主动进军打击叛军,以及迟迟不肯救援海澄导致失守的罪过,却只是夺其军功,并且罚俸一年,爵位不变,照样重用。 不是法喀对皇上的决定有意见,康亲王的能力已经是诸位王爷里最高的那一拨了,不管是谁都要顾忌宗室王公的势力。可是要康亲王护送小外甥回宫,法喀绝对不同意。 法喀保持沉默。可他虽然没说话,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 皇上一看他这个大舅子的表情就知道。 气,可也没奈何。 “你不能去。你说你去,像什么样子?” 是说皇家和爱新觉罗家没人了吗?要做舅舅的去接外甥回宫?皇上气得直瞪眼。 法喀自然明白自己的举动,于皇家的情面上说不过去。可事关小外甥能不能安全回宫,他绝对不妥协。 “当年,法喀答应小阿哥,会亲自接他下山,回京。” 法喀掷地有声,说完后就眼睛发红。他也不去看皇上那火大的架势,接着说道:“而且法喀担心,康亲王去,不一定能接回来小阿哥。” 皇上:“……” 皇上因为法喀刚刚一句“放肆”的话气得就要发脾气,结果又因为后面一句话,硬生生地咽下去,那个难受被提了。 “他师祖会劝说他回宫。”皇上对此非常自信,“保康聪明,他知道回宫是必然,不会闹腾。” 要闹,也会回宫后再闹。 奈何法喀听明白了,却还是不认同皇上的说词。 “法喀不明白。皇上为何确认小阿哥的师祖一定会劝说小阿哥回宫?法喀收到的消息,小阿哥的师祖对小阿哥非常宠爱,五台山的人也都宠爱小阿哥……”他们才不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劝说阿哥回宫。 皇上:“……”又憋住。 “回宫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知道。” 法喀:“可是法喀担心,小阿哥会拒绝回宫。万一康亲王着急起来……” 到时候,万一小阿哥一闹,康亲王为了顺利接到小阿哥回宫对着小阿哥来一句:“你皇额涅身体微恙……”法喀都不敢去想。 皇上:“……” 皇上反应过来后,面色凝重、眉心紧皱,烦躁地在暖阁里的地砖上走来走去,一圈一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朕派裕亲王去,你——跟着。” 那个嫌弃的眼神儿,就差说你就当自己不存在地跟着……法喀:“……”麻利地跪下领旨。 跟着就跟着。 生怕皇上反悔,他还特有眼色地,特麻利地行礼请退。 皇上:“……”皇上心里烦,因为皇上为了保康那个熊孩子,还有法喀的闹腾小小的乱了原则。 皇上烦躁地挥挥手让法喀麻利地退下。乾清宫里,一个人的他独自想事情,更是心烦;裕亲王府,裕亲王收到皇上的消息,确认没有听错,当场呆愣。 说好的安排宗室亲王康亲王去五台山,怎么变成他这个二伯去接小侄子?裕亲王面对嬉皮笑脸的法喀没有好脸色:“你又闹腾。” “本王作为二伯去接小侄子,像话吗?” 法喀还是嘻嘻笑。 皇上唯一的亲弟弟恭亲王不着调,只有你一个亲哥哥,不是你去谁去? 裕亲王气得瞪眼:“既然皇上同意了,本王自是要去。你给本王老老实实地跟着,不许惹事。” 法喀秒变严肃脸:“王爷,法喀什么时候主动惹过事?” 他只要小外甥能安全回宫,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惹事?裕亲王放心一半,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别人惹你,你也要忍着。” “明白!” 裕亲王拿他没办法,又是一声冷哼。 这边裕亲王和法喀两个人一边准备出发事宜,一边拿着皇上给的圣旨和令牌去西山大营调兵。 另外一边,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正专心地给她儿子做衣服,一针一线密密缝,满腔的母爱融进其中,外界的一切都好像和她隔离了一样。 皇上悄悄进来,发现皇后没起身搭理他,挺奇怪,待看到皇后在亲自做小儿衣服……皇上心酸难忍,又悄悄地退出坤宁宫。 后宫其他妃嫔们,因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有表示都静静观望。都是人精儿,再怎么心里各种念头念叨,这个时候也不敢出头。即使有几个蠢笨的,也到不了皇后娘娘的面前,得到皇上意思的贵妃娘娘很干脆地收拾利索。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宗室里的一干亲王郡王,面对裕亲王和法喀公爷整装待发的架势,都还没反应过来;待发现明珠和索额图都黑脸,但都没有表示,他们更是只看热闹不出声。 有几个自以为聪明上折子说什么“出家当斩断尘缘……”,立马有钮钴禄和瓜尔佳一系的人给收拾了。就是明珠和索额图也嫌弃他们蠢笨无知。 保康阿哥·快乐大师,回宫的事情已成定局,谁也不能阻止。聪明人当思考的是,下一步的计划,而不是明目张胆地试图和皇上对着干。 ………… 裕亲王福全和法喀公爷,收拾妥当后没等春节到来就出发,皇上一直送他们到宣武门门口送到京郊,还是一直叮嘱不断。 “保康聪明懂事,讲道理,但小脾气也大,有话和他好好说。觉得不好说就去问问——大喇嘛他们等等人。” “臣等遵命。” “容若和阿灵阿也在山上,可以和他们提前见一见,问问情况。石溪道人若是愿意跟着进京甚好。和他说,朕特许他以布衣之身做保康的老师。” “臣等谨记。” “鸿德格和潘云两个孩子——他们若是执意,也都一起带进京。” “臣等明白。” “这一路上,切记不得扰民。凡所过之处必须军纪严明。若有地方官不作为,先记下。但凡有事,只要和保康有关,不论大小,都及时送信回来。” “臣等铭记。” “……” “……” 皇上一句句的叮嘱不断,裕亲王和法喀公爷都认真听着,恭敬地答应着,心里头却是忍不住嘀咕——瞧瞧皇上这恨不得送他们送到五台山的架势? 不光裕亲王和法喀嘀咕,其他跟着送行的知情人也都嘀咕,皇上之前去五台山两个月,可以说是因为愧疚想见儿子,现在那? 皇上你真要一路送去五台山不成? 大队人马跟着皇上慢慢行进在官道上,寒风呼啸跟刀子一样,吹得脸颊生疼生疼,皇上稍稍醒神,眯着眼睛遥望着五台山的方向,终是停下脚步。 “一路顺风。” “切记,安全第一。” 言语间的杀意明显。 裕亲王和法喀面色一肃,一起行大礼:“臣等——遵命。” 皇上担心明珠和索额图两伙人,会直接对保康下手,就算没有可能也要考虑到;还担心那些反清复明分子等等势力,在路上动手,只是绑架保康不伤害他也不行。 裕亲王和法喀都明白,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要保护保康阿哥、安全,顺利地回到京城。 ………… 冬天的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刚刚结束战争的大清人尽力准备他们的春节,裕亲王和法喀领着大队人马,直奔五台山而来。 此时的五台山,正热闹,欢歌鼓舞的热闹。 跳着各个民族舞蹈的百姓随时可以看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放寒假”的小孩子们唱着在学院里学会的歌曲,声音清脆响亮;牛羊鸡鸭等等也都感染气氛欢乐地叫唤…… 县令周培公感受到这番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的和平盛景,兴奋地哈哈哈大笑。 师祖领着三个孩子逛街,面对这片欢声笑语,都是更乐呵。 “保康、鸿德格、潘云,有什么想吃的吗?” 保康:“煎台蘑、莜面、糖葫芦。” 鸿德格:“烤羊肉、糌粑、羊奶。” 潘云:“煎饺、煎包、酥油茶。” 说罢,三双眼睛一起看着师祖,师祖微微笑:“好,我们顺着这条大街逛,遇到什么吃什么。” “好哦,谢谢师祖。” 三个孩子一起欢呼,一起奔向刚出锅的煎台蘑、热羊奶、小煎包……分吃一根糖葫芦。 师祖因为他们的欢乐也暂时忘记一起,由着他们闹腾。刚熬好的酥油茶香气扑鼻,鸿德格和潘云护着保康就朝酥油茶店里跑。 师祖看着他们欢快的背影,还是笑,慢慢地踱步进入酥油茶小店。 酥油茶是西藏,与藏族毗邻的一些地方民族的特色美食之一,用酥油和浓茶制作而成。熬煮之前佐以食盐,熬煮之时用木柄反复捣拌,使酥油与茶汁溶为一体,呈黑乎乎的乳状,就可以喝了。 第一次喝的人觉得异味难忍,喝习惯了就知道它的浓香醇厚,一来治高原反应,二来预防因天气干燥而嘴唇爆裂,三来起到很好的御寒作用。 驱寒,去腻,充饥,解乏,清醒头脑、补充体力……三个小孩子双手捧着小碗乖乖喝酥油茶的动作更是赏心悦目可爱得来…… 喝上一口,茶香很浓,奶香扑鼻,有一种特殊的回味。 喝上一口,精神顿爽.有比较浓的奶味,淳香可口,五脏六腑都是满满的热量和香味。 喝上一口,浑身舒坦,精神倍增。 保康放下小碗,喝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地朝师祖卖萌:“师祖,保康更帅更可爱。” 师祖:“嗯,更帅更可爱。” 小胖娃娃嘴角上翘,眉眼弯弯,一看就是精灵古怪的淘气加顽皮,鸿德格和潘云都嘿嘿笑,店里的人也都哈哈笑。 “快乐大师,今天化缘吗?” “快乐大师,今天我们不问问题,只结缘。” “快乐大师,腰带上的大补丁换成莲花形状了?好看。” “我们快乐大师穿什么都好看。” “……” “……” 快乐大师·小保康听着众人的问话,大眼睛一眯笑得欢乐。 看师祖一眼,师祖点头。他就笑着看向鸿德格,鸿德格嘿嘿笑着,从随身褡裢里拿出来一个小托钵,打个佛号,放到桌子上。 “阿弥陀佛。”保康抬起右手打一个佛号。 其他人一起抬手打佛号。 小托钵里不到一会儿就满了。 众人安心等候,等到快乐大师用完一碗酥油茶,就要上前亲近一下,发现坐在快乐大师左侧的潘云转身伸手,从快乐大师的腰带上解下来小葫芦,快乐大师用温水漱口,潘云将小葫芦重新放好。 再要上前,又发现潘云又从快乐大师腰带上的莲花大补丁里,拿出来一个软软的棉手帕,快乐大师擦完嘴,擦完手,他又给叠好整齐地放回去…… 众人:“……” 看着两个不大的孩子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一串动作……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青海回人老人,笑开满脸皱纹,打开他的包裹,拿出一把萨塔尔。 琴杆硕长,嵌以骨质花纹装饰,明亮优美的音色里透出尖锐的金属音,保康听得心动。 音调悠扬、节奏自由、旋律欢快、热烈活泼……其他回人,街上的回人都已经跳起来萨玛舞,保康也跟着跳。 然后……哈哈哈哈。 快乐大师三头身的小身板,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形,跟着曲子一起欢笑,认真挥动胳膊腿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鸿德格和潘云一边笑一边使劲鼓掌,师祖也笑得那个自在。 师祖认为,小徒孙身上就是有一种天然的欢乐劲儿,不说他现在三头身,就是将来他七老八十了的白发苍苍,估计也还是这般童心满满地天天乐呵。 快乐大师的欢乐劲儿还特有感染力。 随着曲子的继续,小小的酥油茶店里和对面的街道上,汇聚成欢乐的小海洋,众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跳,还有那会乐器的都开始弹奏。 一个汉家江湖女子装扮的女侠笑着,拿出一只随身玉笛开始吹奏,瞬间有烟雨江南、笔墨之乡的美景加入进来,那是广州乌篷船、西湖清波,扬州明月……一一呈现的宛转悠扬。 一个蒙古汉子听着笑着跳着,也拿出自己的马头琴,坐下来轻轻拉动,那是塞外的大漠孤烟落日,敖包情缘。 还有那一位藏族小喇嘛安静地舞起来他的柄鼓,舞动他对佛祖的虔诚,对人间的热爱。 ………… 保康眼神儿疑惑,迷迷糊糊地看向师祖。 保康的胳膊腿儿不知道怎么摇摆了啊,师祖。 这大合奏,欢乐是欢乐了,可他听着,这完全不合拍,而且曲子里好像还有了争风头的架势啊,师祖。 师祖微微笑,用眼神示意鸿德格,鸿德格立马从围观之人的手里借来一只唢呐。 那个手持唢呐的当地汉子,满心意动,特想参加,但他又怕自己的唢呐一出手,咳咳,“万籁俱寂”。 就见师祖拿起黄铜唢呐,简单的试音之后就开始吹奏。 这下子,好了。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唢呐为主引,但丝毫不抢风头;管弦丝竹之声不由自主地跟着,却又丝毫不落下风。塞北大漠、江南烟雨,西域风情……一起大和鸣,辽阔沧桑、和而不同,大气磅礴,气冲霄汉。 保康直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上涌,扬天发出一声狮子吼:“嗷!” “嗷——嗷——嗷——” 奶声奶气的吼声回荡在天地间,引起众人心里的豪情,都一起跟着“嗷嗷嗷”大吼。 大漠黄沙戈壁,茶马古道上的商队骑着骆驼即将进城。 繁华都市中,皇帝一家人出宫祭祀与民同乐、歌舞升平。 江南水乡,塞北草原,凤凰飞翔,巨龙腾空,扶摇直上九万里传达他们的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吼。 吼完后,一抒胸臆,通体舒畅,眼明心亮,浑身发亮,都觉得身轻体健,特别想要疯狂。 众人都一起朝他们的快乐大师哈哈哈大笑,眼神儿亲近宠溺。可是这个临界点的气氛中其他人尚且可以克制,唯有保康向来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最是放得开。 就见他一边冲着师祖大喊着“师祖,你看保康跳‘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一边就打起来他刚学会的醉拳。 倒立、出拳、踢腿……说实话,快乐大师的一招一式都很有灵气,打得非常好,可那个胖胳膊腿打起来…… 偏偏鸿德格和潘云也跟着打拳跟着喊,鸿德格还吼起来“呼麦”特嘹亮。 人群里的小孩子们也都跟着乱抬胳膊,一起喊“阿爹/阿娘/爷爷……都来看‘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嗷——’” 众人实在忍不住,又是一场哈哈哈大笑,还有当地的年轻少男少女一边笑着,一边舞动他们的拳法,大唱什么“塞外雪路,江南柳岸,五台佛国……一起迎岁竹过新年……” 然后,师祖刚刚营造好的壮观气氛,就这么一下子给打破了。众人被引导,被感染其中,不知不觉地就打破自己心里的那层“矜持”,彻底放开自己,纵情地跟着来一个“群雄乱舞”…… 师祖:“……” 师祖的呼吸一顿,吹奏的节拍一顿,随即又领着其他乐器一起扶摇而上。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就让刚学了一点诗词的小徒孙拿来这般用……大清入关,一统塞外江南,也是“九州同”吗?师祖眼睛微合,此刻什么也不想,只继续吹奏手里的唢呐。 ………… 他们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在山下做佛事的和尚喇嘛都知道了,和县衙里的一帮师爷一起过节的周县令也知道了,山下县里的八旗驻军总兵们也都知道了……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也都闻讯赶来…… 周培公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小阿哥的那句“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嘴唇动一动,抬手擦擦眼角的泪水。 九州同,九州同,真的可以“九州同”吗? 顾炎武先生四处游学讲述,华夏是文化,华夏文化有容乃大,包括任何一个民族,九州,包括关内关外,包括江南江北,包括沿海西域……他也以一己之力去达成这个“大同”,可是他们都基本不抱希望了。 可是,他们的小阿哥,今天,此刻,大声地吼了出来。 带领着五台县的各族百姓,一起,大声地,吼出来。 周县令看了一会儿,心里五脏六腑翻涌,伤心难过复杂无法言说,干脆离开人群。 阿灵阿看一眼容若,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和皇上写信布拉布拉,再看着周县令明显不对劲的背影,瞧着石溪道人也是嘴唇哆嗦,眼眶湿润的激动模样,眉心一皱又松开。 “看天色,估计明天还有大雪,如果还有大雪,等雪停了就给做‘滑滑梯’。” 容若洒脱一笑,提醒道:“还有跷跷板和旋转木马。” 阿灵阿点头,心里琢磨着寻找能工巧匠的事情,嘴里却是不饶人:“容若大哥在五台山住这么一段时间,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容若笑,从善如流地接口:“阿灵阿七弟看出来了?前几天石溪道人也这么说。” 说着话,他还送给“阿灵阿七弟”一枚温文儒雅的笑。 阿灵阿一噎,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不服气:“七弟看着,确实是笑起来多了一份暖意,而不是那种萧索的暮气。” 容若:“……” 还没“长大”的小毛孩也知道“萧索的暮气”?他可还是“二八儿郎”一枚,还不到而立之年…… 容若果然被打击到,阿灵阿面色得意。 另一边的石溪道人听着他们斗嘴,眼睛还望着场中,用力挥舞胳膊腿的小阿哥,好歹是缓缓情绪,安慰容若一句:“既然知道自己还是年轻人,就去跳一跳。” 阿灵阿立马接口,鼓动道:“容若大哥不光要跳一跳,还要吼一吼。” 容若:“……” 他就是不去跳他也会支持小阿哥的说法——好吧,他去跳。 容若看着一个汉家文人模样,可他的弓马骑射,满洲舞蹈曲子怎么可能不会?放好手里的鼻烟壶,接过旁边一个八旗老兵手里的八角鼓,就这么干脆利索地进了场地中心。 左手持鼓,右手指弹击鼓面,“弹、摇、碰、搓、拍”技巧娴熟,脚下几个动作,就来到快乐大师的身边。 快乐大师正好脑门上出来汗水,刚好跳得累了,看到纳兰老师跳进来,顺着纳兰老师的大腿就窜到他的肩膀上,还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 “师祖——” 单腿站在纳兰老师的左边肩膀上,另一只腿抬起,两只小胳膊做出飞翔的架势,还大声喊师祖看他……还是那句话,快乐大师胖嘟嘟,圆滚滚的,胳膊腿儿都短短的,手脚都小小的…… 众人都笑,阿灵阿笑,石溪道人也笑。 师祖也觉得小徒孙太过顽皮。 纳兰老师的眼角余光只能看到小学生的小胖手,感受到小学生的重量,听着他喊“师祖”显摆的小嗓门,也笑得开怀。 纳兰老师直接扛着小学生来一段清唱: “大年初八,八珍八宝、瑞气千条,新年吉庆多欢笑。八方开新域,八王齐来到,八旗子弟把八角鼓儿敲。祝快乐大师,八功八德快乐震八方,八方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众人哈哈哈大笑,不光跟着唱,还大声吼:“祝快乐大师,八功八德快乐震八方,八方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快乐大师好不高兴! 嘴巴笑得大大的,大眼睛眯眯成一条缝,他还兴奋地抬手送给众人一个帅气的“飞吻”,然后迅速滑到纳兰老师的背上,对着纳兰老师的光脑门——“吧唧”就是一声响。 “快乐大师祝纳兰老师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大眼睛闪闪亮,小嗓门也特响亮! 纳兰老师:“……”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捧着肚子大笑,纳兰老师也实在撑不住,抱住小胖娃娃哈哈哈大笑。 今天的这场欢乐,因为快乐大师的两个“亲亲”进入高潮,师祖笑得唢呐吹不下去了,其他弹奏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对着快乐大师哈哈笑。 北京到山西五台山大约九百里路,裕亲王福全和法喀公爷赶路赶到一半,在驿馆休息的时候听到老百姓口口相传的,有关于快乐大师的传说,都,忍不住地哈哈哈大笑。 虽然有点担心小阿哥随口喊那么一句“九州同”,皇上会怎么想,明珠和索额图他们两伙人会不会趁机闹事,可还是忍不住乐呵。 法喀说道:“我去给皇上写信。” 福全还是忍不住笑:“我也去给皇上写信。你说——容若——哈哈哈哈——” 福全一想起容若被当众亲一口的模样,就想要哈哈哈哈哈大笑几场。 他敢打赌,他那个皇上弟弟收到消息后,一定顾不得小阿哥喊得那一嗓子,而是关注小阿哥居然亲了容若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裕亲王福全一路笑着回到自己驿馆的住处,给皇上写信的时候还是“笑口常开”。 他可是非常知道,皇上在五台山上被快乐大师嫌弃的,各种趣事儿——哈哈哈哈。 ………… 五台山上的欢乐还在继续,快乐大师和其他人一起围着新做好的冰雪“滑滑梯”看稀奇。快乐大师带头从“滑滑梯”上“嗷”地一声滑下来扑到师祖的怀里,那个开心的劲儿别提了。 他也是有家人陪伴玩游乐园的宝宝了啊,要高兴啊,咱老百姓今天要高兴啊,他还特矫情地拉着师祖站到顶处,让师祖抱着自己滑。 师祖:“……” 师祖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出家人,和小孩子一样玩像样子吗?可是小徒孙就喜欢和“师祖”一起玩。 师祖“舍命陪君子”。其他人,快乐大师的师兄弟们,鸿德格、潘云、师祖、三位老师、大喇嘛等等人都对着这个滑滑梯起来童心,也时不时地来滑一滑,都觉得自己也是宝宝。 京城,皇宫。皇上收到消息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乾清宫东偏殿里间暖阁,皇上看完他的人送来的信件,面沉如水,冷着脸拿出一叠小画儿,在御案上铺展开来。 第一幅动作连画八张:快乐大师穿着一身红通通的棉衣棉裤,好像一个圆滚滚的大灯笼一样,哈哈哈笑着从雪地的高处滚下来,骨碌碌滚到师祖的脚边,趴雪地上扑棱着胳膊腿儿的样子,整个一小青蛙。 他自己爬不起来,嘴里就大喊“师祖——师祖——” 然后他师祖就笑着弯腰,扶起来顽皮的小徒孙,细心地给他拍拍脸上身上的雪。 然后他又爬到高处朝下骨碌碌滚…… 第二幅动作连画:快乐大师站在容若的肩膀上特开心的小样儿,还——做金鸡独立! 容若担心他将他放到自己头上,他骑在容若的头上还不老实,两个小胳膊张开做飞翔状,还拉着容若的两只手一起做飞翔状——还——还—— 皇上瞪大眼睛,这啥啥——“飞吻”——啥亲容若! 皇上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冒杀气,气得来—— 熊孩子对上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着容若倒是亲近!皇上气不顺,鼻孔朝外喷火星子,可是等他看完第三幅动作连画…… 皇上一屁股坐在他的龙椅上,双手捧着其中一幅小画儿看,眼眶又湿润了。 熊孩子坐在他师祖的怀里,和他师祖一起张开胳膊朝下滑,脸上的笑容,是皇上的记忆里,只有民间的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的安逸放松亲近快乐…… 而他的师祖,脸上也带着一种民间长辈才有的开心的笑,姿态舒展,双手抱着小胖娃娃做护持状,眼睛里全是宠溺…… 皇上的鼻子发酸,心里发酸…… 几缕调皮的太阳光透过梅花窗棱照射进来,在偏殿里转悠,落下斑驳的光影,于半明半暗中映衬出皇上的满脸复杂伤怀感怀…… 乾清宫里头寂静无声,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呼吸都几不可闻。外头,梁九功正一脸为难地解释:“太子殿下,大阿哥,不是老奴不给禀告。皇上是真的不见人。”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对视一眼——难道汗阿玛也收到保康弟弟的来信了? 向来不对付的兄弟两个因为“保康弟弟的信件”,有了暂时的默契,有太子殿下和梁九功回答:“孤和大哥找汗阿玛有要事,汗阿玛现在没空,孤和大哥就在外间等候。” 梁九功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又是弯腰行礼,脸上笑得更为“绚烂”:“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请在外间等候。”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脱去厚厚的外衣,在偏殿的外间耐心等候,用完了一碟桂花糕,一碗豌豆黄,一壶热奶茶,去了一趟更衣间……终于见到他们的汗阿玛。 “申时一刻,都不上课?”他们的汗阿玛板着一张黑脸,开口就是训话。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赶紧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委屈。 他们特意利用晚膳和下午课之间的时间来见汗阿玛,哪知道等了这么久,现在被汗阿玛训话,待会儿还要被老师们训话…… 大阿哥脾气爽快更为直接一些,当下就直接说道:“汗阿玛,儿臣找汗阿玛,求汗阿玛一件事情。” 皇上心里明镜,却还是黑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事情?” 大阿哥:“……” “汗阿玛,儿臣和太子弟弟收到保康弟弟的新年回信,保康弟弟在信里说,有一种‘滑滑梯’的玩法,特别锻炼胆气,滑道或垂直或曲折迂回,让人血脉贲张……” 大阿哥面对汗阿玛的黑脸说不下去,低着头,用脚尖碰太子弟弟的脚尖…… 太子殿下面对汗阿玛的脸色真心不敢,但——一切为了“滑滑梯”! “汗阿玛,滑梯的尽头可以是水池或者雪堆,滑下来后——非常安全……”太子殿下说了这么一句也焉巴了,也低了头。 皇上:“……” 皇上突然间更生气。 “宫里可以建滑滑梯,跷跷板也可以。你们——今天上课迟到,还是为了玩乐迟到,先去给老师们认错,该怎么认罚……自己知道?” “知道!”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赶紧响亮答应,随即恭敬地行礼退下。 皇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心一皱,莫名地,想起保康那个熊儿子。 如果是保康,他今天一定不会傻乎乎、直愣愣地等这么久,更不会面对他的黑脸不敢说话。 关键,太子和大阿哥都没意识不到他们错误的根本。 他是他们的汗阿玛,他怎么会拒绝给他们建,那个,那么好玩的“滑滑梯”和“跷跷板”? 皇上站在原地,面色比刚才还差。但他只以为两个儿子作为太子和皇子,却没有该有的胆识,面对他的问题,话都不敢说全。却忽视了,他自己的问题。 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和教育,以及亲近,都没有。 还只以为,他这般用心教导儿子们,可最年长的两个儿子对着他却都这般“弱气”,非常不应该。 一时间,皇上又想起熊儿子“胆大包天”地喊出来的那句话。 “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喊得不错,皇上的脸上还笑了出来。 满汉朝臣们都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汉家文人们,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写个什么诗词文章?那他该怎么从中引导,收拢人心……当然,要先把熊儿子摘出来,给他按一个好名声。 皇上沉浸在他的思绪里,满脑袋都是各种帝王谋划,以及怎么给熊儿子擦屁股的事儿,当然皇上也没忘记给两个儿子锻炼胆气的事儿。 就滑滑梯吧,建的高一点儿,让他们都天天去滑——三次。 ※※※※※※※※※※※※※※※※※※※※ 保康:三次??? 师祖:阿弥陀佛。 太子和大阿哥:…… 解释一下哈,薄薄的,是银票。银票一般都是大额的。 感谢在2020-05-22 23:36:56~2020-05-23 18: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味、蜗牛左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太好人心太乱 200瓶;jessie.xu 20瓶;玦渙、洁猪猪 10瓶;山泉 5瓶;式微不是薇 4瓶;就爱打酱油、11、灿烂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5 章 皇上要在宫里给皇子皇女们建造滑滑梯和跷跷板, 纵然有保守派大臣说什么担心太子“玩乐丧志”,还是定了下来。可是皇上要建,那也不是搬来木头和砖瓦瞅个地方就建了, 首先要看宫里的风水布局, 再看美学布局, 再画图…… 总而言之,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天天望眼欲穿地等待,等待, 等待…… 当然,他们是希望时间过得飞快再飞快,赶紧建造好;五台山, 菩萨顶的小保康,则是希望时间过得特慢,特慢, 最好停住不走。 元月十八,大闹三天的元宵节的热闹还没过去,欢声笑语还响在耳朵边, 肚子里的元宵还在闹腾, 裕亲王福全和法喀公爷, 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到了五台县。 周培公瞧着这个阵容, 知道皇上是下定决心要小阿哥回宫了, 虽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希望, 可是事到临头, 他也莫名地不舍得。 容若和阿灵阿也都不说话。 容若和阿灵阿, 和裕亲王、法喀聚在县衙里, 场面一时沉默。 沉默的让裕亲王和法喀都纳闷。 周培公面对裕亲王和法喀询问的强烈目光, 当然不若容若和阿灵阿一样顶得住,勉强笑两声问道:“阿哥的动身时间……皇上怎么说?” 裕亲王看他一眼,还是给予回答:“天冷……等到春耕也可以。” 法喀对着弟弟目光怀疑,直接问道:“你们还没和阿哥说回宫的事情?” 阿灵阿目光发飘,不敢和他三哥对视。 裕亲王:“……” “怎么回事?” “容若你说。” 容若倒是稳重很多,面色也没有变化:“一个过年,加上元月节,光顾着忙,还没来得及和阿哥说这个事情。” 裕亲王:“……” 裕亲王只想“呵呵”。忙?忙着唱歌跳舞写诗作赋? 法喀却是隐约猜到其中的原因,只是当着裕亲王的面儿不好直接问,当下就说起另外一个事儿。 “明天一早王爷和我一起上山。容若和阿灵阿,你们回去后,主要是询问一下石溪道人,愿意不愿意进京。” “皇上特许,他可以以布衣之身待在阿哥的身边做老师。” 容若和阿灵阿乖巧点头。裕亲王看着他们两个这幅“乐不思蜀”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再问问鸿德格和潘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京。” 语气冲冲的,容若和阿灵阿自知理亏,还是乖巧点头。 两个人回来山上,和师祖、大喇嘛、石溪道人等等人一一说起,都知道不能再瞒着小阿哥了,需要和他说明白,然后就有师祖和大喇嘛,找到在梅花树下偷懒打盹的小阿哥。 “京城的皇上要接保康回京,接保康的人已经到了五台山,就是保康的二伯和三舅舅。” “现在天冷,暂时不动身。估摸着,等到二月份天气好就要走了。” “宫里的住处、哈哈珠子,都给保康收拾好了,保康其他的老师们也都准备好了。” “石溪道人若是愿意,可以跟着进京,还做保康的老师。鸿德格和潘云……也可以跟着进京。” “……” “……” 保康呆呆地听着,就是没有听到那句“师祖和保康一起进京”。 可不是要焉巴了? 满以为可以等到四岁多再回京,结果四岁生辰都要在京城过了。 满以为他会在五台山做一个快乐小和尚,一直到老,可他居然还要回京,是真的要回京,不是嘴巴说一说,而是必须回京了。 保康情绪低落,焉巴巴地趴在梅花树下,不吱声,也没哭,也没闹。 看到师祖和大喇嘛看着他的小模样,顿时心疼。 师祖抱起来小胖娃娃哄着道:“保康是勇敢的保康,对不对?宫里有保康的阿玛、额涅,玛麽、乌库玛麽。还有保康的兄弟们,京城里有保康的亲人,伯伯叔叔、舅舅姨姨、堂兄弟、表兄弟、姨兄弟……” “保康需要和他们见一见。” 保康还是不吱声。 大喇嘛赶紧跟上:“阿哥,你师祖说得对。我们阿哥是孝顺孩子,该回去见一见长辈不是?他们都疼阿哥,真的,我们阿哥这么好,谁见了不稀罕?” 保康还是不吱声。 人在师祖的怀里,却是没有往日的活泼劲儿,无精打采的一动不动。 师祖心里一叹,轻轻拍拍小徒孙的后背,说道:“师祖送保康,进京,好不好?” 保康:“……” 大喇嘛:“……” 然而师祖说的是真的,师祖自从小徒孙问他“会不会一起回京”,就一直在思考,一直没有结果,此刻眼见小徒孙没了精神气的模样,瞬间什么顾虑都没了。 “师祖陪着保康。保康不怕。等保康长大了想回来,或者等保康想念师祖了,就回来五台山。只是回京,不是一辈子呆在京城。师祖和保康保证。” “只是师祖当年曾有誓言,不宜踏进京城。师祖送保康到京城正阳门,我们保康啊,从正阳门大大方方地回京。” 保康再也忍不住。 “师祖……师祖……”保康哭啊,哇哇大哭,哭得那个伤心。 保康想和师祖说,他不想回京,他只想和师祖呆在五台山,自己快快乐乐地长大,师祖快快乐乐地变老。 保康还想和师祖说,他不希望师祖进京,京城太乱,规矩又多,师祖进京一定没有在五台山快乐。 保康还想和师祖说,他舍不得和师祖分开,他不想和师祖分开,哪怕只是几年。 可是他都说不出来,京城有他的皇后妈妈,还有为了他付出许多的舅舅一家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看一看。 保康心里的无名怒火升腾,在师祖的怀里嚎啕大哭,越哭越难过,最后哭到不停打嗝,嗓子发哑,眼睛红肿鼻子红肿,眼泪鼻涕一脸……累到了极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师祖给小徒孙擦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又拿着冰块包仔细地给他冷敷眼睛,就这样抱着他睡。 大喇嘛从震惊中醒来,动动麻得毫无知觉的腿脚,看着师祖不说话。 大喇嘛等着师祖忙乎完,和师祖一起守着小阿哥熟睡,一起出来小阿哥的院子,再也忍不住。 “大师——真要送阿哥进京?”大喇嘛直接问出来。 “送。”师祖决心已下,一言九鼎。 大喇嘛的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可是——可是——” 可是大喇嘛想说很多很多理由,可是他一条也说不出来。 “大喇嘛放心。”师祖如是说。 大喇嘛:“……”简直惊呆。 压根没想到师祖会送阿哥回京,大喇嘛受刺激过大,直接唉声叹气:“大师啊,不是大喇嘛不放心。如果可以,大喇嘛也想送阿哥回京。可是……真没问题吗?” 师祖笑得一派云淡风轻:“既已心动,必有行动。” “从保康上山,就跟着贫僧。这般直刺刺地送回去,贫僧不舍得。阿弥陀佛。” 大喇嘛看着师祖平和的面色,和平时一样,却又不一样。 好似想通了什么一直纠缠他多年的心结,忽然间想通卸下沉重的负担,大喇嘛一瞬间眼泪冒出来。 寒冬的季节,山上到处白雪皑皑,百花枯败还有腊梅和水仙,万物消声还有觅食的小鸟儿蹲在窗台上特意留出来的冻柿子用食……这是一个看似白茫茫的萧条,却蕴藏无限生机的季节。 衬托的冰冷白雪也变得欢乐喜庆,衬托的几个孩子自己做的雪人好像活了一样。 师祖静静地站着,身上也好似焕发了一种勃勃生机。 大喇嘛抹去脸上的泪水,没有再阻止,还笑了出来,笑得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大师做了决定,大喇嘛自是欢喜。大喇嘛这就去安排安排,护送大师和小阿哥进京,再护送大师回来。” “阿弥陀佛,劳烦大喇嘛。” “不劳烦。不劳烦。大喇嘛很高兴,很高兴……” 大喇嘛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高兴,师祖可以想通,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是大喜事,大喜事。 菩萨顶上敲起大钟鼓,咚——咚——咚——一声、两声、三声……九声,钟声古朴恢弘、肃穆雄浑,又空灵遥远、神圣绵长……好似从你的心里发出来,又好似从天边传进耳朵里,震撼灵魂,澄心净性。 菩萨顶上的僧人齐聚,五台山上的方丈住持纷纷上菩萨顶,大喇嘛领着他们,连夜商议事情。 第二天,保康长长的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洗漱穿衣,跟着师兄弟们打拳,沐浴换衣服用早膳,吃着吃着,反应过来了,人呆呆的,手里的小包子掉在面前的豆汁碗里也没发觉。 平时精灵调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好似困在好梦中不舍得醒来一样。 奶嬷嬷们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阿哥,用早膳。乖啊。要下个月那,还有半个月在山上。” 赵昌等宫人也都哄着:“阿哥,还有半个月那,阿哥和山上的人好好耍。” “阿哥看看山上有哪些物事,阿哥要带走?” “阿哥还要去山下看看,去学院看看。和小伙伴道个别,好不好?” “……” “……” 还有半个月那……保康只听到这么一句,黑黝黝的眼珠子动了动,呆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豆汁碗,开始继续用饭。 马上到早课时间了,迟到了师祖又要用木鱼敲他脑袋。保康鼓着腮帮子吃完他的早膳,两手攥住袈裟的大摆,迈开腿就朝禅房跑。 “师祖,保康来了。”保康踏着时间点翻过禅房的大门槛,对着师祖笑得一脸阳光般的灿烂。 ※※※※※※※※※※※※※※※※※※※※ 感谢在2020-05-23 18:31:14~2020-05-25 12:2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攻气十足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西梅西 4个;快乐时光、有如思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尛妞 30瓶;一条咸鱼、jili 20瓶;本宝宝要吃肉 12瓶;leslieldf、24619295、tr 10瓶;爱吃橘子の子葽浜 9瓶;终黎 6瓶;美朵、懒人一枚、时间、泪、唐沐、薇雨辰尘 5瓶;八百标兵奔北坡 3瓶;水仙和尚、九月二十末 2瓶;凝泪胭脂、lily、hahana~、小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6 章 笑嘻嘻的模样, 圆胖的小身板趴在门槛上还有一条腿没落地,就着急大喊“师祖,保康来了”, 师祖微微笑,定睛一看, 果然眉眼间还有昨天大哭一场的痕迹, 到底是没有往日的精神头。 “阿弥陀佛。保康很准时。” “保康准时。”保康响亮地喊着话, 两腿落地,几步小跑,嘻嘻笑着坐到师祖旁边的蒲团上。 师祖笑着给他整理好凌乱的袈裟,拿过他的小木鱼放到他的怀里, 保康笑得更为欢乐:“谢谢师祖。” “嗯。”师祖答应一声,打一声佛号,老少两个拿起各自的鱼椎头敲木鱼。 木鱼声声。木鱼,佛门子弟必备的法器之一,黄色或黑色的经漆,采用任何一种木料,有庙里的老匠人雕成木鱼的粗略形状,内部挖空, 雕刻出头尾和麟甲,外表涂上经漆,点睛画麟。 虽然每一个木鱼于细节处都不一样,但整体形状一样, 只是体积不同。比如保康正在敲的这一个,只有两、三寸;比如师祖正在敲的这个, 有一尺、一尺半的口径。 黄色的经漆涂成的小木鱼, 小小圆圆的, 菩提木为木料,雕刻画得极其形象,下面还有一个鱼嘴开口笑的小口,一看就是一只快乐的小木鱼。 嘴角上翘,眉眼带笑。左手以拇指、食指、中指拿住木鱼身,右手以拇指、食指、中指拿住鱼椎头,跟着师祖的节奏敲敲敲…… 鱼椎头与木鱼头向上相对,好像佛门弟子两手合掌的样子,是为“合掌鱼子”。保康静心安心,心无“杂”念,轻轻地敲击“木鱼”的架势,还是挺标准的。 用力平稳均匀——“嘚嘚嘚”的木鱼声有规律地响起,极静极动,极轻极重,和木鱼声一样节拍的念经声保持一致…… 但是,师祖敲木鱼,木鱼声里,是一个世界;木鱼声外,是另外一个世界;保康敲木鱼,却是心里一个世界,耳朵里一个世界,手里一个世界。 一颗向往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小心肝,“砰砰砰”地跳动,保康就听着大喇嘛领着各掌院,以及其他寺庙的方丈住持一起,和上山的人说话,一个人称“裕亲王”的人——声音里带有类似“县令”的官味儿。 他还听到冬眠的大蛇打哈欠甩尾巴的声音,听到鸿德格和潘云悄悄商议进京的事情,听到膳房里的师兄弟们的小声议论…… 忽轻忽重、忽急忽缓,不一会儿,保康的木鱼声有了变化…… 师祖:“鱼昼夜未尝合目,亦欲修行者昼夜忘寐,以至于道。” 心思早就跑到外面的保康:“……” 麻利地接口:“传说中,鱼类目不阖睛,昼夜常醒。所以道门用它从召集教徒到诵经,再有佛门将其发扬光大,警惕自己和大众不要昏沉懈怠。” 师祖:“嗯。” 保康心里一喜,可随即他的顽皮又冒出来。 眼睛没有睁开,不妨碍他说话:“师祖,明明木鱼是道家发明的,南北朝就有。可是大唐时期,佛家也敲木鱼…… 师祖,大唐时期的释道相争甚烈,寺院仿用道家的木鱼,为何没有招致道士的攻击?” 师祖眼睛没睁开,手上还是有规律地敲击大木鱼。 “南北朝时期,道家使用木鱼,乃是因为鱼是‘祥瑞’之一。祥瑞,并不是道教的权利,而是皇家的权利,百姓的认可。现在道家几乎出世,佛门大兴,木鱼成为佛门专用,同样是皇家和百姓的选择。” 保康:“……” “师祖,你是说‘出家人’也是人?” “‘出家人’也是人。世人尊称一句修行之人,可能不能修成正果,端看自身。” “师祖,保康明白了。师祖,保康回到宫里,入乡随俗吃肉吗?” “可以。保康喜欢就好。” “师祖,保康回到宫里,还穿袈裟吗?” “可以穿,可以不穿。保康喜欢就好。” “师祖,那保康见到皇帝,也要称呼‘汗阿玛’?” “嗯。” “那师祖,保康回到京城,岂不是就还俗了吗?” “保康认为自己还俗,就是还俗,不认为自己还俗,就不是。” “保康自己做主吗?” “当然。保康喜欢就好。” 保康笑得自信:“师祖,保康一定会尽快回来五台山看师祖。” 师祖也露出一个微笑:“嗯。” 老少两个又开始专心敲木鱼,待时辰到,早课结束,保康刷地睁开眼睛,放好他的小木鱼,两手撑地撅起小屁股,一下子扑到师祖的怀里。 先是撒娇耍赖一会儿,接着赖在师祖的怀里不动弹。 师祖抱着小胖娃娃出来禅房,恰好遇到大喇嘛派来的小沙弥找他们。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大师,裕亲王要求见大师,大喇嘛派沙弥来询问。” “无需特意见面,该见面之时,自然见到。” “阿弥陀佛,沙弥明白。” “阿弥陀佛。” 保康看一眼小沙弥的背影,虽然不明白为何师祖不见裕亲王,却也没问。 “师祖,我们去后山。” “好。” 老少两个扔下山上的所有人,就这样,特潇洒地去了后山…… 裕亲王还好,法喀着急见到小外甥,哪知道不光师祖不见他们,还带着小外甥去了后山。 后山那么大,他又不熟悉,去哪里找他们两个? 然后他一眼看到自己的亲弟弟阿灵阿。 趁着裕亲王和大喇嘛讨论佛法的机会,他用眼神暗示亲弟弟,兄弟两个出来前殿,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昨天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是不是阿哥不想回宫?阿哥不想回宫很正常,他在山上长大,当然不愿意离开。你们,你和容若是怎么回事?”法喀直接问出来。 阿灵阿:“……” 抓耳挠腮,还是吞吞吐吐:“就是……就是担心,阿哥回到宫里,或者会没有在山上玩得快乐。宫里头,三哥,你也知道……” 法喀眉心一皱:“三哥知道。” 要成为一个合乎皇家和世人眼里的标准贤德皇子,不说严格的时间学习,就是那些繁琐无度的规矩礼仪,吃饭、睡觉、走路、说话、行礼……在山上长大的阿哥肯定不适应。 法喀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弟弟一脸担忧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 抬手拍拍弟弟的肩膀,夸道:“出门一趟,成长很多,很好。我看容若的气色也变得很好,人也开朗很多。看来这五台山确实养人。” “其实三哥来五台山这一路也有考虑。我们钮钴禄家,自打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开始,拼的就是军功。我们并不是说要阿哥一定‘更进一步’——只要娘娘在宫里好好的,阿哥也安康无忧,就够了。” 阿灵阿眼睛一亮,随即又另有担忧:“那索额图和明珠……” “且让他们争斗。阿哥比之……都年幼,关键是先安全长大。等他长大了,且看阿哥自己的心意,如果……到时候再开始学习也不晚。” 阿灵阿重重点头,说起阿哥的聪明,那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三哥你不知道,阿哥是真的聪明,脾气也是真的不受拘束。喜欢玩乐吃美食,玩乐的方法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读书没落下,功课也都做得好。我给他做了滑滑梯和跷跷板,他不光玩得开心,还跟着匠人们一起研究怎么安装,怎么做机关……对了,阿哥还留下了几个很好的民间匠人,说要带进京,要做一个小玩具。” 法喀听着,也起来好奇心:“阿哥没说是什么玩具?” “没说。”阿灵阿那个遗憾加好奇,“神神秘秘的,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关键是,我和那几个匠人打听了,他们也不知道阿哥究竟要作什么,只说按照阿哥的要求做小零件。” “我猜测,是阿哥在哪本小杂书上看到的什么物件,喜欢上了。小孩子嘛,迈向长大的第一步,就是拥有自己的小秘密……” 阿灵阿说着说着哈哈哈笑,法喀想象一下小外甥偷偷摸摸自以为神秘的小模样,也忍不住笑出来。 兄弟两个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后山。阿灵阿经常在后山找偷懒的小外甥,对后山已经非常熟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对老少。 一位身形修长的出家人,身穿朴素的青色僧衣,乍一看很平常普通,法喀却是一眼看去就感受到其脱俗出尘的气质,那种“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淡然平和,宠辱不惊。 他靠着一颗老树坐着,正举着一个皮囊喝水,眼睛却是瞧着一步远地方的一个胖娃娃,眼神宠爱关切。 那位小胖娃娃,正在和一只小豹子玩耍得开心,旁边还有一只半死不死的野兔在一动一动地挣扎。 肉嘟嘟的白嫩胖脸,黑漆漆的大眼睛深邃,长长的眼睫毛浓密,挺拔的鼻梁,眉梢眼角嘴角都是天然的笑儿,看不出是随了皇帝还是他姐姐的长相,但他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他的小外甥。 身穿红色的小袈裟,和厚厚的棉服,整个人圆滚滚的,行动间却是古灵精怪的活泼生动,精力旺盛。 法喀顾不得去猜测这位“阿哥师祖”的来历,眼睛只顾盯着小胖娃娃看,怎么也看不够。 小胖娃娃撅着嘴巴亲亲小豹子的额头,小豹子也亲亲他的额头。 小胖娃娃伸出胖胖的手指着野兔和小豹子说:“以后不要送兔子来,阿弥陀佛,快乐大师不吃。”然后小豹子可能没听懂误以为他喜欢,跳到野兔面前一嘴叼起来送到小胖娃娃的面前。 小胖娃娃好像很喜欢这只灵性十足的豹子,抱着豹子毛茸茸的脑袋笑得欢喜:“好,快乐大师收下……”小豹子开心地“嗷”一声。 ………… 小胖娃娃看他一眼,眼睛发亮;看他师祖一眼,得到师祖的允许,一个灵活的跳跃来到他的面前。 “三舅舅,三舅舅……” 法喀看得出神,不知不觉中眼睛湿润,听到小胖娃娃的喊声,一低头,发现小胖娃娃正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脑袋喊“三舅舅”,当下就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小胖娃娃,紧紧地抱住。 “阿哥,三舅舅来接阿哥。”法喀一出口,声音哽咽。 保康感受到三舅舅落在他肩膀上的热泪,脑袋在三舅舅的肩窝蹭蹭:“三舅舅,三舅舅,保康喜欢三舅舅。” 保康喜欢三舅舅,保康知道这是他的三舅舅,保康记得三舅舅一路护送他上五台山,抱着他登上一千多台阶上菩萨顶,又抱着他踏上一百零八台阶,进菩萨顶。 记得三舅舅官服前的“麒麟补子”上的小麒麟。 “三舅舅,保康喜欢三舅舅。”保康又轻轻重复一句,清脆的奶音里带着发自内心的濡慕和亲近。 三舅舅感受到小外甥对他的亲近,想要笑一个,却是眼泪又出来。 抱着小外甥,心情激荡,无法言说。 甥舅两个时隔三年再见面,虽然当年的小阿哥还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但是丝毫不见时间和距离产生的隔阂和陌生。 保康和三舅舅呱呱说话,介绍三舅舅和他的师祖认识,介绍他的老师石溪道人,他的小伙伴鸿德格和潘云,山上的师兄弟们……还小大人地领着三舅舅下山吃美食,去看新学院,以及学院里的小伙伴…… 半个月的时间,保康希望一个时辰可以分成一天来过,希望时间走得慢点儿,再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够他和五台山所有的亲人友人,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好好好好地道别。 ※※※※※※※※※※※※※※※※※※※※ 感谢在2020-05-25 12:21:01~2020-05-25 17: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气羊羊、你还是要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还是要幸 50瓶;花彡少 10瓶;式微不是薇 6瓶;莫挨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7 章 二月二春耕节, 原定保康启程的日子,因为今年山西省土地改革的事情,整个山西省, 新获得土地的人都欢天喜地地准备春耕,山西省的地方官高兴地邀请裕亲王留下来参加春耕节, 启程的日子就推到春耕节的后面。 裕亲王亲眼见到五台县、乃至雁南道,其他山西地方的土地改革初步成果,难得一见的热火朝天的干劲儿,也乐得留下来参加当地的春耕节。 “到底还是朴实的穷苦百姓多,穷凶极恶的人少。打打闹闹的,地方官一承诺给土地,官府出钱修沟渠,他们就立马跪下谢恩。”裕亲王亲自扶着耕犁耕地, 想起他这一路帮助地方官剿匪的情形,一开口就是感叹。 “种地的百姓, 那当然是拿土地当命根子。”周县令给裕亲王牵着牛, 哈哈哈笑,“他们保证拿着土地好生伺候。不过也要警惕有些人闲散惯了,做不来农活。” 裕亲王点头,“这确实是。该打就要狠狠地打。实在不行都关牢……” “王爷, 县令, 你们专心耕地。犁耙下地太浅就要耕第二遍。”容若站在地头大喊一声。 “太浅就要耕第二遍嗷。”保康在三舅舅的怀里也大喊一声。 裕亲王:“……” 裕亲王特“委屈加不服气”地回头,眯着眼睛看向这明显是来看他热闹的一伙“闲”人。 一个个都和他一样穿着朴素的农家衣服, 短衣加裤子没有袍服,还绑了腿, 容若的身上也和这初春一样出来精神气, 保康侄子那更不用说, 那个可爱的小模样……他顿时更是哈哈哈大笑。 “知道了,不说话。” 回头对身侧的老农笑着说道:“哎呀,老农,太浅了你要和本王说。你可不能等本王和县令走了,自己再耕一遍。” 负责这三亩县里试验田的老农吓得直搓手:“王爷哪是做活的人?王爷好,王爷好……” 语无伦次的,周县令笑着给解释:“老农是说,王爷第一次下地,能耕出这样的效果,已经是非常好。” 裕亲王果然笑得畅快:“本王虽然第一次耕地,但本王有力气。需要耕多深,老农只管说。” 老农哪里敢说,到底还是周县令有农作的经验,发挥出他“舌战群雄退兵二十万”的口才,领着裕亲王圆满完成春耕节仪式不说,还逗得裕亲王全程哈哈哈大笑。 容若和法喀、保康等人也笑,老农也笑,胸前戴着大红花的耕牛也欢乐地“哞哞”。 春耕节的日子,各个地方的耕牛都欢欢喜喜地过节,五台县的人本来就特喜欢爱护牛羊鸡鸭等等牲畜,今天更是对它们特别优待,田间地头到处都是胸带大红花的耕牛。 石溪道人眼见这幅画面,忍不住挥笔泼墨;容若亲身在田地里,感受到这种饱含希望的朴素情怀,灵感爆发即兴写词一首;保康跟着三舅舅,当然也下地,还端着小胖脸特专心地听老农们讲怎么伺候土地。 “首先种子要好。选种凭经验眼力。” “土地要松得好,肥要足。” “该浇水浇水,该抓虫子抓虫子,可不能偷懒。还要提前烧死多多的蝗虫卵,预备好捕捉蝗虫的事儿。” “……” “……” 保康听得眼睛眨也不眨,特认真。 周县令瞧着小阿哥关心民事,特欢喜地说道:“山西就是一个黄土高原,都是山地、盆地、台地……今年就要多种核桃、大枣,多种玉米和大豆、土豆。保证家家户户都可以吃饱还可以有余粮。” 保康:“还要修路,修好路,核桃、大枣卖到外面去。快乐大师听路过的商人抱怨我们的路还是不好走。” 周县令:“……”瞧瞧小阿哥这幅“操心”的小模样? “行,修路。村村通路,县县通路,通到外面去。” 法喀哈哈哈笑:“修桥铺路这个事儿,功在千秋,县令加油。” 保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挥臂高喊:“县令加油!” 周县令:“……” 周县令实在忍不住,特有范儿地一甩肩膀上的擦汗毛巾,也跟着小阿哥“挥臂高喊”:“县令加油!” 哈哈哈,哈哈哈,县令这造型……县里试验田的人都哈哈哈大笑,裕亲王从没有过这种真实地“与民同乐”的体验,感觉自己笑得腮帮子发酸。 一大伙儿哈哈哈笑着,在地头和老农们一起用春菜午饭,下午继续忙乎,有快乐大师,那当然还是笑声不断。 待到傍晚时分,一伙人踏着落日的余晖“满载而归”,裕亲王和法喀他们回去他们的临时住处,其他人上山的时候尽管身体特疲惫,可精神特兴奋,一千多台阶爬上去还是兴致高昂地谈笑风生。 师祖眼见他们这幅模样,也高兴。仔细看小徒孙,眉眼飞扬,眉梢眼角都是全然的欢乐,放下心来。 “师祖,保康今天学习了怎么种地。”保康一头扑到师祖的怀里,笑容灿烂耀眼。 师祖微微笑:“好。保康最聪明。” “师祖,保康聪明。”保康小小的自恋,呱呱地和师祖说说今天的趣事儿,可他兴奋了一天,如今到了师祖的怀里一放松下来,人就不由地打瞌睡,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慢了下来。 抬手揉揉眼睛:“师祖,保康困了。” “好。我们保康去洗澡。晚饭用了吗?” “用了。和王爷、县令、衙役们在县衙用的。农户们送来三条鲤鱼,县令自掏腰包杀了五只鸡。红烧鱼、炒鸡、炖鸡……保康吃了一碗蛋羹,两个菜包子,一份芝麻核桃仁。” “嗯,保康乖乖。” “师祖,保康乖乖。” 保康在师祖的怀里差点儿就睡了过去。跟着师祖一起洗漱沐浴,人还没到床上就睡得香甜。 师祖守着小徒孙,小小的担心。几位擅长医术的高僧都说保康睡得多是因为体质特别,师祖也知道小徒孙体质特别,可他还是担心。 “特别”,代表不一样,代表未知。 可师祖也只能是尽可能地护着小徒孙,照顾好他。 月牙儿弯弯,星星眨眼。二月二的夜晚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保康睡得正酣小腹一鼓一鼓的,师祖提着一盏罗汉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坐念经,走到自己寝室床头的方位,对着那一方墙壁一按。 一个暗室缓缓露出来,师祖念一声“阿弥陀佛”,终是抬脚走了进去。 ………… 第二天,大军准备完毕,整装待发,裕亲王和法喀公爷再次上山。 这一次,裕亲王见到了保康侄子的“师祖”。 初生的太阳透过晨雾落在菩萨顶上,落下一道道金光,出发的时辰快到了,可不见保康阿哥的人影子。 众人来到后殿,就看到保康阿哥穿戴着二十五衣的黄色大礼服袈裟,好不“帅气”! 金色的太阳光落在保康侄子的身上,好像变得更加活泼顽皮、明亮璀璨。可是,保康阿哥正在……两只胳膊抱着他的滑滑梯的柱子不撒手,一副恨不得打包带到京城的架势。 他的面前,一位老年僧人正弯腰耐心地哄着。 裕亲王知道保康侄子爱玩,可临行之际,居然这般舍不得他的滑滑梯和跷跷板,裕亲王直觉反应就是哈哈哈大笑…… 可他笑着笑着,越看这位老年僧人的面容轮廓,越觉得有几分眼熟,特别是他行动间的动作,说话时候的神态…… “师祖,保康要带走。”保康侄子的小嗓门铿锵有力,自觉浑身气势惊人。 “京城也有滑滑梯和跷跷板。保康不是写信去了京城,宫里一定会在宫里建滑滑梯和跷跷板。”师祖微微笑。 “……可是阿灵阿小舅舅说,那是宫里建造出来给皇子皇女们锻炼胆量的,一天只能玩三次。”保康侄子的气势减小,但说起“三次”,还是一副好不生气的模样。 “那是因为其他的皇子皇女们需要刻苦学习。师祖保证保康到了京城,一天想玩几次滑滑梯都可以。”师祖还是微微笑。 保康眨巴眼睛,不大相信的小样儿;裕亲王更不相信,谁敢保证? 可是…… “真的。裕亲王和大喇嘛说的,说保康到了京城,保康谁也不敢委屈保康,还说保康想玩就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保康小迷糊,皇帝真对他这么“好”? “……”裕亲王更迷糊,他什么时候和大喇嘛说过这话?保康侄子回到宫里当然是要好好学习。 这个时候,裕亲王和法喀等等人,都认为师祖是为了让保康阿哥乖乖上路,才说这么几句话哄着保康阿哥,都没怎么在意。就是法喀还因此琢磨怎么护着小外甥在宫里自在地玩乐,“三次”?那绝对太少。 可是那对老少都没有看他们。师祖发现小徒孙身上的气势卸了,上前一步抱住他,还是温柔慈爱地哄着:“保康莫怕。到了京城,还是和五台山一样,谁也不会不给保康玩。” 保康重重点头,胖脸“严肃”:“谁不给保康玩,保康揍他们哭。” “对。保康只管自己开心。觉得不开心了,就回来五台山。” “好。保康回来五台山,保康带额涅一起来五台山。师祖,保康的额涅一定喜欢五台山。” “保康说得对。” “……” “……” 老少两个自顾自地说着话,法喀和阿灵阿都鼻子发酸,低了头。裕亲王简直听懵了,他特想问问这位大师,宠孩子,能这么宠的吗?这不是真爱孩子,这是溺爱孩子。 ※※※※※※※※※※※※※※※※※※※※ 感谢在2020-05-25 17:58:45~2020-05-26 12:4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茜茜、梅西梅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垂柳飘飘 200瓶;无@痕 23瓶;檀兮榆兮、zzx、安、19798710、快乐时光 10瓶;沧海 3瓶;薇雨辰尘、浅若幽溪、莫挨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8 章 裕亲王面对小侄子的师祖宠爱小侄子的模样, 在心里决定,找机会和这位大师好好地谈一谈。 师祖哄着小徒孙,间隙看他一眼——裕亲王:“……” 不管怎么说, 保康阿哥被哄好了,这是大喜事。裕亲王心里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应, 摸摸鼻子,告诉自己,大度,大度,这是照顾保康侄子的人…… 裕亲王脸上露出笑模样——他面对这位大师也不知道怎么的,卡词儿,反正就是笑吧。 辰时正,师祖将小徒孙放下来, 弯身给他整理整理小袈裟;菩萨顶上的钟声一声一声地敲响,整个五台山都敲起大钟声,一声声,敲在人的心底深处, 敲在人的灵魂上。 山岳回响,云霄回荡。 山下的老百姓,不管是正在读书的小学生, 还是田地里的农人,街道上的摊贩行人……一起抬头看向五台山的方向。 保康睁大眼睛,看着山上的一切,亭台回廊,木兰树、桂花树、梅花树, 正在开花的迎春和晚梅, 他的小书房, 他的寝殿,他后山的小伙伴,熟悉的膳房,师兄弟们…… 保康努力睁大眼睛,他想要将这一切都看进他的灵魂里,最深处的地方,生生世世不忘记。 师祖抬手打一个佛号,牵着小徒孙的手。 四目相对,保康在师祖的目光鼓励下,硬是裂开嘴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山上人人脸上都露出笑容,不管多么不舍得阿哥回京,可总要阿哥开开心心地回京。 二月初三的早上,山上还有寒风凛冽,师祖领着小徒孙走在前面,脚步缓慢。 保康呆呆地跟着师祖的步伐,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腿可以再短一点,师祖走得再慢一点儿…… 保康呆呆地跟着师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出他生活三年的地方,这个庇护他三年的地方,这个给予他家庭的温暖和欢乐的地方…… 大颗大颗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掉在他脚下熟悉的地面上,融进泥土里。 保康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眼前模糊一片。 师祖看在眼里,没有表示,只管走路。众人看着他们的快乐大师无声无息地哭泣,懂事忍耐的模样,一个个的,都无比心疼,都跟着抹眼泪。 裕亲王看着这老少两个行走间的气势,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大师,一个三头身的胖侄子,可他莫名地心里一震。 裕亲王不光顾不得这老少两个走在他前面的“无礼”,他还不由地跟着心里发酸,难受。 法喀看着这一幕,则是更为心情复杂。 三年,只有三年,他的小外甥就可以回宫,他也亲自来接小外甥回宫,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小外甥这三年里在五台山经历的一切,成了他人生中永远抹不掉的印记,他永远不会忘记这里。而三年前他听到小外甥要被送往五台山的那个刹那,也成了他人生中永远抹不掉的印记,时刻警醒他。 法喀面色肃穆,凝重,走在裕亲王的身后侧。 他的身后,容若、阿灵阿、石溪道人三位老师,一起转头看向琉璃黄瓦下的后殿,默默的,记住他们在这里的快乐时光,接着抬脚迈步。 他们的身后,鸿德格和潘云两个孩子回头看一眼后殿,转身跟上他们的快乐大师,心里更多的是,对京城的向往和好奇。 ………… 前殿里,等候的大喇嘛抬手打一个佛号,领着五台山的和尚喇嘛,看向一步步走来前殿的老少两个。 师祖面色平静,快乐大师泪流满面。 “阿弥陀佛。”他轻轻打一个佛号, “阿弥陀佛。”师祖的声音也是平静。 “……阿弥陀佛。”保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意,话一落,又是一串泪珠子。 大喇嘛心里一酸,满心不舍得,还是领着人默默让开下山的道路。 辰时一刻,师祖和保康站在菩萨顶的庙门前,望着脚下的台阶,明明是平常经常走的,如履平地的台阶,今日,却又有了不同的意义。 裕亲王福全一身海水江崖的青色亲王袍服,身前身后五爪正龙补子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补子各一团,一身威仪地走在前面,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面容上,有着属于皇家人的气度和尊荣。 法喀上前一步。 “三舅舅抱着阿哥下山。” 保康泪眼朦胧,脑袋里空荡荡的,只知道牵着师祖的手不放开。 师祖摸摸他的小脑袋,将他抱到法喀的怀里。 保康在三舅舅的怀里,眼泪流得更凶。 一步一步,一八零八台阶,和他上山的时候一样,却又不一样。 一步一步,一千三百台阶,和他上山的时候一样,却又不一样。 他呆呆地望着不断远离的菩萨顶庙门,听着山上和他打招呼送别的小动物、各色植物的声音,慢慢身体开始颤抖。 不管保康怎么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回来,回到这个他的家的地方,可他还是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打湿了三舅舅崭新的官服。 他一定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他要给师祖养老,他要和师兄弟们一起练拳,他要守护这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他一定会回来! “快乐大师会回来!” “快乐大师会回来!” 保康大声地哭喊,泪水磅礴也没有知觉。他只知道自己要大声地喊出来,否则他怕自己会跳下三舅舅的怀抱,跑回山上。 “快乐大师会回来!” “快乐大师会回来!” 保康一边哭,大声呐喊。 他的胸腔里燃烧着火焰,火焰升腾,烧去他仅存的理智,他要大声喊出来,他要喊出来。喊出来他的意愿,喊出来他的心愿。 “快乐大师会回来!” “快乐大师会回来!” “快乐大师会回来!” “……” “……” 保康一声声喊着,五台山上一声声回荡着,山间响起各种小动物的嘶吼声,响起风吹动花草树木的簌簌声。 前头的裕亲王心里又是一震,脚步一顿。 三舅舅法喀紧紧抱着小外甥,眼睛发红。 后面的侍卫们,跟着大喇嘛的方丈主持掌院们纷纷打佛号。 三位老师、师祖……听着他们小阿哥发自肺腑的呐喊,都是眼睛微合,没有说话。 小阿哥会回来,他将来会自由来去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阻拦,可以改变。 而他们,相信他们看着长大的小阿哥。 “阿弥陀佛。”师祖轻轻打一个佛号,眼里带上一丝丝宠爱的笑。 “阿弥陀佛。”石溪道人也轻轻打一个佛号,常年苦着的脸舒展开来。 “阿弥陀佛。”鸿德格也轻轻打一个佛号,脸上有着憨憨的笑。 容若红润的脸上,露出一丝丝苦笑,随即又变成洒脱和自信。 阿灵阿年轻气盛的脸上,扬起一抹张扬肆意的笑。 众人离别的情绪让快乐大师这么一冲击,反而消减不少,至于快乐大师引起的山间异象,快乐大师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很正常,阿弥陀佛。 快乐大师·小保康,在他三舅舅踏下最后一个台阶,意识到自己这是下山了,要坐上马车踢嗒踢嗒地进京,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哇——哇——哇——”哭得那个大声,堪称天崩地裂、沧海桑田。 本来所有送行的人,接人的人,山脚下的人……都非常难过,正离别情绪最浓的时候,让快乐大师这么一哭,好像所有的伤感都让快乐大师哭出来了一样,自己只剩下乐呵。 裕亲王生怕笑场,顾不得和山西过来的官员们打招呼,也顾不得和大喇嘛、周培公等等人再寒暄道别,领着大队人马直接出发。 阿弥陀佛。皇上弟弟啊,二哥同情你。 听听保康侄子这个嗓门,听听这个肺活量……此时此刻的裕亲王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是来接保康侄子的,保康侄子进京后那就是皇上弟弟头疼的事情了,他只负责跟着保康侄子·快乐大师快快乐乐地笑就好。 裕亲王都这么想,其他人当然也都这么想,赶紧趁着快乐大师大哭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出了五台山,五台县再说。 就是法喀也怕小外甥脾气上来,来一句“快乐大师不要进京”,麻利地抱着他送给师祖,安排老少两个做到马车里,吩咐将士们快马加鞭。 伴随着快乐大师那个响彻天际的哭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好似火烧屁股一样地,出了五台山,出了五台县…… 五台山上的人、五台县的人,又哭又笑地望着大队人马过后的烟尘,都在心里默默念叨“佛祖保佑,快乐大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京城,皇上收到他的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件,得知“师祖”要送保康进京,五雷轰顶。 皇上一屁股跌坐在他的龙椅里,整个人都傻了。 反应过来后,他好像一个莽撞的年轻人一样,迈步腿就朝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跑。 皇上那呆傻急切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丝帝王的形象?可侍卫们和宫人们误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情了,谁都不敢拦,也不敢提醒一声,喊一声也不敢喊,纷纷避开让路。 皇上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也顾不得他的帝王形象,他也顾不得熊儿子即将回京的欢喜,只知道,他要找到他的皇祖母。 从乾清宫到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并不远,皇上跑得又急。二月初四的上午,太皇太后刚刚接见完一波请安的妃嫔们和命妇福晋们,猛然见到皇帝这般慌张无措地跑来,懵了。 苏茉儿赶紧领着人都退下去,自己守着殿门;皇上一口气跑到他皇祖母这里,憋着的那口气卸了一半,人也清醒了一半,可心里的执念更深。 “皇祖母,玄烨今天想要问清楚。”皇上面色红涨,呼吸急促,一句话说出来,只感觉声音是从天边传来。 太皇太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疼皇帝的模样:“什么事,慢慢说。” 可是皇上嘴唇颤抖,只喊“皇祖母……皇祖母……” 他的心里一声声念着那句话,卡在喉咙口,卡在他的心里,他说不出,问不出。 每每午夜梦回的想念和不甘,在皇上的五脏六腑里念来念去,整整二十一年,只能默默念,谁也不能说,梦话也不能说,克制,融进他的骨血里面,问不出来。 皇上的眼里都是泪水,声音哽咽:“皇祖母……” “皇祖母,保康的师祖,和保康一起进京。” 皇上终究是换了一个说法。 太皇太后愣怔。 “保康……”太皇太后想说,保康根本没拜师,没受戒,哪有“师祖”? ※※※※※※※※※※※※※※※※※※※※ 感谢在2020-05-26 12:41:42~2020-05-26 17: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始于初见、?whiterun dan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艳冷 10瓶;薇雨辰尘、11、一生轻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9 章 太皇太后愣愣地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玄烨孙儿, 此刻的模样,一个最不可能但又最“合乎可能”的念头生出,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心跳加剧, 袖筒下的手指开始颤抖。 皇上和他的皇祖母四目相对,看懂了皇祖母眼里的“惊涛骇浪”, 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皇祖母……皇祖母……皇祖母……”皇上痛苦地喊着那个再也喊不出来的称呼,以手掩面,痛哭不止。 太皇太后的心里也翻起“惊涛骇浪”。 太皇太后看懂了孙儿脸上的泪水,也听懂了孙儿那一声声“皇祖母”的呼唤中饱含多少感情,面对皇帝即使是哭泣也克制压抑的泪水,受伤无助的表情,人呆呆的, 身体一软,跌坐在炕上。 皇上踉跄一步上前扶住,再喊一声“皇祖母”,还是哭。 皇上哭得像一个小孩子。皇上也说不清自己该是什么怎么样的感受, 干脆趴在皇祖母的膝盖上放声大哭,哭出来他所有的伤痛。 就和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太皇太后恍惚间,好像看到八岁的小孙儿趴在她膝盖上大哭的样子, 一只老迈的手艰难地抬起,落在孙儿抖动的肩膀上,嘴唇哆嗦几下却无法和当年一样安慰劝说孙儿。 太皇太后的眼泪终是也落了下来。 宽敞空旷的偏殿里,太皇太后的眼泪无声无息,皇上的哭声尤其突出, 一声声哽咽着的“皇祖母”, 都响在太皇太后的心尖上。 ………… 墙上的鎏金金凤挂钟滴答滴答地走针, 太皇太后抱着哭得不可自已的孙儿,眼睛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太皇太后那颗苍老的,古井无波的心,再起波澜。 可是太皇太后冷静下来后,首先要面对的,是来自玄烨孙儿的感情爆发。 “皇祖母,玄烨要出迎。”皇上的声音里还带有哭意,脸上还带有泪水,可皇上那个声势姿态,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对老少的身边。 太皇太后一阵胸闷,对着最疼的孙儿气怒地大喝一声:“你是皇帝,你要做什么?昭告天下吗?” 皇上牙齿咬紧,额头青筋一根根地跳出来,气得太皇太后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皇上无法违拗皇祖母的心意,嘴唇紧抿咽下那句“玄烨就是要公告天下”的嘶吼,一头冲到里间的暖阁里自己洗了一把脸,一头冲出慈宁宫,好像一只负伤的猛虎。 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撅过去。 苏茉儿冲进来急切地喂太皇太后喝一口水,不停地给太皇太后顺背,好一会儿,才听到太皇太后那缥缈无力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茉儿满脸都是压抑的痛苦:“苏茉儿刚刚和梁九功打听,小阿哥到五台山半个月……从浙江云游回来——” 半个月?就见了一面?太皇太后呵呵笑着,显而易见是气得狠了:“继续说!” 苏茉儿真的不敢说,五年前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起去五台山礼佛都没见到人,哪知道…… “说!”太皇太后面含如霜,气得一拍暖坑。 暖坑上的炕桌一阵晃动,炕桌上的茶具哐当哐当响。苏茉儿赶紧再给太皇太后顺背,更加吞吞吐吐:“……很投缘……” “小阿哥当他师祖是亲人……一直喊师祖。” 太皇太后呆呆地听着,好似神魂出了窍一般。 彻底反应过来皇帝之前一心要去五台山,还不舍得回来的举动;彻底明白过来皇帝刚刚被她拒绝后的强烈不甘,她想笑,想哭,她想大问“长生天”,可她整个人好似雕塑一般,却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她那一颗为人母亲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她的笑,也早就没有了。可她也还有愤怒,不甘,和她的孙儿一样想要大声问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太皇太后面色哀痛,迈着老迈的步伐去佛堂礼佛,面对闻讯赶来的皇太后关切的眼神,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油锅里煎熬。 京城里,皇上一心想去迎接,太皇太后坚决不同意,祖孙两个闹起来,其他人纵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当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炮灰,一个个的,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都乖巧得不得了。 保康这头,二月三日的早上保康哭着下山,坐上马车听着送他的人的呼喊“快乐大师”的声音,一边哭着一边和人群挥胳膊告别…… 他一路哭着,不知不觉出了五台山,五台县,等他发觉到自己出了五台县,直接哭到嗓子沙哑,哭得天昏地暗,谁都哄不好的那一种。 最后他自己哭得累到极点,在师祖的怀里哭着睡着。师祖心里狠狠地松一口,众人都在心里狠狠地送一口气。 他们都以为哭完这一场应该没事了。哪知道夜晚住宿驿馆的时候,出了一件小事,一件……哈哈哈,哈哈哈,可以一辈子哈哈哈的小事。 中午和晚上的用饭,出来五台县当然不是五台县的味道,哪怕是五台山上的厨师,用五台山带下来的菜蔬专门做小阿哥的口味,那水和柴火不一样了啊。 小阿哥乖巧,遵循不能浪费食物的教导,特“懂事”地陪着师祖用完中午饭。 饭后散步,面对不是五台县熟悉的风景,又掉泪珠子,师祖耐心哄着。 小阿哥孝顺,还反过来哄着师祖。 众人都狠狠地夸小阿哥懂事,乖巧,小阿哥脑袋一扭,不搭理他们,他们也哈哈哈大笑。可是到了晚上洗漱的时间,小阿哥绷不住了。 每天早中晚都有一杯牛奶或者豆浆的小阿哥,坚决不用当地的牛奶,闹着要喝五台山的牛奶。 三舅舅法喀早有想到小外甥不习惯外面的饮食,早有准备,上冻的五台山奶块化开,就是五台山的牛奶。 再怎么天寒地冻还是习惯每天洗澡的小阿哥,勉勉强强地喝完一杯“五台山的牛奶”,坚决不要立马就睡,就是要洗澡。 没办法,侍卫们给烧了两桶水,小舅舅阿灵阿陪伴着,照顾着小外甥洗完一个热水澡。 最后,明明困到极点的小阿哥闹着不肯睡,嫌弃那床不是他的小床。 早有准备的师祖立马让人搬出来小徒孙睡习惯的小床。 三舅舅还直接把小床搬到他师祖的屋子里。 小阿哥终于不闹了,特有礼貌地和师祖、二伯、三舅舅、三位老师道晚安,带着一肚子“五台山牛奶”躺好睡觉。 师祖和小阿哥的房间有侍卫们以及武僧们守着,安全得很,众人面对小阿哥睡着后还能看出来“气不顺”的胖脸,心里念着“阿弥陀佛”,笑着打个哈欠也都去睡觉。 本来当是一夜好眠到天亮,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小阿哥今天一天情绪过于激动,还因为自我闹腾,喝牛奶的时间晚了,洗澡的时间晚了,睡觉的时间也晚了,晚上需要尿尿就没有按照“习惯时间”起夜…… 而小阿哥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 天塌了简直! 小阿哥因为身下湿了不舒坦大半夜的迷迷糊糊醒来,反应过来自己尿床的事实,只穿着一身里衣里裤小棉鞋站在门口,“嗷嗷嗷”“嗷嗷嗷”,愤怒地嘶吼,仰天地长啸…… 那架势,石头流泪,海棠和杜鹃一起泣血,六月天大飞雪! 师祖:“……”师祖弄明白情况,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来。 师祖都这样了,更何况其他人? 众人被小阿哥的“星夜狼嚎”惊醒,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念着小阿哥的小大人自尊心,可还是,实在忍不住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他二伯、他三舅舅、他的三位老师……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鸿德格和潘云一起嘿嘿笑;再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侍卫们,武僧们,奶嬷嬷和赵昌等等人都抖着肩膀笑,哈哈哈大笑—— 保康:“……” 浑身缭绕着熊熊火焰,大眼睛瞪得圆圆又圆圆,小胸膛一起一伏,小胖脸因为生气和害羞通红通红…… “师祖——!” 小阿哥这一声“师祖”里饱含多种不可言说的“羞愤”,自尊心受创的小孩子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恃宠而骄”,理直气壮的气势不亚于那视死如归的“击鼓鸣冤”。 可是,小阿哥这个肉嘟嘟的胖脸,胖嘟嘟的三头身……其他人更想笑,师祖也更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祖眼看小徒孙要气得要打人了,极力忍住笑,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 师祖抱着“张牙舞爪”的小徒孙坐到的床上,脸上眼里还是克制不住的笑。 “今天是特殊情况,后面师祖帮着保康注意,保证我们保康不再尿床。” 保康:“……” 来自师祖的实力一击,当胸血淋淋的,可他还不能说委屈。 保康气啊,即使后半夜他和师祖一起睡,有师祖抱着睡,还是气到不行,睡梦中挥舞拳脚。 想打人。 特别是第二天,面对所有人那“喜气洋洋”的眼神儿。 不能打,不能不搭理,还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保康窝在师祖的怀里,彻底焉巴。 可是保康还是太嫩了。他以为这些人笑一笑,过一些日子也就忘记了,哪知道…… 不光那些武僧,惦记大喇嘛等人都在等消息,发了一份信回五台山;不光他三舅舅也因为小外甥这难得一见的趣事儿,迫不及待地和他姐姐——皇后娘娘分享。 他二伯当天晚上就因为笑得太过,迫不及待地写信进京,八百里加急。 ※※※※※※※※※※※※※※※※※※※※ 感谢在2020-05-26 17:19:04~2020-05-27 12: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气羊羊、倩、~天~o(n_n)o~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垂柳飘飘 380瓶;清清 30瓶;白墨霜 29瓶;木槿汐、白胖团子 20瓶;铃兰、爱玩天使 15瓶;哼哼 12瓶;19798710、陌槿、雪、执着的淑女、肥cat 10瓶;一支穿云箭丶 8瓶;绛猫 7瓶;麻麻每天都说我胖、熊宝宝要吃肉 6瓶;清彤、黄橙橙、栗子 5瓶;34126796、九月二十末、星辰、kimti5、谁知道呢? 3瓶;34508967、11、子苓 2瓶;薇雨辰尘、瓶邪and黑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0 章 送信的信使甩鞭子轻轻抽打马屁股。 当天下午大喇嘛等等人看到信后, 放下一半心特痛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保康是听不到了。 他三舅舅的信走的是一般快信, 暂时皇后娘娘还收不到,暂时也不会知道她儿子,保康阿哥·快乐大师——尿床了—— 可是京城的皇上? 皇上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了信件,误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他看完信后狠狠松一口气,至于他二哥因为这点小事兴师动众发“八百里加急”,皇上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他二哥的意思, 很应该。 松了口气, 皇上就有心思琢磨其他了。 先是他二哥的问题:“……臣兄总觉得,保康侄子的师祖面善,端其言行气度, 也不像是普通人,我们家——有哪位出家的先人吗?臣兄面对他的时候, 总觉得……总觉得……要礼让, 要敬着,气短,没胆……” 皇上擦擦眼泪。 再看, 他儿子保康——尿床了! 皇上愣了片刻, 也忍不住笑出来。自从和太皇太后僵持, 皇上的脸上就是“风云密布的阴沉沉”, 此刻他这一笑, 梁九功他们这些乾清宫的宫人们都念“阿弥陀佛”。 可是皇上心情好了很多,不光笑, 还需要分享:“梁九功, 你看, 我们的小阿哥打从两岁半就知道尿床不好意思,哪知道这三岁半破功了。” 皇上笑得一脸骄傲,眼里的笑里也都是为人父的骄傲;梁九功赶紧跟上:“小阿哥三岁半,还是孩子那。” 皇上笑得更为畅快:“不错。保康还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还没长大,还得及和他,和他的额涅,兄弟亲人们培养感情的小孩子。 皇上一时间胸腔里鼓动着他对保康熊儿子的愧疚和想念,以及儿子还没长大就可以团聚的那份庆幸和欢喜。 可是皇上有心去和皇后分享分享,又怕惹得她掉眼泪;习惯性地想去慈宁宫,又因为这封信更想早点见到“他们”,又想起来他正和皇祖母僵持着…… 至于皇太后,暂时皇上和太皇太后不约而同地瞒着皇太后,皇上也不能去找他皇额涅…… 皇上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两三次,还是觉得只和梁九功说说不尽兴,抬脚去了南书房,和他的亲近大臣们讨论讨论…… ………… 保康无知无觉,当然不知道当今皇上和一帮子大臣们就小儿尿床的问题,展开各种“为人父亲”的骄傲讨论,引经据典,牵涉到医学,小儿教育等等等等,还写了诗词,做了赋…… 保康还在因为他的“大意失荆州”而郁闷崩溃,当天下午天上下起来小雨,他也觉得那是老天爷都在同情他,一天下来都是人前撑住场面“输人不输阵”,唯有和师祖单独相处的时候各种无精打采,默默“悲愤伤心”。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放晴,可是大队人马顾忌路途颠簸,做马车不舒服,还是走得很慢,保康在马车里完场三位老师布置的功课,依赖地窝在师祖怀里不动弹。 师祖抱着撒娇的小徒孙,看向马车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微微笑。 马车轱辘轱辘,马蹄子踢嗒踢嗒。两天后大队人马进入山西大同府的蔚州灵丘县地界,师祖因为心疼“乖巧”的小徒孙,立即领着他出马车,逛街,吃蔚州当地美食,看蔚州美景…… 三千年蔚州飞狐古道,雄壮甲于诸边的铁城。同样是群山林立,各民族混居的地方,可是保康面对蔚州和五台相似又不相似的风景,还是兴奋,特别是那个苦荞凉粉,滑润爽口,略苦微麻的独特风味,吃得那个嗷嗷叫。 “师祖,保康要吃辣子。” “辣子,是四川那边的辣子?可以吃,但不能多吃。” “那师祖,这里有辣子吗?” “暂时没有,晚些让你二伯写信到京城,让他们在皇庄里种,今年应该来得及。” “好。” “师祖,我们还去看其他风景吗?书上说这里是五台山、太行山、恒山三大山脉余脉的交接处,今天一大早鸿德格和潘云都跟着三位老师骑马出门了。” “保康想看,我们就去看。” 保康:“……” 大眼睛眨巴一下,定睛看看师祖,发现师祖没有哄他,也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耐不住激动一头扑到师祖的怀里,嗓门清脆响亮:“谢谢师祖。师祖,还有玉皇阁。” “好,还有玉皇阁。” 登临玉皇阁可凭槛眺望塞外大好风光,为历代文人墨客游览胜地。可是玉皇阁在蔚州北城,不在他们的路线内,可是师祖知道小徒孙的小心思,抱着小徒孙,还是笑。 老少两个在蔚州玩得开心,一点儿也没有要启程的意思。其他人也都觉得,应该给予小阿哥一定的“特殊照顾”,照顾照顾小阿哥受伤的小心灵。 疼爱小外甥的三舅舅直接和裕亲王商议,干脆大队人马停下来修整几天。 裕亲王:“……” 裕亲王面对宠溺外甥毫无原则的法喀公爷,气呼呼地反问:“南边的战事……你真要不参加了?” 法喀毫不在意的点头,他还真没盯着南边的战事:“水师之事,一直都有明珠、姚启圣、李光地、施琅他们在跟进,凭借施琅的能力,打下来完全没有问题。” 裕亲王不同意:“人人都夸施琅有才能,我也同意。可他人能信任吗?” 法喀看一眼裕亲王,目光严肃:“可以信任。施琅从坚决反清,跟随郑成功去小琉球勤王,和郑成功意见不合,闹翻,再到只身逃离小琉球,郑成功杀害他的父亲和弟弟,他一怒之下投靠朝廷一心反郑成功……” “这中间的过程,很实在。尽管他上次跟随郑芝龙投靠朝廷,半路又回去反清。但是,这次,不管他最后心里有何犹豫,他,不再有退路。” 大势所趋,大清统一中原和沿海,除非施琅出洋不做华夏人……裕亲王听懂了,可他还是不认同:“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施琅一个人领兵。” “不过这个事情我们回去再说。你不着急,我知道了。可,这些人,那位大师,他们这般宠溺小阿哥,这如何使得?” 法喀:“……” 法喀想问裕亲王,哪方面不使得?面对裕亲王的冷脸乖觉地摸摸鼻子,随口说道:“小阿哥还小那。” 裕亲王气闷。 “你还天天说现在的八旗子弟天天斗鸡遛鸟不争气,到了自己小外甥的身上就这般纵容。小阿哥作为皇子,将来就是不领兵作战,那也必然是文武双全……” 布拉布拉,裕亲王一通念叨,大致意思就是小阿哥这般玩乐是不行的,需要慢慢改变,变成标准的皇子的样子。 法喀安静地听着,听完还重重地点头。 “王爷说得很对。” “师祖和小阿哥大约申时回来。” 法喀眼神儿鼓励,还重重地抱抱王爷一下。 裕亲王:“……” 裕亲王先是眼睛一亮……接着气得深呼吸再深呼吸。 摔咧子!他要有胆子,他还用和法喀磨嘴皮子?他早自己去说了。 裕亲王生闷气,可是法喀也骑马出了驿馆,说要准备一些当地土特产——咳咳,反正法喀自觉,他是不敢和师祖提出这个问题,裕亲王……有胆子裕亲王自己去说。 裕亲王:“……” 皇上弟弟如果给他回信,应该是明天才到,如果皇上弟弟知道并且愿意告诉他。裕亲王决定等到明天看看能不能收到信再说。可是裕亲王做好了打算,晚食后散步的时候,他看到师祖找法喀说话,忍不住了。 这位大师对上他这个“裕亲王”,要么不搭理,要么淡淡的一眼其中意味自己体会……对法喀却是这般和气,还谆谆教导! 裕亲王心里升起不服气的情绪,让侍卫盯着大师的小院子,等法喀从里面出来后,自己“慢悠悠”地踱着八字步,来了。 “大师好。”裕亲王端着他身为“亲王”的气派,“贤王”的气度。 “阿弥陀佛。裕亲王好。”大师没看他,抬手打一个佛号。 裕亲王:“……” 不求大师你喊一声“王爷”了,能不能不要喊“裕亲王”? 裕亲王莫名地,心里升起一股特别扭的情绪,更是端着他“亲王”的气派,“贤王”的气度,有模有样地说道:“大师照顾小阿哥三年,劳苦功高……” “本王在五台山上的时候,就想见一见大师——后来事情忙碌,一直无缘得见,上路后也琐事缠身,没有和大师好好说说话,一直深为遗憾。” 可是师祖还是没看他,盘膝静坐,一副出家人出尘脱俗,无心俗事的姿态。 “阿弥陀佛。随缘即可。” 裕亲王胸口一堵,再出口语气就不由地有些气冲冲:“大师宠爱小阿哥,本王知道。可是小阿哥虽年幼,却也是皇子。作为皇子,自有其言行举止的要求,日常作息的……” 裕亲王说着说着,卡壳。 因为师祖抬手,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裕亲王呆立当场,好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呆头鹅。 裕亲王内心咆哮,恨不得狠狠摇摇皇上弟弟的肩膀,问问他“这位大师是何许人也”。 裕亲王深刻领悟到,他皇上弟弟派他来五台山根本就是另有“目的”——一定是他在师祖的面前吃瘪了,让他也来感受一番! 对,就是这样。 “天色不早了,大师早点休息。”裕亲王感觉他是逃走的。 “阿弥陀佛。”师祖打一声佛号,转头看向里间门口的小徒孙。 保康嘻嘻笑,几步上前窝到师祖的怀里:“师祖,保康洗澡的时候就听到二伯的动静,可是保康洗完澡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二伯也没发现。师祖,二伯他好笨笨。” 师祖微笑:“言语无忌。他是保康的二伯。” 保康点头,“师祖,保康知道,二伯秉性忠厚。” “师祖,二伯他是皇帝的二哥,怎么是皇帝做了皇帝?皇帝还怎么信任他?” 师祖一愣神,不过师祖也觉得小徒孙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当下就抱着他娓娓道来:“当年,皇家要选太子,问三个长成的皇子的志向。你二伯说:‘愿为贤王。’” 保康小小的惊讶。 师祖面对小徒孙眼里的惊讶,也是微微感叹:“那个时候……皇位顺利交接,也是大清和百姓的福祉。” “皇帝,三岁出天花,扛了过去。平时看着身体也好,读书更是非常有灵性。皇家选他,也是应当。只是难得裕亲王礼让恭谦,现在对皇帝还是唯马首是瞻,殊为难得。” 保康眨巴眼睛,笑得那个开心:“那师祖,做皇帝,一定要出过天花?师祖,太子殿下也出过天花,身体也好,读书也好……” 保康的意思,太子殿下出了天花扛过来,岂不是上天注定的太子人选? 哪知师祖轻轻摇头:“不是‘一定要出过天花’。出天花,扛过来,只是一个优势。” “这些年皇帝不断推行汉家的‘人痘法种痘’,皇子们大多都去‘种痘’,出天花扛过来不再是优势。” 保康的小心肝儿一颤,顾不得太子殿下的事情,睁大眼睛问道:“师祖,保康也要种痘?” 师祖:“嗯。” 保康:“……” “师祖,保康不要种痘。师祖,保康保证长命百岁。” 保康眼巴巴地看着师祖。他虽然没见过,但日常听听山上的大小和尚提起天花的恐惧,种痘的成功几率,他就本能地觉得害怕。 “师祖,没得天花的人去种痘,一百个里面总有一个扛不过来,不是一定成功的防疫。” 保康可怜巴巴的,师祖终于从善如流地点头:“保康说得对。可是不种痘,就有一半的几率得天花。万一得了天花……就算可以扛过来,也会有一半的几率留下一脸麻子。” 保康:“……” 保康瞬间想起“县令”那一脸“代表光荣”的麻点儿,不由地打个哆嗦,两眼发直。 脑袋埋在师祖的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祖,保康不要毁容。师祖,保康不要毁容。师祖——” 保康真的吓坏了,上辈子毁容那是为了活命,很值得,可是这辈子若因为生病,不对,因为种痘得了一脸小麻子…… 师祖让小徒孙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想说脸上有麻子不是毁容,没人会嫌弃因为天花脸上有麻子的人,可是……确实不大好看。 师祖哄着小徒孙去睡觉,还承诺他,可以有裕亲王和京城的太医们研究,完全防疫的种痘之法,再给保康种痘。 保康勉强睡着,梦里,一会儿是自己患了天花丑丑的,小姑娘和小孩子一看见就害怕闪避的眼神;一会儿自己得了天花,好了,得了一脸麻子……小姑娘和小孩子一看见就嫌弃…… 奶嬷嬷发现小阿哥睡得不安稳,耐心哄着也没效果。师祖半夜起来听到动静,抱着小徒孙到自己的床上,搂着他睡,好歹才是睡得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收到皇上弟弟回信的裕亲王,面对保康侄子的要求,埋头写信。 阿弥陀佛,皇上弟弟,不是二哥不厚道,是二哥不敢说一个“不”啊。 保康侄子要吃辣椒,从四川找种子在皇庄种;保康侄子害怕人痘种痘法,让太医院和种痘局赶紧研究,不管什么方法都试试;保康侄子在四季清凉的五台山长大,他的住处不能太闷热,需要好好设计…… ※※※※※※※※※※※※※※※※※※※※ 明天加更。立flag。万字送上吼,保证30晋江币吼吼。 感谢在2020-05-27 12:44:02~2020-05-27 17: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zilan 10瓶; 2瓶;芸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1 章 裕亲王刷刷刷, 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写完长长的一封信,正要拿给大师看看还有需要添补的地方不,发现墨迹未干, 又拿回来。 保康发现二伯的动作,咧开嘴巴笑,接过信纸,用内力一烘,瞬干。 裕亲王:“……” “阿哥这个方法好!” 裕亲王挺郁闷,保康自然是小小的得意。 “阿弥陀佛。雕虫小技, 不值一提。” 裕亲王:“……”当年谁和他说有了火器内力没用的, 谁说的,害得他当年没学。 裕亲王坐下来闷闷地独自喝茶,保康捧着信给他师祖看, 师祖轻轻摇头兀自用茶,他就自己看。 他看完二伯的信件, 对“文言文”节约纸张节省笔墨的情况有了新认识, 对于二伯也有“新认识”——瞧瞧二伯这份封信写的,估计皇帝看完信不光会含泪答应,还会对他这受苦的五台山小和尚心怀愧疚…… 当然, 这对于忠厚的二伯来说, 那就是真情流露。 “二伯, 天花很可怕吗?” “当然。二伯小的时候, 整个京城发生天花, 那个情形……一人得病,传染一家, 轻者十生□□, 重者十存一二……二伯记得当时的老百姓都说, 孩子出生只能算半条命,躲过天花,才算真的有条命。” 保康听得心惊肉跳,将信件放好,跑到二伯的身边,眼巴巴地问道:“二伯,我们除了人痘种痘法,还有其他方法吗?” “只有一个,远离人群。” 说起这个裕亲王也皱眉,“痘衣法,接种的人穿上天花患者的衣服;痘浆法,用棉球沾上疮浆,塞到接种者的鼻孔里;旱苗法,把痘痂磨成粉末,吹入鼻孔;水苗法,把痘痂细细磨成灰,用水调匀,再用棉花沾了塞入鼻孔。” “不管那一种,都是需要得过一次天花,才算是彻底安全。因为主动接触,比自己被传染,毒性低,得天花后病情也比较温和,一般都可以扛过来,阿哥不要怕。” 保康:“……” 他就知道二伯对完全防疫的种痘之法根本不抱有希望,看一眼师祖,估计师祖也有一半是哄他的。 不甘心的保康缠着二伯具体地讲述天花的事情,大体明白,人痘,就是类似现代社会的疫苗防疫,不过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可他一面感叹老祖宗们的医学智慧,一面还是不想接受。 一想到很有可能会留下一脸麻子,他就本能地拒绝。 “二伯,西洋国家没有好的方法吗?”保康在梦里得到的认知,西洋国家的人也是挺聪明的,飞机导弹都是他们先发明的,可是他饱含期待地看着二伯,得到的答案却是小小的吃惊。 “从西洋来的传教士都说,他们国家的天花更为严重,疟病也比我们这严重,还有那鼠疫不断,一连几个城都传染,幸存者不过几千。” 保康傻眼了。 疟病他知道,“后世”的大非洲还有很多人得这个病,中国的科学家屠呦呦发明的药剂最好。 可是天花和鼠疫,鼠疫先不论,天花这么严重的传染病,他没有听梦中的人说过,梦中的人也不种痘,那就是说,天花在后世得到了全面控制,至少在他的梦里,只听过艾滋、疯牛、非典…… “二伯,一定有方法可以完全防疫。”保康信心满满,转头看向师祖:“师祖,保康一定找到方法,完全防疫。” 师祖微微笑:“师祖相信保康。” 裕亲王:“……二伯也相信阿哥。” 保康胖脸严肃,重重点脑袋下保证:“师祖、二伯,保康一定可以。” 师祖和二伯:“……” 师祖还是微笑鼓励,二伯……大声鼓励。 可是保康是真的觉得他可以。就算梦里梦外不是一个时空情况也应该大多相似,或者他梦里其实听说过,可他没在意;或者现在的大清已经完全防疫了,只是距离那一个点,就差那么一小步,一个小小的步子。 五台山地处清凉,每年查出来的天花病人大多是少数的外地人,可当地人还是谈“天花”色变,京城人多又闷热,肯定更加可怕。保康每天苦思冥想,除了日常的练拳敲木鱼学习做功课等等,剩下的时间就是捧着医书“钻研”。 特别是保康听鸿德格说:“他父母族人就是因为害怕天花,才不敢进京请安……”简直疯魔了一般。 日也想,夜也想,脑袋想破,距离五台山越来越远他都没注意,咳咳,当然他没忘记故意拖慢队伍速度多和师祖相处。而且师祖、法喀、容若等等人觉得他最近烦恼天花的事情过于紧张不安,经常主动带着他下马车逛逛…… 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去当地寺庙拜一拜,听各地方不同的段子,在街上看江湖混混玩“仙人跳”,协助地方县令惩办一个据说关系很硬的盐商子弟…… 裕亲王眼看他们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算下来一天不到三十里路,有心想提醒他们一句,每次都因为皇上弟弟的那封回信偃旗息鼓。 回信里除了感谢和鼓励他多多地写保康侄子的日常趣事之外,对于他的问题,只有保康侄子使用的一个文章符号“……”,他能怎么办? 好在这帮子只顾着宠孩子的人,在出门逛街的时候遭遇两小股小规模的刺杀行动,意识到安全问题有所收敛,否则他真怕他们要在路上逛到“地久天长”。 二月十四,保康和师祖一行人到达蔚州涞源县,山西省和直隶交接的地方,过了这里就是顺天府地盘,距离京城的路程还有一半。 这期间裕亲王一共收到皇上弟弟六封来信,除了一封表示保康的要求都照办,其余五封就是催促、催促加催促。 裕亲王绞尽脑汁地给皇上弟弟写了三封信推脱,终于可以写一封信表示好消息——他们大约还有十天就到京了。 四百五里路,快马加鞭不停,大半天就到了。可是师祖和保康阿哥,老的老,小的小,裕亲王觉得,说十天,七八天能到是惊喜,万一就十天能到,皇上弟弟也不会太着急。 可是皇上如何不着急? 皇上日日盼,夜夜盼,那个望眼欲穿的架势,急得简直要跳起来。 “皇祖母,玄烨要出京。”二月天里,急得嘴上长水泡的皇上灌完一壶凉茶降火,一出口就是要出京。 “皇帝要去迎接自己的儿子?”太皇太后手捻佛珠,眼睛没睁开,只淡淡反问。 皇上默默不做声。 皇上的心里,他的皇祖母,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照顾他长大,娶妻生子,夺权鳌拜,担惊受怕地支持他八年战争平定三藩……如果可以,皇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惹得皇祖母伤心的人,可是皇上想去。 自从他问出来,自从他亲眼见到皇祖母的反应,就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念头疯长。 “皇祖母,玄烨想去。”皇上坐在炕上,坐在皇祖母的对面,又说了一句,面色哀伤声音里带有哭意,但语气却是更为坚持,“皇祖母,玄烨想去。” 太皇太后扯扯嘴角,想要劝阻,却感觉自己浑身内外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太皇太后露出一丝丝冷笑:“福全跟着,几乎一天一封信,皇帝都看到了。” 皇上咬牙回道:“玄烨看到了。” 皇上让他二哥福全去五台山,他虽然不想承认,可皇上无法欺骗自己,其中那隐隐的试探。 可是皇上听着他皇祖母的话,想起他二哥在信里诉说的各种“遭遇”,以及他自己在五台山的“遭遇”,突然心生一种“胆怯”的心理。 可皇上还是想去。 “皇祖母,玄烨还是想去。” 皇上的声音低低的,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响在他的心口上。 太皇太后不说话。 皇上眼里有泪,可皇上到底还是无法不顾及他皇祖母的感受。 心里着急上火的皇上每天数着时辰等啊等,不停地写信催他二哥,终于等到他二哥的信件。 二月十五,和他的皇上弟弟心有灵犀的裕亲王,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快马加鞭地来到。 十天,一百二十个时辰——不对,已经过去了一天,还有一百零八个时辰。 皇上恨不得他二哥带着大队人马一起来一个八百里加急。 皇上觉得,如果十天之内等不到人,他非发疯不可。 可皇上还真没等到。 涞源县东邻涞水、易县,西接山西灵丘县,位于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山交汇处,是拒马源、涞水源、易水源三源发祥地。山地多,水也多,境内群山起伏,沟谷纵横,多民族混合居住的地方,民风彪悍,可也朴实。 保康和他师祖两个人不光兴冲冲地爬这一段的太行山,还去实地看了拒马源、涞水源、易水源三条河流,还跟着三位老师实地勘测这里铁矿石和铜矿石的开采冶炼情况,和匠人们蹲在一起蹲了一天。 这么一耽搁,他们进入直隶易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裕亲王特后悔和皇上弟弟说十天,正打算好好和保康侄子商量一下赶紧赶路…… “师祖,保康带师祖去看狼牙山。”保康侄子兴冲冲的,好像献宝一样和他师祖说要去看狼牙山。 “好。我们去看狼牙山。”师祖如是说。 “这里还有秦汉紫荆关、千年古城燕下都,还有当年唐玄宗立下的老子道德经幢,正好快乐大师对唐朝书法感兴趣。”法喀如是说。 “这里地处太行山区向平原过渡的倾斜地带,虽七成地方为山地,但是地势由西向东下降明显,流水落差大,易患水灾;而且摩天岭、平顶山、云蒙山、狼牙山等等山体多为水流侵蚀……正值春汛,最好赶路。” 石溪道人担忧的话音一落,裕亲王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听到容若那兴致勃勃的声音:“‘万里蜿蜒壁,千峰拥塞门。’来到易县,一定要去紫荆关和老子道德经幢看看。” 接着就是保康侄子兴奋的呼喊:“师祖,三舅舅、三位老师,鸿德格、潘云,我们明天就去狼牙山,明天后天去紫荆关和老子道德经幢。” 接着就是众人兴致高昂的议论声,比如明天先去拜当地寺庙,路线怎么安排最好,明天中午吃什么,在哪里吃…… 裕亲王在门口听得欲哭无泪,他特想和保康侄子说一说“你师祖真不像是没来过易县的人……”不敢。 裕亲王当天晚上紧急给他皇上弟弟写信,布拉布拉一大通,尽可能委婉地解释,他们到易县了,可能多玩几天……可他涂涂抹抹地花了半个时辰写完了,想起皇上弟弟一天一封信催他的架势,又不敢发出去。 可他不发,他皇上弟弟的人肯定也会发信?裕亲王不大确定,他磨磨蹭蹭的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总觉得石溪道人的提醒让他非常不安,到底还是在出门前安排快马将信件送出去。 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易县今年平平安安的,保佑他们顺顺利利地进京。 裕亲王在心里一直念佛,可事实证明,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不大灵的。 康熙二十一年的二月十八小雨,可是保康领着师祖看狼牙山的兴头不减少。十九还是小雨,众人穿着蓑衣雨鞋去看老子道德经幢,还觉得别有一番体悟。二十日这天的早上又下雨,不说众人都没当回事,就是当地人也都没当回事。 “这样小雨下着下着才好,比那一场大暴雨……哎呀,这样才好。” “那可不?我这几天看小雨里的狼牙山,特好看。” “书生吟诗作赋了没?不过这两天小雨,山上的地衣好起来了,明天天气好我们一起上山。” “好,上山捡地衣,挖春菜。” “……” “……” 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兴致勃勃地议论今年的“春雨贵如油”,保康听着更为兴奋:“师祖,明天天气放晴,保康也去山上捡地衣,挖春菜,就去狼牙山。” 师祖不知道小徒孙为何这般钟情于狼牙山,可是小徒孙提出来了,他就答应。 “好,师祖和保康一起上狼牙山捡地衣,挖春菜。” “谢谢师祖,保康给师祖做地衣炒鸡蛋。”保康一拍胸膛,说大话不打磕绊。 师祖:“……好。” 其他人则是特不客气地哈哈哈,容若老师特纳闷地问道:“哎呀,哪位老师教导快乐大师做菜啊?” 阿灵阿小舅舅也表示好奇:“还地衣炒鸡蛋,地衣不好捡,不好清洗,是谁这么大方拿来给快乐大师练习做菜?” 石溪道人瞧着小阿哥“横眉竖眼”要生气的架势……也跟着:“如果能吃到一口快乐大师亲手做的地衣炒鸡蛋,哎呀,此生无憾。” 保康:“……”生气啊哟。 “保康在膳房看和尚们做过!”保康大声证明自己会做,“保康也看和尚们怎么清洗。” 他这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法喀舅舅也笑:“看和做是两回事。我们快乐大师不着急,等快乐大师长大到灶台高,喜欢再学着。” 快乐大师·小保康:“……” “师祖——”保康寻求师祖的支持。 师祖其实也在笑,快乐大师目前三头身,虽说二月天厚棉服换成薄棉服,可这加上蓑衣斗笠雨鞋,整个人就是一个埋头的小鹌鹑,标准的方形圆——师祖都想象不到小徒孙长到灶台高的样子。 可是小徒孙被打击了,正委屈巴巴地等着那。 “……师祖支持保康,明天捡回来地衣,有保康掌勺。” 保康立即笑开了脸,转头对着师祖特高声地回答:“师祖最好。” “师祖,保康还知道怎么做凉拌荠菜。” 师祖:“……好。” 快乐大师的一片孝心,众人都明白,可瞧着他的小样儿还是忍不住“打击”一二。 阿灵阿直接说道:“上次快乐大师也说小舅舅最好。” 快乐大师:“……坐马车喽。” 快乐大师迈开腿就朝街头的马车跑,第一次发现马车这么体贴可爱。 阿灵阿:“……” 众人:“……” 侍卫撑着伞,师祖给小徒孙脱去斗笠蓑衣和雨鞋,抱着他上马车,反应过来的众人正要打趣他,就看到快乐大师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眉飞色舞,笑得灿烂耀眼且调皮邪气—— 阿灵阿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摸摸他的小光头。 再次被摸头·保康:“……” “三舅舅——” 快乐大师和三舅舅告状,三舅舅立马瞪一眼弟弟。 阿灵阿呆。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裕亲王看到阿灵阿这个混小子吃瘪也哈哈哈大笑。 鸿德格和潘云一起“嘿嘿嘿”;快乐大师抬手打一个佛号,声音小得意;师祖对于他们的闹腾也是笑,最后阿灵阿本人也忍不住笑出来。 脱去斗笠和蓑衣雨鞋放好,坐进马车里,随着快乐大师一声“出发紫荆关喽”的欢呼,骏马嘶鸣,朝“畿南第一雄关”紫荆关而来。 位于易县城西北方向一百里处的紫荆岭上,建在依山傍水,两峰对峙的广阔盆地内,四周形成天然屏障,是京西内长城上一处重要关隘,也是和居庸关、倒马关并称的“内三关”之一。 还是进入太行山的要口之一,“太行八径”的第七径的“蒲阴径”。 容若老师特尽职和他们介绍:“关城东为万仞山,你们看,千岭耸立,峭壁悬崖;城西有犀牛山,看像不像一头牛?蜿蜒向西,与盘石口相接……” “这就是‘一关雄距于中,群险疵于外。’壮丽雄伟,屹然为畿辅保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保康在三舅舅的怀里,听着天地万物呼吸的声音,听着雨丝的声音,听着容若老师、石溪道人、小舅舅他们都略低沉的声音,眼睛望着眼前的紫荆关,好似不够使唤,永远也看不够。 “始建于战国时期,汉时为土石夯筑,称上谷关,宋、金时名金坡关,后因山上多紫荆树易名紫荆关。历经各代扩建,修葺,到明洪武初年,改用石条作基础,以砖砌面封顶,并用石灰碎石灌注。” “明成祖迁都后,大兴土木。改筑、扩建关城,增设城堡、隘口,开凿盘山道等,使紫荆关形成一个较完备的防御体系——控扼西山之险,为燕京上游路,通宣府、大同。山谷崎岖,易于戍守。” “历史上,紫荆关曾发生的战争达一百多次。金贞祐元年成吉思汗攻居庸关不克,分兵紫荆关击败金兵,又从内夹攻居庸关。明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蒙古瓦剌部攻破紫荆关进逼京城。” “……” “……” 师祖眼望面前的紫荆关沉默,鸿德格听到石溪道人说起金贞祐元年的战事,也沉默,潘云双手握成拳,也沉默。 郑重地拜拜关前的庙宇,和庙里的和尚们念一遍经文;沉默地穿过棋盘一样的营地,崎岖的十八盘盘道露出一角。 十八盘关路,由底升巅,崎岖若羊肠之险,东倚于岩旁,后天之畔,西临乎洞壑,蟠地之绝崖……南城两都,北极边陲,迁客骚人多游于此……既是关内关外联系的必经之路,又是关内关外战事的集中地。 保康被三舅舅抱着踏上十八盘,经南天门至奇峰岭山顶,路过南天门的“畿辅第一雄关”石匾,仔细观摩后对着门外西坡上的一个,“天子阅武处”的碑碣,大为惊讶。 “师祖,这字体,是‘县令’的字体?”这确实是“县令”的字体,保康绝对不会看错。 ※※※※※※※※※※※※※※※※※※※※ 感谢在2020-05-27 17:12:41~2020-05-28 13: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绛猫、子苓、你还是要幸、蜗牛左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nior 30瓶;甜甜的蜜 20瓶;26307104 19瓶;小萌新、呀呀、一灯、19798710、zzx、小火焰、折翼的天使、歪带帽书生 10瓶;式微不是薇 8瓶;陌槿 6瓶;子苓 5瓶;芸芸、木子、嘟嘟狗 2瓶;加油吧,单身狗、hah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2 章 ………… 南天门门口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其他人都愣愣地一动不动。保康看一圈儿,心里头更为奇怪,就是石溪道人、鸿德格、潘云几个人也都一脸懵。 保康抬手揉揉眼睛, 再定睛一看,没错儿,是“县令”的字体:“师祖?” 保康语气疑惑;师祖看一眼小徒孙,也看一眼那个“天子阅武处”的碑碣,轻轻点头:“阿弥陀佛。确是‘县令’的字体。” 其他人:“……” 凡是知情的其他人都是心脏剧烈跳动。 师祖你怎么能说那?师祖你不能说啊。“知情人”都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一起张口, 可是嘴巴张开,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舅舅发挥他大将军的应变能力,反应特快地,特干脆地, 脸一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裕亲王反应过来自己的疏忽, 也想和法喀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可是…… 纳兰容若、阿灵阿都一起看向他, 都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引得快乐大师也看向他。 石溪道人、鸿德格、潘云也看向他。 裕亲王懵。 裕亲王呆呆地站在那里,脑袋急速运转,偏偏他越着急脑袋也不灵光, 偏偏鸿德格等不到裕亲王的回答, 当场发挥他“铁憨憨”的直觉, 接口说道:“是不是皇上来紫荆关阅兵, 留下的碑碣?” 保康:“……” 裕亲王:“……” 石溪道人摸着胡子, 琢磨道:“应该是。” 潘云好奇地跑到西坡上想要看得更清楚,鸿德格也耐不住, 皇上的亲笔, 不说磕头行礼, 膜拜一番总是要的。 两个孩子都挺激动。潘云还说:“快乐大师,皇上的字好看。是学得董其昌。原劲秀逸,平淡雍容,字间与行间疏朗匀称,典雅静穆之气充盈字体之间。” 潘云清楚地记得,他初初上山,得知快乐大师是皇子阿哥时候的震惊,后来又经历快乐大师作为皇子阿哥被扔在五台山的愤懑,快乐大师要回京的惊喜,此刻眼见快乐大师的皇父留下的字迹,特别开心。 “快乐大师,大清朝野上下的文人才子一定都跟着皇上学董书,快乐大师要学吗?”潘云过早接触世情,首先挂心快乐大师的“争宠”问题。 “快乐大师不喜欢董书,喜欢魏晋唐碑。”鸿德格是真憨憨,首先关心快乐大师本人的喜好。 快乐大师满脑袋都是“皇上亲笔字”,嘴巴张大,眼睛瞪大,人呆呆的,毫无反应。 容若和法喀、阿灵阿都在心疼小阿哥,都觉得皇上做事不着调,还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沉默。 法喀轻轻拍拍小外甥的背;裕亲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得额头冒汗,想说“那是‘县令’受皇上嘱托写得字……”说不出来。 不说谁敢代替皇上留下“天子阅武处”的题词,就他皇上弟弟那笔字……咳咳,好是好,可实在是,尚且算不得名流大家。 保康却是好似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听着鸿德格和潘云讨论学习董其昌书法的事儿,低头看向三舅舅,又看向师祖。 那个眼神儿,迷茫、无助、懵懂……好像出入人间的小幼崽面对纷繁的世界,师祖心脏一抽,心疼。 师祖抬起右手打一个佛号:“阿弥陀佛。保康到了京城,一切便知。” “保康只记得,自己的心,即可。” 保康人呆呆的,也抬手打一个佛号,口中说着“阿弥陀佛。师祖,保康记得”,人却还是没反应过来。 石溪道人、潘云都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是铁憨憨·鸿德格也不再说话。南天门除了这两处题词之外,还有前朝荆坡道人所作“重修紫荆关盘道记”,参将韩光所作的七律诗,众人沉默地观摩完这些书法真迹,沉默地进入二重门。 二重门两侧有八字墙向左右伸展,顺着盘道向上,再内是三重门,坐东朝南,券上嵌有“紫塞金城”四字,上款题“万历十七年岁次乙丑孟秋吉量立”,下款为“钦差分守紫荆关参将韩光”。 保康看着北门瓮城里面券上,“表里山河”和“河山带砺”的匾额,“万历丁亥夏”,“聊城傅光宅书”的名款,以及“紫荆关”三个大字,眼睛模糊。 紫荆关的内部主城分东西两部分,东城设文武衙门,西城为屯兵之所。拒马河北岸有小新城,与主城之西城隔河相望,有铁索相连,为关城的前哨……共有城门九座、水门四座、战台十九处。 “万里蜿蜒壁,千峰拥塞门。风雄秦上谷,气压赵楼烦。”如此一座雄关壮丽,地势险要的“紫塞金城”,最让人感怀万千的,却是它的历史悠久,悠久的历史。 鸿德格和潘云还有些懵懵懂懂,只震惊于眼前的景色和气氛;石溪道人的眼泪止不住,阿灵阿一腔热血沸腾,容若也感觉自己胸腔里鼓动着男儿豪情…… 春秋战国,魏晋汉唐,宋元明清,一代代下来,这里经历的烽火硝烟,战场厮杀,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他们没有经历过,只稍稍感受这里充斥的的忠魂烈骨,就有一腔家国天下的情怀在心里激荡。 可是,石溪道人、鸿德格、潘云、容若、阿灵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保康在三舅舅的怀里,他三舅舅站在师祖的身边,保康从古老的烽火台口,朝下看,朝外看,不由地眼泪出来。 这里,就是他的梦里,胡哥提溜着顽劣少年,站在紫荆关上,手指狼牙山的方向,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国家,什么是男儿担当的地方。 “紫荆关,三千年历史的紫荆关。狼牙山五壮士的发生地,就是它的旁边,日寇入侵,各民族的人一起抵抗外敌的地方。” 保康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面颊。 今夕何夕,自己身处何地,眼泪模糊他的视线,他的认知也好像模糊。 法喀误以为小外甥是因为皇上欺骗他而伤心,担忧无措地看向师祖,师祖轻轻摇头。 裕亲王瞧着在场之人各自不同的反应,磕磕绊绊地说道:“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现在我们的屏障是人心的长城,不是这石头铸就的长城。” 保康还是不吱声,他三舅舅给他擦眼泪,却也没有再哭。 水洗葡萄一样澄澈的眼睛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灵透,以及那份苦苦纠缠一朝明悟后的安定和勇敢。 师祖微微笑:“阿弥陀佛。师祖的小保康长大了。” 保康在三舅舅的怀里伸胳膊,师祖接过来小徒孙,抱着他。 老少两个四目相对,保康对着师祖露出调皮的笑儿。 “师祖,保康没长大,保康刚刚可以自己走稳当,保康还不会飞。” 师祖:“……” 其他人:“……” 到底还是师祖的修为最高,内心最强大,就见师祖面色不变地回应:“好,师祖等着看保康长到飞天。” “保康一定可以飞天。保康长大后飞天,带着师祖一起飞上蓝天。” 师祖:“……” “好。师祖和保康一起体验‘千里江陵一日还’,飞飞飞。” 然而,“师祖,不是‘一日还’,是一个时辰。” “……好,我们保康‘千里江陵一个时辰还’。” ………… 潘云最先忍不住:“快乐大师,‘千里江陵一日还’是说坐船顺风。‘千里江陵一个时辰还’,不可能。” 鸿德格也呆呆地问:“从鄂尔多斯到京城,也可以‘一个时辰’?不是,一日?” 鸿德格觉得,一日就已经超过他的想象了,一个时辰? 保康大话满满:“当然可以。” 还好一副“词严义正”的姿态:“秦始皇没吃过葡萄和茄子,他无法想象葡萄、茄子、火器的模样,他也没去过南方的南方,小琉球的地方。世界很大,鸿德格,潘云,你们要想象。” 鸿德格和潘云:“……” 想象什么?想象自己长了翅膀,和海天青一样飞飞飞? 他们两个人恍恍惚惚的,其他的大人们都听得,脸上肌肉抽搐。 如果人真有可以“飞天”的那一天,这些雄关铁城,崇山峻岭,那都不再是阻碍……阿弥陀佛,小阿哥言语梦幻,严重超过他们的想象。 ………… 这一次的紫荆关之游,堪称裕亲王心里最为心惊肉跳的一次。不过保康侄子不光没有再纠结皇上或者县令的事情,他还,奇迹般地,想通了。 快乐大师不再排斥进京,从紫荆关回来后,快乐大师大声宣布,他要进京。 “明天起来,直接启程进京。”快乐大师声音欢快,眉眼舒展,眼睛望着京城的方向,闪闪发“亮”。 其他人默契地忽视快乐大师眼睛里的亮度,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就是裕亲王也感动的眼泪哗啦,大声附和:“大队人马全力开进,后天就可以进京。” 阿弥陀佛,甭管快乐大师到了京城怎么闹,咳咳,那都是应该,大大的应该。 但凡是知情的人,都对皇上,县令,没有一丝丝同情,都抱着可以趁机看热闹的态度。什么你说快乐大师吃亏?哈哈哈,虽然大不敬,虽然不知道为何,莫名的,就是认为快乐大师不会吃亏,哈哈哈。 众人都笑逐颜开,师祖望着小徒孙也笑得开怀。 快乐大师的心结解开,不光是要进京,他还兴奋得来—— 洗漱沐浴后,他硬是赖着和师祖一个床睡,在被窝里和师祖呱呱呱:“师祖,‘县令’得过天花,皇帝也得过天花;‘县令’的举动明显不是普通人,保康还看不出来他的未来;大喇嘛对‘县令’明显态度不对……” “师祖,保康早该想到。”保康小小的懊恼,“师祖,‘县令’……师祖,县令他还教导保康那些‘知识’,宫里的皇子都学这些,将来岂不是要‘父子相争’?” 快乐大师那个小模样,那明显是要看“县令”的热闹;师祖抱着小徒孙,却也没有说“不应该”。 “自古以来,皇家人对皇子们的教育,一直偏向于早立太子,专门教育,对于其他没有可能继位的皇子,一般都采取放养的策略。这造成一些国家动荡,毕竟‘太子’不一定都能长大成人,继承帝位。” “可即使如此,为了安稳,一般来说,皇家、皇帝都会这么做。可是满洲皇家不一样。他们是八旗制度,八旗共举大汗。皇子们作为大汗的儿子,将来都要有一定的能力,然后八旗从皇子中选出最好最合适的一个继承汗位……” 保康简直听呆了。 “师祖,保康就是保康。”保康不要为了一个汗位,和皇子们挤破头,跟朝臣们斗来斗去。 师祖笑容慈爱:“保康说得对。保康就是保康。保康最勇敢。” 保康小自恋,在床上动来动去,翻来滚去的闹腾。 师祖等他闹腾够了,给他盖好被子,嘱咐道:“时间不早了,快些睡觉。” 保康笑嘻嘻:“保康马上就睡觉,师祖晚安。” 保康心境平稳,心无杂念,说睡就睡,几个呼吸就睡了过去。师祖瞧着小徒孙睡着后的小模样,感觉自己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半圆的月亮挂在中天,星星眨眼,保康睡得沉沉,驿馆里的人也都在熟睡。 康熙二十一年二十日辰时左右,易县发生二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水灾,先是狂风吹倒下山上的小树,吹倒下老旧的民居,接着就是瓢泼大雨,河水猛烈上涨,滚滚山洪一泄而下,毁天灭地一般吞噬人间的一切生灵。 庄稼、房屋、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浑浊的洪水中。 整个易县的人在官府和官兵们的提前通知下,在裕亲王和法喀公爷的不断催促下,提前躲到安全的地方,男女老少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汪洋大海,大海中漂浮的衣物、鞋子、锅碗瓢盆……抱紧自己的亲人,默默流泪。 告诉自己,人活着,就有希望。 告诉自己,他们的官府很好,他们皇上仁慈,他们的庄稼、房屋、一切的一切……都会回来。 保康离开易县的时候这般想法,所有从此次水灾中逃生的人,也都是这般想法,都是绝望的中透着希望的眼神。 皇上收到消息打马逛奔赶来易县,一天一夜没合眼守着受到惊吓昏迷的儿子醒来,面对他儿子那“视若无睹”的眼神儿,打马逛奔回去京城组织救灾事宜,也这么想。 二月二十六日,保康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正阳门。 正阳门,乃是京城的正南门,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坐北朝南,所以正阳门也是北京城中最尊贵的门,所以它不是谁能够随便出进的门,内城九门中唯一箭楼开门洞的城门,专走龙车凤辇,只有皇帝才能从这个门出入。 大队人马在正阳门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洗漱沐浴,打坐休息,等待进宫。 进宫之前总要收拾利索自己不是?每个人都想说我们进城后再收拾,不敢,都心里打鼓,惴惴不安。 除了保康和师祖两个人,就是保康的小舅舅阿灵阿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师祖这个一定要走正阳门的气势,也害怕了。 “大师,除了大婚大丧,一年四季,正阳门,皇上每年只在惊蛰和冬季走两次……”所以,咱能走安定门吗?安定门也可以啊,大军凯旋就走它。 阿灵阿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可是师祖领着僧人们坐地念佛,特专心。 ※※※※※※※※※※※※※※※※※※※※ 今天的万字成功码出来吼。 好像有小天使着急了,么么头,不要着急哈。进京的过程中,我们的小保康还有一个心理上的变化,一起加油。 感谢在2020-05-28 13:16:37~2020-05-28 17: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翼的天使 10瓶;芸芸、我的耶啵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修,请看作话 石溪道人、鸿德格、潘云……都没人搭理他——阿灵阿苦恼地挠头, 又看向小外甥。 小外甥看着特精神地陪着师祖敲木鱼念经,可他自从亲眼见到师祖遇险昏迷醒来后,人就有些迷迷瞪瞪的, 休息几天了还是这样,阿灵阿一时间又是眼睛湿润。 摔咧子!如果小外甥真的能走正阳门光明正大地回宫,他也高兴,他也高兴! 想到这里他又偷瞄裕亲王,裕亲王自从易县水灾发生后就有点怪怪的,此刻不光没有阻止劝说师祖和小外甥不说, 还淹头搭脑地坐在一边, 好像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他出来帐篷偷瞄他三哥,他三哥正在和正阳门守军说话,看着和平时一样, 可阿灵阿能看出来,三哥和裕亲王一样, 自从那天夜里组织百姓疏散到现在, 人一直就怪怪的。 阿灵阿又转回去帐篷,偷偷看一眼他那容若大表哥,也, 好像怪怪的?阿灵阿怀疑是自己的心理问题, 怎么可能看谁都怪怪的?可是到底为什么啊? 都觉得他还没长大, 不告诉他! 阿灵阿一时又生气, 干脆一屁股坐到小外甥的身边——打坐练功。 小外甥·小保康·快乐大师, 刚刚洗完澡换了二十五衣的袈裟礼服,身上还带着水气, 端坐在师祖身边的蒲团上, 跟一颗喝足水的小禾苗一样郁郁葱葱的“挺拔”。 他迷迷瞪瞪中感受到小舅舅的动静, 眼睫毛动了动,又沉浸在他自己的“回忆”里。 皇帝会不会答应,太皇太后、皇太后会有什么反应,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又会有什么反应,皇后妈妈知道他到京了吗……他都没有去想。 保康只知道,师祖说保康应该走正阳门,那保康就要走正阳门,不能走,想办法也要走。 而且保康~生怕师祖发现他走神,拿木鱼椎敲他脑袋,麻利地收敛心神,继续敲敲敲、念念念……只有脑袋一分为二,一半继续他的“回忆”。 阿弥陀佛。这么多人看着,快乐大师要专心念经。 这里快乐大师“专心”念经,师祖发现小徒孙敲木鱼声音的变化又变化,心里一笑,也继续专心念经。 京城里头,紫禁城里,闹翻了天。 首先是皇上,皇上得知那对老少来到了正阳门,第一个反应就是带着他所有的儿子们,文武大臣们去正阳门迎接,遭到太皇太后的强烈阻止,祖孙两个僵持起来,谁也不让谁。 其次是皇太后,正阳门的动静那么大,皇太后岂能不知道?皇太后本来和太皇太后的态度一致,认为小小的阿哥回京走正阳门太过没有礼仪,可以说得上“胆大包天”。 可是皇太后通过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态度,隐约得知那位“行痴大师”的身份…… 当年那梦魔一般的争执声不停地在皇太后的脑袋里回响。 “儿臣为什么一定要娶科尔沁的女子做皇后?儿臣可以再娶,也可以再废!” “你放肆!” “儿臣就放肆,儿臣……” “皇上,皇上若再行废后,董鄂绝不肯活!” “……” “……” 皇太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疼,心也疼得厉害,可是耳边祖孙两个激烈的争执声也不断地提醒她一个事实——“他”没驾崩,出家,又回来。 皇太后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晕了过去。 皇太后的晕倒让慈宁宫里乱成一团,太皇太后和皇上都赶紧让人去请太医来慈宁宫。 慈宁宫里的宫人训练有素,苏茉儿姑姑平时管束得严格,现在更是,于是,其他各宫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坤宁宫,皇后娘娘一身出门的正装打扮,端坐主位,不停地对着殿门口张望。 一个大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匆匆从外头赶来,小跑着来到皇后娘娘的身边,贴着皇后娘娘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皇后娘娘登时忍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慈宁宫。 嬷嬷宫女们一起拦住。 “娘娘,可不能去慈宁宫。”阿哥在正阳门等候,皇上和太皇太后在慈宁宫不出来,谁知道会争吵成什么样子?娘娘一去,那立马就是炮灰。 “娘娘且耐心等候。娘娘前些日子不是还安慰皇上说:‘阿哥和他师祖感情深厚,不舍得他师祖离开,路上走慢点很应该。’娘娘,如今阿哥已经到了正阳门,娘娘可不能乱了方寸。” “是啊,娘娘,我们先耐心等着。现在马上午时了,小阿哥马上午休用晚食,娘娘这几天都没睡好,也眯一会儿,用好午膳,精精神神地出宫。” “……” “……” 一人一句哄着着急见到儿子的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自从得知他儿子在易县遭遇洪水就耐不住性子,只是碍于身份怕她出宫是添乱而强忍着,此刻得知她儿子就在正阳门门口,如何还忍得住? “我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们做好随时出宫的准备。” 皇后娘娘眼神凌厉,浑身气势勃发,说完这句吩咐,人就去了里面的暖阁里准备午休。 午休,用完膳,精精神神地去见她儿子……皇后娘娘在宫人的伺候下脱去正装,在小榻上躺好,不一会儿就进入浅眠。 亲近宫人们蹑手蹑脚地出来暖阁,你看我,我看你,都着急,着急见到他们的小阿哥,着急宫里的形势,生怕娘娘一个忍不住一个人就要出宫。 刚刚那位大宫女眼睛一眯,一咬牙:“嬷嬷们守住娘娘,我去找梁九功和苏茉儿姑姑。” 皇后娘娘的奶嬷嬷一把拉住她:“要去可以,切记不要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到。” 大宫女面色凝重地答应一声“哎”,抬脚就出来坤宁宫,直奔慈宁宫而来。 途中遇到毓庆宫太子殿下的奶嬷嬷,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的妻子,两个人目光交错,随即各走各的路。 都是去慈宁宫。 都是偷偷去找梁九功和苏茉儿姑姑…… “夫人好。” “璇玑姑娘好。” 两个人互相行礼问好,一派“和谐”。 毓庆宫的正三品夫人、太子殿下的奶嬷嬷,太子殿下一出生就喂养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八个奶嬷嬷中最受太子殿下喜欢信重的一个。 皇上夸赞她为人朴素正直,温厚老实,不光给予她娘家和夫家厚厚的赏赐,在要封赏太子殿下的时候,还让这位奶嬷嬷的夫君做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般只有皇帝的亲信大臣或者主要的宗室贵族出任的内务府总管大臣。 坤宁宫的大宫女璇玑,出身满洲镶黄旗包衣世家的高家,外表看着一般清秀不大出众,可她为人聪慧,做事机灵,且有勇有谋,这几年坤宁宫的外事一般都有她出门打理,满宫的人没人敢小瞧她。 宫人们称呼她“铁头璇玑”。皇后娘娘不理事,唯一的小阿哥被送到五台山,皇上除了白天经常来坤宁宫坐坐,也只有初一十五的晚上来坤宁宫,可坤宁宫在后宫中谁也不敢慢待,就有璇玑姑娘的功劳。 这样的两个人一起来找梁九功和苏茉儿姑姑,其中意味不用言说。 不光是皇后娘娘因为小阿哥等候在正阳门的事情方寸大乱,毓庆宫里头也方寸大乱。 两位得力的宫人都明白过来,可他们都怕自己主子闹起来,时间不等人。 两个宫人各自想办法,都想要抢先见到梁九功或者苏茉儿姑姑且不提,皇后娘娘为了给儿子一个好印象安心午休用午膳也且不提,慈宁宫里头太皇太后和皇上守着昏迷的皇太后也不提…… 毓庆宫中,宫人们将太子殿下摔碎的花瓶儿等等瓷器碎片打扫出去,又偷偷摸摸找到内务府总管大臣,赶在皇上没发现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给换上一批…… 亲近宫人有条不紊的忙碌,太子殿下本人却盘膝端坐在他外书房的地砖上,面色恍恍惚惚的好似神魂出窍,远看之下整个人都好像石化一般,好似面对宫里,京里的这一切都没有了知觉。 正阳门,自从元朝定都,到明成祖从南京应天府迁都,下诏大力营建宫殿和城垣,正南门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明英宗年间再次大规模修建京师城垣城门,修筑瓮城、箭楼、东、西闸楼,并疏浚城壕、建造石桥、牌楼,形成现在的“四门、三桥、五牌楼”格局。 三百多年来,正阳门因兵燹或失火多次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多次重建、修缮,可有一点没变。 门洞五伏五券拱券式的城门,开在砖砌堡垒式的城台正中,是内城九门中唯一箭楼开门洞的城门,专走龙车凤辇。 太子殿下无法想通,不,应该说,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保康弟弟回京,要走正阳门。 城台高三丈六,城台城砖海墁,城楼为灰筒瓦绿琉璃剪边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楼脊饰龙头兽吻,檐柱、老檐柱、金柱,三层柱子朱红梁柱,金花彩绘……周围的庙宇、瓮城、箭楼、马道……布局合理,造型庄严,气势凝重…… 太子殿下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正阳门的具体样子,那是他在书本上看到的样子,可即使在书本上简单地画出来,它也是那么的高大华贵、巍峨壮丽、高不可攀…… 它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道路! 可是,他的保康弟弟要走! 太子殿下感觉他的脑袋几乎要炸裂,双手抱着脑袋,五官扭曲,牙齿要紧……心里不停地念着:“保康弟弟、保康弟弟、保康弟弟……” 承乾宫里,贵妃娘娘耐心地安抚胤禛小阿哥,可是胤禛小阿哥想要去毓庆宫和东三所看望哥哥们,还想跟着皇上去迎接保康哥哥,实在定不下来心。贵妃娘娘急得额头冒汗,干脆强行领着他进暖阁里面念佛。 永和宫里,从贵人升到嫔位的德嫔娘娘轻轻哄着胤祚小阿哥午休,目光慈爱安详,好似外面的事情都和她无关一样。 延禧宫里,惠妃娘娘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圈,可她怎么也等不来娘家的消息,只得赶紧派人紧急通知东三所的保清大阿哥稳住,稳住,接着转去里面暖阁守着刚满一周岁的胤禩小阿哥。 钟粹宫的荣妃娘娘,长春宫里的宜妃娘娘………… 但凡有点儿灵性的人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们能参合的事情,都赶紧躲开,能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沾上火星子被烧成炮灰。 这样的情况下,整个皇宫都好像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 皇宫前朝的大臣们一个个,都站成鹌鹑,各位亲王,明珠和索额图,都不敢说话,他们敢去和皇上或者保康小阿哥说,走正阳门于礼仪不合,大大的大不韪? 皇宫后宫,皇太后在御医的施针下悠悠醒转,眼神呆滞,声音飘忽。 “皇额涅,皇帝,我想去。” “我想去见见他。” 太皇太后瞧着皇太后痴痴呆呆的模样,心里大痛之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皇上呆呆的扶住太皇太后,慢慢蹲下身,伏在皇太后的坑边,放声大哭。 炕前的宫人御医们反应过来,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恨不得自己是哑巴聋子,一窝蜂地出来暖阁,跪在偏殿外间面色煞白、浑身发抖。 不知情的他们,只以为跟随保康小阿哥进京的人当中,可能有皇太后当年的情人谁的,瞧皇太后的那个神色,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反应——亲娘,他们听到这么大的事情,今天还能活着出去慈宁宫吗? ※※※※※※※※※※※※※※※※※※※※ 个人的理解,大家当野史传记看看,捂脸。 顺治十年八月,世祖废元后博尔济吉特氏为静妃,接着废后。顺治十一年五月,选废后侄女入宫,封为妃;六月,册为皇后。新后与世祖感情不睦。顺治十三年八月,内大臣鄂硕女董鄂氏入宫,册为贤妃;十二月,晋董鄂贤妃为皇贵妃,世祖欲再度废后改立董鄂氏,帝后关系又更加恶劣。顺治十五年正月,因太后不豫,董鄂氏以死相拒,世祖再次废后不成功。 感谢在2020-05-28 17:39:51~2020-05-29 12:3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拾月、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垂柳飘飘 43瓶;骤变 12瓶;九月二十末 6瓶;折翼的天使、子苓、沧海 5瓶;路人甲 4瓶;我的耶啵呀 2瓶;云巅之巅、芸芸、沐羲、水看来很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皇太后进宫近三十年, 一直谨守礼仪,一开始和先皇的感情不和睦,后来那位已逝的孝献皇后进宫先皇要再次废后, 当时的太皇太后和先皇大吵大闹,群臣也纷纷上书劝说,可皇太后本人没有任何表示。 说句不好听的,皇太后这三十年来都好像是一木头人一样地活着,如果皇太后进宫之前就心有所属……那就可以说通了。 宫人御医们脑袋里转悠着皇太后在科尔沁和情人的生离死别,进宫后的心如止水……一时间, 得知这宫廷大秘密的惊骇之情都减弱了几分。 不过这个时候, 不管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都没有心思管他们。 苏茉儿姑姑眼见三位主子的形状,宫人御医们吓成这个样子, 吩咐侍卫们看好慈宁宫不准进也不准出,脚步匆匆来到后殿一个僻静暗间, 示意贴身小宫女守着门, 一抬眼就见到坤宁宫的璇玑姑娘。 璇玑姑娘见到她,那就跟见到亲娘老子一样两眼泪汪汪。 “姑姑,娘娘可能要忍不住, 要自己出宫。皇上出宫吗?”璇玑姑娘一把拉住苏茉儿的手, 直接把皇后娘娘着急见到小阿哥的事儿说出来, 末了又急不可耐地问道:“姑姑, 求姑姑帮帮我家娘娘, 皇上会出宫吗?” 苏茉儿姑姑先是因为璇玑大宫女的激动不安吓得,接着被她的话惊到, 再接着被她毫无忌讳的问题气到。 “皇上的心思和行踪, 是能随意说的吗?” “你是坤宁宫的大宫女, 皇后娘娘的身边贴心人,这个时候不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劝着,来慈宁宫添乱。” 苏茉儿姑姑气得面带寒霜,可璇玑不光没有被吓到,还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直接下来。 “姑姑,璇玑这也是乱了方寸,万一我家娘娘真要独自出宫,后果不堪设想……姑姑,姑姑你最是体谅人的慈悲人,求求姑姑。” 苏茉儿眉头紧皱,沉默地不说话。 皇后娘娘思念儿子,这些年来一直忍着,就是得知易县发洪水,她闯进乾清宫得知小阿哥一行人都安然无恙,也没有再闹。 现在,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 苏茉儿姑姑一辈子没嫁人,不知道一颗母亲的心,可她也确实体谅皇后娘娘的不容易。 她身边的璇玑还在小声哭着“姑姑……姑姑……”,苏茉儿姑姑想起刚刚慈宁宫三位主子的反应,一时气血上涌硬生生地压住。 不过她一开口,对璇玑姑娘还是没有好声气:“赶紧擦擦眼泪,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璇玑立马掏帕子擦眼泪,眼巴巴地看着苏茉儿姑姑,脸上哪里还有哭泣的痕迹?苏茉儿姑姑给气笑了:“就你狡猾。”璇玑嘻嘻笑着拉住苏茉儿姑姑的胳膊晃悠,姿态亲近得来—— “姑姑慈悲。璇玑这也是没办法了。” 苏茉儿姑姑气得抬手一指她额头:“以后不许这般作态。回去好生守着你家娘娘,切记不要着急,不要乱来。” 顿了顿,面色犹豫纠结,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抬手轻轻念一声佛:“阿弥陀佛。” 苏茉儿姑姑转身离开,璇玑愣愣地看着苏茉儿姑姑略带匆忙的背影,大体琢磨过来姑姑的意思:皇后娘娘三年多都过来了,这个临门一脚,可千万要忍住了。 璇玑愣愣的,她想说,就因为临门一脚,所以才忍不住了,可她又不敢拉住苏茉儿姑姑。 看姑姑那略带匆忙的形态,估计,慈宁宫里头也不安生。 璇玑伸手揉揉脸,一面琢磨着苏茉儿姑姑的那声“阿弥陀佛”,一面也顾不得多想,赶紧接着找乾清宫大总管,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梁九功。 梁九功刚刚安抚住太子殿下的奶嬷嬷,接着迎来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一张白净脸皱巴成苦瓜条。 可他哪敢多说啊! “姑奶奶哎,梁九功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主子们的事情,梁九功一个奴才哪里知道?就是主子爷说,梁九功也不敢听啊。” “阿弥陀佛。璇玑姑娘且回去坤宁宫照顾好皇后娘娘,这边皇上只要一有空,梁九功就给皇后娘娘通报,行了吧?” 梁九功都不容璇玑再张口,快速地说完两句话,人就跑走了。 璇玑搞不懂“阿弥陀佛”的意思,她也相信梁九功也确实不知道多少。但璇玑从苏茉儿姑姑和梁九功的形态里大致推断出来,皇上那里,估计也不安生。 璇玑不知道,明明他们小阿哥该金尊玉贵地长大,受尽宠爱,为何要经历这些,她心里凄然还不能在外人面前哭出来,一路念着“阿弥陀佛”回来坤宁宫。 皇后娘娘刚刚用完晚膳正在里间补妆,看到璇玑进来,也没说话。 璇玑心里着急,耐住性子等娘娘梳妆完毕,示意小宫女们都退下,悄悄儿,将苏茉儿姑姑和梁九功的话重复一遍,语气神态都一样。 皇后娘娘面无表情。 如果可以,她想冲进慈宁宫拉着皇上问一问,她的儿子真的不应该出生吗?她就应该没有孩子吗?这般狠心,当初她怀着儿子的时候为何不直接给她一碗药? 是的,就是这般狠心。她当初的身体情况,太医都说根本不可能有孩子了,否则皇上为何会那般痛快地册封她为皇后,太皇太后又为何会同意? 她的儿子,苍天赐给她的儿子。 皇后娘娘想起弟弟法喀来信中,她儿子的快乐,她儿子的康健,她儿子的聪明……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儿,一句话也没说,直直地从梳妆台前的绣墩上站起来。 她的儿子,他是那么的好,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可是只有半个月,她还在坐月子,她儿子被抱离开她的身边,被送到五台山。 她宁可自己死了,她宁可自己不做皇后,她宁可自己当初没有进宫…… 皇后娘娘自己带上大礼服帽,腰背挺直,一派端庄地地朝外走。 她的脑海翻滚着她这三十年的人生,面上却是平静,平静得吓人。 十二岁进宫选秀,明明她的家世在一众秀女中最高,可赫舍里氏是皇后,她连一个妃位都没有。义父鳌拜在牢里活活气死,父亲遏必隆获罪下大牢,太子之位已定,皇家却又给她一个皇后的位子…… 皇家要拉拢满洲镶黄旗的贵族势力,拉拢瓜尔佳家和钮钴禄家……她也安然接受。 她的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可以活多久。权利斗争,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吧,愿赌服输,她也没有怨言。她死心了,告诉自己就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一个合格的妻子,那就好了。 可是苍天给了她一个儿子! 苍天还让她坚持着活到现在! 她一定要儿子回宫,从正阳门光明正大地回宫! 她一定要保护儿子安全长大,好好活着看着儿子长大,看着他长得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好。 娶妻生子,快乐一生。她就和民间的小老太太一样,每天和她儿子一起笑笑乐乐,听着孙子孙女们奶声奶气地喊她玛麽。 她儿子那么好,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额涅,最开心的小老太太。 皇后娘娘幻想着未来的她,白发苍苍,胖嘟嘟的小孩子围在她的身边,脸上又露出慈爱的笑儿,就连那双因为哭多了干涸的眼睛也好似活了过来,眼里都是笑儿。 快乐大师·小保康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璇玑想拦住皇后娘娘,胳膊伸出去,又伸回来。坤宁宫的宫人们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紧张的心脏砰砰跳,可他们看着皇后娘娘这个梦幻般的笑容,眼泪刷地出来。 因为小阿哥要走正阳门,皇上和太皇太后闹起来,他们娘娘去慈宁宫,作为小阿哥的亲娘,一定会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迁怒,可是他们都不忍心在拦住娘娘。 忍了三年多了,一直忍啊忍,难道他们小阿哥回宫后也这样忍着,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忍着长大吗? 那他们宁可小阿哥不回宫。 坤宁宫的宫人们默默地打起来皇后仪仗,跟着他们的皇后娘娘,直奔慈宁宫。 后宫妃嫔都被皇后娘娘这个阵势吓到,一个个的,眼神惊惧,更是不敢露头。苏茉儿姑姑听到小宫女的禀告,也吓到。 可是皇后娘娘的脚程很快,不等苏茉儿姑姑找到皇上单独出来劝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人就到了慈宁宫门口。 她也没进去,也没哭嚎着没有形象地大哭大闹,她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声音低沉但清晰有力地喊话。 “钮钴禄氏,求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接皇儿保康回宫。” “钮钴禄氏,求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接皇儿保康回宫。” “钮钴禄氏,求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接皇儿保康回宫。” “……” “……” 皇后娘娘一遍一遍地喊着,喊一句,磕一个头,喊一句,磕一个头。 她的儿子很好,他的出生也很好,他没有不详。 她的儿子那么孝顺,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特别乖巧,她的身体因为怀了儿子好起来,她都知道,她儿子的出生是大吉,是喜庆,是大清的福气。 她的儿子那么灵慧,救了易县一万人的性命,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儿子没有和太子相克,她儿子很好。 她的儿子,应该从正阳门光明正大地回宫。 皇后娘娘喊一声,磕一个头,喊一声,磕一个头。 正阳门外,保康好似是感应到一样,哇哇大哭“额涅额涅” ※※※※※※※※※※※※※※※※※※※※ 孝献皇后董鄂皇贵妃当时的封号,皇后的封号后来取消的。 感谢在2020-05-29 12:30:59~2020-05-29 16:1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翼的天使 10瓶;梦倾幽、jinguanzaic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5 章 慈宁宫里, 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都还在僵持着。 因为不光是皇上要亲自迎接保康阿哥回宫,要带着他其他的儿子们去给“师祖”看看;皇太后也要出宫, 要去见“他”。 太皇太后没想到皇太后也任性起来,更不想答应。 三个人就这样安静沉默地僵持着,皇太后用完一碗药后还是呆呆地躺着, 太皇太后和皇上坐在皇太后对面的暖坑上, 也不说话, 这一方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不说午休, 晚膳也没用。苏茉儿姑姑担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 刚刚伺候着三位主子各用一碗奶汤, 就因为小宫女的暗示出来暖阁, 然后就听到皇后娘娘过来慈宁宫的消息。 然后, 事情就成这样了, 皇后娘娘大声喊出来,她要见儿子,她要皇上出宫迎接她儿子回宫, 大大方方地走正阳门, 给她儿子正名。 事情到这个地步, 就是闹开了, 皇后娘娘为了儿子,不再忍。 苏茉儿姑姑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皇太后还是那个样子,眼珠子动了动, 就再也没有动静。 皇上听着皇后的喊声, 还得知她在不停磕头, 心里担心皇后的身体情况, 人就刷地站起来,双脚自我行动地就大步出来慈宁宫。 太皇太后默不作声,太皇太后看着皇帝急匆匆的背影面色发冷,却也知道,她已经无力再阻拦。 皇后先礼后兵,若不答应,皇后就会动用其他办法,比如,中宫笺表。 虽然一般来说,中宫笺表一般是,象徵大於实质意义,皇后也不能随便使用。但若是皇后铁了心要闹起来,真的动用了,皇上,估计,还真不好驳回。 当然,皇帝,估计也不愿意驳回,正好皇后这一闹,给了他出迎的理由。太皇太后嘴角升起一抹冷笑,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我也不拦着你们了。” “你要去,你就去吧。” 皇太后的眼珠子又动了动,慢慢地起身,给太皇太后行礼。 面色平静,言语间也是冷静了下来:“我知道,自从太宗皇帝以来,大清皇室同科尔沁的联姻就成为定制,确保科尔沁蒙古对清朝的效忠方面,确保科尔沁在整个大清国的地位。” “入宫,为后,我没有怨言。十三岁进宫到现在,三十年了,每天一个人吃饭、休闲、念佛……一个人过日子,我也没有怨言。可是我有一个不甘,我想去,问清楚。” 太皇太后摆摆手,这一瞬间,好似老迈了许多。 “去吧。”说着话,闭眼不再看人,只手里转动一串佛珠,无声地念佛。 皇太后又蹲身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寂静的暖阁里,只有苏茉儿姑姑一个人陪着太皇太后,苏茉儿姑姑瞧着太皇太后老去的面容,想起来太皇太后当年的青春岁月,忍不住默默流泪。 太皇太后却是抬头看她一眼,安慰道:“我老了。孩子们大了。” 苏茉儿姑姑哭着,轻轻摇头:“太皇太后没老。” 太皇太后微微笑。 她老了,她可能,早就老了。 当年她以为,大清刚刚入关,南明政权反抗斗争仍在持续进行,前线的历次战役当中都有科尔沁部的大力支持,都需要科尔沁部的大力支持,特别是稳定北部和南部蒙古这一方面。 这个认为是对的。可她固执地使用了一个方法——皇后的位子。 而“他”执意要废后。 一边娘家,一边夫家,她承认她有私心,她都想顾着,她自大地认为“他”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在勉强同意“他”废后的同时,再次枉顾“他”的个人意愿,为“他”再立一位蒙古皇后。 就是让现在的太皇太后看来,这也很应该,满蒙联姻,这不仅仅是为自己的母族考虑,更是为巩固满蒙一体的需要,为了大清国的边境安稳考虑。 可是,如果时光重来,她会不会,她或许,她应该,她可以,试着……使用其他的方法吗?她会稍稍缓和一下态度吗?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一时间又想起那位聪颖贤惠的董鄂氏,想起“他”和她的数次激烈抗争,想起皇太后这些年在宫里的孤单寂寞…… 想起她的皇帝孙儿,比“他”懂事,比“他”性情圆融,比“他”能容忍…… 现在宫里也有蒙古妃子,皇帝喜欢,一点儿也不排斥,给足了她这个皇祖母的面子……可是,皇帝同样不会再容许有蒙古血统的皇子出生。 朝里汉家大臣逐渐受到重用,南书房一步一步地取代满洲八旗议政会议,来自科尔沁的王公大臣一步一步地被边缘化,皇帝和“他”一样将重心落在中原,方法有过之而不及。 京城的八旗姑娘都学着汉家文化,不再学骑马打猎,皇帝本人也喜欢,喜欢有文化温柔秀气的八旗姑娘,喜欢汉家女子,同样拒绝蒙古姑娘。 …………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太皇太后的心里装着,皇帝是她和苏茉儿,连同文武大臣一起教导出来,皇帝做着比“他”当初更为明显多多的事情,可她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皇帝做得好。 她早就“老”了,无能为力了,她不能,也没有和当初辖制“他”辖制皇帝,她给皇帝选皇后,没有选科尔沁的姑娘;选继后,也没有选科尔沁的姑娘。 她自己,也被这天下大势挟裹的只能顺从。 暖阁里静到了极点,苏茉儿只默默流泪。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好似突然从梦中醒来,她面色平静,声音也平静,堪称温和地对苏茉儿说道:“苏茉儿,你也去吧。” 苏茉儿更加猛烈地摇头:“苏茉儿不去。奴婢不去。” “去吧。”太皇太后好像真的是要让苏茉儿去看看,“苏茉儿,代替我,去看看。” 苏茉儿的眼泪汹涌而出。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她的声音破碎不成音,可是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太皇太后站起来,奇异地感受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儿激动,心里更是一叹。 “去吧。如果,可以,帮我,看看,问问……” 看看“他”还好吗?问一问,当真就狠下心忘了皇宫的亲人了吗?问一问,为何她和皇帝去五台山的时候“他”避而不见,却能为了一个被皇家放弃的孩子踏出五台山,还坚定地要给那个孩子正名? 为何她给“他”安排的一切,他一定要这般激烈拒绝,甚至不惜离开皇宫? 为什么?为什么?太皇太后不是纠结于过去的人,可她终究还是不甘,她终究是放不下。 苏茉儿听懂了,猛地跪倒在地,却是没有再哭。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苏茉儿马上就去……太皇太后……” ………… 太皇太后一个人去佛堂平静地念经,苏茉儿姑姑面色坚定,打理好自己,整理好面容,领着人就准备出发。 这个时候,皇太后已经出宫;皇上也已经和皇后娘娘乘坐龙车凤辇,领着太子殿下、大阿哥、胤祉阿哥,胤禛阿哥,胤祺阿哥,以及文武群臣,一起朝正阳门进发,走到了半路。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快乐大师·小保康的举动。 皇上收到消息,他那熊儿子想见额涅跑到了城楼上,登时又气又心疼,还有担心。 皇后娘娘得知她儿子站在城楼上要距离额涅近一点,一颗心碎成一片片,泪水夺眶而出,只想下了这慢吞吞的龙车凤辇直奔城门。 “全速前进。” “嗻!” 皇上顾不得规矩礼仪,直接吩咐他和皇后乘坐的两辆马车快速行进,后面跟着的太子殿下和阿哥们,文武大臣们懵,赶紧能跑的跑起来,有资格骑马的骑马拍打马屁股,有资格做马车也命令马车全速前进。 正阳门口,侍卫们惊呆了,皇上惊呆了,皇后也惊呆了…… 一个小圆点在高高的城门的飞檐上,然后眨眼间,一个胖嘟嘟·三头身·小和尚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口中大喊着“额涅额涅”,慢慢下落,落在——城门的另一面,他们的对面,皇上和皇后乘坐的龙车凤辇前面。 皇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大声喊:“开城门!” 皇后娘娘泪流满脸,一颗心随着儿子落到门的对面,双手紧紧地抓紧身侧的车壁,只哭着喊:“保康!保康!” 正阳门的大门缓缓打开。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申时三刻,古老的正阳门缓缓打开,吱呀吱呀,不在仪制规定的时间。 保康静静地站在正阳门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这扇代表他归来的大门打开,看见那代表皇家最高权力的龙车凤辇,看见他的皇帝爸爸和皇后妈妈一把打开车帘,一起冲出来龙车凤辇…… 他们一起朝他奔跑,跨过高高的门槛…… 皇帝爸爸的龙车距离他更近,脚步更快一些,冲上来一把抱住他,保康没有挣扎——师祖说,他要在人前给皇帝面子。 皇后妈妈的凤辇在后面,脚步也慢,她好像还在做梦一样不敢置信,保康哭了出来。 皇后娘娘疯狂地朝儿子的方向奔跑,她确认那一声声“额涅额涅”,不是她的幻觉,不是她每次从梦里醒来怀里的空荡荡,确认龙辇前面路中间的小胖娃娃是她儿子……确认皇上一把抱起来那个胖娃娃……是她儿子。 那是她的儿子。 那是她的儿子。 她十月怀胎,拼命生下来,只照顾了半个月的儿子。 她的儿子。 这一刻,皇后娘娘的人就好像失去控制全凭本能行动一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她还是直直地朝她儿子的身边跑…… “保康——保康——”皇后娘娘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三年来梦里才能念的名字,心里眼里只有她儿子,什么礼法规矩都不在乎,“保康——保康——” 保康一边护着额涅没摔倒,一边从皇帝爸爸的身上下来,也朝皇后娘娘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额涅”,一头扑到皇后娘娘的怀里。 “额涅,额涅。”保康在扑到额涅怀里的那一刻,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这是他的母亲,他想起了自己做胎儿十个月的记忆,出生那个时刻的记忆,出生后那半个月的记忆,他记得,母亲身上的味道,温暖慈爱的味道。 “额涅、额涅。”保康继续喊着,在他母亲的怀里满心依赖地喊着“额涅”,喊得皇后娘娘手足无措,情难自已地又哭又笑。 “保康、额涅的儿子、保康……”皇后娘娘毫无形状地跪在地面上,胳膊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泪水磅礴。 只知道不停地念着儿子的名字,抱紧怀里的孩子,再也不分开。 “保康,额涅的保康,额涅是在做梦,额涅的保康……” 哭花了脸上的妆容,浑身上下不停地轻颤;泪水落在保康的脖子里,滚烫滚烫;一声声“保康”,泣血锥心,刻骨铭心。 保康感受到额涅的激动,头埋在额涅的怀里,一边用内力给额涅顺背,一边轻轻安慰他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 保康不停地重复着,皇后娘娘再也受不住,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正阳门口皇后娘娘抱着儿子这般真情流露,皇上硬逼回去眼里的泪水,又如何能说什么? 其他人也什么也不能说,随后赶来的人,不说那感性的大人们跟着哭,就是那较为理智的大人们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小一点的胤祉阿哥、胤禛阿哥、胤祺阿哥跟着哭,就是大一些的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也跟着哭。 他们的对面,师祖轻轻抬手打一个佛号,一众武僧跟着打佛号,其他人,裕亲王、法喀、容若、石溪道人……都跟着念佛。 小孩子鸿德格和潘云眼见快乐大师终于见到母亲,跟着哭。 因为保康阿哥这一个闹腾,皇上和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孩子想见他的母亲,光明正大地见他的母亲的决心。 因为皇后娘娘悲沧哀痛的哭声,皇上和所有人都明白,所有的权利平衡利益计较,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皇后娘娘抱着她的儿子,哭出来她三年多的思念和担忧,哭出来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后的痛苦和无助,哭出来她所有的悲伤和祈求…… 保康一边哭,一边给他的皇后妈妈顺气,他已经感受到,皇后妈妈的身体情况。 ………… 初春的风徐徐地吹,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保康发现她额涅哭声小了一些,情绪缓和,正要给他额涅介绍他的师祖;皇上也正要领着他的其他儿子们,去给师祖看看。 皇太后的凤辇来到。 车帘子打开,宫人扶着皇太后缓缓下来代表皇太后凤辇,然后皇太后——她,她没有去见保康阿哥,也没有和皇上、太子、阿哥们打招呼,她,直直地朝保康阿哥的师祖——行痴大师的方向走去。 亲娘啊,皇太后和这位大师是什么关系? 师祖没有特别的反应,其他人眼睛瞪出框,裕亲王的心脏剧烈跳动,自从易县水灾那个夜里就有的猜测浮上心头,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 裕亲王晕倒了。 场面一时大乱。 保康也吓住了。 皇太后和师祖有旧情,所以师祖对皇家的事情非常熟悉,所以他二伯对师祖态度奇怪,是因为,其实二伯是皇太后和师祖的非婚生子……保康恍然大悟,大喊一声:“师祖,你快回去五台山,保康会照顾好‘二伯’。” 他口中喊着话,人就从额涅的怀里跑出来,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一边催着师祖快快离开京城回五台山,一边给他“二伯”掐人中。 众人:“……” 亲娘啊,我也晕倒吧。 可他们还没晕,皇上先晕了。 皇上还没从他皇额涅出现后众人的反应中明白过来,听到他那熊儿子的一声大喊,只觉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师祖,你快离开,保康会照顾好你和皇太后的孩子的”“师祖,你快离开,保康会照顾好你和皇太后的孩子的”…… 皇上再看到众人那惊惧的眼神,“原来如此”的眼神,想大声说他二哥不是皇太后和大师的私生子,一口气没上来,他也晕倒了。 阿弥陀佛。皇上是气晕的,也是为了避开这个天大的误会,华丽丽地策略性晕倒。 皇上晕倒,正阳门的门口真的乱了。 师祖和皇太后隔着忙乱的人群遥遥相望,随后赶来的苏茉儿姑姑,眼见那个依旧挺拔却年老的身影,泪眼朦胧。 ………… 话说之前大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在慈宁宫前面磕头的时候,保康刚刚用完午饭正开心地和师祖散步,开心地欣赏京郊风光,突然感应到一般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额涅额涅”,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可是快乐大师哭得那个伤心,听的人也都那个心酸。 三舅舅、小舅舅、容若老师等等人都来哄着他,就是他二伯也来哄着他,可是快乐大师哭着哭着,越哭越愤怒难平。 快乐大师自己一擦眼泪,哭着对他师祖说:“师祖,保康要见额涅。” 师祖一愣,随即回答:“好。” “师祖在这里等保康。” 老少两个没头没脑的话一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快乐大师几个飞跃,人就直奔城门而去,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正阳门守军的惊呼声传来,他们才发现,快乐大师站在城门楼上的一处飞檐上,小小胖胖的三头身一下子站那么高,远看就是一个小圆点,所有人都吓坏了。 法喀、阿灵阿、有轻功好的侍卫们、武僧们,当下就要行动,可是师祖阻止了他们。 “阿弥陀佛。且让他发散一下。” 侍卫们看向裕亲王,法喀、容若、阿灵阿、石溪道人等等人都看向裕亲王。 裕亲王呆呆地看着“师祖”,终究是无力地一挥手,让十个侍卫们都默默退下,让正阳门守军不要行动。 就听快乐大师奶声奶气的声音通过内力传到四面八方。 “阿弥陀佛。小和尚是从五台山来的快乐大师,今日贸然上城门,只为距离小和尚的母亲更近一点,请诸位不要阻拦。” 众人愣愣地,一面震惊于快乐大师的内力突飞猛进,一面震惊于快乐大师的行动。 不是要直接闯进宫就好,吓死了。 侍卫们禀告说快乐大师站在飞檐上专心念经,众人都齐齐摸摸额头上吓出来的汗水,可裕亲王却还是呆呆的。 他呆呆地看着瞳孔里代表快乐大师的小圆点就停在那里,放下一半的心的同时人却似乎更呆。 呆呆地吩咐侍卫们和武僧们赶紧上去护着,呆呆地看着师祖。 “大师一路跟来,却不进城门,如今却又让快乐大师单独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祖眼睛没抬,语气,很轻,很淡,很普通:“阿弥陀佛。只为送小徒孙进京罢了。” 裕亲王:“……”眼泪都要冒出来。 只为送保康侄子进京罢了? 今天保康侄子从正阳门进宫,从此,大清的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家有一位继后嫡子,一位名叫保康的小阿哥,一位刚出生就去五台山替父修行、为民祈福的小阿哥。 他不再是皇家的弃子,他不再是一出生就遇到狂风暴雨、吴三桂称帝,和太子殿下相克的不详之人,他有着和当今太子殿下一样正当平等的皇位继承权,他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嫡出小阿哥。 钮钴禄家和瓜尔佳家做后盾,一位中宫皇后的母亲……而他本人,有着其他皇子没有的灵性和慧根,有着皇上的愧疚和宠爱,还有鄂尔多斯蒙古各部送来的友谊象征——鸿德格小伴读。 还有——容若老师、石溪道人、顾炎武作为老师,他们分别代表不同的势力分布,还有五台山僧众,佛门信重,还有——师祖。 尽管裕亲王还是不知道他这个保康侄子的师祖的身份,还是无法确定,不敢确认,不敢相信自己“发疯之下”的“痴心妄想”。 可是,他亲眼目睹皇上弟弟对师祖的态度,已经隐约知道“师祖”代表的分量。 裕亲王想说“大清国已经有储君了,不管这个储君满蒙王公多么不想认可,多么想拒绝太子殿下这个,皇上跟随汉家嫡长继承制的象征……太子殿下都已经是大清的储君……” 千言万语汇聚在喉咙口,面对师祖淡然安定的眼神,裕亲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祖不知道这些吗? 师祖知道。 师祖比谁都知道。 可是师祖就是要宠着他的小徒孙,就是要他的小徒孙一举拿回他应该有的一切。 师祖就是要他的小徒孙,即使进宫了,即使不是太子,也没人敢委屈慢待一丝一毫。 裕亲王明白了,却也更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那种“不明白”。 一个人宠爱一个人,可以到这般地步吗? 真的可以到这般地步吗? “大师,快乐大师,他可能只想快乐……”他可能并不需要这些俗尘名利。 说不清楚的原因,莫名其妙的心理,裕亲王问了出来。可他随即就接受到师祖淡淡的眼神一枚。 裕亲王心头一跳,刚刚因为不服气和莫名的憋屈升起的胆气,一瞬间都跑没了。 师祖瞧着他又焉巴下来的可怜模样,本来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到底是开了口:“阿弥陀佛。保康想不想,和保康有没有,不一样。” 师祖这次没有冷淡地送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可裕亲王彻底呆了。 他为何要问出来? 他为何听了师祖的回答,心里更难过,更想哭。 可裕亲王没想到的是,不光师祖嫌弃他这个问题,其他人也不理他,阿灵阿那个混小子还敢不满地看他一眼! 裕亲王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众人的反应——快乐大师喜欢不喜欢,和快乐大师有没有,该有却没有,那能一样吗? 凭什么一般妃嫔所出的阿哥都有皇位继承权,他们快乐大师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 裕亲王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为何满蒙王公以前就支持保康侄子,现在更支持的原因。 皇上弟弟如今强行立太子的做法,就和当年太皇太后强行立蒙古皇后,引得满汉大臣抗拒一样。 不管事实情况如何,不论规矩礼法如何,也不管嫡长继承制好不好,臣子们也是人,他们本能地反对,他们本能地抗拒皇家的独断专行。 可是,太子已经册封了啊。裕亲王欲哭无泪,眼睛呆滞空洞地望着正阳门的方向。 城楼上的小圆点一动不动,随着时间一点点移动,其他人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怕皇上不来,怕皇上来晚了,怕小阿哥一怒之下直接闯宫……一颗心煎熬着,终于等来了这扇正阳门打开,等到小阿哥和他的汗阿玛、额涅见面,就是这对母子哭得太让人难过,他们也忍不住跟着伤心。 可裕亲王怎么也没想到,他皇上弟弟领着几个儿子都来这里,一副领着孙儿们见见祖父的架势。 更没想到,皇太后也会来这里! 裕亲王亲眼见到皇太后望着师祖的目光,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心里头的猜测成了真,回想这些日子师祖对保康侄子的宠爱,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回想师祖对他……再也受不住打击,一头晕了过去。 ………… ※※※※※※※※※※※※※※※※※※※※ 中宫笺奏,百度百科说,清代皇后独有的权利。皇后笺表上,由皇后口述,女官笔录,再盖上皇后宝印,是中宫皇后极大的权利。就算是皇帝圣旨,亦不能轻易驳斥。一般废除皇后中宫笺奏的权利,就相当于废后。类似乾隆的那拉皇后,没有明着废除。 我们就用百度百科的说法哈。 感谢在2020-05-29 16:14:32~2020-05-30 01: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僵尸之夜 5个;拖延症晚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豆 50瓶;肥cat 20瓶;泪 15瓶;绛猫、唯一哥哥、式微不是薇、emma、18739785敏、lizheny 10瓶;加油吧,单身狗、熊宝宝要吃肉 2瓶;简单、梦倾幽、芸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6 章 他汗阿玛没死, 孝陵皇陵的地宫里埋葬的,不是他的汗阿玛,他的汗阿玛诈死出了家。 他汗阿玛诈死出家去了五台山, 太皇太后知道,他皇上弟弟也隐隐知道, 他皇上弟弟力排众议将被迫放弃的保康侄子送去五台山。 他汗阿玛,“行痴大师”,在五台山上见到保康侄子,一见如故,爱之入骨,宠之上天。 他皇上弟弟一去五台山两个月,祖孙三代人万分“愉快”地相处。 京城里催命一般天天催他皇上弟弟回来,他皇上弟弟万分不舍地回来,回来就要保康侄子回宫, 还要他去五台山接人。 他汗阿玛,“行痴大师”,当初发誓不再进京, 却要送保康侄子回京, 要保康侄子走正阳门,要保康侄子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地回宫,正式宣告天下保康侄子的嫡皇子身份。 他皇上弟弟,收到他的信件,得知“行痴大师”进京,和太皇太后确认了“行痴大师”的身份, 心里着急, 一天一封信件催着。 他皇上弟弟收到易县水灾的消息, 打马逛奔来到易县。 看到“行痴大师”安全无恙, 大松一口气惊喜之下差点没站住。 听到“行痴大师”抱着昏迷的保康侄子说“保康快醒来,保康还要回宫闹一闹,让皇帝后悔放弃保康,保康还要报复皇帝欺瞒保康的事情……”不光不反对,不抗议“皇帝”的称呼,还直跟着喊“保康快醒来……” “行痴大师”和保康侄子一行人到了正阳门,太皇太后大怒不同意皇上出迎,皇上一定要出迎,借着皇后闹起来的机会,美滋滋地领着人来迎接他儿子回宫。 皇上弟弟想要告诉他们的汗阿玛,你看我长大了,我是一个好皇帝,我有这么多康健的儿子们,我有这么多为国为民的文武大臣,我平定三藩,国家休养生息,还要收复小琉球…… 而他的皇额涅,皇太后,却是满心不甘地赶到这里,想要见他汗阿玛一面。 然后他——裕亲王福全,就确认了,他汗阿玛没死,孝陵皇陵的地宫里,不是他的汗阿玛,他的汗阿玛诈死出了家。 他汗阿玛没死,他汗阿玛没死,他汗阿玛没死……裕亲王福全挣扎着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去寻找他汗阿玛的身影。 他满心里都是“他汗阿玛没死”的事情,忘记了自己昏迷前那个,因为他汗阿玛这般偏心伤心难过的心情。 “二伯,二伯,二伯你醒了吗?”保康侄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在耳边,透着说不出的亲近和欢喜,裕亲王心里高兴,裕亲王此刻看他保康侄子那也是格外亲近和欢喜。 “二伯没事,保康,你师祖那?”裕亲王话里还带着笑儿。 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保康侄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裕亲王:“……”裕亲王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头毛毛的,他甩甩头,觉得自己这是刚醒过来出现幻觉了。 听听,保康侄子的小嗓门是那么的亲近和欢喜,双手捧着一碗奶汤特体贴乖巧地说道:“二伯,保康的师祖还没离开,在帐篷外面。二伯先用一碗奶汤,二伯最喜欢的甜奶汤,保康用内力保温正好喝。” 裕亲王的眼睛还在寻找“保康的师祖”的身影,没看到,遗憾和失望。可他性情温和,加上保康侄子和他汗阿玛的特殊关系,纵然再着急,还是坐起身体,欣然接过来这碗甜奶汤…… 特感动地接受保康侄子这份难得的照顾:“好,二伯喝甜奶汤。” 保康眼见二伯一口气喝完甜奶汤,开心。 接过空碗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拿过一个手帕给他二伯,在二伯擦嘴的功夫接着说道:“保康的师祖和皇太后、苏茉儿姑姑说话,保康的额涅在和保康的老师、伴读们说话。” 顿了顿,眼睛半眯着,好像非常、非常、非常……开心的样子,“保康的汗阿玛,刚刚也晕倒了,躺在二伯的身边,正好也醒来了。” 裕亲王正惊讶于“保康的师祖和皇太后、苏茉儿姑姑说话”,可他刚要起身,听到保康侄子的下一句:“……” 裕亲王慢动作地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温热的身体,再慢动作地转头,果然看到他皇上弟弟睁开的眼睛。 就是眼里没有一点欢喜,还有一种控诉的味道,裕亲王不大明白。 “保康,奶汤还有吗?给你汗阿玛端一碗。”裕亲王不知道他皇上弟弟事先知道情况,怎么还晕倒,可既然晕倒了醒来,他就直觉就这么说。 裕亲王根本还没明白过来,他皇上弟弟就是控诉他得到保康“侄子”这般照顾。 保康眉开眼笑,特大方地回答:“有。” “三舅舅说从五台山山带来的奶冻带多了,怕天气热起来坏了,刚刚都给煮了——人人都有份。” 裕亲王莫名的,胸口中了一箭。 皇上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两箭。 晕倒醒来,只有保康侄子一个人守着,喝得奶汤还是人人有份的。 晕倒醒来,只有熊儿子一个人守着,喝得奶汤还是人人有份的;熊儿子端给他的就是水吊子保温,还是他“二伯”最喜欢的甜奶汤! 皇上生气,可这是他熊儿子亲手端的,皇上内心流着泪喝完这一碗甜甜的,他最不喜欢的甜奶汤。 保康接过空碗放回他身上的水吊子里,脸上笑得甜甜…… 皇上眼角余光看到:“……” 偏偏裕亲王发现他皇上弟弟那个“憋闷”的脸色,赶紧解释:“保康不知道,你汗阿玛不喜欢吃甜。” 裕亲王还特灵光地帮着皇上弟弟问道:“太子殿下和其他的阿哥们,去了哪里?保康知道不?” 保康乖乖点头,伸手一指皇上的身侧:“帐篷不大,空气不流通,太医就吩咐宫人们都退下了。” “胤祉哥哥、胤禛弟弟和胤祺弟弟守了一会儿,困了,就睡下了。保清哥哥和太子哥哥去更衣了,马上回来。” 皇上和裕亲王一起转头,果然看到皇上身侧,睡得正香甜的三位小阿哥——身上盖着薄毯子只露一张脸在外面,小小的身体,加上帐篷不大明亮的光线,他们这刚醒来的眼神,保康不说,还真没注意。 咳咳,应该说,憋尿去更衣很正常,可真没想到几位小阿哥会睡着。 保康瞧着皇上的脸色,笑得满眼顽皮:“汗阿玛和二伯偷懒睡觉,他们想挨着汗阿玛近一点儿,保康就让他们也偷懒睡觉。” “阿弥陀佛。保康也困了。等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回来,保康也去睡觉。” 说着话,他还有模有样地打个小哈欠。 裕亲王懵。 “偷懒睡觉”是什么?不过小孩子分不清晕倒和睡觉,也正常……? 皇上心头一哽。 熊儿子果然看出来他故意晕倒。 不过兄弟两个心有灵犀,快乐大师·小保康就是故意的,瞧瞧他这一脸看乐呵的样子,哪有一点困意? 裕亲王有心想让保康侄子先出去一下,拦着大阿哥和太子也不要进来,他好和皇上说几句话,可他又怕万一哪个小阿哥突然醒来…… 皇上只觉得熊儿子果然就是来克他的,皇上想起来他故意晕倒的原因——熊儿子喊得那一嗓子,再看他二哥无知无觉,一心想去见他们汗阿玛的样子…… 还有熊儿子刚刚对他“二伯”那个殷勤劲儿,还“保康用内力保温的甜奶汤,二伯最喜欢的甜奶汤……” 皇上生怕他二哥得知后再晕倒一次,要晕也回宫再晕不是? 正好太子和大阿哥都回来了,父子伯侄几个说话,熊孩子保康皮皮地笑着,自己挨着胤祺小阿哥的身边躺下呼吸间就睡了过去……就是——小耳朵好像一动一动的? 皇上觉得他不会眼花,看他二哥一眼,裕亲王经过易县一事,对保康侄子的耳朵灵性那也是一生难忘——皮孩子说去睡觉,其实是担心他师祖,要偷听他师祖和皇太后说话。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他们也担心。 太子和大阿哥不明所以,顺着他们汗阿玛和二伯的视线看过去,一起笑出来。 太子悄悄来到保康弟弟的身边蹲着,也发现他的小耳朵真的一动一动的,可爱得来—— 保康弟弟和其他的弟弟都不一样! 胖嘟嘟的,刚刚笑起来脸上总是带着皮劲儿,此刻睡着后的酣甜样子,却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平安喜乐,欢喜不已。 胖胖的两个脸颊白里透红,嘴角上挑,眉眼舒展……太子看着看着,一时间又想起来,保康弟弟刚刚出生十多天的时候睡觉的样子;想起来,保康弟弟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被人戳戳手脚的事儿…… 太子对着保康弟弟露在外面的胖脸蛋儿轻轻地戳戳,发现他没有反应,不死心,慢慢挪挪位置,来到这临时搭起来的床板的尾部,右手探进毯子里面…… 保康弟弟脚上穿着袜子,估计……太子琢磨保康弟弟穿袜子估计更没有感觉,哪知道,他保康弟弟人没醒来,脚上却有了动作。 他脚上怕人碰,穿袜子也一样,感觉到有人碰他的脚丫子,正听到关键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去管是谁,条件反射抬脚就踹。 还带上了轻微的内力。 太子就感到一股力道从他右手食指上传过来,整个人就没蹲住,直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太子傻了。 大阿哥呆愣片刻,捂着嘴出去帐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 要笑能不能走远点儿? 太子觉得他大哥就是这么不讨人喜欢,就是故意笑给他听。 气呼呼地转头一看,他汗阿玛和皇伯也都胸腔鼓动,肩膀抖动,脸上憋着明晃晃的笑! 太子:“……” 太子气不顺,想再戳戳顽皮的保康弟弟的脚丫子,又怕他再给他来一个“屁股蹲儿”……太子利索地爬起来干脆挨着保康弟弟睡下。 今儿一天忙乱下来,他从上午的激动崩溃,下午的哭泣惊吓,再到现在的放松欢喜,不说精神上累,身体上也累,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阿弥陀佛。果然睡着舒服,脑袋里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太子脸上带着一丝丝笑儿,睡得沉沉。 皇上笑着轻轻摇头,瞧着几个儿子都睡得小猪崽一样,深刻觉得熊儿子保康还没进宫,就带着他的兄弟们一起偷懒顽皮。 皇上无奈地起身,给保成和保康盖好薄毯子,嘱咐保清大阿哥看护着弟弟们,和他二哥一起出来帐篷。 ※※※※※※※※※※※※※※※※※※※※ 感谢在2020-05-30 01:04:02~2020-05-30 15: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7296290、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vivila 20瓶;式微不是薇、菲菲菲菲菲菲菲yr~、月夜 10瓶;折翼的天使 9瓶;m 5瓶;卿柠 4瓶;熊宝宝要吃肉 2瓶;11、水果柠檬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7 章 此时, 已经是酉时一刻,傍晚时分的太阳落到西天边,红通通, 圆溜溜,好似一颗金灿灿的小光盘。 皇上和裕亲王一起活动活动手脚,抬头看天, 低头看地, 转头看看周围和远方……天空是明丽的蓝色, 京郊的山水房屋都披上一层淡淡的黄晕, 炊烟袅袅中, 不时地传来几声犬吠鸡鸣, 再严肃的人看起来也好似温柔了几分。 有那些“先皇时期”的老臣们, 老宗室皇亲们隐约看出来几分端倪, 反正不敢吱声, 保持沉默和恭敬就是。 有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文武大臣们、八旗侍卫们,明明恢复理智后,知道保康阿哥喊得那一嗓子是“天大的误会”, 可也耐不住自己的八卦心理。 还是那句话, 大臣们也是人不是?是人都喜欢八卦八卦。一个个的, 都暗戳戳地偷瞄他们的裕亲王, 眼神儿那个叫“意味深长”。 皇上:“……” 暗暗生气的皇上表示,等朕回宫后收拾你们。 裕亲王:“……” 自以为心里头装着“天大秘密”的裕亲王表示,都看他作何?都知道他汗阿玛当初是诈死,现在变成“行痴大师”? 皇上面上一派帝王气度, 佯装没看到;裕亲王一头雾水, 一点儿也不明白这些人都这般看他作何, 生怕他们都猜到了。 “臣兄昏迷后, 发生了什么事情?”裕亲王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他汗阿玛的身份暴露。 “……颜珠,你说说,看你们裕亲王作何?”皇上眼睛一闪,一眼看见躲得最慢的一个侍卫。 没来及跑的一等侍卫,钮钴禄家的老四颜珠瞬间额头冒汗,眼神发飘。 “回皇上,回裕亲王,颜珠……颜珠……颜珠就是看裕亲王今天特帅气。”颜珠回答的磕磕绊绊,说完后额头汗更多了。 但是皇上还不放过他:“今儿特帅气,是说你们裕亲王平时不够帅气?” 颜珠:“……” “帅气,帅气。皇上,裕亲王,颜珠嘴巴笨,可能是今儿的落日太好看了,看谁都特别帅气好看。” 裕亲王听着,总觉得哪里奇怪,可是颜珠的性情他知道,最是忠厚老实不善于说话的人,裕亲王抬手摸摸脸,难道今天他“人生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 裕亲王放下一半的心,哈哈哈笑:“今天的落日确实好看,我也觉得好看。” “看着我们皇上,那就是龙章凤姿,天人之姿。” 颜珠点头如捣蒜:“是是,我们皇上,那就是飞龙在天、尧天舜日。” 皇上:“……” 听听这恭维干巴的,可谁让他今天心情特好,谁叫这是二哥和小舅子那? 嘴里不承认,心里头美滋滋的皇上哈哈笑:“朕哪能和尧舜圣贤相比?朕啊,知道了你们的心意了。” 说着话,还特大方地挥挥手。 “皇上,裕亲王,颜珠告退。”颜珠麻利地给皇上和裕亲王行礼,跑得比兔子还快。裕亲王很有自知之明地摸摸鼻子,也哈哈笑:“皇上,我们……” 我们也去听听吗? 皇上皱眉。 皇上眼睛望着“行痴大师”和皇太后说话的帐篷,还有帐篷门口的几个慈宁宫宫人,想去听一听,又觉得,不该。 不敢。 “四十余年礼世伽,本来面目是天家。清凉无物何所有,叶斗峰横问法华。”皇上在心里默默念诵这首《菩萨顶》,眼睛一闭又睁开,内心有着为人子的不甘,也有对上一辈人各种感情纠葛的感慨万千。 整整二十一年啊。 他们的汗阿玛,从一位风华正茂,即将开始帝王大业的皇帝,到五台山上一位年老的行痴大师。而他们的皇额涅,也从年轻的皇后,变成年老的皇太后,而他的生母,已经早早地去世了。 就是他们的皇祖母,也不甘,也愤怒,也要派苏茉儿姑姑来问一个答案。 而他们,都长大了,建功立业、娶妻生子,面对他们的汗阿玛的时候,却还好像当年那个牙牙学语的小阿哥。 皇上抬头看向二哥,他二哥这个时候也想起自己为何晕倒,面色低落消沉、复杂难言。 兄弟两个慢慢踱步朝见“行痴大师”的帐篷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越是难过,越是不甘。 除了在外办差的五弟常宁,常宁那个时候才三四岁,人又不是很聪明,对他们的汗阿玛还不大有记忆,可他们兄弟两个都有记忆了,即使那是为数不多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也想问一问。 之前一个“第一子”,现在一个“第一孙”,他们兄弟,真就是没得稀罕的小稻草吗? 皇上和裕亲王都不甘心,特不甘心,想抓着汗阿玛的衣襟大声哭着问出来的不甘心。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从小在“汗阿玛”这方面亲缘方面的缺失,是他们人生中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可过去毕竟过去了,可他们现在想要和普通人家的儿子一样孝顺孝顺老父亲,老父亲也不给他们机会,到底是为什么? 帐篷外面的宫人侍卫们眼见皇上和裕亲王走过来,面上庄严肃穆凝重,可,事实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要“偷听”。 侍卫们想要拦着,不敢,可是,皇太后和苏茉儿姑姑都有吩咐,这…… 皇上气势凛然地地打一个手势,示意一切都有他担着,然后和他二哥两个人快速闪身进到帐篷里面,麻利地关好帐篷门。 “行痴大师”的帐篷比较大,简单地分为东中西三间,师祖和皇太后在东间说话,苏茉儿姑姑站在中间小厅的一个茶几边,看见他们进来,默默地蹲身行礼,默默地奉茶。 皇上和裕亲王没坐,站着耐心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有声音隐隐地从东间传出来。 “大师既然已经跳出红尘外,为何要跳进来?”这是皇太后的声音,皇太后明显激动起来了。 “阿弥陀佛。一切由心。”这是“行痴大师”的声音,淡然从容。 “由心?大师的俗家父母,妻子儿女,大师都没有心吗?”皇太后这已经是咬牙的问话。 “阿弥陀佛。‘有心’,当如何?‘无心’,当如何?贫僧由着自己的心,皇太后由着自己的心。”“行痴大师”还是八风不动。 不说东间里正对“行痴大师”的皇太后,就是旁听的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也都接近崩溃。 你说啊,你说啊,你说“有心”,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大俗人,就要知道啊…… 皇太后果然崩溃。 跌坐椅子上的声音,深重的呼吸声,接着就是恨到极点的一句:“我今天就是要听一听,大师的‘有心’。” “阿弥陀佛。”“行痴大师”完全不为所动的声音,“……” 然后,三个人和皇太后一起等了半天,没了?“阿弥陀佛”不是万能的啊啊啊啊! “那大师且说说,先皇当年,为何执意两次废后?”皇太后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眼看要撑不住。 “阿弥陀佛。”“行痴大师”的声音里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却也没有了后续。 “先皇说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女儿,他的亲表妹,奢侈擅妒,科尔沁认了。大清刚刚入关不稳,满蒙联姻乃是大局所定,科尔沁再送来贝勒绰尔济的女儿,废后的侄女,她谨记先皇的喜好和要求,简朴忠厚,不言不语,她错在哪里?” “大师你说,她错在哪里?” 最后一句带着哭音,是皇太后说到最后,终于没撑住,哭了出来。 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都听懂了皇太后的问题:她错在哪里?科尔沁错在哪里?为何你要这般强烈地拒绝,连一个空头皇后的名分也不想给? 皇上和裕亲王听着他们皇额涅的哭声就要忍不住,苏茉儿姑姑眼里有泪,却是及时阻止他们。 “阿弥陀佛。”“行痴大师”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答案。 “大师不用再念佛。佛祖也说仁爱世人,先皇仁爱了谁?”皇太后歇斯底里,明显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父母妻儿,天下万民,大师你说,先皇他仁爱了谁?” 死寂的安静。 皇上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可那是他汗阿玛,他抬腿就要进去,被他二哥一把抱住胳膊,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胖嘟嘟的身影——飞了进去。 皇上登时气炸了,就他熊儿子那个敢想任何人不敢想的脑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果然。 “阿弥陀佛。皇太后不用逼问保康的师祖。对于先皇,保康的汗玛法,保康最知道。” 裕亲王惊呆。 苏茉儿姑姑刚刚的惊骇过去,却也惊呆。 皇上恨不得冲进去将他熊儿子提溜出来,又恨不得自己没有醒来,不对,皇上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将竖着小耳朵偷听的皮孩子先打一顿。 东间里的皇太后好似也惊呆。 “保康……保康……”皇太后呆呆地念着这个名字,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皇上和裕亲王,还有苏茉儿姑姑都听懂了皇太后的愣怔。 就是皇太后当年,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也没哪个皇家小阿哥敢这般和她说话,保康阿哥…… 保康小阿哥,快乐小和尚,就是这么胆大。 不管他师祖真正的身份是谁,欠了皇太后什么,这是他的师祖,师祖一再忍让,保康当然要保护师祖。 保康昂首挺胸,口齿清晰,声音铿锵有力:“阿弥陀佛。所有师祖的一切,保康来承担。皇太后问保康即可。” ※※※※※※※※※※※※※※※※※※※※ 看了评论,易县的水灾那一节,后面写到,么么哒小天使们,爱你们吼吼。 感谢在2020-05-30 15:41:11~2020-05-30 23: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西梅西 2个;草莓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涅梵 50瓶;yvonne、29288264 20瓶;式微不是薇、23379426 10瓶;山泉、沧海、小汐 5瓶;瓶邪and黑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8 章 死寂。 紧接着, 就是皇太后的爆发。 “你大胆!”皇太后拍案而起,手指着小小的孩子,气得直哆嗦, “你……你……” 师祖,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 都让保康的话镇住还没反应过来, 皇太后人也没反应过来, 被冒犯的火气先上来, 条件反射就是这番动作, 这五个字。 一瞬间, 师祖眼神凌厉, 刚刚的忍耐和善全无。皇太后的目光和师祖的目光隔着一个保康针锋相对, 谁也不让谁。 师祖是要护着小徒孙;皇太后则是因为他这番姿态, 转眼间又想起当年他这样站在董鄂氏母子前面,以身相护的情形,心里的火气更大。 可是师祖眼看皇太后这番以势压人的姿态, 误以为她要怎么样怎么样自己的小徒孙, 脸上的表情更冷, 眼神也好似刀锋凌厉。 皇太后的瞳孔猛缩。 她的对面, 这个人,一身帝王的威严,一种帝王护崽的架势,一份她非常熟悉的姿态……护着对她言行冒犯的三头身小阿哥。 这情形是那么的熟悉, 陈年往事一件件在皇太后的脑袋里翻腾, 皇太后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片片花, 脑袋里也一阵阵地疼, 整个人都开始哆嗦,眼看站都站不稳。 师祖轻轻抬手打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这次的“阿弥陀佛”里没有了刚刚的隐忍,还带着明显的警告,皇太后眼前一黑,身体开始摇晃…… 保康:“……”保康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步跳起来接住皇太后的身形,右手不停给皇太后顺背。 “阿弥陀佛。皇太后不气,不气。师祖不是要生气,师祖最和气。” “阿弥陀佛。皇太后有话尽管说,保康都听着。保康没进京之前,师祖就和保康说,宫里有保康的亲人,乌库玛麽、玛麽、汗阿玛、额涅。还说他们都喜欢保康,都疼爱保康,他们是天底下最和气最慈爱的人。” “阿弥陀佛。师祖还说,保康要好好孝顺乌库玛麽和玛麽,孝顺汗阿玛和额涅。说保康的乌库玛麽和玛麽都年龄大了,汗阿玛天天操劳国家大事,额涅也劳碌宫务。” “阿弥陀佛。师祖还说……阿弥陀佛。师祖还说……” 皇太后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胸口的郁气减轻许多,呼吸舒畅,又听了满耳朵的“师祖说,师祖还说……”,整个人被保康扶着呆呆地坐回椅子上,傻了一般。 保康眼见皇太后的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默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师祖啊,你当年都对皇太后做了什么啊? 师祖:“……”淡淡看一眼小徒孙。 保康:“……”赶紧收敛起来脑袋里他师祖和皇太后当年的各种爱恨情仇。 乖巧的小模样,师祖一看就知道小徒孙脑袋里不知道拿多少话本儿朝他身上套。 可是师祖想起小徒孙刚刚着急之下用内力给皇太后顺背,人太矮,只能跳起来站在半空,那姿势,师祖也忍不住微微笑出来。 “阿弥陀佛。”小徒孙好像确实应该瘦一点儿? 保康完全想不到他师祖嫌弃他太“圆”了,他自我感觉特别好,面对皇太后呆呆傻傻的样子,再次抬手打一个佛礼,重复道:“阿弥陀佛。皇太后请不要生气。保康说‘所有师祖的一切,保康来承担’,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保康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追究’的话,也不说‘皇太后不应该再纠缠应该大度宽容’的话,保康只表达保康的诚意。” 东间里又是一时死寂。 小小的孩子,声音里奶气明显,只穿着里衣,鞋子也没穿,就这样一派坦然地站在皇太后的面前,站在他师祖的前面,眼神平静安然,面色肃穆庄重,浑身上下都要“承担一切”的勇气和镇定。 师祖愣愣地看着小徒孙,微微笑。 古井无波的心起来波澜,酸酸涩涩。 皇太后的眼珠子动了动,愣愣地看着这个还没正式见面的小阿哥,感受到这个三头身小胖和尚身上眼里散发出来的那份“真”…… 更呆愣。 然而保康的态度就是非常真诚,发自内心的真诚,并不仗着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说什么当事人不应该再纠缠应该大度宽容的耍无赖。 “阿弥陀佛。师祖已经出家,身在佛门,有关师祖凡尘俗世的一切,都有保康来承担。皇太后尽管问。” “保康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身上还有一股刚断奶不到一年常年喝奶的奶味儿,眼睛纯净无伪,眼里真诚毕露,胖嘟嘟的脸上隐隐有宝相庄严之貌。 他言辞恳切地说,他要承担师祖的一切。 不知道当年的一切,不知道他师祖的身份,也不管当年他师祖,先皇,和皇太后等等人,都有什么纠葛。 ………… 外间里,裕亲王、苏茉儿姑姑默默擦眼泪,皇上听到侍卫禀告,出来帐篷从大阿哥保清的手里接过来熊儿子的袈裟和小僧鞋,拿着鞋子回来帐篷,恰好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面色紫涨,气得狠却也泪眼朦胧。 整个帐篷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呼吸可闻,心跳“砰砰砰”。 师祖抱着小徒孙,拿一件自己的袈裟给他披上,没有鞋子又怕初春的晚上地面寒气重,干脆就这样抱着小徒孙坐在皇太后的对面。 皇太后刚刚缓和些许的一颗心,被眼前这份祖孙相亲相爱的画面刺激,瞬间又是肝火上升。 皇太后冷冷一笑:“保康阿哥说,你要承担。我且问你,你师祖当年抛家舍业出家,一走二十年,对也不对?” 保康小心肝儿一颤,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阿弥陀佛。于事情来说,凡事有因有果;于师祖个人来说,人各有志;于家、业来说,真的非师祖不可吗?师祖不出家,情况会更好吗?” “保康相信,师祖一定努力又努力过。” 保康目光清明,保康相信他的师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师祖心里微叹。 皇太后袖筒的手轻轻颤抖,却还是有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如鲠在喉般不吐不快。 她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这个人怀里的小胖娃娃,一字一顿地说道:“二十年前,保康的师祖尚且年轻,家里母亲年迈,妻妾年轻,儿女年幼,外面家业不稳,强敌环伺,可你师祖一走了之……保康来说,对也不对?” 保康的眼睛微微睁大。 师祖虽镇定从容不惧任何言语,但担心小徒孙为难。 外面的三个人,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生怕保康说出什么对或者不对。 保康感受到外面之人的反应,更加感受到皇太后那份紧绷的不甘,师祖的爱护和自责。 保康抬手打一个佛礼,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次是表情伤心、难过,声音低沉、轻缓的。 “保康对师祖,只有心疼。保康只想知道,师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保康对师祖,只有心疼”“保康对师祖,只有心疼”……小孩子对他师祖的信任,对他师祖的感情,尽在一言中。 师祖的心一颤。 皇太后的心一震。 外间里,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再也忍不住,眼泪磅礴。 沉默中,皇太后的眼泪出来,声音恍惚:“保康说,对于先皇,保康的汗玛法,保康最为熟悉。我就问一问保康:当年先皇,第一次废后,引起朝野震动,满蒙关系紧张,第二次还要为情废后,对也不对?” 保康正因为他师祖的事情心情不大好,听到皇太后提起先皇的事情,打个佛礼,一个深呼吸收敛心情,正色道:“当年太宗皇帝骤然驾崩,先皇六岁,在纷乱中登极为帝,恰逢前朝大乱,大清入关,定鼎中原。” “十四岁仓促亲政,基本统一中原,和善蒙古治理西藏,对中原汉人采取采取怀柔政策,招降弥乱安稳人心; 整顿吏治,派巡按出巡各地方惩治贪污;禁止圈地,放宽逃人法,免除最让百姓愤怒的三饷税赋;重用汉官,鼓励开荒……” 保康一项一项地列举先皇的政绩。他认为,明末清初,那个改朝换代中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年月里,先皇作为同样迷茫没有方向的人之一,亲政后却能快速地稳定朝廷形势,极大地稳定大清初期的社会局势,这就很了不起。 解决前朝遗留下来的南北文人士族党争问题,赢得天下百姓的心,同时开启大清以汉文化治国的政治大格局……一样样举措,不管世人怎么评价先皇的为情痴狂,可都不得不说一句,先皇是一位好皇帝。 “可是,先皇的这些正确举措,和当时的满蒙势力相对,和当年的太皇太后代表的科尔沁蒙古也是相对。先皇的登极不由自己做主,婚姻不由自己做主,政事后来有自己做主,却要面对所有反对他的人,有心无力。” “历史进程中,每一个拐弯的地方,都要有先走一步的人付出代价。先皇明智,他面对满蒙的有功之臣,面对自己的亲人,付出他自己的代价。” 所以,既然先皇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政治联姻,政治变化中的其一,何来对和错?谁能简单地去论断其中的对和错? “保康认为,先皇承受了自己可以承受的时代重任,无力再承受自己的政治婚姻,既然是表亲,选择和离,各自男婚女嫁,不好吗?” 满蒙联姻有很多种方式,为何一定要说先皇应该娶哪一个表妹做皇后? 临终之际留下四位有能力的辅政大臣治理国家,给国家选好继承人,还有深明大义的太皇太后教导照顾继承人,延续大清朝国祚绵长…… “阿弥陀佛。保康所知的先皇,是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历朝历代中的帝王中活得最鲜活的一个人。可是他个人的力量,纵使是一个帝王,面对时代交锋中的洪流滚滚,只有那么多。” “阿弥陀佛。” 保康声音低低地念佛。 既然不为同路人,何必自苦自扰? 皇太后听懂了,痴痴傻傻。 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听懂了,呆呆愣愣。 师祖听懂了,抱着小徒孙哈哈哈大笑,笑声畅快至极。 “保康说得很对。” “阿弥陀佛。师祖听保康一席话,醍醐灌顶。从此以后,行痴不是行痴,五台山上,只有醒迟和尚。阿弥陀佛。” 保康:“……” 保康转头对上师祖含笑的眼睛,大眼睛眨巴眨巴,迷迷瞪瞪。 师祖啊,大喇嘛说你决定送保康进京的时候就想通了,要改法号“醒迟”,保康都听到了。 师祖微微笑,只说:“保康可记得师祖的法号?” 保康乖乖点头:“师祖,保康记得。” “师祖一朝醒悟,领悟佛法,‘迟’是‘不迟’。” 师祖:“保康乖。” 保康:“……” 保康不服气。 “师祖,保康刚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保康梦到了先皇。先皇说他挂念家里的妻儿老少,天下子民,在地府听说大清还没有彻底防疫天花的办法,就托梦保康。” “先皇说:保康是师祖的小徒孙,最是灵性。先皇说:不管是痘衣、痘粉、痘荚,都是来自人身上的痘苗。可是古往今来,人治病哪有用自己身上之物?都是取自天地万物。既然人痘不完美,为何不试试牛痘、猪痘、羊痘?” 保康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好像黑宝石闪耀璀璨,可以说,他整个胖脸,整个人都因为自己的聪明发光。 反正不管师祖是谁,反正他认识先皇,还可能和先皇政见一致……甭管师祖、先皇、皇太后、董鄂皇后……之间如何,反正,保康通过“先皇”这件事,获得了灵感。 阿弥陀佛,先皇可是他皇帝爸爸的皇帝爸爸啊,可以管着他皇帝爸爸的人啊,那当然是要抱住大腿。 保康那个开心啊,他终于想到办法说出苦苦“回忆”出来的牛痘了,他还抱到了大粗腿! 师祖啊,你可以安心地回五台山,保康保证不会在宫里被人欺负,保康有空就带着皇后妈妈去五台山休养身体看望师祖……保康越想越美,大眼睛眯眯着,满脸是笑,身后好像有尾巴欢快地一摇一摇。 人间大粗腿·师祖:“……”实在说不出话来。 皇上和裕亲王反应过来,浑身无力地蹲在地上。 其他的都先不说,他们的汗阿玛知道了牛痘、猪痘、羊痘……的法子,独独告诉保康,给保康赚功劳——他们果然就是没人稀罕的小稻草。 苏茉儿姑姑则是又哭又笑的抹眼泪,因为保康阿哥对先皇的看法,心里头感激又感激。 这天傍晚,因为天色黑了下来,师祖一行人不好赶夜路回去五台山,就在正阳门这里多留一晚上。 皇上和裕亲王决定留下来,他们都想和师祖多待一晚上。皇太后领着皇后、苏茉儿姑姑等一干女子先回宫,赶紧给等候的太皇太后说一声。 皇太后临走之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问保康,更是问师祖。 “‘既然是表亲,选择和离,各自男婚女嫁,不好吗?’醒迟大师,你说,好吗?” 改法号为“醒迟”的师祖看着她,微微笑:“当然好。” 笑容和蔼,声音和气。皇太后一瞬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文质彬彬的先皇笑着朝她走来…… 所以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她应该不应该进宫做皇后,只是他们不是“同路人”。 皇太后回忆着记忆里的“先皇”,初见时候那个脸上带着清俊温润的微笑的年轻帝王,她觉得,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皇太后带着依依不舍的皇后打道回宫,剩下的人赶紧用着他们迟来的晚饭,正好太子殿下和小阿哥们都一觉睡醒了,皇上干脆让他们都陪着师祖一起用饭。 太子殿下和四位小阿哥都一脸迷糊,可是他们只能乖乖用饭。 这位师祖看着好亲切,喜欢。 保康弟弟/哥哥吃饭的样子好香,喜欢。 昏黄的烛光摇曳中,皇上和裕亲王满心复杂、激动兴奋,却也食不知味。 瞧瞧师祖对着几位小阿哥慈眉善目的样子,瞧瞧……还因为胤祺小阿哥只会说蒙古语,一顿饭都说蒙古语! 他们是路边捡来的小稻草吗?对着他们不是嫌弃地不搭理,就是淡淡的眼神一枚自己体会? 皇上瞪一眼吃得眉飞色舞的熊儿子保康。 保康沉浸在京城素斋的美味里。 师祖看一眼皇上。 皇上:“……” ※※※※※※※※※※※※※※※※※※※※ 感谢在2020-05-30 23:43:57~2020-05-31 13: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星、草莓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vonne 20瓶;式微不是薇 13瓶;流星、夏沫烟雨 10瓶;21763363、月夜、柠檬黄的酸柠檬、麋鹿 5瓶;沐羲、烟雨玉、hah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9 章 皇上委屈, 但皇上的眼角余光瞧见他二哥和大儿子保清看过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你们眼花的样子。 可是熊儿子保康、太子、胤禛小阿哥、胤祺小阿哥, 都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只顾吃美食,看保康弟弟/哥哥吃美食,听师祖说话,皇上更觉得委屈。 他二哥和大儿子保清好歹还看他一眼。 哎, 皇上的脑袋里乱七八糟,觉得自己真的是憋屈得要发疯。 可是皇上还是没想到, 他汗阿玛宠爱熊孩子保康,那是无底线到哪一种的无底线。 晚食散步, 几个孩子在一起玩。 本来小孩子“正正经经”地说话的样子,非常可爱, 做父母的每次看到都会露出会心一笑。 胤禛:“保康哥哥,你进学了吗?我们一起进学。” 保康:“好, 一起进学, 一起逃学。” 胤祉:“逃学可以吗?”偷偷摸摸地瞄一眼他这个汗阿玛,然后他当着师祖的面儿只能装听不到看不到,胤祉的胆子也肥了, “小小声”地说悄悄话:“保康弟弟, 三哥也马上进学, 我们一起。” 听在皇上的耳朵里, 那就是“保康弟弟, 三哥也马上进学, 我们一起逃学。” 还有一个胤祺, 胤祺终于找到可以用蒙古语和他说话的兄弟, 一直乌拉乌拉地不停说:“保康哥哥,胤祺喜欢保康哥哥。” 保清和保成更不必说,拉着保康叽里呱啦地讲述他们玩滑滑梯和跷跷板的事情,重点:三次;重点:每天可以多一次吗? 就听熊孩子保康特“正经”地回答:“正式进学前,当然可以。” 惹得他保清哥哥和保成哥哥一起捏他的胖脸颊。 然后胤祉和胤禛、胤祺就来帮忙。 胤禛是真的一本正经:“额涅说正式进学后就是大人了,不能贪玩。” 保清气得咬牙:“你们,也有长大到正式进学的时候。” 太子难得和他大哥态度一致:“对!” 然而…… 保康:“阿弥陀佛。等我们长大到正式进学,汗阿玛就改规矩了。” “对。” “对。” “对。” 胤祉、胤禛、胤祺一起重重点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保康弟弟/哥哥就是聪明。 皇上:“……”听得胸闷,那个憋屈。 还是然而…… 师祖发现皇上对他小徒孙的态度,不放心,和皇上谈心,裕亲王旁听。 本来皇上发现他汗阿玛和他谈心,非常受宠若惊,误以为他汗阿玛是要夸夸他的政绩,指点指点他的为帝方法,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小烦恼…… 皇上摆出来一副“恭敬倾听”的架势,裕亲王也特激动地肃手站好,耐心等待。 就听师祖说道:“保康性情活泼,不受拘束,在宫里,言行举止方面、礼仪规矩方面,切莫约束了他。” “滑滑梯、跷跷板,他爱玩就玩,还有那西洋玩具,也挺好,只看他自己喜欢。” “宫里头闷得慌,经常带他出宫逛一逛。保康聪明,老师们对他的教导,要特别注意方法,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都很好,其他的老师们也要这般。” “他刚回宫,衣食住行方面也都不适应,切记多关心着,有空就去看看,保康喜欢听睡前故事,喜欢亲人陪着一起用饭,小孩子私底下吃饭,也不要太讲究什么‘两口半’。” “……” “……” 一条条,一件件,一项项……总之,师祖就是生怕他的小徒孙进宫后过得不舒坦,给他们来一个特别说明会。 皇上和裕亲王听得目瞪口呆——我们啊,我们啊,我们这么两个大的人站你老人家面前,你老人家不能直接看不到啊?!! 裕亲王淹头搭脑地听他汗阿玛说完,彻底没了精神气,特委屈:“我们也性情活泼……” 裕亲王想说:“我们也性情活泼,我们也想玩玩滑滑梯和跷跷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皇上克制自己点脑袋的冲动,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二哥说得对,我们也是小孩子。” 师祖:“阿弥陀佛。” 皇上和裕亲王:“……” 两颗火热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夜幕低垂,夜空中月牙儿弯弯,星星眨眼,皇上和裕亲王万分不舍得,可也知道师祖是要去和他的小徒孙一起洗漱沐浴休息,磨磨蹭蹭地起身离开。 师祖面对他们可怜巴巴的背影,终究是心里一软:“阿弥陀佛。贫僧云游南方,曾经到过沿海一带,沿海有很多沙滩,沙滩上有很多沙子。” “沙子细软,带着太阳光的温暖,贫僧看着心喜,抓一把在手里,还想紧紧攥住。可是,贫僧攥的越紧,沙子掉的越多,最后只剩下手心里单薄的几粒。” “阿弥陀佛。”师祖打完这个佛语,转身离开。 皇上和裕亲王从师祖开口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恭敬地听着,哪知道,听到这番话。 兄弟两个听着师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听着保康跑到师祖的怀里,呱呱呱特兴奋地说要和师祖一起睡,然后师祖宠溺地答应的声音,心潮起伏。 沙子,沙子,师祖的沙子是保康,所以师祖放手给保康进京,进宫,让他成长起来。 他们的沙子,是什么? 师祖想要告诉他们什么? 裕亲王愣愣地转头,期期艾艾地说道:“皇上,臣兄只想要一个儿子,和保康一样康健长大成人。臣兄府上一位侧福晋有孕,估计四月份生产,如果是个阿哥,起名保泰,好不好?” “将来臣兄一定宠着他,让他和保康一样性情活泼,想玩就玩。” 皇上:“……” 皇上的思绪被打断,听完他二哥求儿子的一番话更是眼睛发直,可是他二哥目前没有一个儿子长成的,他也理解。 “保泰、保安、保绶……都给二哥的儿子留着,二哥将来一定很多很多儿子。”皇上看着自己二哥,语出真诚。 “谢谢皇上。”裕亲王挺感动,沉默片刻,终是说道:“皇上,臣兄认为大师说得对,是臣兄入了魔瘴。太医之前就说臣兄应该放宽心,如今大师点醒臣兄才明白,凡是顺其自然,越强求越是没有。” “皇上,臣兄也去洗漱。” 裕亲王说着话,行礼,退下。 皇上愣愣地看着他二哥的身影,伸出自己的右手,张开,握紧,再张开…… 亥时到来,灯盏点点。正阳门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几排帐篷里都没有了动静,寂静中,只有将士们巡逻的脚步声,更夫的打更声,“咚!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梆声仿佛敲到了人们的心脏上。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咚!咚!咚!——“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咚!咚!咚!—— 保康在被窝刚躺下,听着这打更的节奏,数着梆声,开心地和师祖呱呱呱:“师祖,这里的打更,和五台山的不一样。” 师祖随意接口:“京城的人,大多睡得晚。” 保康:“那师祖,他们晚上不睡觉,都读书吗?还是喝花酒?” 师祖:“都有。” “保康不睡觉?” 保康“严肃脸”:“师祖,保康不睡觉。” 师祖搂着小徒孙,无奈却也心疼。 “保康和师祖只是暂时分开。保康不是说要带保康的额涅去五台山?师祖回到五台山后就给保康写信,告诉保康师祖的行程。” “皇上估计明年就会下江南,或许师祖和保康会在江南见面。保康不是说,要去看看江南风光?扬州、苏州、杭州、南京……都好看……” 师祖慢慢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天底下最舒服的安心和温暖。 保康犯困,保康心动,可是保康很坚定,才不要这般容易就被师祖哄着睡觉。 保康窝在师祖的怀里,努力撑起来精神,可是他的上下眼皮自己开始打架,上下眼睫毛好似迫不及待要相亲相爱一样胶在一起,声音也是混沌:“还要去看大海。” “保康要和师祖做大船游玩,从京城到小琉球,还有小琉球的南边,南边的南边。还要和师祖一起做大运河回来,从杭州吃回来京城。” 师祖都答应。 “保康说得都好。大清国很大,保康和师祖从江南回来,再去西部蒙古,去北部蒙古,去——东北,都去。” “一路走,一路吃保康喜欢的美食,看保康喜欢的美景美人……保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来不光学富五车、通古博今,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最快乐最逍遥的小阿哥。” 保康半睡半醒之间露出一个美美的笑儿:“还是大清国人人夸赞的快乐大师。” “嗯,人人夸赞的快乐大师。” “还是最出名最美的小阿哥。” “嗯,最出名的小阿哥,不光是大清,全世界都知道快乐大师·小保康的名头。” “全世界都知道。师祖,保康知道了,保康是快乐大师,也是快乐阿哥,快乐老百姓,保康一定会帮助汗阿玛建设大清,师祖……” 师祖定定地看着要睡着的小胖娃娃,欣慰骄傲中还有着担心:“……保康乖。师祖相信保康,等明天,师祖和保康讲一个先皇的故事,保康没听过的故事。” “……” 保康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梦里,有他和师祖一起坐大船出海的情景,他大手一挥,大喊一声:“师祖,这里也是我们的地盘。” 师祖宠爱地说:“保康喜欢,我们就去打下来。” 保康笑得一脸得意洋洋。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打更声响起,京郊的寺庙和各大城门声也都响起来钟鼓声,随着守门将士们一声“开城门喽”的大喊,正阳门左边的宣武门就喧闹了起来。 鸡吹角,鹅打更,落月一窗,太阳露头,保康也迷迷瞪瞪地醒来。 保康把脑袋埋在师祖的怀里,可是各种提醒他五更天到来的声音朝他脑袋里钻,他干脆伸手捂住两个耳朵,赖在师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不醒,天就不亮。 师祖拿耍赖皮的小徒孙没奈何,心里头也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分别难过,干脆就这样搂着他,默默念经。 东天边的太阳慢慢爬出厚厚的云层,金灿灿的太阳光铺洒而下,向天地万物宣告它的到来。 大阿哥保清,太子殿下保成,都按时爬起来念书,练武,除了胤禛和胤祺两个小阿哥,胤祉也被小太监唤醒,揉着眼睛起来读《百家姓》和《三字经》。 因为皇上有规定:“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其他读书人读一篇文章一百遍,每个小阿哥都要每篇文章读二百遍。”“读完二百遍,不光记在脑袋里,还是记在心里,慢慢琢磨”…… 当然,皇上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这么严格。 皇上自己也五更天起来,念书、打拳、还和同样早起念书打拳的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等等人一起说话聊天。 皇上笑话容若现在不光戒酒,还知道早睡早起,打拳养生;容若口才好,不卑不亢地笑话皇上,还让皇上哈哈大笑不计较。 一伙儿人面对这京郊的清晨,活动活动身体和脑袋,都觉得浑身舒展,神清气爽,发现师祖和保康都还没起来,都知道这是保康不舍得和他师祖分开,心里又升起离别的伤感。 保康已经起来了。 他反应过来,时间紧张,赶紧和师祖多说说话,哪能睡到师祖离开的时辰?保康模糊中听到师祖念经,一骨碌爬了起来。 “师祖,保康要听故事。”保康的大眼睛睁开,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坐在床上,正对他师祖,郑重表示,他要听故事,没听过的故事,师祖昨天晚上说的,保康听到了。 师祖微微笑着,答应。 “好,先去洗漱穿衣。” “师祖和保康一起。” 保康麻利地下床,解决“人生三急之一”,快速地清理牙齿洗脸擦防冻膏,在贴身太监赵昌的帮助下穿好自己的二十五衣袈裟大礼服,等师祖也在小沙弥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立即拉着师祖出门散步。 打拳来不及,散步不能少,正好可以说话。 众人就看着他们的快乐大师一身黄色的大礼服袈裟,精神抖擞的小样儿,金色的太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光溜溜的脑袋晃人眼。 竖穷三际,横遍十方,小补丁和小墨点形成的莲花盛开……名副其实的百衲衣,种福田,多行善,积福德……太阳光好似不舍得分散一般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小光圈,形状如稻,颜色如莲,红通通,金灿灿。 璀璨耀眼,欢快跳跃。 阿弥陀佛。 快乐大师这造型,很可以作为大清小娃娃的形象代表上天和玉帝下棋。 就是一看脸,再看他一开口,一笑……阿弥陀佛。快乐大师果然是精灵邪气的顽皮,顽皮淘气的——胖气。 众人都跟着笑出来,笑着互相见礼。 快乐大师和他们一一见礼,然后就不停地和他师祖呱呱呱:“师祖,先皇还有什么故事保康没听过?大喇嘛,还有山上的和尚老师们,告诉了保康很多很多先皇的故事。” 山上几位大和尚打从他开始学说话开始,就讲给他听,不厌其烦地讲,还有他不知道的? 保康特好奇。 师祖微微笑:“有关于先皇遗诏,一定没有人和保康讲过。” “遗诏不是公布辅政大臣名字和太子名字吗?” “不光是。” 师祖眼望蓝天白云,轻轻念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十八年于兹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太~祖、太宗谟烈,因循悠乎,苟安目前,且渐习汉俗,于淳朴旧制日有更张,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朕自弱龄即遇皇考太宗皇帝上宾,教训抚养,惟圣母皇太后慈育是依,大恩罔极,高厚莫酬,惟朝夕趋承,冀尽孝养,今不幸子道不终,诚悃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皇考宾天时,朕止六岁,不能衰经行三年丧,终天抱恨,帷事奉皇太后,顺志承颜,且冀万年之后,庶尽子职,少抒前憾,今永违膝下,反上廑圣母哀痛,是朕之罪一也。 宗皇诸王贝勒……勋旧重臣……设官分职……御朝勤政……国库私库花用……追念贤淑,丧祭典礼概从优厚,然不能以礼止情,诸事太过,岂滥不经…… 一直到最后:朕子玄烨,年八岁,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日 保康越听越震惊,听完后和师祖四目相对,更是震惊。 先皇遗诏,乃是先皇去世后,由朝廷公布的诏书。保康不知道这十四条“罪己诏”是先皇自己的意思,还是,部分先皇自己的意思,部分当年的圣母皇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的意思,亦或是辅政大臣的意思。 但是保康听懂了,看懂了,师祖要告诉他的意思。 先皇当时自认为,自己英年早逝未能克尽孝道,深感愧对母亲,此情此感,发自内心。 先皇遏制满洲亲贵和蒙古王公的势力,大胆任用汉官,是成功且正确的举措,但他对满蒙王公,对那些在大清建国,大清进关中立下大功劳的臣子们,是有深深的愧疚之心的。 包括他对自己因为董鄂皇后的事情没有“以礼止情”,伤了母亲和亲表妹亲友们的心,也是有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天地父母夫妻君臣,人间正道也。不过保康也有不明白,“师祖,保康明白了,保康也有不明白。” ※※※※※※※※※※※※※※※※※※※※ 小天使们六一节快乐。5252,我爱我爱你们吼吼 感谢在2020-05-31 13:26:56~2020-06-01 13:4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 100瓶;susana1146 40瓶;式微不是薇 30瓶;回眸、23379426 20瓶;本宝宝要吃肉 17瓶;妖艳冷 15瓶;绛猫、知之、白胖团子 10瓶;29288264 9瓶;终黎 6瓶;茉溪、清馨55、嘟嘟、溯洄1510 5瓶;街边那只喵 3瓶;沧海、羽飞中 2瓶;poyi、烟雨玉、沐羲、26764590、鬼姬、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0 章 师祖微微笑:“保康哪方面不明白?” “师祖来猜一猜, 保康是不是说,既然先皇和元后、继后都感情不和睦,合离很是应当, 纵使因为对方伤心而愧疚,却为何要有自责?” 保康点头,接着养着脑袋看向师祖:“既然不合适, 自当是和离?” 保康的大眼睛闪亮:“先皇年轻, 但在处理军国大事, 宫中事务上, 每每有超凡之见、超常之举, 非常难得。然先皇在遗诏之中自责, 可以说是他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 这和先皇的性情有关。” “至于其中的第十条, 大喇嘛他们都说, 先皇的董鄂皇后,美丽端庄,善良贤惠, 不贪财, 不争宠, 对上孝敬, 对下仁爱,在宫中的争斗中忍辱负重,以德报怨,这样的妃子, 先皇喜欢, 不是很正常吗?” 大喇嘛他们都说, 当时的皇太后、皇后生病, 董鄂皇后几天几夜不离病榻,尽心服侍,以致自己身体透支而多次病倒。 还说,董鄂皇后天资聪慧,好读史书,精书法……每当先皇批阅奏章至夜分,她总是毫无例外地为其展卷研磨,侍奉汤茶;每当先皇因为满蒙王公大臣的折子生气,脾气上来不想搭理他们的时候,董鄂皇后总是耐心地劝说…… 虽是深得恩宠,但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恪守本分,日常对于先皇的照顾无微不至,在先皇要再次废后的时候以死相拒,在先皇要立她为后的时候,长跪不起拒绝。就是到最后,也只有一句:“皇上,妾去后,勿装金玉之物,谨以妃礼……” 而先皇在董鄂皇后身前,除了册封董鄂皇后为皇贵妃之外,并无任何出格之处,后来董鄂皇后去世,先皇悲痛愤怒之下,在皇后尚在的情况下,追封其为皇后,国礼葬之,这是一个错处——“诸事太过”。 可先皇也并没有因此就特殊破格对待她的娘家人,保康并不觉得,先皇和董鄂皇后有什么错处。 保康的大眼睛清凌凌的,黑漆漆的,他的思维还是现代思维,过得不合适离婚,正常啊。 遇到爱情了,那个人也恰好喜欢自己,恰好各方面都好,那就去迎娶,就去给她自己能给予的一切荣光,哪里不对? 师祖轻轻摇头。 师祖早就察觉到,小徒孙思维中那部分不合时代的观点,只是师祖误以为小徒孙是因着他教导的缘故,加上五台山上民风自由,各民族聚集的地方,对待男女婚嫁方面的氛围相对宽松,和离后各自婚娶,非常正常。 师祖看一眼后面跟来的皇上和裕亲王,慢慢解释:“中原的风俗,男尊女卑严重。和离,在五台山是说夫妻双方通过协议自愿离异。但在京城,和离,大多是一种协议休妻或‘放妻’。” “先皇要和离,任何人都说先皇是废后,纵使先皇废后归家另嫁,世人也说先皇不对。因为废后是无辜的一方;因为伦理中,夫妻就是夫妻,既为夫妻,就当生死相随,白头到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因礼止情’。” 保康的小心肝儿一颤,一把抱住师祖的大腿,凄厉哭喊:“师祖,保康不要联姻——” 保康真的吓到了。 既为夫妻,就当生死相随,白头到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因礼止情’——这个他承认,可是,先皇的这个情况前提是,他娶元后继后的时候都不喜欢啊,都是被硬逼娶的! 保康想象将来他那个一身“官味儿”的汗阿玛,为了蒙古、西藏、八旗、汉家……等等势力平衡将他绑上婚房的情况,自己吓得自己面色发白。 “师祖——保康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小美人,美美的,孝顺师祖的。否则保康宁死不从。” 保康端的一派“烈骨铮铮,誓死不屈”的姿态,师祖:“……” 皇上:“……” 裕亲王:“……” 皇上气得咬牙,裕亲王楞眼,然后他们就听到师祖的承诺:“保康放心。将来保康的妻子,一定是保康喜欢的,谁也不能勉强保康。” 皇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裕亲王:“……”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保康笑开来,笑得一脸灿烂:“师祖,将来汗阿玛一定不会逼迫保康的。汗阿玛最是宽宏大度,最是仁慈爱民。” “阿弥陀佛。保康也是大清小民之一。” 阿弥陀佛。保康才不会乖乖听命让娶谁就娶谁。皇上气幺,裕亲王心里那个凄惨,果然就听到师祖说:“保康说得对。皇上最是宽宏大度,最是仁慈爱民。” 皇上一颗心拔凉,难得听到他汗阿玛夸自己一句,居然在这个情况之下。 裕亲王虽然还在伤心自己的婚事,却也同情他的皇上弟弟。 不过,这对于师祖来说,都不是重点。师祖是要告诉小徒孙:先皇愧疚,自责,但他无悔也无怨,临终之际一切都放下。 而先皇的一生有始有终,先皇的一切,都不应该是保康的负担。而保康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皇家,不是你非常贤良,不是你做得对,就人人喜欢你的地方。 “董鄂皇后当年的种种好处,也是她的种种错处。虽然师祖不明白,保康若是好奇,回宫后可以问问保康的额涅——但是,保康切记,对比保康功成名就、建功立业,师祖更希望保康快快乐乐一生,明白吗?” 感情归感情,但是皇家的名份、制度不可擅动。这是权力场中人的游戏规则。 董鄂皇后做得越好,当年的皇太后和皇后就越不喜欢她,当年的先皇愤怒也不明白,师祖也不明白,可这是事实。师祖希望,保康明白这个宫里的规则之一,但不要顾忌。 保康不要服从这些,保康只要记住,如何保护好自己。 师祖只希望,保康可以在这个不同于五台山的地方,也能活得好,活得自在,活得比先皇更鲜活,更为随心,快乐安康,一生无忧。 师祖谆谆教诲,师祖不想小徒孙过早地见到现实,但更怕他将来一腔热血为国为民,遍体鳞伤,师祖要让保康知道,师祖更希望看到他的安好。 保康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哇哇大哭。 “师祖——师祖——哇——”保康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天崩地裂。 “师祖——保康——爱师祖——保康爱师祖——哇——” 保康哭,哭得伤心痛肺,一声声师祖,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这个世界上,有个人爱着你,比国家大义、父子君臣还重;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说: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就好,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就好。 这是保康的师祖。 三年来的每一日日夜夜,是师祖照顾保康,养育保康,教导保康……为了保康踏出五台山,来到他的伤心地京城……临走之时,还是不放心保康,生怕他太过于重情重义,伤了自己。 保康哇哇大哭,哭得不能自已,双手紧紧地抓着师祖的衣襟不放开。 “师祖——师祖——哇——师祖——” 师祖眼见小徒孙的模样,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眼睛湿润,抱着自己养大的小胖娃娃,轻轻哄着。 “师祖也不舍得保康,师祖会尽快和保康见面,好不好?师祖答应了保康,要和保康一起去江南看美景吃美食,玩遍大清版图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哇——还要去大清版图外的地方——哇——” “好。大清版图外的地方,南方的南方,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地方。” “还要出海——下西洋。” “好。还要出海,下西洋。” “师祖——师祖——保康不要离开师祖——哇——” 保康哭得伤心欲绝,即使和师祖只是暂时的分离,他也无法接受。这是他的师祖,这是他的师祖,这是他的师祖。 “哇——哇——”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下,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师祖僧衣的前襟,也打湿了他自己的袈裟里衣,可是保康就是要哭,就是要大声地哭出来,让师祖知道他还没有长大,让师祖知道,他还需要他的牵挂。 “哇——哇——保康不要离开师祖——哇——”师祖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小徒孙的小心思,又是无奈又更是心酸心疼。 “好,师祖答应保康,师祖不和保康分开,保康乖乖。”师祖轻轻哄着,可保康一想起师祖一人回去五台山,他要留在京城,他就伤心难过眼泪上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现在是三头身的小孩子,想哭就哭。 “哇——哇——”快乐大师哭啊哭,哭啊哭,早膳没用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耽误他喝一口粥哭一声,哭到最后,师祖启程的时辰到了,他还在哭,人赖在师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师祖的衣襟,就是不让师祖离开。 皇上、太子殿下、大阿哥保清、三阿哥胤祉……所以第一次见到快乐大师“哭功”的人都目瞪口呆。 从一开始的震惊,伤心,跟着哭,到现在,亲娘啊,我怎么才能克制自己不笑出来? 要不就是快乐大师不愧是快乐大师嘛,他总是有本事折腾的,其他人都忍禁不住地笑,发自内心的哈哈哈笑。 愉悦开怀的笑。 奈何快乐大师经过易县一次昏迷后,顿悟大道,内力大增,这般哭法儿也只是眼睛红肿,不见嗓子沙哑,那个嗓门一直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响亮。 师祖心疼有心酸,回去五台山的人都已经收拾妥当,都在等着他。 “保康乖乖,保康乖乖。保康若是在京城呆的不习惯,就回去五台山。保康乖乖,想师祖了就去找师祖。” 保康还是:“哇——哇——保康不要和师祖分开——哇——” 师祖没奈何,抱着他,送到皇上的怀里。 保康一瞬间,哭得更凶,“哇”地一声响彻天际,不说师祖,就是皇上也是心里一痛。 师祖克制自己的情绪,对着彻底放开哭闹的小徒孙轻轻哄着道:“阿弥陀佛。此乃师祖最喜欢的一串佛珠,保康随身带着,见它如见师祖。” 说着话,师祖将一串看不出材质的老佛珠放到保康的右手里,皇上眼见这串佛珠,眼睛的震惊一闪而过,而保康的眼睛里全是眼泪,右手里攥着这串佛珠,在皇上的怀里挣扎要师祖。 师祖要走了的事实,让保康痛彻心扉,彻底失去理智。 “师祖——师祖——哇——” 师祖听着小徒孙的哭声,听着天际中隐隐的雷声轰鸣,大好的艳阳天突然刮起冷风,生怕小徒孙的哭声引来天地异象,狠下心,一转身。 保康:“……”哭声停顿一下,接着就是奋力地挣扎。 “师祖——师祖——”保康冲师祖的身影挣命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皇上差点儿抱不住他。 皇上也发现了天气变化,忍住自己的眼泪,眼看熊儿子拳打脚踢的就要去追他师祖,赶紧强行抱着他进城。 “开城门!” “开城门!” 正阳门守军将领们一声声喊,古老的正阳门再次打开。 “皇上起驾回宫!” “皇上起驾回宫!” 前面开道的仪仗队们整齐地喊着话,正阳门口跪了一地。 皇上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抱着不停挣扎,疯狂地要去找师祖的胖娃娃,抬脚跨过高高的正阳门城门口高高门槛。 历来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上,年轻的帝王抱着自己的胖儿子,面色庄重严肃。 他当初被迫送走的儿子,今天终于接回来。 他不是他的汗阿玛,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一切,他一定会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也无法逼迫他。 他的“沙子”,即使掉出手掌,也是他的,整个沙滩,都是他的。 皇上紧紧地抱着小胖娃娃,这个他生命中的“意外”,唯一的“意外”,听着他哭声的愤怒和伤痛,终是眼泪溢出眼眶。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七辰时正,康熙皇帝从正阳门抱着快乐大师·保康阿哥,进到京城,回到皇宫。 康熙皇帝继后所出的嫡皇子,出生半个月被送到五台山,几乎被舍弃,却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光明正大地回宫。 太子和皇阿哥们,文武大臣,宗室皇亲们,望着他们的皇上抱着小阿哥的背影,其中心情,谁与言说? 或者,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 宫里的人,焦急地等候。 太皇太后他们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快乐大师。 小小的孩子在他汗阿玛的怀里,袈裟凌乱,脖子上的佛珠也凌乱,眼睛红肿,一张脸通红,可他哭到全身发抖,累到极点睡着了还是眼泪不停流,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串佛珠。 太皇太后轻轻攥紧手里的佛珠,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眼底。 皇太后眼睛睁大,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皇后娘娘看见他儿子的模样,一颗心一抽一抽地疼,她意识到,她和她的儿子,终究是相隔了三年。 ………… 皇上眼见所有人的反应,什么也没说。皇上觉得保康这个样子暂时也不好见礼,抱着保康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就要离开慈宁宫,哪知道,保康醒了过来,他从皇上身上下来,很有礼貌地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打佛礼。 保康没有再哭,很有礼貌地和所有该见的人正式见礼,皇后、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 阿弥陀佛。师祖,保康很有礼貌。 ※※※※※※※※※※※※※※※※※※※※ 感谢在2020-06-01 13:42:25~2020-06-01 17:1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时光 3个;草莓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翼的天使 20瓶;18739785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保康真的做得非常好。 面对太皇太后的气势, 没有一丝胆怯,也没有一般小孩子的敬畏,那个眼神和态度, 就和普通孩子见普通人家的祖奶奶一样,这个祖奶奶不喜欢自己,那也没事, 或者说, 是很小很小的事儿。 面对皇太后那复杂难言的眼神儿, 他也表现自然, 应答非常到位。 面对他的亲额涅, 也没有撒娇耍赖哭闹着要抱抱。 ………… 小胖娃娃明明还在伤心中, 却是强打精神不失礼仪地见人,还能做到这个程度,这让太皇太后也是小小的吃惊。 皇太后想起昨天小胖娃娃和她说的那番话, 更是心情复杂。 皇后娘娘的眼泪又出来, 师祖将保康教导的非常好。 下面就是皇子们。 一致的喜欢。 太子殿下觉得, 保康弟弟和其他的弟弟就是不一样, 很懂礼仪, 他喜欢。 大阿哥觉得,保康弟弟和其他的弟弟就是不一样, 很勇敢, 他喜欢。 三阿哥胤祉觉得,保康弟弟胖乎乎圆润润的白白嫩嫩,即使眼睛红肿, 脸蛋儿通红, 可还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弟弟, 他喜欢。 胤禛小阿哥觉得, 保康哥哥就是有一种别样的亲近,他喜欢。 胤祺小阿哥觉得,保康哥哥就是有一种他没有的感觉,宫人说的,豪气,他喜欢。 ………… 保康:“……” 他也喜欢哥哥弟弟们,还有姐姐妹妹们。 今天短暂的亲人见面里,只有皇家一家人,连佟佳贵妃娘娘也没来,一干皇子们见过之后接着就是公主们。 大公主是皇上领养的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今年十一岁,领着十岁的二公主、九岁的三公主、只比保康小二十来天的四公主,一一见过。 四位公主都对回宫的皇阿哥非常喜欢。 兄弟姐妹一起呱呱呱说话,慈宁宫的气氛瞬间有了变化,多了几分欢乐,几分童真。 太皇太后静静地看着,皇太后也静静地看着,皇上也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地静静看着,唯有皇后娘娘单纯地因为自己儿子讨人喜欢、礼仪得体而面带微笑,眼神儿骄傲。 皇上到底是心疼熊儿子这番大哭,精力不济,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吩咐皇子们和公主们都退下,他又亲自抱着熊儿子去坤宁宫的住处。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望着这父子两个的背影,都是眼神半合地念佛。 太皇太后看一眼皇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皇后也回去吧。” 皇后娘娘的一颗心早就随着她儿子的离开而离开,听到太皇太后的吩咐,当下也顾不得太皇太后到底几个意思,答应一声就起身行礼,人也就退下了。 头戴天青色红宝石礼帽,一身天青色绣花大礼服旗袍,内里是白色绵绸长裙,五官是平静稳重中带着些许端庄,行动间动作优雅,远远看着背影就能感受到其人的“览史披图、腹有诗书气自华”。 更难得的是,入宫这三十年来面对政局变化的隐忍不发,每次出手却都打中皇上的最痒痒处。 皇太后沉默半响,转头,终是问道:“皇额涅……” 太皇太后轻轻摇头:“罢了。” “胤祺在你身边做伴儿也好。” 皇太后一愣,呆呆地看着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已经起身去了里间。 皇太后琢磨着太皇太后的话,终究是低低的一叹。 ………… 话说当年,钮钴禄氏一入宫,就因为她的家世承受着非同一般的压力和愁苦,可她默默地承受,在人前真的能做到不怨不语。 元后赫舍里皇后去世后,她代为打理六宫,谨守本分从不逾越,有功劳也从来不说。 三藩战事起来,平叛三藩之乱的战争正在紧张进行的时候,朝廷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齐心合力,团结一致……她被册封为皇后,对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是恭敬孝顺,对待皇上更是贤良淑惠,竭尽妻子之能。 只一次出手,请求皇上为已故父亲建立家庙,以报养育之恩,皇上自然是很快同意。 为已故老臣,四大辅政大臣之一,正经的皇亲国戚遏必隆建立家庙,不仅仅是他一人、钮钴禄一家之事。通过这一举措,显示出皇家不忘勋旧,并使其他老臣后代、镶黄旗将领及文武朝臣受到鼓舞,更加感恩戴德。 此事具有广泛的政治影响与宣传作用,因为钮祜禄氏的这种做法,还正好体现人文伦理纲常所提到的“仁孝”,与皇家“以孝治天下”的基本思路一致…… 皇上亲口说,皇后“……克佐宵旰之治,正为良配”。 皇上敬重她;皇太后虽然警惕,却也对她心怀好感;即使现在她因为身体原因不再统筹六宫事务,宫里的妃嫔也没哪个敢不敬着她。 这样一个才智过人心智过人的女子,身为皇后,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还有了备受宠爱的儿子在身边,她会没有野心吗? 纵使她是皇后,礼法上太子也是她儿子,可是,和亲儿子做太子,到底是大大的不一样。 可是,太皇太后又能如何?能做的,她都做了。皇上防备宫里的蒙古后妃,不让皇太后教养太子,只给皇太后送来宜妃所生的小阿哥胤祺,就是一个表现。 且罢了啊。 太皇太后静下心来念完一遍经文,听苏沫尔说她们和胤祺说话,听着胤祺呜啦啦地讲述昨天晚上和保康哥哥的师祖一起吃饭的开心,一起笑出来,她也笑。 太皇太后在苏茉儿的照顾下,渐渐进入睡眠。 虽然还不到午时,可太皇太后年龄大了,精力不济,睡一会儿正好。保康因为年龄太小,又一场大哭闹,一番见礼,彻底困倦,还没到坤宁宫就睡得沉沉。 皇上瞧着他的睡脸无奈地摇头。 这天下,也就他这个熊儿子在他面前没有一丝顾忌,可是皇上没奈何,到了坤宁宫还示意宫人们都不要吱声,自己笨手笨脚地照顾儿子上床睡觉。 幸好皇后娘娘前后脚赶来,夫妻两个给儿子脱了袈裟和鞋子,去了胸前的大佛珠,拿湿毛巾擦脸,冰包敷眼睛……最后皇后娘娘看着儿子手里的佛珠串,用眼神问皇上,皇上轻轻摇头。 熊儿子看着睡得沉,可他直觉,任何人只要一碰他右手的佛珠,他就会惊醒过来。 皇上抱着熊儿子躺到床上,给他盖好薄毯子,皇后娘娘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瞧着儿子睡着后还不大安稳的样子,心里一丝丝地疼。 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睡起来天昏地暗,宫人都说看着小阿哥睡觉就打盹儿……皇后娘娘擦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哼唱。 “悠悠着,悠悠着。狼来了,虎来了,马猴跳过墙来了。宝贝宝贝怕不怕?闭上眼睛别哭了。把卜着……” 可能普天下的摇篮曲都是这般静谧恬美?母亲们简单明了随口哼唱的曲子,搭配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悠扬曲调,在温柔慈爱的“把卜着”的倾诉和呢喃中,保康也仿佛重回母亲的怀抱,重回他刚刚出生的时候。 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听不懂这首满语的《悠悠车》。 保康因为这个他一出生就听着的曲子而放松下来,眉眼舒展。皇上忍不住笑出来:“这小子就是要宠着。” 皇后娘娘眼泪有泪,脸上有笑。 ………… 初春小寒、窗影朦胧。皇上今天也累了,就在保康床边的小榻上简单地眯一会儿,起来后守着儿子和皇后说话,大约午时六刻左右,保康一觉好睡醒来,隔着天蓝色的薄纱床幔,朦朦胧胧中,就看到他额涅修长消瘦的身影。 手拿书本抓着罗帕淡然而立,身上新换的衣服也看着休闲,正面对着,他的汗阿玛?好像在和他汗阿玛讨论历史? 保康眨巴眼睛,他记起来,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汗阿玛天天来看他,额涅就说:“皇上日理万机,这般忙碌还天天来看他,他一个小人儿,如何担得住?” 他汗阿玛就笑着说:“他是朕的儿子,怎么担不住?” 那个时候,他额涅在坐月子,他汗阿玛忙着三藩战事,他又长时间都在进行刚出生婴儿的沉睡,这种父母家人一起相处的记忆,就这么一个。 如今亲眼见到父母相处的模式,不是皇帝皇后的规规矩矩,也不是民间的夫妻那般相敬如宾,亲近无间。保康因为他汗阿玛和他额涅之间那不大一般的气氛,抬手揉揉眼睛。 又因为手上的佛珠串,泪眼朦胧。 吸吸鼻子,保康将师祖给的佛珠放到里衣里的贴身口袋,沉默片刻,打开床幔。 皇上和皇后专门空出来一天时间一起陪儿子,当然是一直关注儿子的响动,听到床上轻微的动静就一起转头。 “睡了这一个时辰,醒了?汗阿玛猜一猜,我们保康是不是饿醒的?”皇上瞧着儿子精神饱满的小样儿,语带“欢喜”。 听这语气,明显是笑话他。保康起床的动作一顿,直接耍赖:“保康要去更衣。” 说着话,就伸胳膊示意,脸上的小表情,那就是——就要汗阿玛抱抱。 皇后娘娘因为皇上对保康说话的语气一愣,发现儿子的动作条件反射正要说我来抱抱——就发现皇上还真去抱了。 皇上抱着胖儿子朝更衣间走,表情和语气都是嫌弃:“你都三岁半了还要大人照顾着去更衣间?像样子吗?” 保康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特有范儿地回答一个字:“像。” 皇上:“……” “行——像——” “……” 皇后娘娘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的背影,后面她儿子那句她没听清,但看皇上那浑身一僵的样子,她自觉,还是不好听清为好。 皇后娘娘沉思片刻,出来暖阁吩咐璇玑:“去毓庆宫和东三所、西三所还有钟粹宫、承乾宫……都去问一问:保康醒来了,请太子殿下和阿哥们、公主们来坤宁宫一起用晚膳。” 璇玑一愣,随即响亮地答应一声。 皇上对他们阿哥好,娘娘要投桃报李,这是应有之义;阿哥刚进宫,多和兄弟姐妹们熟悉熟悉,也是应该。 璇玑吩咐其他小宫女去各宫请人,自己亲自去毓庆宫,太子和阿哥公主们自是愿意。 皇后娘娘请他们,说明皇上在坤宁宫。不说他们也想和保康弟弟/哥哥多接触接触,单论和皇上一起用饭的机会,就是非常难得。 所以等皇上和保康从更衣间出来,去洗漱间收拾好自己,再穿好衣服,就听到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的声音,皇上微微发愣,保康却是没有多想,单纯地和一干兄弟姐妹们玩耍等候用饭。 皇上和皇后在院子里用茶,孩子们在亭子里玩耍。 “阿弥陀佛。保康喜欢吃素斋,姐姐们和妹妹喜欢吗?”对比哥哥弟弟,当然是更喜欢香香软软、温温柔柔的姐姐妹妹。 保康大眼睛闪亮,三位姐姐还没说话,序齿为四的四公主先快速出口:“喜欢。喜欢。” “小四喜欢保康哥哥。” 四公主水润润的眼睛也好似有光,保康瞅着小妹妹笑得阳光般灿烂:“保康哥哥也喜欢四妹妹。” 说着话,他还抱抱小妹妹。 两个小孩子开心地抱在一起,三位姐姐都笑得温柔,大公主笑得说道:“四妹妹平时不大敢说话,今儿却敢和保康弟弟说话。” 二公主笑得爽朗:“保康弟弟看着就亲切,我也喜欢,保康弟弟,来二姐抱抱你。” 保康:“……” 三公主:“保康弟弟,三姐也抱抱你。” 保康:“……” 大公主嘻嘻笑:“大姐也想抱抱保康弟弟。” 保康:“……”放开傻乎乎乐呵的小妹妹,迈开腿就朝哥哥们的身边跑。 “太子哥哥,大哥,三哥……”保康喊着话,人就躲到大哥和太子哥哥的身后,眼神儿怕怕。 阿弥陀佛。姐姐们好可怕,保康错了。 大阿哥保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刚刚是谁说最喜欢姐姐妹妹们?” 太子殿下也从鼻子里喷气:“刚刚是谁说姐姐妹妹们香香软软、温温柔柔?” 胤祉刚要张口,看到他大姐和二姐追过来的身影,立马闭嘴。 大公主虽然是领养的,但皇上平时一视同仁,而且大公主年长,比大阿哥保清还大…… 二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是皇上长成的第一个女儿,平时最受皇上宠爱,性格也最为豪爽直接…… 阿弥陀佛。哪一个他都不敢惹。 果然…… “太子殿下,姐姐妹妹不香香软软、温温柔柔?” “大哥不喜欢大姐、二妹、三妹、四妹?” 二公主装作生气的样子问出来,太子殿下立马回答:“姐姐妹妹最是香香软软、温温柔柔。”大阿哥也立即改口:“大哥也最喜欢姐姐妹妹们。” 大公主和随后的三公主、四公主都笑;阿弥陀佛。保康在三位哥哥的身后,“宝相庄严”地念佛。 胤禛小阿哥看看哥哥们,看看姐姐们,突然喊一嗓子:“保康哥哥,胤禛也要抱抱。” 胤祺脑袋里灵光一闪,也喊:“保康哥哥,胤祺也要抱抱。” 两个小阿哥话还没说完人就扑了过去,保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压了两个弟弟,还不敢大动弹…… 阿弥陀佛。他记得还有三个一两岁的小弟弟,太小了没来。 阿弥陀佛。保康的弟弟们真多。 保康一脸蒙圈,他的短胳膊哪里能抱住两个弟弟?亭子里铺着厚地毯,保康干脆朝后一躺,护着两个弟弟躺在他身边…… 三个小孩子滚在地毯上一起嬉笑打闹,四公主也凑上来,眨眼间他们就玩得“不亦乐乎”。 “我摸到保康哥哥的胳膊。” “那是保康哥哥的腿。” “我摸到四姐姐的脸。” “那是胤禛弟弟的脸。” “我摸到四姐姐的小辫子。” “保康哥哥说不能睁眼。” “……” “……” 四个小孩子闭着眼睛玩“摸摸乐”,看得他们的哥哥姐姐都笑,皇上和皇后听着,看着,也笑。 皇上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后怎么想着将他们都喊来,这闹腾的。” 皇后微笑:“正好太子殿下和阿哥公主们今儿都休息一天不上课,这不是应该的吗?” 皇上哈哈哈笑:“应该,应该。” 皇后说应该,皇上欣然接受,那就是应该。未时到来,不管其他宫里的妃嫔们都是什么个想法,膳房送上来丰盛的晚膳,“一家人”围坐一起,开始用膳。 丝竹声悠扬,一家和乐。皇上心里高兴,坐下来后还因着师祖的“提点”特意说一句:“今天日子特殊,汗阿玛特许你们‘三口半’。” “谢谢汗阿玛。”其他的皇子阿哥一起道谢,保康也跟着。 他想要“四口半”也没得开口。饭菜的碗碟虽然不大,但确实丰盛,式样精致且繁多,一样一两口,遇到特别喜好的菜式吃“三口半”正好,再多,肚子里没有地方。 身边有宫女帮忙夹菜,早就饿了的保康甩开腮帮子,奋斗自己面前的小碟子小碗,两颊一鼓一鼓的,吃得非常投入。 师祖估计没吃过宫里的素斋,保康要多吃一口。 保康每样菜都多吃一口。其他的皇子公主们眼看保康弟弟/哥哥吃得这么香,他们的汗阿玛和皇额涅都眼里带笑,也不由地放开拘束,吃! 然后皇上和皇后就看着,小孩子们放开肚皮使劲“吃”的样子。 皇上:“……”哪顿没吃饱不成? 皇后:“……”她也觉得今天饭菜特香,也要多添一碗饭。 皇上看一眼皇后,他也多添一碗饭。 慈宁宫里,皇太后笑哈哈地找到太皇太后这里:“皇额涅,我们一起用饭。”太皇太后刚刚听着苏茉儿说起,也正乐呵,当下也笑:“好,我们今儿也多吃一碗饭。” 今儿的晚膳,各宫的主子们都多吃了一碗饭,尤其是坤宁宫里,“一家人”一起大快朵颐之下,一桌子饭菜到最后所剩无几,偏偏还有作怪的保康领着他们来一个“风卷残云”。 保康:“阿弥陀佛。老师们都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要吃完最后一粒米。” 胤祺:“保康哥哥,胤祺只能吃半粒。” 太子殿下:“给大哥吃。” 保清:“胤祺你要能夹起来,大哥就帮你吃。” 胤禛:“大哥,胤禛的这口胡萝卜,胤禛夹给大哥。” 保清:“……” 太子殿下抖着肩膀鼓着腮帮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在2020-06-01 17:18:25~2020-06-01 23: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土豆、蜗牛左左、草莓味、梅西梅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浪味仙 10瓶;就爱打酱油 6瓶;妖艳冷、潜水万年、肥cat 5瓶;小凡 2瓶;梦倾幽、雨落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2 章 今儿的这顿晚膳, 不光让人震惊于皇后娘娘的手腕。 打开了保康和他的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门,也形成了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模式,不说这帮子还不大的孩子们欢喜, 满宫的人都知道了两件事情,都乐呵。 吃饭要吃完,不能浪费一粒米。嗯,可以有,正好需要保持身材,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示简朴。 吃不完的饭菜可以给其他人吃, 比如小阿哥们肚子小, 可以给他们大哥吃。嗯,可以,吃不完的饭菜也可以给亲近的宫人吃, 正好公筷有了用处,正好拉拢人心。 人精们一个个接受宫里有了保康阿哥的事实, 开动脑筋怎么顺应形势。至于皇上和皇后一起领着皇子公主们用饭?阿弥陀佛。等你到了皇后的位分上再琢磨吧。 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轻轻摇头。 乾清宫的皇上哈哈哈笑, 说:“剩下的饭菜直接倒掉确实太可惜,可以分给其他人吃,也可以送给人养猪, 处理剩菜饭的宫人也轻省很多。” 梁九功领着宫人们, 那当然是使劲夸皇上马屁。什么皇上俭省, 什么皇上爱护宫人, 什么皇上为万民表率爱惜粮食……乐得皇上很开心地安排人执行下去。 内务府有人心思活动, 这样养猪的活计,好像是一个好的差事?吃宫里贵人们的剩饭养大的猪, 愁卖吗? 连锁反应一波一波, 还有那好事的文人写诗可劲儿夸张皇上简朴节约, 无关紧要的好事儿一桩,是人都来凑趣儿。 满朝廷满宫的乐呵中,唯有当事人,小阿哥们的大哥·保清大阿哥满心郁闷。 太子殿下忒小心眼,不就是那天笑话他一次吗? 胤祯、胤祺这些小弟弟们也都不省心,眼大心空抱着满碗的菜吃不完。 保清抱着胖嘟嘟的保康弟弟,觉得,还是保康弟弟最为贴心。 保康弟弟·快乐大师:“大哥额头冒汗了,保康下来自己走。” 十岁的保清抱着弟弟确实吃力,可他不舍得放手:“没事,大哥喜欢抱着保康弟弟。” 保康弟弟胖乎乎圆乎乎的,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保清表示,他要抱着。没看见小太子的眼神儿,那个叫羡慕! 保清挺高兴。 他是大哥,他可以抱得动保康弟弟,小太子的胳膊腿儿抱不动。 太子殿下瞪眼:“大哥你抱得保康弟弟不舒服。” 保清也瞪眼:“才没有。”低头,口气变得轻柔,“保康弟弟,大哥抱着你舒服吗?” 太子殿下抬头,声音亲近得来:“保康弟弟你直接说舒服不舒服。” 保康:“……” 保康眼见在嬷嬷宫人怀里的弟弟妹妹们看热闹,耳朵里听着他大哥和太子哥哥的争执,脸色一板:“大哥,太子哥哥,待会儿滑滑梯,谁敢多滑一次,谁说得对。” 保清:“……” 太子殿下:“……” 大公主捂嘴笑、二公主也捂嘴笑,其他的小阿哥小公主不明白,也跟着笑。 宫人侍卫们也笑。 保康阿哥威武! 又是一天的集体晚膳后,皇子公主一起玩滑滑梯的经过传遍宫里,谁听了都哈哈哈笑,捂着嘴,眼神儿意味深长的笑。 皇上也和太皇太后哈哈笑:“保成和保清,这是遇到对手了。”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保康灵性。” 比太子灵性,比大阿哥灵性。可惜……保康这个重孙子越好,太皇太后越是叹气。 皇上安慰太皇太后:“皇祖母莫担心。保康这个熊孩子,他的心思透明着。”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 小孩子的心思透明着,可小孩子会长大,他身边的人,也会心动。 可是太皇太后虽然一力维持“太子殿下”的位子,维持朝廷和后宫平衡,却和小太子并没有多少接触,和大阿哥更没有多少接触。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慢悠悠地说道:“太子和大阿哥……皇帝多教导一些。” 不专注于自身的能力,反而极力想要获得身边人的认同,导致下面的小阿哥和公主们都跟着分成两派三派……成什么样子? 皇上面色凝重:“皇祖母说得对。自从保康回宫,玄烨也在思考。保康明显比宫里的皇阿哥们灵性,估计是和他在宫外长大有关……” 太皇太后淡淡地看一眼皇上。 皇上:“……” 他汗阿玛要教导保康,他怎不能拦着啊?他也不敢啊。 皇上摸摸鼻子,小小的委屈。 同时又有骄傲。 太皇太后一看皇上的表情,就是知道他的想法,多一个字不想说。 皇上搓着手,和他皇祖母嬉皮笑脸。 “这也是缘份,缘份……”皇上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皇祖母对于“醒迟大师”不再和之前那么排斥,说起话来也少了那份小心翼翼,耍赖的样子,看得太皇太后直接闭眼念佛。 皇上认为,保康虽然对着他的时候特熊,可不得不说,保康的聪明总是让他这个做汗阿玛的特骄傲。 太皇太后也承认,三岁的孩子能听懂他师祖的教导,这本身就是不凡。 可就是这样,才是大问题。 太皇太后担心,奈何皇上虽然对太皇太后的提醒上了心,可他最近忙着治理黄河和攻打小琉球的事情,真没怎么顾得上教导太子和大阿哥,而且皇上还特喜欢,咳咳,暗搓搓地围观熊儿子保康和一干兄弟姐妹的相处……? 阿弥陀佛,果然看保康怼得别人说不出来话,特舒坦。 那个别人是他儿子,也一样。 小太子和保清:“……” 小太子和保清每次都被保康弟弟刺激得蒙圈,却还是喜欢朝保康弟弟的身边凑,其他的小阿哥们也一样。 其他的公主小阿哥们认为,自从保康弟弟/哥哥回宫,太子殿下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大阿哥也不再那么凶巴巴了。而且大哥和太子殿下也不再和以往那般针锋相对,虽然还是端着架子,可到底是对比之前和气很多。 胤祉、胤禛、胤祺和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一起去见其他的小弟弟们,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 “我们都欢喜,最喜欢保康弟弟/哥哥!” 保康:“……” 保康感受到哥哥弟弟们的心声,笑得欢喜自在。阿弥陀佛。保康也喜欢哥哥们弟弟们,弟弟们越多越好。 一伙儿小阿哥先来到惠妃娘娘的延禧宫。 和惠妃娘娘见礼后,奶嬷嬷将胤禩小阿哥抱出来,放在偏殿的地毯上,保康瞧着胤禩弟弟眉眼间的聪慧……欢喜地一把抱住,亲亲,再亲亲。 “胤禩弟弟乖乖啊,喊‘哥哥’。”吧唧一声,再亲一口。 刚满周岁的胤禩嘴里喊着“哥哥、哥哥”,开心地尖叫出来,活泼的小模样逗得保康更是乐呵。 惠妃娘娘在一边看着,迷糊,可保康阿哥喜欢胤禩,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儿? 胤禛和胤祺隐隐约约知道,这个胤禩弟弟“不大好”,生母地位太低,可是保康哥哥喜欢啊,保康哥哥喜欢,他们也喜欢。 胤祉蹲下身对着胤禩也“吧唧”一声,亲在他的小额头上。 胤禛也蹲下身对着胤禩也“吧唧”一声,亲在他的小额头上。 胤祺也蹲下身对着胤禩也“吧唧”一声,亲在他的小额头上。 胤禩:“啊——啊——”胤禩今天高兴坏了,一岁的孩子也不知道表达,只知道开心地叫唤。 手里抓着保康哥哥脖子上的佛珠串儿,保康给他拿出来,他就抓着保康哥哥的一个衣角,一边手脚舞动地叫唤,一边学着哥哥们亲他的样子,去亲哥哥们。 平时的安静乖巧全无,腿脚利索地朝哥哥们身上爬……然后,胤祉、保康、胤禛、胤祺都被胤禩亲了一脸口水。 惠妃娘娘简直看呆了,她怎么不知道胤禩居然这么调皮? 惠妃娘娘一边安排人给四位小阿哥洗脸,一边试图教育胤禩,哪知道今天胤禩就是不乖了,他发现自己看不到四位哥哥了,气得哇哇哇大哭。 “哇哇哇”的哭声极富有穿透力,惠妃娘娘的耳膜一阵阵发疼,四位哥哥听着心疼,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哄好了胤禩弟弟,等他们要走的时候胤禩弟弟又哭得更大声。 惠妃娘娘没奈何,干脆让奶嬷嬷抱着胤禩,跟着他们一起去宣妃娘娘那里看胤祺弟弟。 ………… 胤禩在奶嬷嬷的怀里,眼睛望着保康哥哥的方向,委屈地喊“哥哥、哥哥……” 他喊一声,保康答应一声,然后胤禩就一直喊,他也是小古怪的性子,特坚持。 到了宣妃娘娘的宫里,听到胤祐哥哥也对着他的保康哥哥喊“哥哥”,他还凶凶地冲胤祐哥哥“啊啊”。 可是胤祐也不让他,胤祐赖在保康哥哥的怀里,凶凶地冲他“啊啊”。 胤禩:“……” 胤禩气得抬脚就要朝保康哥哥身边爬,可是……他的奶嬷嬷眼尖地发现,胤禩小阿哥——尿尿了…… 胤禩小阿哥今天过于开心,错过了他睡觉和“嘘嘘”的时间,就这样在他“出征”的关键时刻,尿尿了。 胤祉、胤禛、胤祺哈哈哈大笑,还没彻底脱离尿床状态的他们,都毫不客气地笑话还会尿尿的小弟弟。 保康突然想起他那一次尿床的经历,一脸“镇定”地抬手念“阿弥陀佛”。 但是胤禩小阿哥才一岁,他哪里听得懂哥哥们的笑声?他误以为哥哥们和他一起玩,刚咧开嘴巴笑,就被他的奶嬷嬷抱下去,又气得哇哇哇大哭…… 胤祐发现和他争保康哥哥的坏弟弟走了,开心地咯咯笑。 宣妃娘娘和戴佳庶妃也不由地笑得开怀。 宣妃娘娘来自蒙古,算起来还是皇上的亲表姐,她在宫里的地位,独一份儿,却也尴尬,宫里难得有今天的热闹,笑得特别开心; 胤祐的生母戴佳庶妃出身包衣,又自觉自己生了一个有残疾的阿哥,平时在宫里都是特隐形低调地活着,拘束着胤祐也是这般,真没想到皇后娘娘的保康阿哥,会带着一帮子母亲是妃位的阿哥们到来。 戴佳庶妃面对胤祐难得一见的活泼,也是笑得开心。 ………… 阿弥陀佛。等到保康和一个哥哥,四个弟弟们一起来到永和宫看胤祚弟弟之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保康阿哥喜欢亲亲抱抱。 特别对着比他岁数小的孩子们,不光他自己亲亲抱抱,还喜欢抱着弟弟们在一起玩,招呼哥哥姐姐们甚至皇上也亲亲抱抱……一时间,有孩子的妃嫔们都来给皇后娘娘送谢礼。 皇后娘娘:“……” 保康喜欢,皇后娘娘就喜欢。皇后娘娘一一笑纳,还经常招孩子们去坤宁宫,一起用晚膳,一起玩乐,一时间,严肃还又规矩森严的后宫,好像,变成了,孩子们的玩乐场? 宫妃们的话题从美容养颜谈佛论道的争宠,变成对着孩子们的玩乐趣事儿说说笑笑,不说皇上,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有点懵。 妃嫔们都说,瞧着白白胖胖、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们,总是让人心生愉悦不是?瞧瞧,小孩子多可爱?其实,皇上听着这些话,表面哈哈哈,心里是有小小的失落感的。 以前,妃嫔们可都是围着他这个皇上打转的啊。 皇上面对御案上的折子,想起来这几天宫后苑偶遇,亲手下厨做的鸡汤等等都没有了,一抹脸,抹去满脸沧桑。 昏黄的灯光下,保康抬手打一个“阿弥陀佛”,眼睛望着手里的佛珠串串微笑,继续给他师祖写信。 这般莫名欢乐的气氛中,保康回宫后的生活正式开始,三月初一,保康正式开始他的开蒙功课,面对他汗阿玛“体贴”的安排,也是满意。 皇上生怕熊儿子刚进宫不适应,反正他还不到正式进学的岁数,暂时还是让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三个人教导他开蒙,偶尔写个文章拿给顾炎武老师看看,保康一天学习一个半时辰,剩下的时间都是玩乐。 忙乎牛痘、猪痘、羊痘……事情的裕亲王进宫来,听说这些事儿,乐得哈哈哈大笑。 “我听说,宫里和京城最近刮起一股节约风。宫里那些祭祀的食物撤下来后也不再扔掉,做了酱,味道还特别好。” 皇上笑着摇头:“祭祀的食物,都是好料子做出来的,用它们做酱,味道当然好。” “不过这本是应该。之前太忙没顾上,现在有关于宫里一些不合适的习惯,该改的,就要改正。” 裕亲王点头,转眼又想起来自己的一项“任务”——给保康侄子供应辣椒。 “皇庄上种的辣椒,不知道如何了?” 皇上对着他二哥笑眯眯脸,示意梁九功回答。 梁九功一脸喜气洋洋:“回皇上,回裕亲王,那个辣椒特好养活。奴才的干儿子小魏子在皇庄里全程跟着,一个劲地夸辣椒好,还说这个辣椒可以晒干,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特别是天冷的时候,一碗辣汤下去,一身汗就出来。” “是个好物儿。” “哦——”裕亲王来了兴趣,却是更为乐呵,“哎呀,我们的保康阿哥就是会吃。还是皇上英明,一心想着百姓。” 皇上笑得“矜持且谦虚”:“朕已经安排皇庄的人多种一些,今年大家伙儿都试试。如果真的好,明年全国推广。” 皇上志满意得,这也是一项关心民生的政绩不是? 裕亲王开心地答应下来,又是表示他对辣椒的期待,又是对着皇上一顿干巴巴的夸夸夸。 皇上:“……” 咳咳,言归正传:“试验准备如何了?” ※※※※※※※※※※※※※※※※※※※※ 啊,居然万字更新了今天。求小花花鼓励。 昨天儿童节,蠢作者手痒痒,又开了一个预收,喜欢的小天使们看看吼。 皇太孙:弘星天花好了之后,脑袋里多了一个系统。 系统说他在穿越时空中丢失了记忆,特意来帮他指点江山,弘星懵懵懂懂。 穿越时空是什么?系统是什么?他阿玛是太子,他是太孙,他天生就会指点江山。 康熙皇帝:我孙儿将来什么都不用做,玛法(祖父)都给安排好。 弘星:谢谢玛法,玛法最疼弘星。 太子殿下:我也…… 康熙皇帝:朕要带弘星南巡,你还不去批折子? 太子殿下:……我也最疼弘星 众位叔伯:得嘞,还是麻利地去忙乎吧。 架空请不要考据,男主的母亲是太子妃,历史上太子妃没有儿子。萌娃文,请不要问cp,剧情亲情友情等等,多于、多于、多于……爱情 感谢在2020-06-01 23:56:49~2020-06-02 16: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西梅西、"~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乖鬼 20瓶;yvonne、檀兮榆兮、涅梵 10瓶;细雨轻飘、妖艳冷、jiujiujiu 5瓶;洛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皇上就是随口一问, 种痘局和太医院的人这些年来有一半的精力都在天花防疫上面,现在有了新方向,他们肯定欣喜若狂地搞研究, 皇上觉得这事情非常简单,皇上对熊儿子的“梦”非常有信心。 可是皇上品完一口茶,也没等到他二哥的回答。 皇上放下茶盏,看着他二哥脸上的犹豫问道:“可是有不顺?”示意梁九功带着人下去,接着问道:“有什么问题,二哥尽管说来。” 裕亲王面色略凝重, 起身奏道:“皇上, 自从臣兄负责牛痘、猪痘、羊痘……试验,已经有七天。今天早上臣兄收到一个小医官的汇报,他说, 他给他小儿子用牛痘试验,成功了。” 皇上一愣, 随即站起来, 面色也不再轻松。 “可是王疯子?” “正是。王疯子的父母一家人都是天花去世,大儿子和大女儿也都是天花去世,他这几年沉迷天花防疫研究, 臣兄公布新试验方向的时候, 还特意叮嘱过他, 可是他……他说, 他的小儿子种牛痘之后, 七天,只有轻微的发烧, 反应非常小。” 裕亲王说着话, 声音里还透着不敢置信。 皇上也不敢相信。 “七天, 只有轻微的发烧,反应非常小”,这严重超过皇上的预期。皇上相信他汗阿玛告诉保康的法子一定可行,可皇上没想到会有这般好的效果。 乾清宫偏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事情有点大,裕亲王也不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上深重的呼吸,压抑的语气:“这是天佑大清。” 皇上表情沉重,眼神晦暗不明,却还是先给予肯定。裕亲王心里一叹,虽然不忍心,虽热他也觉得自己冷酷无情,可还是要说。 “臣兄喜欢保康,臣兄知道皇上喜欢保康。可是,皇上,保康现在不宜有这样的风头。” 不说现在太子的位子已经定下来,就是太子的位子没定,这样的大功劳也最好是皇上的,或者是民间的哪一个无名之人也好,总之,保康作为一个皇阿哥,有这样的功绩,大大的不妥当。 皇上当然也明白,可这是他汗阿玛要给保康的,而且,皇上是真的不忍心将这件事情从保康身上剥夺下来。 裕亲王眼见皇上的面色,更为担心。 “皇上,保康还小,不着急……”大不了将来你给保康封一个铁帽子亲王? ………… 皇上看一眼裕亲王。 裕亲王:“……” 自从保康回宫,钮钴禄家、瓜尔佳家、满蒙王公们天天上奏要给保康封赏的事情,裕亲王当然也知道。皇上一直给压着没动静,他们也没大闹,只是因为钮钴禄家的法喀公爷亲自送“醒迟大师”回五台山,人不在京城。 裕亲王低头不语。皇上想要给保康侄子大功劳,还不想给保康封王…… 皇上也感觉到自己的矛盾之处,抬手按按眉心。 一个字,难! 沉默中,就听皇上忽然慢悠悠地提出一个问题:“法喀的妻子去世,有一年了吧?” 裕亲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可是,“皇上,法喀……” 就法喀的性子,就算他娶了赫舍里家的姑娘,他也不会改为支持太子。 皇上也知道法喀的性子,可他还是想要缓和一下赫舍里家和钮钴禄家的矛盾,尽可能地拉近太子和保康的关系。 “……噶布喇的二女儿,年龄正好。” 噶布喇,元后赫舍里皇后的父亲,他的二女儿,那就是太子的亲姨母,这关系,一下子拉得够近。可裕亲王还是要劝说一二。 “皇上,结亲,是结两姓之好……” 裕亲王那后半句“结亲不成反成仇”咽了回去,可皇上听懂了,皇上烦闷地坐到小几边,眉心紧皱,沉默不语。 ………… 这件事情挺棘手,虽然当时的知情人只有皇太后、苏茉儿姑姑、裕亲王这么三个人,虽然皇上知道,这三个人都会是一样的态度——裕亲王都认为保康不宜有这么一个功劳,更何况是皇太后和苏茉儿姑姑? 可是皇上不想妥协。 当年他的汗阿玛那般艰难,拼着他自己的皇位,和满蒙王公们、宗室皇亲们争斗给大清争出来一条可以国祚绵长的方向,有关汉文化治国,他不能妥协。 当年是满蒙王公们强烈反对汉文化治国,汉官在朝,极力反对他汗阿玛的施政方略;如今他们是强烈反对他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他们选了保康,作为他们的“皇家代表”和太子争皇位。 太子已经册封,国本岂可动摇?皇上也不能妥协。 可是,保康,保康…… 萨满和苍天赐予的儿子,完全出乎皇上和任何人意外之外降生的皇家小阿哥……皇上想得头疼,裕亲王告退他也没反应,一个人发呆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看一会儿蓝天,看一会儿白云,想起来这个时候保康应该在滑滑梯那里玩耍,抬脚就出了乾清宫。 滑滑梯的地方,建在皇子们学习弓马骑射的地方的不远处,高高的,看着就挺吓人,是皇上给他的儿子女儿们锻炼胆量的地方,现在是胤祉、保康、胤禛、胤祺……等等没满五周岁的小阿哥们玩乐的地方。 皇上还没走近,就听到胤祺呜啦啦的声音,四公主大喊大叫的声音。 等他走近点一看,没有保康? “保康阿哥不在?”皇上小小的惊讶。 负责保护皇子公主们的侍卫头头,恰是颜珠,颜珠听到皇上问,立即回答:“保康阿哥收到他师祖的来信,回坤宁宫写回信。” 皇上:“……” 皇上瞬间感觉他汗阿玛在看着他,皇上不停告诉自己错觉,错觉,他没有要剥夺保康的功劳,他正在想办法。 皇上极力稳住自己,定定心神,刚要抬脚进去看看,听到胤禛的声音。 胤禛尖叫着滑下来,兴奋地高喊:“胤祺弟弟,我玩几次了?” 胤祺大喊:“三次。” 四公主词严义正:“不对,五次。” 胤祺呜啦啦:“三、四、三,就是三次。” 胤禛:“胤祺弟弟说得对。三次。” 四公主:“那一、二、一,我才玩一次,这一次轮到我了。” “……” “……” 后面的话皇上听不下去了,皇上也没再继续听,面对宫人侍卫们一脸“我不存在”的样子,端着一脸帝王的“高深莫测”,默默转身离开。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皇上内心咆哮,那个郁闷和憋屈,甭提了。 熊儿子保康一回宫就会折腾,还带领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折腾,可他能怎么办?他难道能冲出去大声训斥这些小孩子? 可是,这些只顾贪玩的小皇子小公主们,他也不能说,你们只管玩,反正再怎么玩也就玩到五周岁——皇上一时间又想起熊儿子那句:“等他们长大到五岁,汗阿玛就改规矩了”,皇上只觉得,他太难了。 皇上一路特难受地踱着八字步慢慢晃悠,晃悠到慈宁宫。 他也没去见太皇太后,而是去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作为嫡母而不是亲生母亲的“母后皇太后”,日常和皇帝也并没有多少话说,她对皇帝的到来小小的纳闷儿,可她听皇帝说完“牛痘”的事情,当场愣在那里。 “七天,只有轻微的发烧,反应非常小”,这大大超过皇太后的想象。 那是天花! 人人闻之色变,来自北方寒冷之地的满洲人蒙古人最为害怕,最没有抵抗力的天花。 “皇帝确定吗?” “基本上可以确定。” 皇太后愣愣地看着皇帝,从皇帝的表情里看出来其事实可信性,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皇上也沉默。 “我还记得,那年京城爆发大规模的天花瘟疫,四九城里头死去的人,说一句“十室九空”不为过,尸体一车车拉到京郊焚化,有金银之物推积在那里成小山,也没人敢捡,只因为天花病魔的传染性之强。” “这些年来,满蒙王公每次上折子推脱不来京城觐见,年年喊着皇上去塞外开大会,也就是因为害怕天花,害怕天花一传十十传百,得了之后还没有好方法医治,只能听天由命。” 皇太后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好似做梦一般。皇上听着,更是感慨万千。 他当年,当上太子坐上皇位,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得了天花,好了。 天花,天花,谁能想到,这般简单,这般容易? 牛痘、牛痘……哈哈哈,皇上作为经历过天花病魔折磨的人,他简直想仰天大笑,大声问问老天爷,是不是在故意耍他们? 老天爷不是要故意耍他们,可就是这么造化弄人。 “玄烨猜测,估计是……云游四方,遇到养牛的人没有得天花……” 皇上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不管他汗阿玛是怎么得知牛痘的法子,总之就是,其他人都没发现,就他汗阿玛发现了,皇上挺骄傲。 可他汗阿玛没告诉任何人,独独将这个法子告诉了保康,皇上他作为人子,他能怎么办?他连问一句都不敢。 他对于汗阿玛,那就是一个捡来的小稻草。 皇上的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皇太后瞧着皇帝装可怜的样子,又是叹气,又是想笑。 “那天,保康说了一番话。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皇上这些年来,顾忌我的关系,一直没给董鄂——皇后祭祀,我都知道。” “当年的世事纷纷……都过去了。既然已经是去世的人,以后,祭祀吧。” 皇上:“……”傻了。 然而皇太后是认真的。 当年“先皇”和他母亲,和科尔沁蒙古的矛盾,首先是政见上面的矛盾。 政见不合,牵扯到多方利益不可调和。而“先皇”在听从母命勉强娶了“废后”,却是怎么也相处不来。一个皇帝,一个天之娇女,婆婆还是最疼她的亲姑姑,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和离,或者说,废后,也好。回到科尔沁嫁人生子,跨马扬鞭驰骋草原,挺好。 至于她,本来“先皇”和她就没有感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董鄂氏,一个深读汉家文化的贤惠女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那?恭谦有礼,孝顺善良,到最后终于和当年的太皇太后关系缓和,却是一病不起…… 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皇太后念一句“阿弥陀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眼睛里总是藏着无限情丝些许忧郁的女子的瘦弱身影,声音里带着释然后的宽仁:“保康说得对,既然不同路,何必自苦自扰?” 她为了情,求仁得仁;而她为了科尔沁,也是求仁得仁。 “阿弥陀佛。” 皇太后是真的放下了。 皇上也听懂了。 皇上笑出来:“皇额涅,玄烨遵命。” 皇太后瞧着皇帝讨巧的模样,也笑出来:“至于这次的牛痘……皇上若问我的意见,于礼法上,不应该是保康。” “可是,于情理上,应该是保康。皇帝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皇帝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皇上:“……” 皇上这次是真的犯愁了。 眼巴巴的,真的可怜巴巴的,“皇额涅,有没有——有没有,两全的法子?” 皇太后:“有。封保康为亲王。” 皇上:“……” 他就知道,皇太后对于他当年直接册封保成为太子,也是不乐意的。 皇上还是尽可能地解释:“皇额涅,玄烨册封太子,是为了国家安稳,稳定朝局。” 皇太后点头:“我明白。可是皇帝,你既然按照汉家规矩册封了嫡长子为太子,却又按照满洲规矩对每一个皇阿哥用心培养……” 皇太后叹气。她虽然对皇帝不让她教养太子的事情小有想法,可她作为皇太后,既然今天说到这里,还是要提醒皇帝一句。 皇阿哥们被培养出来了,哪一个甘心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宗室?哪一个不想做太子?他们身后的人,哪一个不想推着主子更进一步,自己也好鸡犬升天? 权利动人心。就算没有保康的出生,其他的皇阿哥们,也不会甘心。 “阿弥陀佛。” 皇太后眼睛半合,手里的佛珠轻轻拨动。 皇上默默行礼退下,心里沉重,脚步也沉重。 皇上终究是来找他皇祖母。 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太皇太后念完一遍经文,他还在那般坐着,木呆呆的,石塑一样。 太皇太后到底是心疼小孙儿。 太皇太后主动问出来:“皇帝有烦恼?” 皇上抬头,想问问皇祖母,他现在该怎么办?想问问皇祖母,将来若是他所有的儿子们都争斗起来,他该怎么办?皇上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皇上:“皇祖母,二哥这几天领着人准备天花试验,那个王疯子,他给自己小儿子做试验,结果,今天就出来了,很好。” “七天,只有轻微的发烧,反应非常小。” 太皇太后愣怔。 皇上一口气说出来,再说就利索多了。 “二哥他暂时瞒着,没公开。二哥劝说玄烨,这件事,最好不要放在保康的身上。玄烨去找皇太后,皇太后说她想通了,放下了,说,以后,玄烨应该给董鄂皇后祭祀。” “还说,在礼法上,不应该是保康,在情理上,应该是保康。玄烨怎么做,都是对的。” 太皇太后:“……” 所以你来找皇祖母,皇祖母能有什么办法?怎么做,都是对的;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皇上表情坚定,皇上不甘心:“皇祖母,玄烨想要两全。皇祖母,他们都是玄烨的儿子。” 不管未来为何,不管儿子们长大后如何,他现在,只想要“两全”。 太皇太后:“……” 好吧,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他知道应该将这件事挂在他自己,或者太子的身上;可是皇帝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面对保康,他也不能这般面对他的汗阿玛。 太皇太后面对满脸无助前来求助的皇帝,只觉得,儿女都是债,子孙也是债。 “皇祖母听说,那天在正阳门一起用晚饭,醒迟大师对其他的小阿哥也都和颜悦色,亲近喜欢?” 皇上不明白,不过皇上还是点头,声音里也带着欢喜:“要不都说隔代亲?胤祺只会说蒙古语,大师也说蒙古语;保清问五台山的问题,大师也一一回答;保成说以后他也去五台山礼佛,大师也答应……” 皇上在他皇祖母淡淡的眼神下消音。 太皇太后那个无奈:“既然醒迟大师这般态度,可能太子今儿午休,也会做一个梦?” ※※※※※※※※※※※※※※※※※※※※ 感谢在2020-06-02 16:25:34~2020-06-03 11:4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山肥狐 5个;荔枝季节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re 20瓶;糖757807980、就爱打酱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可能太子今儿午休, 也会做一个梦?” 暖阁里一时安静无声。 皇上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太皇太后的话,睁大眼睛。 他汗阿玛,是太皇太后的儿子, 太皇太后怎么说都行,可那是他汗阿玛,他敢平白无故地说“太子也梦到他汗玛法”? 皇上呆呆地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明白过来,叹气:“皇祖母都让你绕糊涂了。” 为人子,孝顺恭敬父亲是应该。可是这样一来, 太皇太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就算让皇上说他自己做梦,他也不能。 可是,自古以来, 就是忠孝难两全,皇帝也一样。 太皇太后心里的叹气更长:“世间没有两全的办法。皇祖母活了这一辈子, 各色事情, 各样人都见过,谁都没有办法‘两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皇帝要有心理准备。” 皇上:“……” 然而太皇太后还没说完。 “保康, 是皇祖母这一生见过的人当中, 最不受命运约束的人。” 皇上眼睛一亮, 随即又黯淡下来。 “皇祖母?”皇上不敢确定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皇帝一直说, 保康心思透明。皇帝若相信保康, 那就按照自己的心去做。” “保康,从出生, 到长大, 到他的灵性……五台县的变化, 山西省的改革,易县的事情,皇上也都看在眼里……或者,将来,他真的可以……” 可以和他师祖一样,有能力做到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能力活得自由自在。 皇上沉默。 皇上沉默地出来慈宁宫,一路拧眉沉思,越琢磨越是觉得,他自己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怪圈,一个他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怪圈。 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话,他都明白。皇太后到底是性情忠厚,而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生历经四朝,一路大风大浪走来,屹立不倒,真要太皇太后做决定的时候,太皇太后自是绝对不犹豫。 皇上知道,如果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太皇太后纵使再心痛,决定放手让皇子们各自争斗,将来谁有本事谁做天下,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怎么做那? 皇上烦恼,可皇上就是皇上,皇上最终还是不信天,不信命,只相信自己。 孩子们还小,瞧瞧,一个个天真烂漫,白白胖胖的,长的多好?瞧瞧,他们一个个,都还在为了多玩一次滑滑梯,多吃一颗糖葫芦而闹腾。 皇上漫无目的地逛,不知不觉逛到坤宁宫,然后就听到熊儿子保康和他额涅的闹腾。 “额涅,保康长大了,一天可以吃两颗糖葫芦了。” “嗯,又长大一天。额涅看着,好像又胖了一点儿了。” “额涅,保康没胖,保康瘦了一点儿了。” “哎吆,还瘦了一点儿了?额涅没注意,额涅来抱抱,看能抱动不?” 保康:“……” 皇上站在门口听了半天,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保康啊,你看你额涅都抱不动你。” 保康:“……” 然而皇上觉得挺乐呵,一面示意皇后等人免礼,一面走过来,伸手提溜熊儿子垫垫分量,口中啧啧称奇:“哎呀,我们的保康阿哥,好像,真的瘦了一点了?” 保康:“……”生气。 “保康没瘦。师祖在信里说,保康长得正好,不需要减肥。” 皇上更乐呵:“行。保康没瘦。既然保康没瘦,那怎么能多吃一颗糖葫芦?” 保康很讲道理:“保康长大一点点了。” 皇上:“……”哈哈哈哈。 皇后:“……”笑得开怀。 宫人们:“……”低头抖着肩膀,那个乐呵。 皇上觉得,他天大的烦恼到了熊儿子的面前也不是烦恼了。 “给你师祖的回信,写完了吗?” “写完,已经发出去。” “那好,汗阿玛有事情找保康,我们去乾清宫,好不好?” “乾清宫有糖葫芦?” “……有桃花糕和杏花糕,御膳房新做出来的口味,保证保康喜欢。” “……” “……半颗,不能给你额涅知道。”皇上小小声。 “成交。” “……” 皇上觉得,他用半颗糖葫芦成功诱拐熊儿子来乾清宫,特没面子,特没有成就感。 皇上给皇后一个“安心”的眼神,抱着熊儿子一路出来坤宁宫,穿过交泰殿,来到乾清宫。 亲眼看到的宫人侍卫们:“皇上你抱着保康阿哥成习惯了啊?不愧是臂力十六力的皇上。” 皇上:“……” 幸亏皇上没看懂他们的眼神儿,否则一个“十六力”估计又让皇上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临时午时,马上午休的时候,保康来到乾清宫就有点儿犯困,他汗阿玛这态度这姿态,一看就没好事儿,他用着温热的甜奶汤,吃着新鲜的桃花糕和杏花糕,坐等糖葫芦…… 一点儿也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 皇上:“……” 深呼吸,深呼吸。 等到那份糖葫芦上来,挥挥手让梁九功领着宫人们都退下,皇上坐在熊儿子对面,气呼呼地当着熊儿子控诉的眼神儿,自己吃一颗半糖葫芦,真的只留下半颗给保康…… 保康呆呆地看着真的“半颗糖葫芦”:“……” 皇上:“……” 好吧,他也觉得自己挺幼稚。 皇上强装镇定:“保康的乳牙长得好,要好好保护,可不能给蛀牙,将来还影响换牙。” 保康:“……” 保康气呼呼地吃下这来之不易的半颗糖葫芦,表示不想搭理他的汗阿玛。 自知理亏汗阿玛·皇上摸摸鼻子,轻轻咳嗽一声,缓缓开口:“保康做的那个梦,保康还记得吗?” 保康迷糊:“哪个梦?” 皇上:“……” “就是梦到——保康汗玛法的那个梦,有关于天花防疫的,保康记得不?” 保康想起来了,大眼睛一眯,得意:“保康记得。” 皇上再咳嗽一声,用更慢的声调说道:“保康的二伯负责这个事情,现在结果基本出来,牛痘,可以防疫天花,比人痘好。” “好很多的好。虽然还会进一步实验做验证,但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保康睁大眼睛,小小的惊讶。 这么速度? 不过这是好事情,小保康非常开心。 “阿弥陀佛。这都是保康的汗玛法的功劳。应该有钦天监看一个日子,保康去孝陵拜祭拜祭汗玛法。” 保康乐得眉眼弯弯,搭配嘴角那个上挑的笑儿,整个一偷到大肥鸡的小狐狸。 皇上看得心头一哽,对着熊儿子艰难地继续说道:“等清明节,汗阿玛带你们兄弟一起去孝陵祭拜。” 接着吞吞吐吐:“保康,这个事情,有点难办。” “你二伯的意思,这份功劳太大,可以挂在汗阿玛的名下,可以挂在任何一个无名之人的名下,但保康作为一个皇阿哥,应该尽量避开。” “皇太后的意思,这件事,于情理上不应该避开保康;于礼法上,应该避开保康。怎么做都可。” “太皇太后的意思,这件功劳,可以让太子和保康一起担着,而不是保康一个人。” 保康眨巴眼睛:“汗阿玛?” 皇上:“汗阿玛想要‘两全’。” “汗阿玛不想避开保康,但是汗阿玛也不想因此,给保康带来一些麻烦,更不想因此导致保康和保成不合。” 保康抬手揉揉眼睛。 他想起师祖告诫他的话,在皇家,在权利场中,不是你做得对,不是你一腔热血为国为民毫无私心就人人欢喜。 保康点头表示明白。 用眼神儿示意他汗阿玛,有决定就说出来。 正等着熊儿子或着急或迷糊不懂来询问·皇上:“……” “汗阿玛的意思,确定牛痘可以完全防疫天花,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最为关键,全国推广防疫。” “汗阿玛如实宣告天下,‘先皇’给保康托梦……”皇上有些磕绊,可皇上一狠心,还是说出来:“保康的太子哥哥挂一个名头,参与天花防疫推广;保康的其他兄弟们也都一起参与进来,好不好?” 保康小意外地看一眼他汗阿玛。 说实话,他汗阿玛这个决定,挺让他意外。 用他汗阿玛之前给他开蒙的道理来看,不管是他二伯,还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的看法,好像都更符合“常理”? 保康的小眼神儿直白白地表示他的疑问。 皇上:“……”皇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就算他真的有那种想法,有他汗阿玛在后头看着,他也不敢啊。他二哥上下嘴皮子一碰轻松了,到时候面对他们汗阿玛的冷脸,二哥不一定怎么等着看他的笑话。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皇上表示,熊儿子在五台山长大,不相信他很正常,很正常…… 很正常什么?皇上深刻表示,他后悔之前教导熊儿子那么多“道道”了。 皇上气得抬手就捏捏熊儿子的胖脸颊。 保康:“……” 仗着自己脸上没肉还有麻子不好捏光捏他脸,太过分。 生气的保康小下巴一抬,小嗓门傲娇:“保康要带额涅去五台山休养身体。” 皇上:“……” 皇上想说,你额涅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还需要怎么休养?可是皇上面对熊儿子眼里的期待,说不出来。 熊儿子一片孝心,还想带他额涅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很应该。 “行,汗阿玛答应了。等哪天,汗阿玛有空就带你们兄弟一起回五台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保康的兄弟们,都跟着。” 保康:“保康的姐妹们也跟着。” 皇上咬牙,心里默念熊儿子知道护着姐妹们是好事,答应下来:“行。” “天花防疫的推广,太子哥哥作为太子,打头很应该。只是保康认为,不光是保康的兄弟们都参与,保康的姐妹们也应该参与。阿弥陀佛。疾病不分男女老少。” 皇上呆愣。 不过,这个事情无关其他,而且,“保康的提议很好。汗阿玛让保康的额涅也发一道谕旨,号召天下女子积极参与防疫。” 保康乐得大眼睛眯眯成一条缝:“阿弥陀佛。汗阿玛一片慈爱之心天日可表。” 被熊儿子夸夸也不开心的汗阿玛黑脸:“还有要求,一起说。不说……” “大清水师攻打小琉球,保康也要坐船南下。” 保康不等他汗阿玛反悔,脱口而出。 皇上惊呆,愣愣地看着熊儿子。 然而保康还有更让他惊呆的话。 “不光保康,大哥喜欢兵事,也要南下看看。太子哥哥作为太子,也要南下看看。” “阿弥陀佛。胤祉哥哥、胤禛弟弟也南下。” 皇上彻底惊呆。 表情恍惚,声音恍惚:“保康的原因?” “大哥喜欢兵事很好。师祖说,习武之人要学习兵事,当实地进入战场学习,而不是只看书本儿。大哥性情耿直,日常行事还带有急躁,需要严格锻炼,或者可以送到兵营里,当一个小兵从头锻炼锻炼。” “太子哥哥,书本上的知识学得非常好。然,师祖说:身为太子,当爱民,爱惜自己。太子哥哥的脾气,也不大好,性情不稳定。” 皇上的心脏剧烈跳动,定定地看着“宝相庄严”的熊儿子,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问题。 “胤祉、胤禛,为何也要跟着?”不对,他应该和熊儿子讲道理,说明白他大哥和太子哥哥都还年龄小,不对……皇上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保康很认真地回答:“胤禛弟弟很好。” “胤禛弟弟很好”“胤禛弟弟很好”“胤禛弟弟很好”……皇上只觉得他眼前金星一颗颗闪烁,晕乎乎的。 列祖列宗在上,汗阿玛在上,请告诉玄烨,玄烨是在做梦。 皇上对熊儿子看人的能力非常信任,熊儿子说“胤禛弟弟很好”,那就是很好。 可是,苍天在上,现在朝堂上“三角鼎力”的形势,已经够他头疼得了。 皇上手按眉心,真想问问熊儿子,想做太子吗?面对熊孩子纯净无伪的眼睛,打着小哈欠困倦的小模样,问不出来。 “困了?今儿就在乾清宫午休。”皇上随口就说了出来。 “好。”保康也没多想,下来椅子就要去乾清宫暖阁。 皇上刚刚受到的刺激太大,行动全靠本能,他习惯性地抱熊儿子去洗漱,和梁九功一起给他脱去外面的袈裟鞋子,盖好薄毯子,又听到熊儿子临睡前嘟囔的一句话:“和沙俄的战事,保康也要去看。”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胤禛弟弟也去。” ※※※※※※※※※※※※※※※※※※※※ 感谢在2020-06-03 11:49:46~2020-06-03 18: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绛猫 10瓶;就爱打酱油、想念,n1、我的耶啵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5 章 皇上愣愣的, 可是熊儿子说完这句话就眼睛就睁不开。 皇上运气。 可是等他领着梁九功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暖阁的时候,又听到熊儿子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午休。” 皇上:“……”皇上干脆守着熊儿子,等他睡熟了, 确定没有话说了,才吩咐奶嬷嬷守着熊儿子,自己出来。 “臭小子就是要宠着!”这是皇上内心的咆哮。 可是皇上对熊儿子最后一个要求心里犹豫,这非常不符合“皇父”的威严。可他刚要也去眯一会儿,眼角余光瞄到梁九功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上心里一叹:“去无逸斋和东三所,还有箭楼的胤禛、胤祺——四公主也一起带来。” “嗻!” 梁九功麻利地退下去吩咐小宫人去各个地方, 自己去无逸斋寻太子殿下, 皇上听着乾清宫宫人们的动静,又觉得头疼。 他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关注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可是保康今天提醒他, 他两只手的十根手指都需要关注。 他本以为自己多宠宠保康很应该,可是刚刚保康提醒他, 午休也要一起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午休。就是梁九功也提醒他, 不能让保康一个皇阿哥太出风头。 皇上坐在小榻上,宫人帮他除去衣服鞋子又退出去,他躺下来, 摊开自己两只手在眼前。 十根手指, 各有长短, 各有不同, 可是, 都是他手上的。 手心手背,皇子、公主, 也都是他手上的。 他其他的儿子们也要顾着, 否则孩子们岂不是要因为他而闹不和?皇上临睡前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可又觉得哪里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然后皇上又想起熊儿子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要求,无心思考其他,一阵困意袭来,也睡了过去。 皇上的各种心思且不说,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胤禛小阿哥、胤祺小阿哥、四公主一起来到乾清宫,都特别兴奋。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第一次被汗阿玛叫来乾清宫午休的他们,都特别开心,发现他们的汗阿玛已经睡下,保康弟弟/哥哥也已经睡下了,一个个的,立即轻手轻脚地行动,打着手势都不说话,洗漱完毕后也很快睡下。 其中胤禛小阿哥和胤祺两个小阿哥赖皮,一起躺到保康哥哥的榻上挤着一起睡。 接着小太子眼热,保康弟弟是他的嫡亲弟弟,保康弟弟刚出生就和他一起睡,然后小太子也挤过来…… 保康睡梦中察觉到哥哥弟弟们的气息,也没在意,感受到有重物压在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有奶嬷嬷给移走了。保康一觉好眠,醒来后发现哥哥弟弟们都在他床上,大哥和三哥、四妹妹也在床边站着。 都早他一步醒来。 正在争吵下次他们也一起睡的事儿。 耳边还听到大姐、二姐、三姐的脚步声,三位姐姐和汗阿玛请安的声音,保康莫名觉得,好像午休睡在乾清宫有点修罗场? 他迷迷瞪瞪中翻身做起来,脑袋瓜子一转,立马有了好主意。 就见快乐大师·小保康开心地打一个佛礼,特欢喜地说道:“大哥、太子哥哥、三哥、胤禛弟弟、胤祺弟弟、四妹妹,我们今天下午,出宫玩好不好?” “先去太医院,接着去种痘局。” 正在争吵的哥哥弟弟妹妹们都惊讶,随即又赶紧伸手捂住嘴巴,一个个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脸上都是一副“不可言说”的小秘密神态。 出宫玩啊,想啊。 看着保康弟弟哥哥隔天就出宫一次,他们早就想了。 各位皇子阿哥都点脑袋,一边点脑袋一边示意奶麽麽们不许告状。唯有太子殿下既心动又害怕,因为他想起自己无逸斋那些严厉的老师们,就止不住地心肝儿乱颤。 徐元梦、张英、李光地、熊赐履、汤斌、王掞……不算其他处罚,光一人一顿教导的说词……? 而且保康弟弟要出宫玩的太医院,一定不是宫里的内医院,而是正阳门内的东江米巷内的大太医院,不说准备出发和路上的时间,光是逛完那一个大院子,都要不少的时间。 太子殿下犹豫纠结,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冤家对头·大阿哥保清说道:“太子弟弟不敢?” 小太子:“……” 脱口而出:“孤怎么不敢?” 说完后小太子就一脸“视死如归”,不说其他的皇子公主,就是大阿哥保清,也突然有那么一咪咪同情这个太子弟弟…… 保康发现他们的表情变化,嘻嘻笑:“大哥和太子哥哥下午都有课,老师们若来上课,不能让他们浪费时间等候。我们让人给他们说一声。” “大哥和太子哥哥不用担心,或者汗阿玛会答应我们出宫也不一定。”说着话拍拍小胸膛,信心满满,“保康来和汗阿玛说。” 一时间,哥哥弟弟妹妹们看着保康弟弟/哥哥,都能看到他头顶的小光圈儿,就是小太子和大阿哥看着保康弟弟的眼神儿,都是崇拜加崇拜。 有了动力的皇子公主们在宫人们的伺候下快速洗漱,收拾妥当自己,一出来就听到三位姐姐和他们的汗阿玛不乐意地撒娇,都说要和汗阿玛,弟弟妹妹们一起用晚膳作为补偿。 “好,一起用晚膳。” “皇额涅也一起过来。” “好,你们皇额涅也一起过来。” 皇上对于公主们是尽可能地宠爱,自从保康回宫,因着皇后的施为,公主们在他面前都胆子大了一些,他也乐得享受公主们的撒娇。 而公主们对皇后娘娘投桃报李,也帮着恳求皇上,邀请皇后娘娘来乾清宫一起用晚膳。 正“一家和乐”的时候,保康大喊一嗓子:“汗阿玛,我们一起用晚膳,晚膳后一起去太医院玩。保康要去看看哪位太医这般快速地取得研究成果。” 皇上不假思索地拒绝:“你大哥和太子哥哥要进学,你大姐、二姐、三姐也要学习。” 保康:“休息半天。大哥和太子哥哥天天学习,七天了没有半天休息。” 顿了顿,“汗阿玛若不答应,那,胤祉哥哥和保康一起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宫耍。” 皇上:“……” 皇上再怎么瞪眼熊儿子,也挡不住保康这一句带来的刺激。 大阿哥、小太子、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刷地一下,一起看向他们的汗阿玛,眼神儿那个热切。 小太子迎着汗阿玛的黑脸,鼓起勇气:“老师们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保成还没去过太医院。” 大阿哥也强自镇定地接口:“我们还没逛过京城。” 二公主想起她们姐妹将来都要嫁出京城,莫名的,也有点委屈:“汗阿玛,我们也没逛过京城。” 三公主和四公主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汗阿玛,胤禛和胤祺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汗阿玛。 保康弟弟要去太医院,太医院一定有事儿发生,他们也要去看看。保康弟弟要和弟弟妹妹出宫玩,他们也要。 皇上:“……”生气。 偏偏保康还不嫌够:“汗阿玛,保康自从回京,也没——也没和兄弟姐妹一起逛过京城。” 保康想说他也没逛过,想起来前两天他去舅舅家认门,顺便逛了一下午;前三天去容若老师的渌水亭别业,也顺便逛了一下午;前四天去石溪道人老师的住处……保康面对他汗阿玛黑漆漆的脸色,特利索地改口。 皇上面对熊儿子气得不停运气、运气。可皇上面对其他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儿,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耽误这半天的学习……” “我们明天补上。” “去太医院影响医者们做事。” “我们微服私访。” “……” “……” 皇上说一句,正式进学的皇子公主们回答一句,最后皇上没奈何,只得答应下来。 “这个月月中的测试,每门科目都不许低于八分。” “遵汗阿玛命令!” 保康:“……” ………… 皇上觉得,不年不节的他一时心软答应孩子们休息半天很不应该,一顿饭吃得特不舒坦。 皇后娘娘第一次在乾清宫用饭,觉得还是和她儿子在坤宁宫用饭舒坦,看儿子一眼吃一口。 保康亲眼见到哥哥姐姐们的学习辛苦,出去玩半天付出的代价,觉得特不可思议,觉得太可怕,全凭他汗阿玛御膳房的特别美味安慰受惊的小心灵。 然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是真的开心,在乾清宫午休,一起用饭,还可以自己出宫,自己玩,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一朝都实现了,能不兴奋吗? 一顿气氛古怪的晚膳用下来,皇子公主们快速地换上最旧的家常衣服,满怀期待;皇上气不顺地点齐侍卫陪着他们“微服私访”,到底还是不放心。 “汗阿玛和你们一起去。” 皇上做了决定,满以为自己百忙之中抽出来时间陪着,孩子们一定很感动…… 保康直接说道:“那汗阿玛要做“阿玛”,就普通人家的阿玛。” 皇子公主们绷住脸,齐齐在心里呐喊:“保康弟弟哥哥威武。” 皇上:“……” 皇上一眼看到皇后那马上要憋不住的笑儿,宫人侍卫们低头看地砖的鹌鹑样子,运气、运气、再运气! “既然是微服私访,自是要做出样子。你们要记得喊‘阿玛’,不能喊错。”皇上一脸“正气不可侵犯”。 “遵汗阿玛命令——”皇子公主们的喊声拖得老长。 皇上:“……” 午时七刻,皇上终于领着他的儿子女儿们出门,满心满脸的恍恍惚惚,直觉得自己被熊儿子给气疯了才有这样的举动。 而皇子公主们发现他们的汗阿玛,其实也不是那么吓人,也不是那么,额,高高在上,高不可仰,都暗搓搓地那个美! 皇上和儿子们一辆马车,公主们一辆马车,然后皇子公主们都趴在马车窗户口朝外看,听着外头人的吆喝声都特稀奇。 其他时间出宫,仪仗队一喊,街上哪还有人?就是有那不是跪地磕头,就是恭敬地围观。 可是现在不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喧闹,什么声音都有,什么活动都有,说不出的热闹丰富,精彩纷呈。 粘扇面的臂挎小箱,以线绳扎小铁铃数串,边走边摇,发出哗啷哗啷的声响;卖炭的手摇货郎鼓,其声嘣嘣;卖煤油、香油、酱油、醋的,敲大木梆子为号;卖豌豆黄的,手敲一面铜锣,一路哐哐…… 磨剪刀的,以钢铁连成五叶,随走随振动,亦还有一种把号吹得呜呜作响的;卖日用什物的,专敲打一只葫芦瓢;卖铁壶的,干脆用一铁棍敲打壶底,其声如鼓…… 还有那一阵阵好像唱曲子一样的吆喝声。 “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 “蒸而又炸呀,油儿又白搭。面的包儿来,嫩葫芦的馅儿啊,蒸而又炸。” “馄饨喂--开锅!” “……” “……” 沿街叫卖吆喝出来的声音,清脆婉转、抑扬顿挫,尤其是应时各货的吆喝声,如前半较缓、后半急促的“硬面儿——饽饽!”节奏感强烈,动听悦耳。 当然也有特殊的,比如沿街乞讨的乞丐吆喝:先是大声地,“行好的--老爷--太太”,过好一会儿,好像饿得接不上气儿,接下去用低音喊:“有那剩饭--剩菜--赏我点儿吃吧!” 公主们那一车且不说,保康这一车,就听保康呱呱呱地讲解:“卖铁壶的,用一铁棍敲打壶底,是为了显示其货真价实;剃头的,不时拨动一个大铁夹子,其声嗡嗡,俗称‘唤头’;卖酸梅汤、桃脯、果子干的,专敲两只锅碗,俗称‘敲冰盖’……” 皇子们都看着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星星眼:“保康弟弟/哥哥好棒棒!” 保康接住这些美丽的小星星,好不骄傲,小胖手一指:“那个大爷买的香椿饽饽最好吃,就是刚才那声吆喝。” 转头,“汗阿玛,朱彝尊、陈维嵩等等人都说好吃,保康吃过,真的好吃。” 说着话,他还做出一副“回味无穷”的小样子,搭配那一张肉嘟嘟的胖脸,特有说服力,五位皇子立马看向他们的汗阿玛。 皇上:“……” 皇上顾不得朱彝尊、陈维嵩等等人都和熊儿子有了接触——明明他熊儿子才是第八天来到京城,就一副特灵通的小样儿,而他其他的儿子们都一副“小乡巴佬”的架势…… “行。汗阿玛去买。不过你们刚刚吃完饭,一人半块就好。”皇上的语气那个无奈。 “谢谢汗阿玛!”皇子们的语气那个欢喜。 后面马车里的四位公主让侍卫来和汗阿玛道谢,说香椿饽饽搭配摊主特质的酱料,特别好吃,风味独特;这里马车里的皇子们也是吃的满口香,都说是他们没吃过的美味。 皇上用着这满满的人间烟火气的香椿饽饽,根本没有宫里头精心制作出来的香椿饽饽口感好,但也觉得——别有一番美味。 但是皇子们吃完了,问题也来了。 小太子期期艾艾:“汗阿玛,保康弟弟,那个乞讨的人,他很饿吗?” 胤禛小阿哥也说:“汗阿玛,他碗里有铜钱,刚刚有个人给他铜钱了,他怎么不去吃饭?” 胤祺小阿哥:“一个香椿饽饽一个铜钱,他可以买两个,怎么不去吃饭啊?” 饿肚子多难受。 每次宫里有大活动他们都要饿肚子,特难受。 每次老师们讲课讲到兴起,一拖就是两刻钟,肚子饿得咕咕叫,特难受。 保康笑眯眯脸,皇上刚要开口一眼看到:“保康,你说。” 保康大度地不计较汗阿玛的“偷懒”:“他是乞丐。他这一天就是要乞讨。就好比夫子一天上课,摊贩一天卖东西一样。他要真饿了,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吃东西。” ………… 马蹄子踢嗒踢嗒,马车轱辘轱辘,马车上保康不停地回答问题。 比如能在四九城大街上乞讨的乞丐,一般都不会乞讨不到;比如他们这不是骗人,你有余钱,你给了,是你的善良表现,也是“施舍”;而乞丐接受了,是“接受你的善良和施舍”,给予和接受,是平等交换…… 不说皇子们听得目瞪口呆,就是皇上听着,也觉得,这道理挺稀奇。 佛祖也不缺银子花,寺庙一般也不缺银子花,可很多人就是喜欢施舍,金银财物等等,说白了,图的就是那一份“施舍”的心安和满足感。 并没有谁比谁高贵,但是,乞丐的表现,让施舍的人们感受到的那份“高贵”,,也是他们的行业道德之一……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太医院,五位皇子面对御赐的太医院匾额,乱蒙蒙的脑袋里想的是,很多大夫特喜欢救死扶伤,是不是,也是他们的心理作用做崇? 毕竟善良和给予,也是人类的本能需求之一不是?啊不对,救死扶伤,乃人间正道也。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皇上挨个瞪一眼,最后瞪一眼作怪的熊儿子,领着儿女们大踏步,进去太医院。 大清朝的太医院规制,在康熙九年重新规定后就一直没有变动,院使正五品,左、右院判正六品,御医正八品,吏目从九品。 按前朝旧制共设十一种: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正骨科、咽喉科、痘疹科。院使、院判、御医、吏目、医士各以所业专科,分班入宫,轮流侍直。 其他的时间,就是研读医书,互相交流,或者给其他人家看病把脉,或者作为内外教习教授内监中的学医者,以及普通平民及医官子弟中的学医者。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听王老院判喋喋不休地讲解:“皇上仁慈。这些年不断地拨银子来太医院和种痘局,不光是研讨医术精进水平,更多的培养医官人才。” “初进医者,自取同乡京官印结,赴太医院具呈报明,经太医院首领厅验看后,再取本院医士、医官保结,由院使,院判等人面加考试。医学可造就者,准其在院候试,挨次顶补……” 重重考核之下,确定其人一定通晓医理、身无过犯,并且人品端正,为人谨慎,再继续学习深造,然后再重重考核。一直到太医院的大佬们都认为,可以放心地推荐给皇上。 皇子公主们听着这些都点头,医术方面必须谨慎,这般严格非常应该,皇上也给予鼓励,说教学的时候还应该再严格布拉布拉。 保康忍不住提出问题。 “王院使,学生们学习,只学主要的医学经典著作,有关专科书籍。没有更为系统的教学书籍?初学者都会四书五经吗?他们能看懂那些厚厚的书籍?” 王老院使:“……” 王老院使早就听说,皇上为了保康阿哥专门让江南文人做那什么字典,听到保康阿哥的话当下就特麻利地接口:“小公子说得对,看不懂,初学者特别吃力。”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 皇上:“……” 保康嘻嘻笑,觉得这位王老院使是一个妙人,他喜欢。 王老院使浑浊的老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皇上,皇上气得幺,你以为你这一脸褶子和保康一样可爱胖气? 王老院使顶住“龙威”不放弃,一脸褶子那都是生活的智慧,老夫感觉自己非常可爱。 皇上咬牙:“行——” “既然要编写正经的医学教科书,就要好好操办。多和国子监的夫子们请教请教。我们大清目前的大夫还是太少……” 考虑到马上还有几场战事,“随军大夫方面,多加注意。目前国库经费可能有所紧张,你们自己想办法先克服着。” 王老院使麻利地做一个行礼谢恩的动作,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声音豪迈:“谢三爷,三爷慈悲。” “太医院众人一定竭心尽力,培养更多合格的大夫救死扶伤。” 皇上点头,保康冲着王老院使嘻嘻笑,其他皇子们不明白,王老院使看看皇上,看看保康阿哥,抹着眼泪解释道:“一帮子老头子了,就想将这一身医术传下去。” “编编书本儿,将这太医院的空地儿再修建修建,各科一年可以多收取四五十个,比现在多一倍的学生。” 这不都是国家的医者人才? 皇子公主们都若有所思,就是年龄小的懵懵懂懂,也知道,这是大好事儿。皇上心里叹气,修养生息、百废待兴,哪儿都要银子……皇上的感叹只有一半儿,因为他看到熊儿子保康伸手戳保成的腰眼子。 熊儿子进宫了还是喜欢穿宽大的小袈裟,加上他三头身的圆胖个头,站在保成身后一戳,不是皇上一直关注熊儿子的举动,还真发现不了。 而小太子因为保康弟弟的一戳,立马醒神。 “王老院使不光医者仁心,更难得一心教书育人,传授知识——我——家里有长辈们给的私房银子,明天派人都给送来。” ………… 小太子一句话说完,觉得,果然“给予”很舒服。 皇上就看着王老院使感动加激动,花白胡子乱颤;就听着其他的儿女们纷纷表态,还有保康拍小胸膛说:“我姑姑姨姨们家里也有银子。” 皇上生怕听到儿女们都说他们的舅舅家姨妈家都有银子等等,赶紧领着他们直奔目的地——痘疹科。 因为皇上这些年对天花防疫的重视,痘疹科在太医院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一进门就是一个送逗娘娘的神像,接着宽敞明亮的正堂和厢房,以及忙碌不停的痘疹科医者们。 保康要见的人,痘疹科的王疯子,就是其中最为醒目的一个。 大约四十来岁,身材消瘦,个头也不高,一脸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一个脾气很不好的人。 王老院使赶紧给解释:“他是老夫的远方族侄,打小儿聪明,特聪明。可是那一年天花肆虐,他的父母亲人大多去世,他因为家庭变故,性情大变。” “这些年,他虽然医术高明,却无心他顾,只一心研究天花防疫之法,人就变得更加孤拐。因为他的性情太不合群,一直以来就在太医院做一个普通的医士,平时进宫轮值也不轮到他。” 保康定定地看着他,抬手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心魔丛生,然,其人确实聪明。 “阿弥陀佛。” 王医者听到这两声“阿弥陀佛”,目光直直地看向一群孩子中的小和尚。 一身青色僧衣,布料一般且洗得发白,腰上一个大补丁,木质的金刚杵,小葫芦,打扮很普通的小和尚,然而他一眼就看到,看到了就不舍得移开视线。 小大师安安静静地站在哥哥们的身后,却一眼就让人看到,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有着明显的好奇,还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顽皮欢乐。 眼神里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感觉,亲切,平等,却又好像是能懂得他的志向一般,能理解他的志向一般,关键,他对他,没有其他人眼里莫名的异样,还好像,挺喜欢? 王医者眼见老族叔点头哈腰地领着人进来,也不管这是哪一家的王公贵族,本不打算搭理,可是他感应到这位小大师的眼神儿,停下脚步直接问道:“小大师,你种痘了吗?” ※※※※※※※※※※※※※※※※※※※※ 古代的考试,也挺多,满分十分制度。 感谢在2020-06-03 18:19:45~2020-06-03 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小大师, 你种痘了吗?”保康眨巴眼睛,确定不是幻听,确定没听错, 人就呆在那里。 然而这位王医者误以为小大师年龄还小,听说了“种痘”的可怕因而抗拒,接着说道:“种痘预防天花,很有必要。” 保康:“……” 保康只从回宫就巴不得他汗阿玛忘记给他种痘这一茬,哪知道一朝破功,当下就气呼呼冲这王医者瞪眼, 然后他就接受到来自哥哥姐姐们的安慰, 弟弟妹妹的欢喜。 “哥哥和我们一起种痘。”大人们天天说种痘是巴图鲁的行为,小家伙们都特期待。 “弟弟不怕,种痘不可怕。”这是经历过天花的痛苦的太子, 以及经历了种痘痛苦的哥哥姐姐们。 保康:“……” 偏偏王医者喜欢这位小大师,听着这伙小孩子的话, 难得的, 又多说一句:“‘种痘’不可怕,过几天再……” 皇上正乐呵他这熊儿子还知道害怕,听到这里赶紧咳嗽一声打断王医者的话, 示意王老院使给他们找一个单独说话的屋子。 ………… 王医者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见到皇上, 还有皇上的一家儿女, 简直惊呆。 行礼过后, 他的目光就呆呆地落在这位小和尚的身上, 不敢相信这位就是从五台山回来的快乐大师,可他又觉得非常应该, 能说出“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的小阿哥, 自是这般不凡。 保康让他看得心里发毛, 小心肝儿一颤一颤,有心要躲到大哥和太子哥哥的身后,又觉得太没有男儿气概,干脆瞪大眼睛和他回看…… 看在皇上和王老院使的眼里,那就是保康小阿哥惊恐地睁大眼睛,满身都是对“种痘”的害怕…… 皇上好悬没忍住直接喷笑出来,皇上敏锐地察觉到王疯子看自己熊儿子的目光,眼神一暗。 下面人送上来的消息中,有着王疯子的另外一件事情,前段时间熊儿子那句“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响遍大江南北,那伙儿江南文人聚集在京城大街深夜醉酒被抓,去顺天府衙门保释的人当中,就有王疯子。 皇上轻轻开口:“王景明,朕欲让你负责保康阿哥的种痘事宜,你可愿意?” 叫王景明的王医者一听,麻利地磕头谢恩:“王景明愿意。” 不管他平时多么不想浪费时间和王公贵族们打交道,但是,给快乐大师·保康阿哥做天花防疫,他非常愿意。 皇上也是看准了他必然愿意,才让他负责熊儿子的种痘事宜——甭管皇上怎么看王景明不乐意,牛痘之法,王景明最熟悉。 王老院使隐约知道其中关节,只感叹皇上一片为父慈心。 可是保康不乐意啊。 怎么绕老绕去,他真要种痘了? 不光保康不乐意,太子和大阿哥、大公主等人不知道“牛痘”的事情,发现皇上安排一个无名医者负责他们保康弟弟/哥哥的种痘事宜,都看着他们的汗阿玛惊讶且疑问。 太医院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哪个不能负责? 事情暂时没公开,皇上也不好多说,王老院使发现皇子公主们都不乐意,赶紧开口:“王景明在种痘方面的技艺水平,在太医院数一数二。” 皇子公主们:“……” 恍然大悟。 “王医者,你要多准备哦。” “王医者,保康弟弟害怕种痘,你要多说话哦。” “王医者,你要注意个人清洁哦,保康哥哥喜欢干净。” “……” “……” 种痘的过程差不多要半个月,期间唯一陪伴自己的,只有医者们和侍卫们,因此皇子公主们都叮嘱王医者,你这样子,我们保康弟弟/哥哥不喜欢的哦。 王医者听得愣愣,保康一个激灵,赶紧打断这个话题,生怕他汗阿玛和这位王医者明天就绑他去“种痘”。 “王医者,如今天花防疫有了新成果,你下一步要研究什么?” 保康的问题让其他人震惊,但王医者面对快乐大师期待的眼神儿,从容回答:“回阿哥,小臣待天花防疫推广完毕后,打算研究疟病的治疗和防疫。” 果然。 保康学着他师祖一副“得道高僧”的小模样,“宝相庄严”:“阿弥陀佛。王医者有这番心思殊为难得。快乐大师曾听师祖说过,京城有很多西洋人士,他们那里有比我们先进的天文历法等等知识。” “快乐大师建议,王医者若没有头绪,何不与西洋传教士打听打听?他们那里,说不定有治疗疟病的方法。阿弥陀佛。治疗疾病,乃是全人类的事情,不分东西方,不分民族国家。” 一室安静。 除了几个小皇子小公主懵懵懂懂,其他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极力推广西洋的先进医术,比如那个西方的剖腹产技艺,汉家医者中只有极少数人愿意接受,就和朝廷使用西洋历法一样,大部分的汉家文人都是极力抗拒。 王老院使也担心这个远方族侄直接回绝。 皇上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番话,皇上一时间又想起因为朝廷使用西洋历法引发的几场官司,造成的问题等等,定定地看着王景明等着他的回答。 但是王景明的反应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他甚至连一丝丝“小儿之言听听就罢”的怀疑也没有。 “快乐大师说得对。之前是小臣一目障叶,进了魔障。医术,当取长补短,一起学习。” “小臣感激快乐大师提点。只是小臣不懂他们的语言,可否请——” 快乐大师·小保康笑得欢喜,特爽快地答应:“阿弥陀佛。快乐大师正要学习沙俄语言、英吉利语言、法兰西语言,正好帮你。” 王景明郑重地磕头谢恩:“感谢快乐大师。” 这两个人,就这样自顾自地做了决定。 其他人都一脸懵。 皇上:“……”熊孩子当真要去参加前线参加对沙俄的战事? 皇子公主们:“……”保康弟弟/哥哥好聪明,外国语言那么难学,他也要学。 王老院使:“……”他怎么不知道,这位远方族侄,还有这份心思? 可是,快乐大师就是认真的,没有一句是小儿戏言。 ………… 去种痘局的路上,马车轱辘轱辘,马蹄子踢嗒踢嗒,快乐大师兴致高昂地呱呱呱。 “阿玛,保康要沙俄语、英吉利语、法兰西语的老师。” “行——” 皇上特大度地答应下来,学了语言,和打仗有什么关系,到底还是小孩子。 “大哥、太子哥哥、弟弟们,你们要不要一起学?” 一起摇头。 小太子因为保康弟弟的提议不好意思,磕磕绊绊地说道:“英吉利语,有西洋老师教授,可是……” 小太子拼命用眼神暗示保康弟弟,那个英吉利语太难了。 保康接受到太子哥哥的暗示,但保康铁了心要学,保康觉得大哥和太子哥哥的未来发展方向基本定型了,看向胤祉弟弟、胤禛弟弟、胤祺弟弟。 胤祺吓得直摇头,光一门满语和汉语就够他学的了。 胤祉倒是喜欢学习书本知识,没有犹豫就答应:“好,保康弟弟要学,三哥陪着。” 胤禛则是满脸纠结:“弟弟愿意学——保康哥哥,弟弟笨。” 保康:“笨鸟先飞。” 胤禛:“……”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胤禛一开始呆着脸,后来也笑。然而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还没说完。 保康:“阿玛,保康还要学习医术。阿弥陀佛。师祖在信里提醒保康,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要学,琴棋书画、弓马骑射、西洋天文……也都要学。” “师祖还说,现在国子监的学子们只读四书五经,这是不对的。这是文明的退化,读书人,当读天下文章,古今学问,怎么只天天捧着四书五经钻研如何考科举?” 小太子疑惑:“保康弟弟,科举考试,只考四书五经。” 大阿哥保清习惯性地支持和反对:“科举考试,不光考四书五经,还有武举。” 保康重重点脑袋:“对,还有武举。不光要开武举,还可以在文考里面多考两门。” 转头:“太子哥哥,考试只考四书五经太少了。学什么考什么,学医考医,学天文考天文,只学写文章才只考四书五经。” 再转头:“阿玛,师祖说,外语言也有用处。在五台山,西部,有很多跑商的人,他们首先要学会各民族语言。” 小太子皱眉沉思,皇上抬手按按眉心。 皇上觉得,熊孩子不就得觉得自己学习辛苦了,其他人也要辛苦学习?都去学,反正是好事。皇上琢磨着熊儿子的“师祖说”,这几十年来沙俄几次的通商请求,特豪气地答应。 “太子、大阿哥、保康,说得都对。武举确实可以开一科。至于外语言学习,阿玛安排国子监学生恢复君子六艺的学习,再加一门沙俄语科目。单独收取一些语言好的人去理藩院任职。” 几位皇子一起喊“阿玛英明”,保康喊:“阿玛,保康还要——不‘种痘’。” 皇上:“……” 皇上正沉浸在儿子们崇拜的眼神下,这下子不光一腔为人父的自豪被打断,还意识到熊儿子对种痘的抗拒,皇上直接黑脸:“……保康觉得可行吗?” 保康一句“可行”正要出口,让他太子哥哥给捂住嘴巴。 ………… 众人都认为,种痘是必须的,即使之前种痘的哥哥姐姐们想起那些日子,也心疼他们的保康弟弟,可这是必须的。 保康没奈何,他在亲额涅的眼泪下答应了种痘,怎么也不乐意。 不乐意就闹腾。 “汗阿玛,西洋老师夸保康学习法兰西语特聪明,给保康讲故事。说法兰西的路易国王,自己开办舞蹈学院和皇家匠艺学院。”保康的大眼睛闪耀小星星,汗阿玛你看,路易国王多开明。 皇上咬牙:“我们也开。” “汗阿玛,西洋老师说,法兰西有金鸡纳霜,他们的路易国王特意送来要献给汗阿玛,说可以治疗疟病,虽然不是百分百。” 保康一脸“关心”,汗阿玛你看,路易国王那里都有了治疗疟病的药物。 皇上果然是直接黑脸:“让他们呈上来,送到太医院给王景明。” “汗阿玛,西洋老师还说,他们来大清的时候经过小琉球,说那里有英吉利人在活动。英吉利人不光是经商,手里还有最新的欧洲火器。” 保康一脸“担忧”。汗阿玛你看,小琉球和英吉利人合作了,英吉利人要来打大清了。 皇上面色凝重:“汗阿玛会派人仔细调查此事,汗阿玛给保康记一功。” 保康眼睛一闪:“汗阿玛,保康还有一点事情忘记说了。” “说。” “那天保康在乾清宫午休,保康又梦到先皇了,阿弥陀佛。先皇很生气啊,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清的火器水平……请了洋人匠人也没大作用……还说:人家西洋人有技艺,怎么会传给大清,还是要自己研究……” 皇上那个气啊。 大清目前的火器水平已经算是世界上最好的了,虽然是从欧洲学习的,可他真没有不“自己研究”。 可是皇上再气也没用,皇上面对“先皇在梦里给保康孙儿的火器图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这次是真晕。 皇上醒来后恨不得跑去五台山和他汗阿玛大哭一场,你老人家有研究就早点给图纸啊,早点啊,早点啊!!! 保康就感觉,他汗阿玛醒来后人就直接傻了,一腔悲愤之情具象化出来直冲云霄,六月飞雪、精卫填海。 保康虽然他不明白,但不妨碍他看得开心嗷嗷嗷。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太子、大阿哥等等人:虽然我们也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这般受不住刺激,但是为了保康的小命着想,这段时间保康还是离皇上远一点吧。 保康:“……” 阿弥陀佛。不管怎么说,他汗阿玛是忘记给他种痘的事情了。保康特愉快地给他师祖写信布拉布拉,愉快地和三位老师两位小伴读出宫玩耍。 皇上:“……” 皇上这次是真哭了,一个人哭完后一抹眼泪,安慰自己他汗阿玛好歹还是顾念他的,“化悲愤为力量”。 连夜召开八旗议政会议,又和他的南书房大臣们商议一天,一天一夜没合眼,还是精神亢奋到不行。 拉着所有信得过的人一起研究图纸,攻打小琉球的事情暂停;天花防疫推广的事情也基本放手,三天后,前所未有地,发愤图强的皇上,华丽丽地病了,太医诊断,疟病。 ※※※※※※※※※※※※※※※※※※※※ 感谢在2020-06-03 22:17:02~2020-06-04 15: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 10瓶;芸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7 章 裕亲王手里的天花事宜基本结束, 牛痘可以完全预防天花的事情刚刚确立,朝廷正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开始推广,各方人马都想占一个功劳……皇上正准备宣布有太子领着兄弟们姐妹们, 在皇后的帮助下, 负责天花防疫推广。 八旗王爷和亲近大臣正紧急安排铁造处, 火器处等等地方开始研究新火器, 皇上正琢磨要不要一狠心将水师大船上的火器也换一批。 熊儿子要求的国子监教学小改革, 武举恩科的开办, 俄语学院的开办……还有小琉球那边即使不动兵, 也要派人先去和谈, 摆一道障眼法;治理黄河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缓, 那更为重要的新火器研发更是必须亲自盯着…… 可这关键时刻,本该雷厉风行大展拳脚的时候,皇上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脱水发热,身体发虚, 还时不时地浑身直冒冷汗, 无法饮食……特别是打寒战的时候,四肢末端发凉, 背部乃至全身发冷, 皮肤起鸡皮疙瘩,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 持续一刻钟, 然后体温上升,又是一阵虚汗。 皇上不敢公开自己的病情, 太医一确诊他是得了那很有可能要了性命的疟病, 当机立断瞒了下来, 紧急做出连番布置。 朝中这段时间,什么都准备好了却还是忙碌,还没忙出来一个头绪,只有两个原因。 治水,于成龙、靳辅两派治水大臣争论不休。皇上想要同意靳辅的治水方法,苦于国库银子不够。 出兵小琉球,一个是粮草的事情还需要准备,一个领兵的将领人选争论不休——满蒙大臣争,汉臣大将之间也争,皇上本人对于施琅也还不是全然的信任。 除了他二哥、康亲王几位宗室以及几个最亲近的大臣之外,皇上瞒着所有的儿子,就是太子,也担心他太年幼不经事脸上带出来,只说是普通的风寒拉肚子,让他们照常上课,照顾好弟弟妹妹。 独独留下熊儿子保康在乾清宫。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都知道这个时候她们必须稳住,紧急处理各种事务,皇上的床前除了太医宫人之外,就只有他的熊儿子保康。 皇上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留下保康,只直觉相信,熊儿子可以扛事情。 保康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留下自己,可既然他留在乾清宫侍疾,既然他汗阿玛病了,那当然要照顾好。 清晨,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没亮,保康一觉醒来,迷迷瞪瞪反应过来,赶紧收拾好自己来看他汗阿玛。 虽然保康相信按照他汗阿玛的身体素质,用上金鸡纳霜就会好起来,可他瞧着他汗阿玛蜡黄蜡黄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孔,一抹眼泪,接过宫人手里的湿毛巾,伺候着他汗阿玛简单地擦手,擦脸。 皇上迷迷糊糊中感受他儿子在给他擦脸,想说这些活儿有宫人来就好,没有力气,只有心里一股暖流在流淌。 保康轻轻地给他汗阿玛擦完手和脸,接过来粥碗,伺候着他汗阿玛艰难地用完半碗粥。 接着用药。 可是皇上的身上又是一阵虚汗冒出来,接着开始呕吐,梁九功几个宫人赶紧扶着皇上去里间——皇上吐完这半碗粥,好不容易睡了几个时辰积攒的力量全部耗光。 双腿发虚,站都站不稳当,躺回床上后整个人就累得要晕过去。 保康没办法,不吃药怎么能行?可刚吃下去的粥都吐了出来,空腹吃药太伤胃。 他发现他汗阿玛双眼紧闭,嘴巴张不开,根本咽不下去药汁,着急之下用内力将另外半碗粥和一碗药汁硬顺下去。 皇上喝了粥用了药,睡了一小觉,慢悠悠醒来,感觉好了一点儿, 期间一干皇子都来给皇上请安,保康暗暗地给皇上输送内力,让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 一个时辰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一起过来,恰好皇上醒来,王景明和一干太医一起给 皇上把脉,确认皇上可以说话,裕亲王领着五位南书房大臣进来,一伙儿人一起等候皇上说话。 皇上的眼睛半睁开,嘴巴动了动。保康发现他汗阿玛只顾看着他,赶紧伸手用力握住他汗阿玛的手,表示自己在听。 皇上艰难地喘息,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负担:“保康……派谁去主持天花推广事宜?” 众人心里震惊,然而保康不假思索:“索额图。” “额涅和哥哥姐姐们只是帮忙协助,既然是太子哥哥打头,自然是索额图最为稳妥,而且保康认为,索额图本人也确实有一定的能力。” 皇上想笑一个,笑不出来。 “……派谁去稳住小琉球?先展开一场谈判?” “明珠。”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说话,皇后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听保康接着解释道:“明珠虽然也和索额图一样对自己的家族有很大的私心,但他和索额图不同,他在对外的时候,那就是一条铁铮铮的巴图鲁,而且有勇有谋。” 皇后娘娘低着头,手里的拍子攥紧。皇上明明做了决定,还要她儿子说出来,这让她非常愤怒。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则是对皇上的做法,以及保康的回答都一脸认同。谁对自己的家族没有私心?但是私心之外,那就是不同了。 皇上听完熊儿子的话,却是眼里有泪。 “保康,治理黄河,该从何处开始?” 保康:“暂时国库银子不够,可以采取靳辅的方法改良。保康认为,一边慢慢地,从根本上治理黄河;一边等候小琉球的战争结束开海。一开海,南方的粮食就从海运进京,大运河疏通是必须但不是急需。” 皇上重重地咳嗽出来。 从海上运输粮食,这是元朝的大策略。因为元朝很大,海洋的四周,都是他们的藩属国,或者直属地。 保康轻轻地给他汗阿玛顺背。 皇上感觉自己好受一些,接着问:“出兵小琉球,保康认为谁可领兵?” “施琅。” 皇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看着他儿子。 保康解释:“施琅做水师提督,全权负责。福建和广东几个地方的巡抚,全力配合施琅的行动。但施琅打下来小琉球后,不能留施琅在小琉球,必要有朝廷正式派官员去接管小琉球的地方事务,驻兵防守。” “小琉球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之一,它必须是大请的领土,它作为大清的海上门户之一,不容有失。至于郑家人,可接来京城封王。” 皇上闭上眼睛。 这是他的熊儿子,可是他已经册封了太子,可是他这个熊儿子,这般有本事……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响动。 裕亲王在心里琢磨着保康侄子的话,沉默,几位亲近大臣听着保康阿哥的安排无言以对,也沉默。 张英和高士奇很快写好四份圣旨,一一念给皇上听,皇上点头,梁九功捧来那个缺了一角的传国玉玺,皇上抖着手盖上大印。 ………… 此时的乾清宫正殿里,文武大臣们一个个不安地站着。 皇上将消息瞒得很好,可皇上这般瞒着,本身就说明问题,偏偏皇上还只留了保康阿哥一个皇阿哥在身边。 明珠瞄一眼索额图,内心冷笑。 索额图黑着脸看他一眼,也在心里冷笑。 他们两个,一个在国家大事的总方向上把握得住,紧跟皇上的脚步;一个在琢磨皇上的心思方面自认从不出错,又是太子的母家当家人。 明珠认为:册封了太子又如何?关键时候,七岁的太子还不如三岁的保康阿哥能顶事。 索额图认为:太子就是太子,不管是大阿哥还是保康阿哥,在大义名分面前,能奈何? 其他的大臣们有的担心皇上的病情;有的挂念黄河水患,百姓苦难;有的急于请战,领兵出征;有的担心乾清宫的保康阿哥这番机遇是福是祸。 裕亲王领着五位大臣来到正殿,亲自宣读圣旨。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心思,都只能跪地接受。 皇上病了,暂时早朝停止……君臣同心,皇上积极养病,各位大臣安心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索额图负责天花防疫事宜——索额图欣然答应,机会难得,当然是要多给太子刷威信和民心。 明珠远赴沿海和郑家人谈判招降——明珠欣然答应,这个时候负责和小琉球谈判,青史留名。 皇上还接受了靳辅的治水方法,只说暂时国库银子不足,多想办法先稳住黄河下游水患,尽可能地长远打算。 靳辅跪地谢恩,泪流满面。 皇上还任命施琅为水师提督,领兵攻打小琉球。 施琅没想到皇上真的会相信自己,浑身热血沸腾,接下圣旨的时候,虎目落泪。 他们都没想到,皇上得的是非常危险的疟病,或者说不敢去想。而其他大臣发现皇上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也都不敢吱声,或者希望在皇上生病的时候好好表现……? 而他们的皇上?皇上安排好朝里的事情,开始有心思治病。 给他治病的太医们主要分成两派,一派,采用古法,保守治疗;一派坚持用西洋新药,金鸡纳霜。 可不管那一种方法,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地治好皇上的病。 疟疾,又叫瘴病,民间叫“打摆子”。从远古的殷商时期,就有这种疾病的记载,可一直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素问》中的《疟论》《刺疟论》等专篇,对疟疾的病因、病机、症状、针灸治法等作了系统而详细的讨论。 《神农本草经》明确记载常山有治疟的功效。 《金匮要略·疟疾脉证并治》篇以蜀漆治疟,并在《内经》的基础上补充疟母这一病症。其治疟的药物则是白虎加桂枝汤和治疟母的鳖甲煎丸。 《肘后备急方·治寒热诸疟方》首先提出瘴疟的名称,并最先采用青蒿治疟。 ………… “一岁之间,长幼相若,或染时行,变成寒热,名曰疫疟。”人感染疟疾之后,一开始没有感觉,二十天左右的潜伏期后,发冷、发烧、出汗……中期:脾肿大、贫血、高热、头痛、呕吐……后期:昏迷、呼吸衰竭…… 保守派太医们争论:该用针灸、常山,还是白虎加桂枝汤、还是青蒿来治疗……亦或者各种方法搭配着来治疗。 以王景明为首的激进派太医们争论:如果皇上答应用金鸡纳霜,该给皇上用多少药量? 保康只安静地听着,无声地打一个佛礼。 发现他汗阿玛又睡着了,他坐在他汗阿们的床边,右手里拨动师祖给他的那串佛珠,专心念佛。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包括他汗阿玛自己,都拒绝用金鸡纳霜,更何况是太医们?保康大体明白,不到最后,试用过所有的中医方法无效后,他汗阿玛是不会同意用金鸡纳霜的。 而所有的中医方法里面,青蒿最有效果,毕竟后世之人治疗疟病就是用青蒿素,可是,要在这个时代临时提炼出来青蒿素,保康也没有信心。 而且,在传统的药典描述中,对于“青蒿”的各种描述之间矛盾之处颇多,并且夹杂著作者大量的主观成分,说是青蒿,到底哪一种“蒿”,就是目前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争论不休…… 午时的时候,保康就在他汗阿玛的床边地毯上躺着睡了一个时辰,一直到他听到汗阿玛醒来的动静。 皇上也知道熊儿子天生比常人睡眠时间长,虽然也担心熊儿子这样的状态,可现在他也无力照顾。 皇上的头微微疼痛,坚持着和熊儿子一起用了晚膳,因着熊儿子的好胃口自己好歹用了一些。 保康发现他汗阿玛开始头疼,给轻轻地按摩头部,等到太子、大阿哥一干皇子们晚膳后再次来看望皇上的时候,皇上不用保康的内力面色也看起来好了一些。 “都去吧。学习、读书、帮着做天花推广,都不要落下。”皇上生怕哪个孩子看出来什么,催着他们离开。 “汗阿玛,儿臣告退。”皇子们也都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就是添乱,而且他们的汗阿玛病了,很多事情不好处理,正是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等等皇子们告退离开的时候,都看着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一脸担忧,知道是汗阿玛怕寂寞留保康弟弟/哥哥在乾清宫说说话,可是,保康弟弟/哥哥,好像瘦了一点儿? 皇子们担心他们的汗阿玛,也担心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四位公主来给皇上请安的时候,皇上又睡着了,眼瞧着他们的汗阿玛面色比昨天好一点小小的放心,可又瞧着保康弟弟/哥哥的脸,担心。 保康弟弟/哥哥,好像瘦了一点儿? 就是皇后娘娘也担心她儿子,好像好像瘦了一点儿? 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儿子不在他汗阿玛的床前尽孝,而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在皇家,现在皇上病了觉得他儿子能干那里那里都好,等皇上的病好了,他儿子所有的好处,都是能让皇上夜不能寐的麻烦处。 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一个人沉默地用晚膳,沉默地散步,一时又想起她的亲兄弟法喀。 法喀还没回来京城,娘家的人都要去给法喀送信,皇后娘娘一直压着。 和索额图、明珠三角鼎力的法喀公爷不在京城,就算皇上……钮钴禄家和她儿子也是进可退攻可守,这是皇后娘娘的计划,越是关键时刻,越要稳住,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皇上把索额图和明珠都指派出京,皇上的心里,对谁都不放心,太子的母家也一样。这估计是皇上已经定下的决定,只是他想听保康亲口说出来。 而皇上因为她儿子有关于海运和治水、小琉球和大清门户的事情激动,则是因为,这超过了皇上的预想。说实话,皇后娘娘也没想到,他儿子还有这般“雄心壮志”。 海运、元朝…… 难道他儿子真想做太子,然后做大清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皇后娘娘眉心紧皱,随即又笑了开来,她儿子开心就好,想做什么做什么。 ………… 皇后娘娘想通了,下午又来看望皇上一次,接着去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晚食时间到了,她就开始准备用晚食,洗漱沐浴休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应该说在皇上留她儿子保康在乾清宫的时候,她模糊想到了,但皇后娘娘不相信皇上真的会这么做。 皇后娘娘一觉好睡,却不知道,皇上当天夜里就亲自下命令,命令一等公法喀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并且做出相应的一系列安排。 保康在睡梦中,睡得沉沉。可他一直留心他汗阿玛的动静,还是迷迷糊糊的,小耳朵一动一动,听到一些他汗阿玛的安排,保康的眉头一皱又松开,又皱巴。 保康知道他汗阿玛的身体情况,只要用了金鸡纳霜就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康复。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他汗阿玛本身对疟病的畏惧,对金鸡纳霜的不信任。 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汗阿玛生怕自己撑不过去,暗地里布置,万一……好像有废太子,册封他为太子的架势……保康真的懵。 他的太子哥哥,如果在和平时期,好好教导,会是一个和文景两帝一般的守成明君。可若是他汗阿玛这次没撑过去,不是在和平时期,太子哥哥年幼登基,确实会非常困难。 可他不是比太子哥哥还小? 他在五台山做了三年小和尚,他太子哥哥在宫里做了这几年的太子,到底哪个更困难? 他太子哥哥还熬过了天花,他还没种痘! 保康小小的生气。他认为,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他们的想法,都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变化太快……而他汗阿玛现在自觉,这是“一切为了大清”,还觉得对不起他太子哥哥流眼泪,觉得对不起他流眼泪。 长辈们做决定向来不需要询问小辈们的意见。想想也有道理。他不是当年的半个月大,也还不到五岁,太子也才七岁。 当年先皇问皇子们的志向,汗阿玛都八岁了。更何况是有关于大清的未来?国家、大清、家族……保康模模糊糊明白又不明白……汗阿玛明明那么疼爱太子…… 阿弥陀佛。病人心理脆弱,要多体谅和理解……保康表示他很大度,他听到他这个自以为牺牲很大的汗阿玛撑不住睡了,自己也很快又睡着。 阿弥陀佛。师祖啊,等皇帝爸爸的病好,保康就立即出京。 保康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在心里做了决定,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就赶紧给他师祖再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出去。 接着和往常一样照顾他汗阿玛洗漱擦脸擦手,喝粥吃药。 听到他汗阿玛故意问他:“保康觉得,法兰西的金鸡纳霜可信?” 实话实说:“对于世人来说,欧洲是蛮夷之地,蛮夷之地的药物,太医院才刚刚开始研究和试验没几天,如何可以信得过?” “汗阿玛若问保康,保康直觉,可信。” 皇上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问:“保康可以看懂那份图纸?” 还是实话实说:“保康可以,但这不重要。汗阿玛看不懂,但汗阿玛下面的人可以看懂。” 皇上点头,接着开始闭眼休息。 ………… 保康自觉,他已经和他汗阿玛表示,做皇帝的人,不需要多么聪明,反正手底下有人,不犯糊涂就行。可是他汗阿玛现在满脑袋都是:万一……大清该怎么延续? 所以皇上听着保康的话,想法是,熊儿子保康不光聪明,还知道用人。 再联系起来保康看人的能力,对兄弟姐妹们的心胸宽大,皇上对自己的决定更明确。 保康:“……” 他说了什么他汗阿玛一脸坚定?答应用金鸡纳霜了? 皇上龙体贵重,怎么会轻易答应用金鸡纳霜?皇上下午的时候趁着精神头好,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裕亲王、紧急回京的恭亲王、亲近大臣们商议。 给胤祉、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这五个孩子一起种痘。 就用牛痘。 明天就开始。 明天一大早就送这五个孩子出宫。 皇上猜的没错,关键时刻要拿主意的时候,太皇太后比任何人都“深明大义”,之前为了局势送走保康是,现在结合形势认为保康会做得比太子更好,也是。 太皇太后首先表示同意,皇太后心结已经解开,顾虑这样一来会有的朝堂争斗,又考虑到满蒙王公对保康的支持,以及鄂尔多斯蒙古的态度,犹豫片刻也表示同意。 皇后娘娘一个心疼儿子照顾皇上好像瘦了一点,一个是觉得反正她儿子早晚都要种痘,现在出宫,正好避开宫里朝里会有的争斗。 皇上的病情现在是初期还可以瞒住,一旦治疗情况不好,再过几天估计就瞒不住了,她儿子还是赶紧去种痘吧。 她们三位表示同意,裕亲王、恭亲王、张英、高士奇等等人,考虑到保康阿哥那天和皇上的一番对答,就是张英等等人因为教导太子功课和太子有感情,也保持沉默。 反正不管如何,先去种痘吧,种痘回来,确定保康阿哥没有患天花的顾虑了,再说。 保康:“……” 保康真没想到他要在这个时候出宫种痘。 偏偏他汗阿玛还撑着病体哄他:“保康乖乖去种痘,等保康回来,汗阿玛一定好了。如果汗阿玛还没好,就答应保康用金鸡纳霜。” 保康:“……” 等他种痘回来,估计他汗阿玛各种中医方法都试过了,能好就好。不能好那就只能试试金鸡纳霜了——当他不明白? 可是保康也没办法。他的哥哥弟弟妹妹们哭着不要离开汗阿玛,直接被侍卫抱上马车。 保康临走前和两位伴读安排好,和师祖留给他的武僧们安排好,和三位老师各有嘱咐,最后和他额涅说话:“额涅放心,汗阿玛的病一定会好。” 眼神里充满信心,声音里带着暗示,皇后娘娘听懂了,也看懂了,皇后娘娘表示她相信儿子的“信心”。 “保康也放心。”皇后如是回答,“你三舅舅之前没种痘,正好在五台山种完痘再回来。” 保康眨巴眼睛明白过来,可他也不好和他额涅说,他汗阿玛派人去五台山,命令他三舅舅爬也要爬回来。 保康只能寄希望于师祖和大喇嘛想办法拦住他三舅舅,或者尽可能地拖慢三舅舅的行程。 “额涅不要担心保康。保康之前和汗阿玛说,要带额涅去五台山修养逛逛,汗阿玛答应了,还说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额涅,不光是五台山,江南也很美。保康都带额涅去看看。”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想说,儿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的梦想那就要做皇帝也不一定能实现?平白无故的,哪有皇后和儿子随便出宫,还出京? 可是皇后娘娘面对儿子的一片孝心,只能点头。 “额涅放心。我们保康身体好,心情好。一定可以顺利地完成种痘。” “将来啊,我们娘俩一起游遍大清的山山水水。” 保康:“还有师祖。” 皇后娘娘:“好,还有保康的师祖。” 马蹄子踢答踢答,马车轱辘轱辘,保康挥挥手告别送他的人坐在马车里,耐心地哄着哭得最可怜的四妹妹。 “不哭,不哭。四妹妹不哭。” 胤禛正哭着,一抹眼泪:“四妹妹不哭,种完痘就回家了发。四妹妹不是说要做巴图鲁?” 胤祉也自己擦擦眼泪,对着四妹妹说道:“你们听外面,他们都在说快乐大师·保康阿哥做梦梦到先皇的事情。” “保康弟弟,先皇长什么样子?” 保康:“……” 胤禛也好奇:“保康哥哥,先皇是不是很威严?” 胤祺:“保康哥哥,先皇会说蒙古话吗?” 四公主眼里还有泪水,也止不住的好奇:“保康哥哥,先皇是汗阿玛的汗阿玛吗?先皇有白胡子吗?” 保康回忆奉先殿里的那只能意会的先皇画像,“镇定从容”:“我们汗阿玛的相貌,和先皇有四五分相似。先皇,胡子花白,容长脸,细长的丹凤眼,说话很和气,比汗阿玛说话和气。” 胤祉、胤真,胤祺,四公主一起睁大眼睛,脑袋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仙风道骨、和蔼可亲的汗玛法形象。 “胤祉/胤真/胤祺/小四喜欢汗玛法。”四个孩子一起哭着喊。 “保康喜欢汗玛法。”保康也大声喊。 “等我们种痘的时候,汗玛法会出现吗?” “肯定会。汗阿玛生病了,汗阿玛要忙碌国家大事,汗玛法最照顾我们。” “那小四要留一个糖糖给汗玛法。” “等胤禛种完痘,和汗玛法一起滑滑梯。” “……” “……” 一人一句,保康听着,只嘻嘻笑。 大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快乐大师梦到先皇的事情,重点:快乐大师有福气,快乐大师有慧根,快乐大师受到祖先们的保佑……言语之间对快乐大师的喜欢和爱戴,大大超过保康的想象。 保康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的一个特征。 信佛、信道、信他们的皇上……信仰虔诚,并且相信人死后有灵魂,对亲人的身后事、身后名,看得比身前重要。在有些事情方面看着有些愚昧,可却又是朴素真诚的一面。就好比他汗阿玛害怕金鸡纳霜,自己吓唬自己的各种折腾…… 阿弥陀佛。他都灵魂穿越时空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那?就是后世的人,谁就能一定说没有灵魂,世界上没有神灵? 保康一时间想起他上辈子接触过的一个科学家大佬,发神经时候说的话,觉得,人有点信仰,有点畏惧,其实挺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放松自己去接受一切命运的赐予,多好? 这头保康自觉“小有所悟”,一路上美美地听着老百姓对他的夸夸,欢喜地领着哥哥弟弟妹妹们出发去福庄种痘,对他种痘完成后的生活满怀期待;那头,宫里头,各人有各人的安排。 皇后娘娘即使知道牛痘确实比人痘好很多,可还是不放心,领着满宫妃嫔一起做法师,祭祀送痘娘娘,一丝不苟地走流程,表达她们的虔诚。 皇太后找到保康的小伴读鸿德格,和他说话。 “你额涅,真的没有其他话交代?”皇太后不相信她那个憨憨的堂妹,真的会完全不顾忌朝廷局势。 “有。额涅说,她相信章嘉活佛的话。”鸿德格如实回答。 皇太后一愣。 “鸿德格知道,章嘉活佛说了什么话?” “阿弥陀佛。鸿德格不知道。” 皇太后沉思。 西藏和漠西蒙古的da赖和ban禅、漠北蒙古的哲布尊丹巴、漠南蒙古的章嘉,这是大清的四大御封活佛,都是德高望重,佛法高深,深得当地人信重和仰赖。 而章嘉告诉她堂妹的话…… “阿弥陀佛。” 皇太后也轻轻念一声佛号。 从蒙古利益上说,不是非太子不可,相反,保康的经历,更符合蒙古的利益。 从感情方面说,太子和她也没有感情,相反,保康和她一番交谈解开她多年的心结,浑身轻松。 从大清整个局势上来说,此一时彼一时。而她也相信……保康会做得比太子更好。至少,她可以相信保康可以约束住钮钴禄家的法喀,而太子却受赫舍里家的索额图影响。 ………… 皇太后一条一条地琢磨着,不管她多么心痛皇上的病情,可事实就是,关键时刻,皇家人没有眼泪。 皇太后这般,太皇太后也是。 这位历经四朝的老人家,活了这一把岁数,儿子……孙子……可她活着,她活着,就要考虑大清的整体局势,就要考虑天下安稳。 对也好,错也好,怎么样的痛苦也好,她总归是要支撑住。 太皇太后在佛堂里念完一遍经文,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保康在五台山上的表现,进宫过程中的表现,在宫里的表现……出来佛堂听到苏茉儿来禀告,贵妃娘娘来请安,眼睛微合。 佟佳家,作为皇上的母家,不管朝堂后宫上怎么争斗变化,家族里的佟国纲、佟国维、佟佳贵妃,一直都是聪明人,一直都深得皇上信任。 家族后辈,不管是法海还是隆科多,性子左,可都有真才实干。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 太皇太后和佟佳贵妃的谈话很短,三言两语,没头没尾的,但是佟佳贵妃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沉重的负担和担忧轻了一半儿。 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德嫔娘娘………… 宫里头的动静,皇上即使在病中,又如何不知道?可是皇上也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如果人人都和皇后一样稳得住,那他反而要担心了。 皇上一边听着人汇报王景明给他熊儿子种痘的情况,一边琢磨着他大舅子法喀的行程,计算着那天召见他的两位舅舅为好,计算着哪天公开他的真实病情……想了一会儿又头疼,唤太医来给他按按头,总觉得没有熊儿子按得舒坦。 干脆找来一干儿子女儿来陪自己说说话,感觉好受一点儿。 太子、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尽可能地说一些胤祚弟弟、胤祐弟弟、胤禩弟弟的趣事儿,说他们都哭喊着要“哥哥”的闹腾样子,听得皇上都忍不住笑出来。 “都喜欢你们的保康弟弟?”皇上状似无意地问。 “喜欢。”皇子公主们回答的毫不犹豫,眼睛发亮。 三公主还说:“和保康弟弟在一起,女儿就感觉快乐很多,什么也不用去想。” 二公主立马接口:“保康弟弟和其他弟弟不一样。” 大公主也笑:“保康弟弟活泼又胖气。” 众人:“……” 不说皇上,太子、大阿哥……就是宫人们也都忍不住笑一个。 小太子给他的保康弟弟证明:“保康弟弟不胖。” 大阿哥也说:“保康弟弟不胖,正好。是姐姐妹妹们太瘦了。” 姐姐妹妹们:“……” 皇上瞧着大阿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太子重重点头附和的样子,宫人们低头看地砖的样子,女儿们一脸“憋闷”的样子,特高兴。 三月天里的上午,阳光正好,皇上一高兴,干脆出来晒晒太阳。 福庄里,保康呆在他的“小黑屋”里一天一夜了,牛痘种到他的左胳膊上,他除了有点儿不适应,老是想要动一动看一看之外,还没有其他的反应,可他寂寞啊,孤单啊,想出去啊。 快乐大师要快乐,怎么能在这个窗户都黑乎乎的小黑屋里待七天?阿弥陀佛。 “王医者?” “小臣在。” “春日阳光正好,快乐大师要晒太阳。” “快乐大师,这个福庄,乃是皇上当年得了天花后住的庄子。当时皇上也是三岁。” “阿弥陀佛。汗阿玛得天花,受苦。太子哥哥得天花,受苦。快乐大师种痘,也痛苦,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减轻痛苦。” “快乐大师,在牛痘之前,种人痘,需要在屋子里待半个月,天花发作,还会发烧,呕吐,头疼……现在快乐大师没有反应,不痛苦。” “……快乐大师要晒太阳。快乐大师要和哥哥弟弟妹妹们一起晒太阳,快乐大师要和小草一样发芽,和花儿一样舒展。” 快乐大师趴在他的小床上为了“他的快乐”呐喊,一副气鼓鼓的小样儿,伺候他的人忍不住笑,王医者向来愤世嫉俗的脸也笑出来。 快乐大师:“……” 快乐大师可怜巴巴:“快乐大师要晒太阳。” 伺候他的人果然都心疼,王医者也心疼。 向来自由自在的快乐大师,现在要在小黑屋里待上七天,吃喝拉撒都在这一个套间里……确实不应该。 而且,王医者给他小儿子种痘的时候,哪有什么“单独的小黑屋”给待着?只是尽量避开家里人罢了。 可是,快乐大师和他小儿子不一样。 王医者小小的犹豫,小小的孩子只穿一身里衣趴在床上,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好似瘦了一点点的胖脸没有往日的精神气,尽管王医者知道快乐大师是装,可也心疼。 “皇家规矩如此,不能违背。” “快乐大师给汗阿玛写信。汗阿玛,保康要晒太阳,保康要晒月亮,保康要吸收日月精华快乐成长,保康的哥哥弟弟妹妹们,也一样……” 保康呱呱呱一番话说出来,示意王医者代笔,按上自己的小手印。 ※※※※※※※※※※※※※※※※※※※※ 阿弥陀佛。我们快乐大师马上要升级,本文即将改名叫清穿皇家小和尚。吼吼。起名废的蠢作者,想给快乐大师起一个苏破天际的名字,最后返璞归真,躺平。 感谢在2020-06-04 15:07:54~2020-06-04 19: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渺渺渺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8 章 皇上在病中, 收到熊儿子的信件的时候,刚刚一觉醒来用了点粥水又呕吐一番,等到皇上缓一缓精神, 稳住手展开熊儿子的来信…… “汗阿玛, 保康要晒太阳, 保康要晒月亮,保康要吸收日月精华快乐成长,保康的哥哥弟弟妹妹们,也一样……” 皇上眼皮子抖动,脸颊也抖动。 他就知道熊孩子待不住。 还“保康的哥哥弟弟妹妹们, 也一样……”哪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像他一样皮实? 皇上的脑袋里闪现出一个画面, 熊儿子对月狼嚎, 吸收日月精华……嘴角也抖动。 不过,出去晒晒太阳?也不是不可以? 今儿的太阳确实挺好,暖暖的, 明媚的,头顶上天高云淡,和煦的小风轻拂面颊,小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还有桃花、杏花、牡丹花……的花香随风入肺,沁人心脾。 皇上想起熊儿子最喜欢花儿,五台上的住处都是花, 宫里头, 他也特意给坤宁宫重新布置一番, 鸟语花香, 小溪潺潺, 堪比宫后苑的园子。 然后保康就最喜欢在花树下花丛里打滚, 睡觉,和小鸟儿玩耍……还说什么这是“猛虎嗅蔷薇”。 确实是一头小虎崽,皇上不由地在心里微笑开来,觉得《山海经·西山经》中说“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他的熊儿子就是这样。 皇上将信件给梁九功,示意他给收好,说道:“一天一封。” 梁九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估摸是保康阿哥提了要求,皇上也提了要求。梁九功麻利地答应一声,出去告诉送信的侍卫。 这头皇上处理完熊儿子的“大事”,闭眼想睡一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安稳,脑袋里都是熊儿子那句“保康要吸收日月精华快乐成长……”梦里都是八岁的他孤零零地坐在金銮殿上的情形。 而那头,保康当然不知道他汗阿玛因为一封信都想到了什么,得到他汗阿玛的回复,他就立即跳下床穿上他的小僧鞋。 “要吃桃花糕、杏花糕、还要吃草莓和樱桃。就在院子里那颗桃树下。哥哥弟弟妹妹也给汗阿玛‘一天一封’。” 王医者一一答应,提醒道:“自己写,还是代笔?” “代笔。” 王医者的字很好,保康自觉他的毛笔字,暂时还是拿不出手,他哥哥弟弟妹妹的估计也一样,而他汗阿玛病了,不能用眼动脑,还是给他省点力气。保康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穿好袈裟,抬脚就出门。 “三哥、胤禛弟弟、胤祺弟弟、四妹妹,都出来晒太阳。” 他亮开小嗓门就开始喊,刚刚收到消息正在穿衣服的皇子公主们更是心动。 “保康弟弟,三哥来了。” “保康哥哥,胤禛来了。” “保康哥哥,等等胤祺。” “保康哥哥,等等小四。” 保康:“等你们,不要着急。” 他说不着急,皇子公主们怎么可能不着急?不到一会儿各个厢房的门口就冒出来一个小身影,欢快地朝他跑来。 “保康哥哥、保康弟弟。”一边跑一边喊,照顾他们的人赶紧上前拦住。 “不能接触。不能接触。” 皇子公主一起委屈脸,他们想抱抱保康弟弟/哥哥。可是他们也知道,种痘期间不能互相接触。 保康笑得一脸欢乐:“看今天太阳多好,我们吃糕点和鲜果子晒太阳,给汗阿玛写信。” “给汗阿玛写信?” “汗阿玛想我们了吗?” “汗阿玛是不是也要人陪着说话?” “保康哥哥不在乾清宫,汗阿玛一个人肯定就和我们在小黑屋一样。” “……” “……” 在小黑屋里憋了一天一夜,还经历了种痘的事情,此刻见到最想见的保康弟弟/哥哥,都说个没完。 保康注意看他们,发现只有胤祉哥哥和胤禛弟弟有轻微的发烧症状,稍稍放心:“王医者给代笔,写完后按个手印就好。胤禛弟弟,草莓不能多吃,换着吃。” 胤禛:“……”纠结犹豫,特不舍得地放下手里的草莓,开始用樱桃。 胤祉咧着嘴巴笑:“胤禛弟弟最是喜欢吃鲜果子。” 四公主对着胤禛哥哥也嘻嘻笑:“胤禛哥哥不能吃太多鲜果子,要吃饭。” 胤禛据理力争:“鲜果子好吃。” 保康抬手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好吃是不好吃,不好吃是好吃。” 胤祺立马呜啦啦地跟着:“这个胤祺懂。上次胤祺生病不吃药,皇太后说‘良药苦口’。” 保康“惊讶”地睁大眼睛:“胤祺好棒棒。” 胤祺一脸小骄傲,保康哥哥夸他。 保康大眼睛一闪:“胤祺弟弟待会儿就和汗阿玛说‘良药苦口’。” 胤祺想了想,觉得他汗阿玛病了,也会嫌弃药汁苦不喝,这是不对的。胤祺重重点脑袋,一脸严肃地转头:“王医者,你写:汗阿玛要好好吃药哦,良药苦口。” 王医者:“……” 其他人:“……” 王医者在其他人打算提醒阿哥改口之前,特响亮地答应一声:“遵胤祺阿哥命令。” 胤禛:“王医者你写:汤药苦苦的,汗阿玛要吃鲜果子和甜甜的糕点,但不能多吃哦。” 王医者特大声:“遵胤禛阿哥命令。” 四公主咽下嘴里的桃花糕,奶声奶气地说道:“王医者你写:小四是桃花糕比杏花高好吃,汗阿玛多吃桃花糕。” “遵四公主命令。” “王医者你写,胤祉乖乖,保康弟弟乖乖,胤禛弟弟乖乖,四妹妹乖乖。” “遵胤祉阿哥命令。” “……” “……” 一人一句,等到四封信写完,五个孩子晒太阳的时间也要结束,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分别,越好今天晚上天黑后一起出来晒月亮,各自回去自己的屋子。 王医者一个人扛着其他四位老太医的瞪眼,硬是将信件送去宫里。 皇上刚刚迷迷糊糊睡醒一觉,正在和裕亲王商议开办舞蹈学院和皇家匠艺学院的可行性,收到这四封不薄,还挺厚实的信件后,愣住了。 他估摸着熊儿子又在顽皮,打开信件一看,果然是。 他是和胤祺一样因为药汁苦不吃药的人吗? 他是胤禛那样吃起来鲜果子就没有节制的人吗? 他不喜欢甜甜的糕点,只有孩子们才喜欢,只有他二哥才长大了还喜欢吃甜食。 他不知道他们“乖乖”?这哪里是乖乖? 皇上将四封信都摊开,瞅着信里的四个小手印儿生气。 裕亲王瞧着皇上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机勃勃”,哈哈笑:“是不是他们在福庄里也关心皇上?” “孩子们童言童语的,听着就特开心。还知道写信来,这是孝心难得。” 皇上:“……” 皇上能和他二哥说,孩子们担心他不“乖乖”吃药,吃鲜果子没有节制等等吗?那当然不能。 “他们少顽皮一些,我就省心了。”皇上一脸为人父亲的烦恼,“自从保康回宫,不说阿哥们,就是四位小公主也越来越活泼。” “大格格年龄最大稳重一些,二格格前几天和我说,她也要去学骑射,打火铳。三格格跟着皇后出宫一趟推广种痘,回来就说要学医。” 皇上觉得娇娇气气的女儿们越来越像皮小子;裕亲王听了,刚要说话,却是临时改了口:“这个,其实也可以。” 虽然他们进关到现在,基本上都学习汉家文化了,可是,公主们将来毕竟都是要嫁到蒙古去的,多学一学,没坏处。 皇上一愣,随即也是沉默。 满蒙联姻,不能变。没有了“蒙古皇后”,就更要嫁公主们去蒙古。可是在京城里头长大的公主们,如何适应蒙古的气候?可他也没有办法。 “二哥说的是。既然要学,那就学吧。”皇上到底是心疼他的女儿们。 皇上和裕亲王接着商议事情,说了一会儿又是头疼,赶紧休息。 可皇上没想到的,第二天中午他收到了五封信。 皇上觉得熊儿子保康顽皮,可他又耐不住想看的心。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太子、大阿哥等等人恰好都在,都小小的惊讶。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即使不看信件,光看皇上那个又开心又牙疼的样子,就可以猜到信件的内容,都笑哈哈地不说话。 但是小孩子们却是没想那么多。 小太子的第一反应:“汗阿玛,保成可以给弟弟妹妹们写信吗?” 皇上多一个字也不想说:“可以。” 大阿哥的第一反应:“汗阿玛,保清也写信。保清要叮嘱保康弟弟,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专心练武,练武不能间断。” 大公主:“还要叮嘱保康弟弟乖乖的,耐住性子。” 二公主:“对。我也写信。保康弟弟一定待不住七天。” “……” “……” 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太子有心想给保康弟弟证明保康弟弟很乖,可他也觉得,保康弟弟一定待不住。 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惊讶,保康阿哥就是特坚持地,一人一天一封。 索额图圆满完成京城的天花推广,要去整个京畿地区,不放心地来找小太子说话,听说了这个事情,第一反应:有人给保康阿哥出主意,利用这个方法引起皇上的关注,表示自己的孝顺。 索额图面对无知无觉的太子,非常着急。 “太子殿下,皇上现在病了,你要多去给皇上请安,照顾皇上起居。” “你不用给保康阿哥写信,你也要给皇上写信。” 小太子愣怔,直觉地反对:“汗阿玛在宫里,孤也在宫里,不需要写信。” “汗阿玛说,孤要学习,照顾好宫里的弟弟妹妹。保康弟弟在福庄,他一定待不住,孤要多写信。” 索额图急得额头冒汗:“太子殿下仁厚。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皇上病了保康阿哥侍疾,和皇上的感情更好,太子殿下要警惕啊。” 小太子:“……” 他接受了太子的专门教导,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可是,他汗阿玛病了,他是太子,当然要多帮忙汗阿玛做事情。他汗阿玛喜欢保康弟弟,他也喜欢。 “叔公去京外推广天花防疫,孤也可以去吗?”太子明知道会被拒绝,还是提出来:“孤想去看看。” 索额图果然是拒绝:“太子殿下,你是太子,你只管好好学习,孝顺皇上即可。其他的事情,索额图都会给办好。” 太子的眉头皱起,却没有再说话。 三妹妹和皇后娘娘一起出宫在慈幼院推广牛痘,回来说起的时候,非常高兴,非常兴奋,说四九城的人都夸保康弟弟能梦到先皇是大清的福气,说太子领着兄弟姐妹们推广天花,兄弟和睦,仁爱百姓…… 可他一步也没有出宫。 他大哥都跟着二伯出宫去看了看。 太子小小的郁闷,下午上课的时候忍不住和张英提出来,张英内心叹气,如果是以往,他也可能说太子千金贵体,如何能去得?可是他经过保康阿哥的表现,也隐约意识到,他们对教育太子一事上的重大疏忽。 张英犹豫片刻,终是给出建议:“太子殿下若真想出宫看看,可以和皇上提。” 不需要,也不应该和索额图提。 太子微微愣怔,不过他听懂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和索额图说话更……更什么那,说不清,还觉得汗阿玛病了他不应该多打扰,可他真的想出宫看看。 太子还是在晚上的请安中提了出来。 “汗阿玛,保成也想出宫看看牛痘的推广。和二伯一起,可以吗?” 皇上小小的惊讶,心思一转,轻轻开口:“你二伯最近在忙乎其他的事情,你皇额涅这两天还会出宫一次,保成和你皇额涅一起出去。” 小太子一愣,他当然喜欢和二伯一起出去,可是他汗阿玛说了,他也只能答应。 “保成谢汗阿玛。” 太子心里对他汗阿玛的决定惊讶,就是皇后娘娘收到皇上的命令,也是小小的惊讶。 皇后娘娘明白过来皇上的用意,却也没有多说。 皇后娘娘自觉,不论如何,他们这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都不会去牵连到一个孩子的身上,皇上真是想多了。 不过皇后娘娘又觉得皇上这么试探她也很正常,万一皇上……不管是太子还是她儿子……她都是母后皇太后。 皇后娘娘因着太子要和她一起出宫,仔细安排人,重新做行程安排,贵妃娘娘来和她说起上个月宫里的开支情况,再次非常含蓄地表示,毓庆宫的开支太大,大大超过皇上的乾清宫,皇后娘娘也还是一笑而过。 贵妃娘娘行礼退下,心里头对皇后的稳重又有了认识。 皇上要宠着太子,让太子奶嬷嬷的丈夫做内务府总管,这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可是以前贵妃娘娘只认为,只要内务府不克扣坤宁宫的用度,皇后顾虑她作为身份敏感的继皇后,不能也不应该插手太子的一切事务。 贵妃娘娘没想到,这样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不打算借机出手。 她对自己前天去慈宁宫的行为,开始反思。 纷纷乱乱的政务宫务,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这就是大清朝权利中心的常态,身处其中的人都习惯了这种常态,估计,就和普通老百姓每天操心柴米油盐一样吧。 保康在给他师祖写信。 师祖,保康发现,皇宫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四合院。人人都说紫禁城气势恢宏,装饰奢华,是建筑工匠们心血的结晶,堪称华夏建筑艺术的最高峰……可是保康看来,它就是一个大一点儿的农家四合院。 师祖你看,前庭后院,上方高居,左右厢房分列,各个小园子小院子按照风水分开……墙角屋檐上的装饰,就比农家四合院多了几样皇家才能有的花样儿,门口的大狮子更大一些,是升级版的超大号石狮子…… 师祖,保康之前听说书的说,皇家人每天都吃肉包子,皇上每天用金扁担挑水,保康还不相信,觉得皇家人不可能这么“接地气”,可是,真是这样的。 师祖你看保康画图,一般人家的小四合院,富裕人家的二进四合院,豪富人家的三进四合院,多进+复合型四合院……最后,皇家的,超级豪华,超级气派,超级奢侈,超级多进,超级多重,全国唯一款皇家独享版超级超级大……四合院! 师祖你看,保康现在就住在一个叫“紫禁城”的四合院里,和额涅住在一起,一个叫“坤宁宫”的小四合院,汗阿玛和额涅给装饰的,和保康在五台山上的住处一样,可是保康想念五台山,保康想菩萨顶…… 保康在种痘期间,最担心他汗阿玛的病情,最想他的师祖。 如果是师祖在这里,一定会说保康什么也不用想,一切有师祖在,师祖还会和他一起出宫化缘,一起听书,一起蹲在路边和不认识的小老头下棋……还会和保康一起洗漱沐浴一起睡觉…… 保康写着,想着,眼泪又出来。 他和师祖分开二十天了,师祖也肯定想他,大喇嘛他们也肯定想他,山后的小金钱豹也肯定想他…… 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五台山看一看。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他汗阿玛病好后的行程安排,准备打仗,塞外避暑,木兰围猎……如果去五台山,最早也要秋冬天了。 他又想起师祖说要去云游,又担心朝廷和小琉球的战事起来后陈英雄会有的反应和危险,呱呱呱又是一大通话。 给他师祖写完信,擦擦眼泪,接着给他大哥、太子哥哥、大姐、二姐……挨个回信。 大哥:感谢大哥的来信,保康有早起练武。 师祖曾说,练武不只练习弓马骑射,更重要的是火铳。大哥你平时练习火铳,是不是觉得它还没有刀剑好用?那是因为,那个火铳不够好啊。阿弥陀佛。大哥你不相信你去问汗阿玛…… 太子哥哥:感谢太子哥哥的来信,保康有早起读书,还坚持读了几页法兰西的《巨人传》——阿弥陀佛。等保康回宫,翻译出来给太子哥哥看。 上次西洋老师说太子哥哥学习西洋知识很有天赋,太子哥哥棒棒哒。保康记得太子哥哥上次也说西洋知识好,阿弥陀佛。太子哥哥,如果大清国的其他人也能学到这些知识就好了,我们一定可以造出比法兰西更好的天文仪器、测绘仪器、温度计…… 大姐:……二姐……三姐……三封信一样,都是夸姐姐练武,棒棒哒,夸姐姐们要学火铳,棒棒哒,夸姐姐们要学医,棒棒哒…… 保康写得认真,大白天的,因为屋子里没有光亮,还点着蜡烛。照顾他的人给剪剪灯花让蜡烛更亮一些,可他们看着保康阿哥眼角的泪痕,都担心,王医者虽然有信心,可他也担心——这个时候,最忌讳情绪激动。 保康阿哥的身体素质好,种痘三天了,目前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或者是个人体质的关系。就是胤祉阿哥、胤禛阿哥、四公主有点儿不舒服,食欲不振,太医看了,都只是轻微的发烧迹象,一切都顺利得很。 这个时候,保康阿哥可千万不能出事。 王医者等保康阿哥写完信件,封好蜡寄出去,赶紧嘱咐他休息:“还有半个时辰到午时,阿哥早早点午休。” 保康点头,种痘期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每天睡啊睡啊,睡个够。 保康简单地洗漱就去休息,哪知道,他这一睡,就是接近十个时辰。 简直吓死人。 还是轻度发烧,也没有其他症状,可就是不醒来,王医者通过那封信猜测,保康阿哥想五台山,平时压抑着,这次种痘发烧,一起发作出来了。皇上病着他也不敢去告诉皇上,只让人去请来裕亲王。 裕亲王一听说保康侄子好似是昏迷的症状,马不停蹄地赶来,发现王医者只守护在一边,没有强行唤醒,狠狠地松一口气。 裕亲王自己还没种痘,谨慎起见他也没进去,只在福庄的外面院子里等候,一边等着一边哄着要保康弟弟/保康哥哥的侄子侄女。 保康陷在他的“记忆”里,他知道自己应该醒来,可他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话说保康进京的途中路过易县,本来他因为这熟悉的狼牙山和紫荆关而想通,还想着进京,结果当天晚上,半夜里,他起夜解决“人生三急”后,怎么也睡不着。 心脏砰砰跳,总觉得有哪里不安的,好像有事情要发生。 挨在师祖的身边,迷迷糊糊地好似睡着了,却又惊醒。 小耳朵动动,保康赶紧唤醒师祖,脸色煞白他自己也没发觉:“师祖,保康听到水面上有动静。” 师祖愣怔片刻,快速起身。 易县的城北为拒马河,谷宽坡陡,浪高水急;城南是黄土岭,背千山万壑,层峦叠嶂,本就是水灾的多发地之一,这几天还有小雨不断…… 师祖披上衣服出来一看,果然雨势加大,还好似起了风。只是所有人都因着这几天的小雨没在意。 师祖一面自己穿衣服,让保康穿好衣服,一面让侍卫们赶紧找来裕亲王和法喀。 裕亲王临睡前也发现天气变化,可他没在意,去问石溪道人,石溪道人也没在意,都觉得易县今年春天不可能再发生水灾了,听到师祖的担心和提议,就心生犹豫。 “没有兆头就让百姓就出门躲避……”万一最后没有水灾,岂不是闹笑话? 裕亲王眼见保康侄子吓得脸发白,他也不敢说你们不要多虑,法喀抱着小外甥心疼,可他也生怕万一他们闹错了,一个闹不好影响官府名声。 师祖:“派人去易县的几条河去看了吗?” 裕亲王赶紧答着:“派去了。也派了有经验的人出去观察猫狗。” 师祖点头:“如果河水上涨不多,也不能掉以轻心。易县的地势由西向东下降明显,流水落差大,易患水灾……上游也派人去看。” 裕亲王赶紧答应下来。 阿弥陀佛。师祖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 裕亲王亲自去忙乎,法喀也赶紧派人去将容若、石溪道人、他弟弟阿灵阿都唤醒,安排侍卫们和将士们做好准备。 阿弥陀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驿馆里火把点燃,亮如白昼,侍卫们忙着收拾行李车架,特别是他们的粮草车,虽说到了易县就是进京了不用担心饿肚子,可能不损失还是不要损失。 保康窝在他师祖的怀里,眼见这一切,心里头还是不安。 师祖轻声哄着:“保康不怕。” 保康不做声,只一心听着山上的动静,水里的动静。 大约寅时一刻,裕亲王从外面回来,面色有些凝重,几条河的水面确实上涨,上游河水堵塞,非常不好的兆头。可他还没说话,就发现保康侄子“刷”地从他师祖怀里出来,惊恐地说道:“师祖,有猫叫。” 紧接着,就有侍卫们进来通报,外面有野猫在大声嘶叫。 每当有大灾要发生的时候,小动物的反应经常比人快。师祖面无表情,裕亲王的心脏一突突地跳,他刚要说“大师和保康侄子先去高地避一避,连夜进京也行……”就听到师祖先开口。 “立刻去通知当地官府,安排当地百姓转移。衙役不够,或者百姓不相信,裕亲王和一等公法喀,若是方便,亲自去催促百姓。我们这里,无需担心,立即转移。” 裕亲王听得一愣一愣的,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们去转移百姓。大师且记保重自己。” “保康跟着你师祖,不要害怕,知道吗?” 保康轻轻点头,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师祖抱着出来驿馆来到一处高地,据说是每次易县发生水灾都最安全的地方,他还是心里头不安。 易县的大街小巷火把点燃,一只只家养的狗狗汪汪叫唤,衙役们侍卫们的脚步声闷闷地响在青石板上……一阵阵急促的铜锣声中,家家户户的大门打开,接着就是惊慌失措和兵荒马乱地逃离家中。 都知道性命重要,宁可虚惊一场也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可就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裕亲王和法喀都担心大师和保康那边的情况,面对这个情况着急上火,亲自跟着侍卫们吆喝。 好在他们两个的一身官服确实不凡,不管是不敢还是不敢,总之能出来家门的都出家门,就是周边的一个个村子也都快马去通知,有里长、亭长、家族族老等等人一起组织乡民们疏散。 保康眼见这个情况,本该放心了,可他还是心里不安。 快到五更天的时候,雨下得更大,本来有些人觉得虚惊一场想回家准备早饭,出门做工等等,眼见这个情况,也是面露恐惧。 狂风呼啸,树木的断裂声刺人耳朵;山上树木发出沙沙的扰乱声,几座大山的山体都出现异常的山鸣;几条河流的流水突然增大,溪沟内发出明显不同于风雨、雷电、爆破的声音;上游发生山崩,猫猫狗狗等小动物乱窜乱叫……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保康的脑袋好像炸裂一般地疼痛。 师祖紧紧地捂住他的耳朵也没用。 大雨下个不停,师祖和保康都穿着雨服也全身湿透。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中,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波涛汹涌,努浪涛天,惨绝人寰…… 牲畜、家禽等等好不容易积攒的家产都被洪水冲走,有很多人哭了出来,可是暴雨更猛,狂风更紧,洪峰更狠,裕亲王和法喀领着人去填堵围堰,可是洪水凶猛地冲向围堰的连结口,两个碗口大的洞口,喷射着泥浆一般的黄水…… 最安全的地方也不安全了。所有人都顾不得其他,有的人赶紧护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好似无头苍蝇地四处跑,有的人哭喊着求救……裕亲王和法喀都心里发狠,他们的打算,无论如何护着重要的人离开! 保康知道他们会有的决定,可他不忍心,他知道,师祖也不忍心。 保康对师祖说:“去狼牙山山下。” 师祖定定地看着小徒孙不说话,可是保康也无从解释,狼牙山那里刚刚发生山崩,洪水滚滚,正是一片汪洋,可他就是直觉,那里最安全。 “好。”师祖相信他的小徒孙。 裕亲王和法喀都不想同意,可是师祖坚持,保康侄子也坚持。他们领着侍卫们、将士们,易县的所有人……一起朝狼牙山跑。 越是靠近狼牙山,水势越大,浑浊脏污,一阵阵臭味熏天,一个人都没法走必须几个人牵着手才稳当,跟何况师祖抱着保康? 裕亲王自己领着几个亲兵护着师祖;法喀抱着小外甥,有他的亲兵护持着,鸿德格和潘云难得的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哭闹,趴在侍卫的身上眼睛紧闭一声不吭。 容若和石溪道人、阿灵阿,都没想到他们会遇到这么大的洪水,都在侍卫们的保护下紧紧地跟着师祖和保康。 洪水深到腰部,行走艰难,还有时不时地从山上下来小股的山洪……保康双手紧紧地搂着三舅舅的脖子,目光则是紧紧地盯着他师祖的方向。 时间好像过的很慢,又好像很快。大约辰时四刻的时候,他们满心疲惫仓皇地来到狼牙山山下,就听到有人哭喊说:原先待的地方被洪水冲击,也变成一片汪洋。 狼牙山这里,确实相对平安,只要在水里站稳就行,大雨和大风加上人们此起彼伏的哭喊尖叫声,可是裕亲王和法喀都高兴地哈哈哈大笑,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也哈哈哈大笑。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抛下这上万人。 师祖也笑,保康也笑。 可就在这么一个放松的时刻,一小股洪水从山上下来,恰好是师祖的方向,保康瞪大眼睛,他看到了洪水中的那几块大石头…… 师祖站在洪水里根本来不及躲避,侍卫们发现情况有的挡在师祖的身前,有的试图用内力改变石头的来势凶猛,还有武僧直接抱着师祖飞到半空,可是,苍天好像专门考验他们一样,一股接一股洪水直冲而下,都是对着他们这一伙人的方向。 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里疯狂奔出来,势不可挡。保康的瞳孔里映射出他师祖为了拉住一个侍卫自己摔倒的身影,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声“师祖”还没喊出来,人就晕了过去。 ………… “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终不得圆满,当受天罚神魂俱灭。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九世善人,当还有一次机会,当还有一次机会,一次机会,一次机会……”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脑袋里响起,好像是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样。 一会儿他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小公子,一家宠爱,三岁家破人亡,为了报仇苦练魔功,结果仇报了他也死了。 一会儿他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小书生,结果遇到科考舞弊案被牵连进了大牢,又遇到大贪官,为了救人也是自救冒死进京告状,最后告赢了他身体崩溃,死了。 一会儿是一个世家公子,一家被昏君斩首就他逃了出来,满以为可以帮助一位好皇叔登基,给家里平反翻案,结果这个皇叔临门一脚退缩,皇叔最后自杀身亡,他不顾一切领兵起义,最后掀了昏君的王朝自己做了皇帝,旧伤复发,死了。 ………… 反正每次都是英年早逝,每次都是开开心心的到临死,反正就是天生的快乐,含笑而逝。保康听到他师祖在喊他,听到那个“县令”——皇帝爸爸在喊他,声音焦虑担忧,一声声的,带着泪意,可他醒不来。 这些是他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梦里的人,也是他的其中一世?保康没想到梦里少年的一生是他最幸福的一辈子,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孟婆汤那么贵吗?怎么就不能多给他几碗?还让他记起来这些酸爽的人生?保康愤怒,保康不服,偏偏他脑袋里还是不停地响着那句话。 “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终不得圆满,当受天罚神魂俱灭。鲲鹏大胆犯天条,九世投胎九世善人,当还有一次机会,当还有一次机会,一次机会,一次机会……” 保康气到了极点大喊一声:“鲲鹏是谁?” 那个海里鱼空中鸟的鲲鹏和他哪辈子有关系?和他一个凡人有什么关系嗷嗷嗷?!!! 保康气坏了。 师祖和皇上就看着保康眉头紧皱,一脸愤怒,还加上拳打脚踢的,就是不醒来,更大声地喊。 整整一天一夜,保康终于从过去的梦魔中挣脱出来,醒来却是记忆混乱,九世的记忆混在一起,那个刺激,他都觉得自己要是承受力低一点儿,不疯也傻了。 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记忆一起打包,就跟清理库存一样全都推积在脑海最深处,只尽力回忆他上辈子里有关于天花的情况,哪知道,这才二十来天,他就因为种痘发烧,又想起来。 好在他这次有经验,放弃抵抗,试着接受那些记忆,赶在裕亲王要绷不住禀告皇上的时候,醒了过来。 保康醒来后,面对裕亲王,只笑,哄着弟弟妹妹不要哭,简单地用了一点粥饭,人又睡了过去。 这次是累极了而睡。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管哪个“圆满”是什么,不管鲲鹏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就是鲲鹏,反正这辈子,一定要开开心心到老,到老,到一百岁! 保康经历这次折腾,低烧也退了,再睡两天后,正好七天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精神焕发,只觉得饿得慌,不停地吃吃喝喝。 阿弥陀佛。不用问,光看他二伯的脸色就知道,他汗阿玛的病没有好转。光看哥哥弟弟妹妹们脸上的眼泪就知道,他汗阿玛公布了真实病情。 月牙儿弯弯,星星眨眼,三月二十这天夜里,保康一想起明天就可以回宫,他就兴奋地睡不着。 回宫治好汗阿玛的病,他要去南方找师祖嗷嗷嗷! “王医者,你刚刚说什么?”保康不大确定自己听到的。 王医者面色坚定,又重复一句:“等皇上龙体康复,小臣打算出海一趟,去法兰西学习外科医术。” ※※※※※※※※※※※※※※※※※※※※ 这几天失眠,夜里睡不好,白天没精神,干脆晚上码字。白天就一起发了。么么哒小天使么么们。感谢小天使们对文名字的建议。 感谢在2020-06-04 19:28:50~2020-06-06 09: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755609、半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一哥哥、独斟自酌卧琼楼 10瓶;熊宝宝要吃肉 2瓶;想念,n1、就爱打酱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9 章 王医者的脸上带着一种光彩, 那是一种殉道者的荣光。保康当即表示夸夸,第二天回宫的一路上,一边听着哥哥弟弟妹妹兴奋的声音, 一边止不住地思考, 现在, 派“留学生”去西洋,可行? 街道两边挂满恭喜他们种痘回宫的锦旗,鞭炮开路,锣鼓喧天中,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皇子公主们种痘回宫。 想起牛痘给他们带来的安心、欢乐, 想起他们快乐大师的大福气, 男女老少都克制不住地一起高声大喊, 一声声的,满满的感激和祝福。 “快乐大师快快乐乐!” “恭喜皇阿哥们成功种痘。” “恭喜公主们种痘成功。” “……” “……” 他们只知道其中有一位保康阿哥·快乐大师到了种痘的年纪,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不知道, 只顾高声喊着。四公主听到“公主们”就想趴到马车窗口也喊一嗓子。 胤祉拦住四妹妹嘻嘻笑:“保康弟弟,老百姓在感谢你。” 保康抱住四妹妹也嘻嘻笑:“阿弥陀佛。要感谢先皇。” 胤禛和胤祺瞧着四妹妹不停张望的模样,面色“严肃”:“感谢先皇和保康哥哥。” 四公主:“……” 回身一把抱住保康哥哥的胖胳膊,一脸依赖:“感谢先皇和保康哥哥。” 保康笑得灿烂顽皮:“阿弥陀佛。感谢我们的四公主。” 胤祉、胤禛、胤祺紧跟:“阿弥陀佛。感谢我们的四公主。” 四公主:“……” 四公主最近不光因为保康哥哥和其他的哥哥弟弟们有了接触,还一起玩耍,一起种痘,感情自然不一般, 可她今儿第一次经历哥哥们好似是宠爱的样子, 莫名地小害羞。 躲到保康哥哥的身后偷偷看的小模样, 更是引得哥哥们一起嘻嘻笑。 ………… 五个孩子经历七天小黑屋回宫都高兴, 老百姓都喜欢他们, 他们马上要见到汗阿玛, 保康弟弟/哥哥都醒来了,他们的汗阿玛也会很快好起来。 五个孩子带着满心期盼回到宫里,满宫的人,一家人看到他们果然都是高兴。就是一些大人心里头琢磨着保康阿哥种痘成功的事儿,也都忍不住地笑。 皇子公主们用牛痘,七天,成功回宫,这进一步和天下人证明牛痘的成功,证明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怕天花的事实,大好事,大好事! 满宫的喜笑颜开中,保康欢喜无限地和他额涅,他大哥、太子哥哥都抱一抱,高兴啊,咱老百姓今儿个高兴啊,七天的小黑屋后见到亲人,反正怎么都是高兴。 太子笑容满脸:“保康弟弟,你又——沉了一点点。” 他真抱不动了。 大阿哥笑得灿烂:“保康弟弟,你真的有每天坚持练武?” 他试着,真的是沉了不止一点点。 保康今儿高兴,只笑得满脸自在。 皇太后忍禁不住地哈哈哈笑:“我们保康挺好,在福庄也能吃能睡。” 大公主忍不住上前一步:“保康弟弟不听哥哥们的。他们都是羡慕我们保康弟弟的‘胖气’,来保康弟弟,大姐来抱抱试试。” 保康还是笑,笑得顽皮中带着小小的邪气。 “汗阿玛——” 保康在大姐的怀里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喊,极富有穿透力,其他人就觉得耳膜一震,都以为保康阿哥这是被哥哥们姐姐们“欺负”了要和他汗阿玛撒娇告状…… 就是他汗阿玛也等着,熊儿子终于知道和他撒娇…… 保康“一本正经”:“汗阿玛,你还记得去种痘之前答应保康的事情吗?” 口齿清晰,端得一副“讨债”的气势。 众人:“……” 皇上:“……” 众人满脸好奇。 皇上朝榻上一躺,不想搭理他。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本来都担心皇上的病情两天没休息好,却是保康阿哥一回宫就忍不住笑出来,好像保康阿哥一回宫,皇上也马上好起来一样。 皇上:“……” 皇上对上他熊儿子的大眼睛,他能怎么办? 最大的儿子才十岁,看似最合适的继承人——“太子”才七岁,而他最能托付的,最信任的熊儿子,才三岁。 就算他相信熊儿子的能力,三岁也会做得很好,不比他这个汗阿玛差,可他还想亲手实现统一大业,可他的熊儿子才三岁半,还是需要晒太阳,晒月亮,吸收日月精华快乐成长的年纪…… 皇上看一眼众人眼里的期待,看一眼熊儿子没有耐心等候的小样儿,轻轻咳嗽一声,回答道:“汗阿玛记得答应保康的话。” “通知——太医们和王景明一起商议用药。” 皇上的表情平静,语气也是平静,可是在场的人都哭了出来。 保康心里也不好受,可这是必须的,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 保康一挺胸膛,模样严肃,言语间信心满满:“汗阿玛承天命,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汗阿玛一定会好起来,还能拉开十六力的大弓。” 皇上本来挺感动熊儿子对他的信任和夸夸,听到最后一句,直接从鼻腔里喷火星子。 可是众人不知道皇上的,有关于“十六力”的心酸往事啊,都觉得保康阿哥总是心疼他汗阿玛的,平时那么能气他汗阿玛,今儿不也很懂事乖巧地安慰了吗? 一个个,都开始饱含期待地说着发自真心感人的话。 “汗阿玛一定可以统一大华夏。” “皇上必然是文治武功功彪史册。” “皇上寿与天齐,还要再活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 皇上听着,气得苍白蜡黄的脸上都有了血色…… 众人:“……”都转头去看小胖孩子。 胖孩子·保康一脸“正气”地抬手打一个佛号,手上胖出来的小坑坑特“帅气”。 众人:“……” 阿弥陀佛。低调,低调。快乐大师陪着额涅做佛课,回到乾清宫照顾他汗阿玛,和哥哥弟弟们姐姐妹妹们说话,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快乐大师一回宫,宫里的气氛就麻利地为之一变。 好像,在这密密地织成网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多了几分特别吸引人的鲜活气儿,还多了几分独属于春天的生机勃勃,勾引的其他人也散发出来他们身上还存留的那点儿人气。 裕亲王和恭亲王因着皇上用金鸡纳霜的事情进宫,面对此情此景都哈哈哈大笑。 “皇上,臣兄瞧着,今儿这宫里的花草也都可劲儿地舒展枝条。” “皇上,臣弟瞧着,今儿这宫里的人也都好像吃了灵丹妙药。” 皇上:“……” 本来皇上现在自以为得了绝症生死不明,非常沉痛;决定服用从没人用过的金鸡纳霜,更是“悲壮”,可是皇上让他熊儿子折腾得,让这些人弄得,只想咆哮:“你们还记得朕是一个病人吗”? 啊?啊? 皇上觉得这些人都太不重视他,太不心疼他,太不同情他……可是其他人瞧着皇上的面色和精神气儿,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阿弥陀佛。保康阿哥一回宫,皇上好像凭空多了五成生机,他们如何不欢喜? 皇上:“……” 朕那是气得,气得! 皇上好不生气,可是生气的皇上也无可奈何,当天傍晚就在一家人,宗室皇亲、亲近大臣的看护下,包括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等等人以及一干皇子公主们的看护下,答应明天开始就按照剂量服用西洋药物——金鸡纳霜。 之所以是明天早上,是皇上生怕他这明明还有几个月的生命,万一因为金鸡纳霜折腾没了……他必须要和熊儿子好好谈一谈,在服用金鸡纳霜之前。 ………… 保康回宫的当天晚上还是住在乾清宫,自己洗漱完之后就准备照顾他汗阿玛睡觉,哪知道他汗阿玛撑着精神,郑重其事地和他谈话。 “你三舅舅在五台山种痘,没回来。”皇上虽然身上无力还浑身不舒坦,可他郑重表示他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奈何保康一点儿也不怕他,听到这个“好消息”瞬间大眼睛一亮,小嗓门也是清脆无比的欢快无比:“阿弥陀佛。三舅舅在五台山种痘,至少需要七天。” 皇上:“……”气得来—— 熊儿子的小耳朵听到他的吩咐,不光不配合不说,还写信给他师祖和大喇嘛阻止他三舅舅回京,简直……皇上张口就想问问:三岁半的熊孩子知道“太子”的意义吗?话到嘴边问不出来。 可他气呼呼地干瞪眼,保康孝顺地给他顺背。 皇上更气。 前天他收到消息,“醒迟大师”吩咐法喀公爷在五台山种痘暂时不好回京,他都不要思考就知道是熊儿子的那封信的关系,能不生气吗? 生气之外,更多的还有感动和激动。 皇上的眼里泛起泪光,狠狠地一闭眼咽下去。同时,他的胸闷和头疼,还有肢体无力因为熊儿子的内力都舒坦许多。 皇上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熊儿子,不言语。 灯光下的小胖娃娃一身白色的亵衣亵裤,胖嘟嘟、圆滚滚、肉乎乎……光溜溜的脑袋后好似有一层金光圈儿,看着他的眼神儿,还是那种顽皮精灵的生动活泼,咳咳,熊熊的邪气儿! 如果他能看着熊儿子“吸收日月精华快乐成长”,那该有多好?可是皇上想起他的病情,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想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裕亲王、恭亲王等等人都同意了他的决定,满蒙八旗旗主都统也都同意,护军营、丰台大营等等京城兵力也都已做好准备,法喀回来更好,不回来,也没有影响……” 说不出来。 他想说“这都是为了大清考虑,如果他能活到五十岁,那或者是保成更适合做继承人,他以前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活到五十岁,可是他现在没有这个自信了,国家内忧外患,必须要有保康的大魄力去完成他没来得及完成的一切……” 说不出来。 他还想说“汗阿玛对不起保康,当年他的汗阿玛六岁登基吃够了苦头,他八岁登基也是忍耐多年,他本来想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完整和平的国家,他以为自己得了天花好了日日养生就是可以长寿……” 还是说不出来。 ………… 千言万语都在皇上的心里翻滚,皇上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保康发现他汗阿玛情绪低落消沉,轻轻开口:“汗阿玛不用担心,汗阿玛一定会好起来。” 皇上的眼泪终是没忍住。 保康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他汗阿玛相信保康才阻止法喀进京,他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更伤感。 “保康相信汗阿玛一定会好起来?” “保康相信。” “可是汗阿玛担心……”皇上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保康声音严肃:“汗阿玛不用担心,汗阿玛肯定可以过花甲大寿。” 皇上:“……” 皇上对照爱新觉罗家男子的平均寿命,自以为他祈求苍天给他五十年的寿命就是贪心了,哪知道他熊儿子说他一定能过花甲大寿。 三岁的时候得过天花;八岁经历人生大痛;少年时期终于挣脱皇祖母的安排可以自己学习,结果日夜读书累到咳血;现在天天操劳,疟病——皇上虽然相信熊儿子的“铁口直断”,可他真不知道熊儿子哪里来的信心。 可无可置疑地,熊儿子的话给了他信心,让他消极的心思退散无影。 皇上估摸着时辰,知道熊儿子开始犯困了,直接问道:“你让你大哥来问火铳的事情,是想你大哥现在就进兵营?” 保康真的困了,抬手揉揉眼睛:“不是现在也行。反正汗阿玛要正式组建火器营,总要有一个哥哥进去。不是大哥就是太子哥哥。保康知道,大哥是真的喜欢军务。” 皇上点头。 “让你太子哥哥和汗阿玛说,大清国的其他人也需要学习到西洋匠艺知识,不怕你那个皇家匠艺学院的功劳又给按到你太子哥哥了?” 保康:“……” “真正有功劳的人是汗阿玛的认同,建造学院建好学院的人。保康不怕。保康只是认为,太子哥哥很聪明,很有才华。但太子哥哥接受了儒家正统教育……阿弥陀佛。太子哥哥需要思维扩散,敢于灵活运用他学到的知识。” 皇上愣怔片刻,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当年,汗阿玛的汗阿玛,喜欢汉家文化,要用汉文化治国,满蒙王公自然都不同意……汗阿玛做了皇帝后,太皇太后虽然不再反对汉文化治国,却只给汗阿玛请满蒙老师。” “汗阿玛想要学习。满洲文化、蒙古文化、汉家文化、西洋文化……都想学,还曾经不甘心地想要找到一个‘汉文化治国’的理由——后来汗阿玛就想着,你们兄弟都在开蒙的时候就可以学到应该学到的知识,哪知道……” 皇上一时间,心里的自责和愧疚无法言说。 保康轻轻打一个哈欠:“汗阿玛,保康困了。” ………… 亲亲汗阿玛·皇上呆呆地看着说完一句话就眼皮打架的熊孩子,气得手抖,气得抖着手扑棱扑棱熊儿子的小光头—— 这可真是亲儿子。 这不愧是他亲儿子。 皇上心气儿不顺,还伸手捏捏熊儿子的胖脸颊。 他一个皇帝想和谁说说话,谁不是恭恭敬敬地听着?偏就他亲儿子光明正大地揉眼睛打小哈欠,还“汗阿玛,保康困了”! 他要不同意,他能直接躺下就睡! 皇上生气之下什么怀念、感伤、自责、愧疚……都没了,皇上特嫌弃地挥挥手,那表情那姿势——“滚吧”。 保康:“……” 保康一个腾跃飞到半丈高的空中,开心地大喊一声:“汗阿玛,保康滚了。” 说着话,人就这般翻滚着,出了皇上的寝宫。 皇上:“……” 皇上抖着手指着熊儿子的“滚开”的方向,气得直咳嗽。 列祖列宗在上,汗阿玛在上,这是他儿子,这是他亲儿子! 他亲儿子就是专门回宫来气他的! 皇上气狠了,忘记他浑身的不舒坦,胸膛剧烈起伏不一会儿就睡着。 他一定要活到花甲大寿,他一定要等到熊儿子和他服软撒娇的一天! 皇上带着这样的“狠话”睡着,梁九功守着皇上,给皇上放下来明黄色帷幔,擦手擦擦眼角的泪水,又是哭又是笑。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只出来一半,天空雾蒙蒙的,保康照顾他汗阿玛洗漱用早膳,接着端出来太医院所有院使、院判、医正们……一起商议出来的用量——金鸡纳霜,笑得好似艳阳天的大太阳。 “汗阿玛来吃药。” 皇上心头一哽。 皇上自己接过来药碗,一饮而尽。 保康瞧着他汗阿玛那“死马当活马医”的视死如归,接过来空碗,笑得更为开心。 从他小袈裟上的补丁里掏出来一颗花生糖,递过去。 皇上看熊儿子一眼,勉强接受他的“道歉”。 保康瞧着他汗阿玛吃完一颗花生糖,扶着他汗阿玛再次躺好,突然开口,还是特感叹的那一种。 “金鸡纳树的树皮洗净晒干研磨出来的粉末,本身没有一点点味道,但是放到温水里溶解口服,就有一点点微微的苦味儿,这就是‘良药苦口’。” “王景明医者还说,他研究出来这个药物的功效很好,副作用也确实有。一般是耳鸣、头痛、恶心、呕吐,视力听力减退等症状,严重者产生暂时性耳聋,停药后常可恢复。所以一定要注意用量。” 皇上不想搭理熊儿子,不过皇上听着熊儿子说金鸡纳霜的副作用,确实心里好受很多。 是药七分毒。有副作用才是好的药物。 然而保康还没说完。 “汗阿玛给保康看的世界地图上面,有其他的大陆,有比大陆大好几倍的海洋。保康听西洋老师们讲过很多海洋那边的故事。有关于金鸡纳霜的故事,汗阿玛要不要听?” “据说疟疾在海洋的另一端,曾是一种猖撅流行的疾病,就是热带、亚热带地区,一年四季都比我们这里热的地方,和小琉球那边差不多热的地方。它每次发作,都夺走当地人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后来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发现金鸡纳树的树皮能治疟疾病。他们将树皮剥下,晾干后研成粉末,用以治疗疟疾。只是印第安人严守“金鸡纳树”的秘密,规定如果谁把这种药的秘密泄露绘外族人,就要受到严厉的制裁。 但是…… “大约五十年前,一位西班牙伯爵带着他心爱的妻子一起来到印第安人的地盘利马做总督,不幸的是,他的妻子染上疟疾病,一位印第安姑娘看护她,看到她的病情日益加重,因为她日常的宽容和善,决定悄悄为她治病。” “这位印第安姑娘的所做所为,西班牙伯爵都悄悄看在眼里,他认为印第安姑娘要谋害他妻子,要惩处她,她不得已讲出“金鸡纳树”的秘密。然后这位伯爵在他妻子痊愈后,就带着这种树皮送到欧洲。” 保康说完后,发现他汗阿玛端着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就是不接口,笑嘻嘻地接着说:“金鸡纳霜在欧洲也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药物。欧洲疟病泛滥,它治疗了一些人,却也不能治疗一些人。但,这是全人类治疗疟病,不再畏惧疟病的希望。” 皇上:“……” 皇上内心咆哮,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保康察觉到他汗阿玛的情绪反应,觉得他和他汗阿玛果然是心有灵犀,当下就笑得更开心:“汗阿玛,保康还有一件事,保康还没和汗阿玛讲。” 皇上还有点儿心气儿不顺,眉毛一动,就要郑重表示他是病人,病人需要休息,不想听,就听到梁九功来禀告太子和皇子来请安。 就见他熊儿子的大眼睛闪亮亮,露出一口小乳牙笑得满脸欢快。 满脸都写着:“正好哥哥弟弟们来了,一起听。” 皇上无力地挥挥手。 他熊儿子就是他命里的小魔星,他不气,他不气。 皇上越告诉自己不气,不气,越是生气,听完熊儿子讲得故事后,更气。 这次是不服气。 非常不服气。 听听:“利马,你们知道吗?在南方的南方,隔着海洋的地方,非常大,和大清差不多大,至少有大清的一半大。” 那么落后贫瘠的地方,再大有什么用? 听听,“那里的原始居民是印第安人。五百年前,那里的农业和手工业高度发展。三百年前,当地的印加部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以库斯科为首府的印加帝国。一百五十年前,西班牙远征队进入那里……” 欧洲人那就是蛮夷,看到好地方就占。 听听,“西班牙人因为大航海,大航海知道吗?待会儿再细说。西班牙人知道了海洋另一端的好地方,他们带着欧洲最好的火器,俘虏了印加国王阿塔瓦尔帕,勒索大量财宝后,背信弃义地将他处死,那里,全部沦为西班牙殖民地。” 占领后,隔着海洋不能纳入自己的地盘,那当然要尽可能地搜刮,对于当地人当然不能心慈手软。 “殖民地知道吗?就是将当地的金银铁各种宝贝,各种重要物资都运回自己的国家,然后收重税,西班牙人在当地是主人,当地人沦为奴隶……当然,西班牙人和欧洲人都说,这是文明的传播。而某方面来说,印第安文明确实已经落后于欧洲文明……” 皇上这次沉默了。 文明的传播,也是文明的侵略,自己的文明没有了,种族也就彻底没有了。 一瞬间,皇上的心里转悠着欧洲人频繁派传教士来大清的事儿,又转悠着曾经荷兰人侵入小琉球,现在英吉利人在小琉球,南方很多人信奉天主教,小琉球上更多…… 保康瞧着他汗阿玛的脸色,乐得大眼睛一眯,转头一看,胤祉阿哥,胤禛小阿哥、胤祺小阿哥都听得不大明白,就是大阿哥和太子一样一开蒙就有西洋老师,可是他在这方面没有太子学得好,也是一脸的迷糊。 保康的目光落在他太子哥哥的脸上。 “太子哥哥?” 小太子听到保康弟弟喊他,发现保康弟弟看着他的眼里有期待,还有小星星,本来就想说话碍着汗阿玛的面色没开口,当下就忍不住。 “汗阿玛,保康弟弟说得对,我们对欧洲各国,需要采取防范的态度。当然,也应该学习,慢慢等待时机,等我们的火器和各项技艺都比他们好的时候。” 太子的话一落,众位听不懂的皇子们都听懂了,西班牙太坏了,欧洲人也是坏人,他们将来会打来大清,奴役他们。 保清首先愤怒:“保康弟弟,不怕。等将来保清去打他们。” 胤祉眼睛一转:“保康哥哥不怕。我们去欧洲传播我们的文化,奴役他们。” 胤禛常听他贵妃额涅算账,感叹国库银子不足,宫里开销大等等,鼓起勇气:“保康哥哥不怕。等胤禛长大,给汗阿玛和保康哥哥赚很多很多银子。” 胤祺则是想得简单,有人要欺负他们,那当然要打架:“汗阿玛,胤祺也去打他们!胤祺保护保康哥哥。” 十二只眼睛一起,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的汗阿玛。 他们的汗阿玛:“……”罢了,女儿们是债,儿子们也都是债。 “你们既然有这番志气,汗阿玛自是支持。既然都读了书,有了见识,都回去写一个章程给汗阿玛,汗阿玛看看。” “谢谢汗阿玛!” 不说一干小阿哥们,就是太子也兴奋。 这是汗阿玛认同他们长大了,可以帮忙做正经事嗷嗷嗷。 保康:“……”不对,他还没长大,哥哥弟弟们去忙乎就好。阿弥陀佛。 皇上一看熊儿子的表情就知道,就知道! 皇上咬牙:“保康说了怎么多,到底要什么?嗯?保康只管说,汗阿玛一定答应。” 脸色黑黑的,面色带怒气,声音带火气,太子恰好跪坐在保康弟弟的身边,赶紧在私底下戳戳保康弟弟的大腿。 其他的哥哥弟弟们也都用各种方法暗示,保康弟弟/哥哥,快和汗阿玛讨饶。 保康太胖,他两个弟弟都跪坐,他是大大方方地伸腿坐,面对汗阿玛的大黑脸也一点儿不发憷,稳稳地抬手打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王医者说,等汗阿玛痊愈,他要带着人出海去法兰西学习外科技艺。保康觉得王医者其志可嘉,给他撞木钟。汗阿玛,保康觉得,我们还应该派人出海寻找金鸡纳树,推广金鸡……” 后面的“纳霜”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太子哥哥一把捂住嘴巴,被他大哥拖着退下。 “汗阿玛,保成带着弟弟去晒太阳。” “汗阿玛,汗阿玛你多休息,儿子们告退。” 保康:“……” 第一反应,他还有大航海的事情没说。 皇上:“……” 皇上呆呆愣愣的,不敢相信他儿子的意思是:汗阿玛你看你用了金鸡纳霜治好了疟病,那就派人出海去找金鸡纳树,全国推广吧。 合计着他一个皇帝成了试药的人了? 皇上气啊,这次是真气,气得浑身冒火恨不得抓过来熊儿子狠狠地揍一顿小屁股。 梁九功收到皇子们的暗示进来看到,赶紧给皇上顺气:“皇上,太子殿下和皇子们就是孝顺,和皇上说说话,老奴听了一耳朵,也觉得皇上明儿个就会好起来。” 皇上气咻咻地看一眼这个老奴才,不说话。 他气过后反应过来,当然知道这是熊儿子察觉到他对金鸡纳霜的害怕,故意多说话,可他一个皇帝,他能承认自己害怕吗? 反正就是,皇上这一场气怒,心里对他病情的担忧,对服用金鸡纳霜的担忧没了,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熊儿子的火气。 “传恭亲王来见朕。”声音里带着不能打熊孩子一顿的怒火。 “嗻。”梁九功笑眯眯地退下。 这头皇上撑着精神和他亲弟弟嘀咕怎么利用他的病情,治病的过程等等,宣传一波来招揽人心,那头保康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说话,对于他们“苦口婆心”的念叨,特乖巧地一一点头。 “保康知道。大哥放心。太子哥哥放心,胤祉哥哥放心,胤禛弟弟放心,胤祺弟弟放心。” “大哥不放心。” “太子哥哥不放心。” “胤祉哥哥……放心。” “胤禛弟弟放心。” “胤祺弟弟放心。” 保康笑得欢喜,果然弟弟们最乖。 一拍胸膛:“胤禛弟弟刚刚要说多赚银子,为何?保康哥哥以为,平定三藩后,国库有银子了。” 胤禛不知道为何国库没有银子,他看向太子,一伙儿皇子也都看向太子。 太子一抬下巴,慢悠悠地解释:“之前三藩在的时候,欺负汗阿玛年幼登基,每年要求的军费加起来,比国库一年的税收总和还多。” “汗阿玛没有办法才决定消藩,哪知道他们狼子野心。可是三藩战争平定,朝廷也损耗巨大,汗阿玛说国家要休养生息,免了很多项税赋,还要养兵建水师,各地方救灾,国库就一直缺银子。” 保康小小的惊讶:“汗阿玛免了很多项税赋?” “保康进京一路,没听老百姓说税赋少了。只有山西一个地方,因为税赋改革,今年老百姓的税赋负担轻了很多。” 保清气冲冲地说道:“一定是有些地方的官员借机和老百姓要银子,当地老百姓都不知道汗阿玛的仁政。” 保清说完又看向太子,其他弟弟们也都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有贪官欺负百姓了! 太子:“……” 太子吞吞吐吐:“汗阿玛和老师们都说,应该尽可能地仁爱万民,藏富于民,而且,国家的治理和稳定都需要士族的支持。” 保康不认同:“太子哥哥,‘藏富于民’,这个‘民’,是光说的那些士人?” 保清:“应该包括武人。” 胤祉:“士农工商。但也要顾着老百姓的生活。” 胤禛:“应该包括种地的老百姓,大清的所有人。” 胤祺:“……太子哥哥,‘藏富于民’,这个‘民’,是只说的那些士人?” 太子:“……” 太子面对哥哥弟弟们的十只眼睛,瞬间感受到他汗阿玛刚刚的心情…… “等孤和老师们问一问,想想怎么办——保证想。”太子面对哥哥弟弟们怀疑的眼神儿咬牙,更体会到汗阿玛刚刚的心情。 果断地转移话题:“保康弟弟,我将宫里的金银之物送到太医院,太医院的王院使说,都不需要,又给送回来。” 保康眨巴眼睛。 保清嗤笑出声:“你那里的物事,大多都是只能在毓庆宫用,你送给太医院,他们哪里敢收?” 胤祉很是好心地提醒:“太子哥哥,你的东西,其他人不能用。” “胤禛也不能用。” “胤祺也不能用。” 太子:“……” 太子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做太子的压力——有贪官了,欺上瞒下,他要管;做太子的拘束——他的东西,其他人都不能用,他以前觉得天经地义,他是太子,可他真心想帮助太医院的时候,无从帮忙。 太子又想起那天他和皇后娘娘一起出宫的情形,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太子,对他只有恭敬和畏惧,完全没有他们提起保康弟弟的时候,那份喜悦和爱戴。 做太子,就是这样吗? 太子今儿上课的时候,和他的老师们提出来“皇上减免百姓税赋,但老百姓的税赋负担还是很重”的问题。 他的老师们,张英,熊赐履、汤斌、王掞……一大半都是当世的理学大家,一直以来,辅佐皇上做一个“外王内圣”的明君是他们的志向,是他们实现“救世济民”,实现一腔作为汉家文人的报国心愿的方法。 他们也是这般教导太子,期待聪慧的太子不光有才华和孝顺,还有通达和仁心,期待太子将来继承皇上打下来的偌大江山,做一个类似“文景之治”那样的太平盛世守成明君。 可他们此刻,面对太子的问题,明知道解决这个问题前朝的“一条鞭法”最合适,却都说不出口。 一切,只因为,他们也是士人,还是士人集体的代言人。 他们自己到了地方,兴修水利、兴教化、铺桥修路……政绩都非常好,他们也真心体谅老百姓受的苦,他们也想报效皇上和太子,可他们,有他们的天然立场,那种带给他们荣耀的出身带来的立场。 这样的情况,太子能获得的答案,就是重新启动先皇时期的巡按制度,巡视地方,严惩官员贪污、不作为等等行为。 可是,太子本身很聪明,太子已经七岁了专心致志地学了这么几年,这些日子因着保康弟弟回宫,汗阿玛病重,他经历了很多,成长了一些。 太子也没追问,而是找到教导保康弟弟的老师们。 容若姿态从容:“太子殿下,这个答案,只能太子殿下自己去思考。太子殿下认为该什么做最有效果,大胆给皇上上折子。” 阿灵阿态度恭敬:“太子殿下,当前官场上的弊端,不是一朝一日形成,也不是一朝一日可以解决,也不是有了方法,就可以全力实施。山西省可以实施,那是因为山西省情况特殊。其他地方……很难,很难。” 太子眉心紧皱。 他是太子,本来应该是他有了方法,汗阿玛同意后,全天下人都应该听他的,可是仅仅太医院编书一件小事,他若不好好想办法兑换银子出来,他就无从着手。 太子看向石溪道人。 石溪道人不想和其他的皇家人多打交道,可他瞧着太子一副很诚心的样子,免不了小小的感动:“暂时来说,巡按巡视地方,可行。可是,人选需要谨慎。” 太子听了这话,一张脸更皱巴。 保康在牡丹花丛中练习大字,小耳朵一动一动的,听着太子哥哥放下架子和三位老师询问山西省的事儿,一张胖脸笑成了一朵大牡丹花。 左边的鸿德格憨憨笑:“阿哥,太子殿下很贤德。” 右边的潘云不认同:“要做实事,才是真贤德。” 保康挨个点头。 “你们说得都对。” 顿了顿,端详自己写得大字,觉得很有进步,转头大喊一嗓子:“太子哥哥,加油!” 鸿德格和潘云:“太子殿下,加油!” 太子:“……” 太子瞧着牡丹花丛中铺毯子准备午休的三个“人”,莫名的,特心疼自个…… ※※※※※※※※※※※※※※※※※※※※ 花甲大寿,六十大寿。 感谢在2020-06-06 09:49:35~2020-06-07 13: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每一天 4个;快乐时光、郑秀晶老婆 2个;450613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每一天 30瓶;熊宝宝要吃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0 章 “牡丹花品冠群芳, 况是期间更有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牡丹花娇艳多姿、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国色天香……人们还说“三月牡丹呈艳态。壮观人间春世界。”可是这样的牡丹花丛里,睡了三个小孩子。 特别是那个胖胖的, 身穿红色袈裟, 小腹一起一伏的小和尚, 堪称“人比花娇”。 他这一睡,硬生生地将这一片白的,一片粉的,一片红的……迎风招展的牡丹花儿,睡成了“活泼可爱”。皇上中午一觉醒来感觉舒服一些出来走一走, 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正要欣赏这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的牡丹花…… 蜜蜂飞, 蝴蝶舞,保康阿哥睡,一左一右一个小伴读…… 皇上:“……” 他安排熊儿子在宫后苑读书, 臭小子真成了“猛虎嗅蔷薇”。 太子、容若、阿灵阿、石溪道人,以及伺候的宫人发现皇上到来,纷纷无声地行礼。 皇上看似对保康阿哥一脸“嫌弃”,实际上——没看皇上自己都放轻脚步?他们当然要很有眼色地不打扰保康阿哥午休。 保康阿哥读书的地方——养生斋,有了皇上的加入更为热闹,皇上安静地坐在玫瑰椅子上听他们说话,心里头暗自点头, 他对太子开始接触实事的事儿放下心来, 干脆看熊儿子睡觉。 看着看着, 自己也打盹儿, 又示意梁九功去剪两颗牡丹花去乾清宫插花瓶。 恰好皇后娘娘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来喊儿子回去用晚膳, 看到养生斋这般热闹,也不着急,干脆坐下来等等。 养生斋位于宫后苑西南,原来叫乐志斋。宫后苑乃是紫禁城里最大的园子,位于紫禁城中轴线上,坤宁宫后方,乃是专供帝王家眷休憩游览的场所,明代称为“宫后苑”,到现在也没改名儿,虽然增修一些建筑,但大体模样也都没改。 保康回宫之前,皇上为了按照“醒迟大师”的要求照顾熊儿子,就将宫后苑里的小藏书楼——乐志斋精心修缮一番,改为养生斋,作为熊儿子读书的地方。 斋为两层楼阁式,共有七个房间,黄琉璃瓦转角庑殿顶,上层前檐出廊,下层东面明间开门,座西面东,支摘窗。斋的二楼楼上正中悬皇上的御笔匾额:“飞龙在天”,楼下正中悬匾“居敬存诚”,北楼下东向匾曰:“悦心颐神”。 宫后苑里恰好可以方便外男出入还环境特好的一个地儿。斋前叠石环抱,曲水流馆,花圃一亩接着一亩,正对面的绎雪轩也是身处花海,正好作为保康的休憩游玩之地。 皇上看了一会儿,觉得这里小小的拥挤,琢磨着等到熊儿子长大到正式进学,估计就更不够用了。 “在楼两端向前各接出三间,改建为转角楼,前面再出来一座月台?” 皇后娘娘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盏:“这样就是呈凹形,正好和凸形状的绎雪轩相互对称。” “不过这样一来,就要将那两处花圃取消了。保康现在还小,可以待在宫后苑学习,长大了,到底是不大方便。” 皇上不乐意:“他才三岁半,距离长到十多岁还早着那。若是不方便,皇后就嘱咐后宫之人无事不要到宫后苑来。” 皇后娘娘:“……” 然而,皇上疼儿子的心上来,那就是这么“无情无义”。 “‘宫后苑’不够严肃,以后,就改名叫‘御花园’。就我们一家人平时有空来逛逛,其他人禁止。” 皇后娘娘:“……” “皇上的考虑很是。皇阿哥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了,确实要立个规矩。” 皇上点头,还有兴致和皇后娘娘一起研究,地面要不要用墁金砖、窗户用福寿万字还是梅兰竹菊、怎么增加房屋还不占大地方,不影响他儿子夏天赏茉莉,秋天赏桂菊…… 鸿德格和潘云睡半个时辰准时醒来,正要回他们在宫里的住处洗漱用饭,哪知道听到帝后夫妻这么一番话。 太子、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本来讨论事情非常投入的,只是到了晚膳的时间肚子饿了,人也累了,趴桌子上微微眯会儿眼,哪知道听到帝后夫妻这么一番话。 御花园,嗯,名字挺好,满满的皇家气派,加两个转角也确实好,人多了七个房间确实不够……可是,保康阿哥要在这里读书到十来岁?难不成五岁后去东三所或者南三所住,也在这里进学? 容若直接笑出来:“皇上,娘娘,臣有个提议。” 皇上兴致正好,小好奇地说道:“只管说来。” “这里可以作为保康阿哥平时休闲读书的地方,只是臣想着,皇阿哥们一天天长大,都面临正式进学,不若找个地方建一个院子,皇阿哥们在一起进学。” 皇上微微思索,大为赞同。 “嗯。这个提议好。朕正愁保康顽皮,不若放到他的兄弟们中间,正好,胤祉、保康、胤禛、胤祺四个孩子年龄相仿一起读书……就在乾清宫前面的拐角盖吧,就叫‘上书房’,保康要是顽皮,朕就一起罚他们兄弟四个。” 容若:“……”后悔了可以时光倒流吗? 皇后娘娘:“……”瞧皇上这嫌弃的,她儿子怎么顽皮了? 阿灵阿心疼小外甥,当即说道:“皇上说的可是乾清门内东侧南庑?那里有地方,但是好像不够大?” 太子反应过来,麻利地接口:“汗阿玛,保康弟弟和保成一起读书,就在无逸斋好不好?” “乾清门内东侧南庑那里确实不够大,建了几间房子,估计就没有花圃假山流水了。” 皇上不乐意:“读书的地方,又不是园子。” 顿了顿,瞧着小太子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软了语气:“保康去无逸斋学习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保康跟着你的老师们学习……” 皇上担心熊儿子能将太子的老师们挨个气晕。 “时辰到了,太子去喊起来你弟弟我们去用晚膳。容若、阿灵阿,你们在这里用。” 皇上发了话,其他人纷纷答应着。 “保成遵命。” “臣谢恩。” “草民谢恩。” “……” “……” 恭送声中,保康迷迷瞪瞪地醒来,一醒来就看到他太子哥哥“苦大仇深”的一张脸。 “弟弟,你睡了七刻时。” 保康无知无觉地翻个身醒困。 “保成哥哥只眯眯了一刻时。”太子殿下的语气,说多“幽怨”有多“幽怨”。 保康还没反应过来。 撅屁股坐起来,正好再次看到他“保成哥哥”的“一脸幽怨”:“保成哥哥没有午休好,下午要请假吗?” “汗阿玛晚膳后还有一副药。” 太子伸手捏捏他的胖脸颊:“看在你喊‘保成哥哥’的份上,‘保成哥哥’还是坚持去上课吧。” 保康:“……” 他喊“保成哥哥”,和“保成哥哥”下午坚持上课,有因果关系? 保康表示自己的关心:“精神不好,上课效率也不好,‘保成哥哥’不若休息半天。” “等汗阿玛病好了,我们和汗阿玛提议,‘保成哥哥’学习五天休息两天,一天只固定学习三个时辰,一年寒暑假两个月。” 太子:“……”呆愣。 他汗阿玛说要把保康放在眼皮底子看着他学习,他保康弟弟说“学习五天休息两天,一天只固定学习三个时辰,一年寒暑假两个月”。 太子觉得,他的人生好像有哪里不对? “加上做功课的时间,保成哥哥每天固定学习五个时辰,一年只有五天休息,元旦节,端午节,清明节……大哥也是,刚刚正式进学的三弟也是。” 保康:“……”呆愣。 兄弟两个两两相望,都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挺受伤。 “‘保成哥哥’是太子。大哥是大哥,三哥天生喜欢读书,不一样。” “刚刚汗阿玛还说要在乾清门建学堂,专门盯着保康弟弟学习。” 互相伤害的兄弟两个没有泪四行,因为保康被他“保成哥哥”抱起来后,人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反应过来。 手牵手一起朝坤宁宫走,太子脸上带笑,保康呆乎乎的,到了坤宁宫洗漱用饭,动作还是全凭条件反射。 当然,面对一桌子他喜欢吃的素斋,他非常有精神。 面颊一鼓一鼓,右手的小汤勺一勺接一勺,小碗里的饭菜一碗又来一碗…… 本来皇上只想喝一碗粥,被他勾的,也吃了一小碗素斋;本来太子精神不佳,被他勾的,也吃了一个津津有味;本来皇后娘娘觉得自己有长胖,可还是停不下筷子。 本来皇后娘娘和保康阿哥两个人的饭菜,经过这一番“风卷云涌”,正好全部消灭,没有剩下。 保康:“阿弥陀佛。” 皇上、皇后、太子:“……” 陪着他们的保康阿哥一起念完一遍经文,洗漱净手,皇上撑不住,保康和太子赶紧陪着他们的汗阿玛回乾清宫用药…… “保成哥哥去上课,保康弟弟守着汗阿玛乖乖的,知道吗?” “知道。”一拍胸膛,“保成哥哥放心。保成哥哥困了就打盹儿,累了就休息,知道吗?” “……知道。” 兄弟俩说好,太子不放心地离开乾清宫,保康乖乖地守着用药后睡觉的汗阿玛,可是很显然,他们兄弟两个对于“好好的”,有不同的理解。 申时左右,四公主、胤禛阿哥、胤祺一起来找他们的保康哥哥,还有有大臣来和皇上汇报事情,保康想起王景明医者的嘱咐……不一会儿,欢快悠扬、童趣满满的乐曲缓缓在乾清宫偏殿响起,保康领着弟弟妹妹们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 “快乐池塘栽种梦想就变成海洋,” “快乐池塘栽种梦想就变成海洋,” “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得响亮” “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得响亮,” “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小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我身上,啦……啦……快乐的一只小青蛙,亲亲他就会变得不一样……” “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小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我身上,啦……啦……快乐的一只小青蛙,亲亲他就会变得不一样……” “吧唧。” “吧唧。” 保康和四妹妹一起停下动作,互相亲亲对方的额头,然后一起傻乎乎笑。 胤禛和胤祺一起停下动作,互相亲亲对方的额头,然后一起傻乎乎笑。 皇上因为这份动静慢悠悠地从浅眠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四个孩子一起撅屁股亲亲笑笑的模样…… 皇上看着四个孩子手里的小八角鼓,看着等候他醒来的大臣们,手里的乐器,嘴角抽抽。 保康发现他汗阿玛醒来,大眼睛一亮,声音欢快:“汗阿玛你醒了,太医说汗阿玛不能多睡,保康和弟弟妹妹跳舞,让汗阿玛自然醒。” 皇上:“……保康和保康的弟弟妹妹孝心可嘉。” 保康笑得小得意,看着汗阿玛用完一碗温水,知道大臣们找汗阿玛有事情谈,特“善解人意”地说道:“汗阿玛醒来,保康去坤宁宫,额涅也说喜欢《快乐的一只小青蛙》。” 四公主的脸蛋儿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立马接口:“汗阿玛,小四和保康哥哥去给皇额涅跳小青蛙,再回来陪汗阿玛。” 胤禛和胤祺也说:“汗阿玛,等我们回来,再给汗阿玛跳小青蛙。” 他们的汗阿玛在几位大臣含笑的目光下,硬扯出一个笑容:“好。” “快去吧。” “汗阿玛再见。” 四个孩子的身影转眼间出了乾清宫,皇上琢磨着“再见”可能就是“待会儿再回来见面”的意思,无声地笑。 皇上回忆四公主、胤禛、胤祺这些日子红润润的面孔,和当朝国舅爷,一等公,镶黄旗汉军都统佟国纲笑道:“孩子们闹腾。” 佟国纲将手里的二弦琴交给宫人,哈哈哈笑:“皇阿哥和公主们都很好。” 皇上“矜持”地笑。 ………… 可能是金鸡纳霜真的有效果,皇上这才用了两副药,就肉眼可见地精神头好了很多,之前一天发作一次的打寒战、呕吐、头疼……都没有发作。 这头皇上和佟国纲一起商议筹措粮草的事情,谈及国库今天春天的税收,都对山西省的情况格外注意。 那头,皇后娘娘和几个前来坤宁宫串门的妃嫔们,一起看完“快乐的一只小青蛙”,接着看“左三圈、屁股扭扭、右三圈、屁股扭扭、屁股扭扭、屁股扭扭,左三圈、屁股扭扭、右三圈、屁股扭扭、屁股扭扭、屁股扭扭……” 不光有主动伴奏的,还有跟着跳的,不光跟着跳,还有跟着唱…… 扭扭、扭扭,扭扭、扭扭……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满宫的宫人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得腮帮子酸。 胤祚、胤祐、胤禩,刚刚走稳当或者还走不稳当的小娃娃,本来走路就是小螃蟹一样扭啊扭,现在更能扭,一边扭扭一边亲亲,不到一会儿就互相亲了一脸口水。 保康、四公主、胤禛、胤祺好一些,可也都跳的额头冒细汗,兴奋不已。 皇后娘娘笑着说道:“我昨儿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听段子,听得笑得,腮帮子酸,今儿又让他们这些小家伙逗得腮帮子酸。” 惠妃娘娘笑着接口:“孩子们讨喜。看看这些年轻的宫妃们,不也跟着跳?如果不是身份绑着,我也想跟着跳一跳,活动活动。” 宜妃娘娘笑得最大声:“可不是?我记得做姑娘的时候,最喜欢跑马跳秧歌舞和莽式舞。” 德嫔娘娘瞧着胤祚红润润的面颊,开心的样子,不由欢喜地念佛:“保康阿哥好,阿哥们公主们都好。” 宣妃娘娘笑,心思一转发出邀请:“等哪天,我们一起去骑马?” 众位娘娘都笑哈哈地答应,迅速转移话题,讨论她们一起去猎苑骑马打猎等等玩乐。 ………… 刚刚德嫔娘娘语气感激,可是在座的娘娘们都看得分明,德嫔娘娘的目光里,只有胤祚。 保康也敏感地发现这个事实,发现胤禛弟弟玩得投入没有看到,小小的松口气。 不过也可能胤禛弟弟还小还没有感触?贵妃娘娘对胤禛弟弟很好,照顾的好,教导的也好。 保康对宫里这种换母养孩子的行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存在即是合理,祖传的规矩自有其道理应该。保康甩甩脑袋,领着弟弟妹妹们继续扭啊扭,扭啊扭,一直到扭不动了,摊到在地毯上。 地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个孩子,娘娘们都笑得慈爱欢喜,贵妃娘娘忙完宫务过来一看,对着胤禛也笑得慈爱欢喜。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苏茉儿姑姑绘声绘色地比划“扭扭、扭扭、扭扭……”想象孩子们一起扭扭的样子,止不住地哈哈哈大笑。 乾清宫里,皇上刚和几位大臣分析完山西省今年春天的税收情况,就看到梁九功满脸笑容地进来……然后皇上就和大臣们一起听那个“左三圈、屁股扭扭、右三圈、屁股扭扭、屁股扭扭、屁股扭扭、屁股屁股、屁股扭扭、屁股扭扭……” 无逸斋里,精神不大好的太子在课程中间要求休息,听了满耳朵“屁股扭扭”满脑袋画面,实在撑不住大声喷笑出来,困意全无。 东三所和西三所学习的大阿哥保清、三阿哥胤祉,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前仰后合地哈哈哈,哈哈哈,自己打着节拍也“屁股扭扭”。 ………… 皇上愣怔在片刻,喷笑出来;大臣们愣怔片刻,一起喷笑出来。 这个,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臣告退。” 大臣们满脸都是极力克制也克制不住的笑儿,赶着回家看儿孙们“屁股扭扭”,皇上满脸都是对熊儿子的无可奈何,也着急想看他的儿女们“屁股扭扭”。 可是皇上等大臣们退下后,紧接着就听梁九功吞吞吐吐地说,皇子公主们玩累了,在坤宁宫“扭扭”完,直接就躺地毯上睡了。 皇上:“……” 说好的“……和保康哥哥去给皇额涅跳小青蛙,再回来陪汗阿玛。”说好的“汗阿玛,等我们回来,再给汗阿玛跳小青蛙。”皇上运气,运气,再运气,干脆也去睡一会儿。 坤宁宫。 临近傍晚,娘娘们也不敢给孩子们睡多,生怕他们夜里睡不着,可是他们一个个醒来后喊着“哥哥”不想离开坤宁宫。 皇后娘娘就说道:“孩子们都在坤宁宫再玩一会儿,你们都在坤宁宫用晚食,等孩子们吃完奶,用完辅食,睡着后再一起离开。” 娘娘们自然都说好,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晚上下课后也一起过来坤宁宫。 娘娘们一桌用饭,别有一番“滋味”;孩子们一桌用饭,别提有多香甜。 用完饭后小一点儿的皇子们都睡着,被奶嬷嬷抱着回去自己的住处,大一点儿的皇子公主们,一起去乾清宫给他们汗阿玛请安。 皇上早就听说了坤宁宫的热闹,本来就凸显的他一个人用晚食小小的寂寞,看到“不孝子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模样,顿时小小的生气。 皇上在心里头冷哼“玩完了,吃好了,想起来汗阿玛了”,哪个都不想搭理。 太子和大阿哥等等人都以为汗阿玛身体不舒坦,着急要喊太医。 保康制止哥哥姐姐们的纷乱,站在汗阿玛的床边嘻嘻笑:“汗阿玛,额涅说,要给汗阿玛‘个人时间’和‘个人空间’。” ………… 众人齐齐呆愣。 “个人时间”和“个人空间”?这是什么? 不说皇子公主们不明白,皇上一开始也没明白过来,等到皇上明白过来大体意思后,气得来—— 明明是皇后要和他争儿子,还欺骗儿子说要给他“个人时间”和“个人空间”,皇上好不生气,再想想几个亲近的妃嫔也都在坤宁宫用饭,没有一个来陪他,更是气不顺。 “晚上还有一副药。”皇上黑着脸声音“冷硬”。 大阿哥误以为太医院的人耽误了用药的时辰,拔腿就去内医院,路上正好和送药的医者王景明遇到。 一伙儿小孩子守着他们的汗阿玛用完药,起来走一走,又躺下睡着,各自回去自己的住处的时候,都有明显的困倦。 保康看见他保成哥哥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样子,懵懵懂懂。快速洗漱完后他躺在侧间守着,正好王景明医者要守着皇上看这一天用药下来的效果,两个人就小小声地在侧间说话。 王景明:“阿哥……” 剩下的话王景明没说,而是伸手指指保康,眼神暗示。 保康:“……” 保康反应过来,王景明的意思,可还是不大明白,太子哥哥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王景明着急。 “阿哥,如果今天皇上的病情稳定下来,明天,可以让大阿哥、太子他们轮流守夜。” 保康眼睛睁大,表示明白。 可他随即又有担心。 王景明解释:“今天病情稳定下来,就不用担心多接触的人患病了。” 保康放下心来,重重点头。接着和他讨论出海的事情。 “要有大船,最好要有一个大船队,还有西洋传教士要回国的,一起走。” “阿哥言之有理,此事急切不来。小臣只是考虑,明明之前我们的医术在世界上最好,却没想到是西洋人发现治疗疟病的药物。” “世界很大,无奇不有。西洋人,他们是有一个‘大航海’,逛遍了地球海洋,各个陆地。我们对比之下,早已经慢了脚步。” “吾辈惭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不能从海上走,小臣就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医者,从西域走。小臣研究蒙古的医术,里面有些知识确实比我们高明。估计就是因为他们地理位置特殊,和东西方接壤的缘故。” “从西域走,估计不大安全。” “……”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随便说话,熬到午夜时分保康上下眼皮打架,还硬撑着。王医者今晚上要醒着一夜,半个时辰观察皇上一次,把脉一次,发现小阿哥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就给他盖好薄毯子,自己也眯一会儿眼。 保康睡了小半个时辰,一个激灵醒来,接着守,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保康听到五更天打更的梆子声,鞋子都没穿就跳下榻去看他汗阿玛。 就看到王景明坐在皇上的床前激动落泪的模样。 保康屏住呼吸等待…… 王景明回神,那个激动的样子无法言说:“阿哥,阿哥,皇上的病情稳住了。” 保康:“……” 保康瞬间也激动,保康一下子蹦到他汗阿玛的床上,小声呼唤:“汗阿玛,汗阿玛,你好了,你好了。” 皇上没反应。 保康又喊,这次声音着急。 王景明赶紧说明:“皇上这些日子来第一次一夜好睡,估计一时醒不来。再等一个时辰。” 保康楞眼,不过能睡就是好事儿。他下来回到侧间榻上,嘴里模糊地说一句“王医者,我们也再睡一个时辰”,头挨着枕头人就睡了过去。 王景明这些年熬夜做实验搞研究已经习惯,却是看着保康阿哥的睡脸也有了困意,和同样今夜守夜的梁九功嘱咐清楚,他挨着保康阿哥转眼睡着。 ………… 皇上这一觉整整睡了五个时辰。 辰时的时候,皇子公主们一起来请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等等人也都来看望皇上。 保康迷迷瞪瞪的醒来发现其他人都来了,放下心继续睡,王景明轻手轻脚地起来,怕皇上错过继续用药的时间,示意梁九功硬唤醒皇上。 “皇上,先用早膳,接着用药,再出去走一走。”皇后娘娘满脸带笑:“皇上好了,后面慢慢修养,不能一次睡得太多。” 说着话,瞧着皇上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拿过湿毛巾给皇上擦脸。 带有清晨的微微冷意的湿毛巾擦完一遍脸,皇上终于堪堪醒来。 看看墙上鎏金鸭子上挂钟上的时间,皇上也挺稀奇:“朕睡了这么久?” 太皇太后露出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开心的笑:“可不是稀奇?皇上整整睡了五个时辰。” 皇上看向王景明,王景明一向板着的脸也是满脸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的病情基本稳定。” 皇上:“……” 保清、保成、胤祉……发现他们的汗阿玛愣住,恭喜的话到了嘴边着急地喊:“汗阿玛,汗阿玛——”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公主们、宫人们……都抹眼泪,又哭又笑。 “皇上,切要好生休养。”这是太皇太后。 “皇上,其他的都不要多想,休养好身体最重要。”这是皇太后。 “皇上,皇上真的好了。”这是皇后。 “……” “……” 皇上听着他们话里的肯定,眼里的关切,脸上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朕真的病情稳定了?”皇上声音颤抖。 “稳定。”孩子们一起高声回答。 皇上的嘴唇颤抖,眼泪又下来,皇后娘娘默默给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 ………… 皇上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说,他的病情稳定了,他过几天就彻底好了,他扛过了天花,又扛过疟病! 他真能活到熊儿子说的“花甲大寿”! 寝殿里一时静默,皇上情绪激动需要缓一缓;其他人经历这段时间的担忧和害怕,也需要缓一缓。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借着皇后扶着他的力道坐起来,还是泪眼朦胧,声音颤抖:“保康那?” “保康?”皇后娘娘一打眼,确实是儿女们齐全,就缺了她儿子保康。皇后娘娘的目光看向侧间,知道她儿子困极了直接睡沉了,心疼。 王景明知道保康阿哥不好居功,也知道皇后娘娘自己不好多说,却也怕皇上误会保康阿哥不关心他,立马解释:“回皇上,保康阿哥陪着小臣守了一夜,五更天刚睡,小臣没喊。” 梁九功也紧跟着:“刚刚醒了一下,听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都在,又睡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哈哈笑,皇上听明白了,也哈哈笑:“这几天让保康好好休息,明后几天保清、保成、胤祉轮流守着朕。” 保清、保成、胤祉一起回答:“儿子遵命,汗阿玛福寿绵延。” ………… 保康补眠的时间里,皇上用了金鸡纳霜后病情稳定,大约再用药七天就可以除根,休养两三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这个大好的消息出来,不说后宫的人纷纷喜极而泣,就是朝臣们也都激动落泪。 宫里的人是一生荣华系在皇上的身上,激动是应该的。 朝廷的人则是经过皇上的这次生病有了自觉,皇上正值有为之年,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国家再来一次“幼主登基,大臣掌权”的混乱局面。 这样的大好情形下,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紧急商议事情,有召开八旗议事会议,召见丰台大营、护军营三军将领……重点:朕好了,换太子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众人都郑重答应着,只是到底事情发生了,哪能说一句“就当没发生过”,就真的当没发生过? 皇上本人也是。 皇上对他的熊儿子更为愧疚。 愧疚的皇上就想尽力补偿。 “汗阿玛好了,今年汗阿玛不去承德避暑,带着一家人去五台山,保康觉得好不好?” 保康眨巴眼睛:“正式进学后,学习五天休息两天。” 皇上:“……一天。” “一天只固定学习三个时辰,其余时间自由学习玩耍。” “……四个时辰。” “一年寒暑假两个月。” “……”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保康板着脸,词严义正:“师祖出去云游,不知道在不在五台山。” 皇上也板着脸,词严义正:“汗阿玛已经派人去通知保康的师祖,保证保康在五台山见到保康的师祖。” “准格尔一定会趁机先攻打喀尔喀蒙古,汗阿玛今年不去木兰围猎,能稳住喀尔喀?” “汗阿玛已经安排理藩院大臣阿勒尼去喀尔喀,直接选定哲布尊丹巴活佛的继承人,保证可以稳住喀尔喀三部。” “答应好了的,保康和哥哥弟弟们去南方的南方看海。” “明珠在南方的谈判一定会进展顺利,正好等其他事情都忙好,万事俱备,再去攻打小琉球——大约要今年秋天或者明天春天。” “一年寒暑假两个月。” “不行。” “虐待儿童。” “……汗阿玛尽量多带着你们出门走走看看。小琉球、江南、塞外……都去。” “姐姐妹妹也正式学习哥哥弟弟们学的知识?” “……可!” “保康和师祖说好了,一起去西部。” “……你们两个一老一小怎么去?等你长大到可以照顾你师祖再去。” “小琉球,额涅和姐姐妹妹不去,江南、塞外……额涅和姐姐妹妹要去。” “可!” “保康每年都要回五台山一趟。额涅也去。” “可!” “……” “……”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保康正要再开口,皇上直接瞪眼:“王景明出海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先联系南方天主教中的几位主教,再准备大船队等等,着急不来。” 保康眼神儿怀疑。 皇上心头一哽:“汗阿玛打算一丈一丈地测量绘制详细的大清地图,需要更多的西洋仪器。” 正好顺带安排人出海?保康表示明白,可他还有问题。 “金鸡纳树?” “金鸡纳霜,写信给法兰西国王,让路易国王再送来一些即可。金鸡纳树,开海后,给海商们下悬赏,还怕没有?” 保康点头,可他还有要求。 “皇家匠艺学院建好,保康要去进学。” 皇上咬牙:“行!” 保康笑得自在,“保康谢汗阿玛。打完小琉球后,扩建水师。等保康长大了,要参加水师。” 亲亲汗阿玛·皇上:“……” “就这样?”皇上没反应过来。 保康因为他汗阿玛的反应微微发愣,重重点脑袋:“就这样。” 言外之意,其他的要求都没了。可皇上更不敢相信了——熊儿子不要求去火器营,也不要求去绿营军,反而要求去最不重要的水师? 保康:“……” 他汗阿玛觉得“海军”太过重要,不舍得放权? ※※※※※※※※※※※※※※※※※※※※ 感谢在2020-06-07 13:15:54~2020-06-08 13: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是书荒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1 章 四月初春末的日子里, 风是清爽和煦、祥和柔情,风景是五彩斑斓、万紫千红,阳光下的万物是朝气蓬勃而生机盎然, 保康阿哥好似是这生机中最有劲儿的一簇, 碧绿的湖水清波荡漾, 纯净的大眼睛“气势磅礴”。 “就要水师。”小嗓门铿锵有力,摆开姿态就不妥协:“打完小琉球后水师不许裁减,要优化,还要扩军。建造船厂和火器作坊加大研究,每年的经费不能短缺。” 顿了顿, “保康马上四岁了, 保康长大了, 保康现在就要亲自接管。” 皇上:“……” 想偷懒的时候就“保康还是一个孩子”,兴头起来就是“保康马上四岁了,保康长大了”。皇上满心无奈, 语气为难:“汗阿玛今儿就下旨水师挂在保康的名下。” “经费保证不短缺,随保康怎么开心怎么折腾。另外,西山骁骑营也划到保康的名下——特许保康扩建到一万人。” 保康:“……” 西山骁骑营就算现在不大灵了,在外比不过绿营军,在京城比不过丰台大营和护卫营,可那也是拱卫京师的满洲驻军主力营,当年也是类比后世特种兵性质的八旗前锋营, 名气相当当。 汗阿玛不光要给他, 还特许他可以从五千人扩建到一万人。 保康眼神儿疑惑, 人呆愣。 然而皇上瞧着熊儿子的模样, 觉得他熊儿子是顾忌太子不想答应, 一时间又是情绪激荡, 深深的感动和深深的愧疚。 为了遏制八旗旗主的权利,进而对原八旗主力军骁骑营进行荣养,现在已经基本荒废,皇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愧对他的熊儿子。 皇上激动之下,眼里含泪,伸手抱熊儿子到怀里,声音哽咽:“等最新的火器制造出来,先给保康一批。保康怎么折腾都行。” 皇上通过熊儿子回宫管理他师祖留给他的武僧们知道熊儿子的能力,给他儿子吃“定心丸”,那意思,保康要训练整顿也随保康开心。 保康:“……” 保康这次听懂了,五台山的八旗驻军就是一个象征而已,没有多少战斗力,他问过师祖,师祖告诉过他,皇家和朝廷给八旗子弟“铁饭碗”荣养着,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斗鸡遛鸟走狗天天的,只是各种环境交杂,造成这般局面谁都无可奈何。 可是保康听懂了,也更蒙圈儿。 保康乖乖地窝在他汗阿玛的怀里,感受到他汗阿玛的身体微微颤抖,情绪的激动,彻底懵。 汗阿玛你要干嘛?你是要保康逼宫?还是要保康逼宫? 不对,汗阿玛难道要实行“皇位明码标价”,让他和太子哥哥可劲儿争斗,谁有本事谁做皇位? 可这也不对啊。他太子哥哥目前还只是一个“光头太子”,他手里都有了这么大的兵权了。 汗阿玛你要做嘛?要做嘛?!!! 保康不明白,但是他又担心八旗军被彻底养废掉,惦记着国库每年拨出去的巨额军饷。 保康皱着小眉头答应下来。 “等将来保康整治好了,汗阿玛再把骁骑营收回去,保康不应该一直拿着。”师祖说皇子手握兵权非常敏感,保康不想去试验他汗阿玛对他的信任底线,也不想因此和他太子哥哥起隔阂。 可是他汗阿玛听了这话,好像更难过了,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保康:“……” 保康不敢再多说,可他到底是心里不安生,午休起来后就去毓庆宫找他太子哥哥。 可他没想到,他太子哥哥一听他主动要求水师,还有骁骑营的事儿,不等他表达来意就很是惊讶地问道:“保康弟弟长大后,不去丰台大营吗?” 丰台大营?保康的小心脏“砰砰跳”,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眼神儿特诚恳,声音特认真:“保成哥哥,保康喜欢大海,想去水师。” “汗阿玛又给了保康骁骑营,保康瞧着现在八旗子弟太过荒废想整治一番,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保康只负责整治。” 太子:“……”呆愣。 保康:“……”呆愣。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保康不知道他“保成哥哥”怎么会提出丰台大营,不敢先开口,太子愣了一会儿,先开口,却是好像不在状态一样,声音飘忽,表情恍惚。 “保康弟弟,汗阿玛昨天和我提起封赏弟弟的事情,是打算给保康弟弟山西驻军虎符。” 保康:“……” 山西驻军虎符,那可是几万的绿营正规军,保康看着他保成哥哥神色莫名的面孔,吓得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真吓到了。 可是太子很显然,和他汗阿玛一样有点儿“莫名其妙”。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就见他保成哥哥看着他,姿态是小小的难为情,表情是小小的纠结,声音里还有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愧,目光还是发虚中带着躲闪。 “保康弟弟,之前是保成哥哥糊涂。保康弟弟是我的嫡亲弟弟,可是保康弟弟在五台山一直没回来,哥哥也没和汗阿玛请求过,听到保康弟弟要回宫的消息,还想不通地闹腾。” “保康弟弟回宫要走正阳门,哥哥还不理解,又闹了一番。汗阿玛病了,哥哥要学习,要照顾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没给汗阿玛侍疾,哥哥仔细想想,是因为有弟弟在,哥哥才放心和安心汗阿玛的病情……” 保康听着听着,眼睛睁大,实在听不下去就要开口…… 然而太子说出来一直憋在心来的话,后面还有一大串。 “昨天汗阿玛说封保康弟弟为亲王,还要给山西驻军虎符,保成哥哥心里还不高兴,觉得汗阿玛偏心。今儿听到保康弟弟的话,保成哥哥真心愧疚难安。” “如今大哥去火器营,保成哥哥自己负责皇家匠艺学院,唯有弟弟主动要去水师,虽然汗阿玛给加上骁骑营,可那也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保康弟弟放心!” 太子说到最后目光坚定信誓旦旦,一副“一诺千金”特有诚意的样子;保康看着他“保成哥哥”眼里的真挚,感受到他的语出真心,人直接呆傻。 保康只想说,保成哥哥你不需要这般表白;保康只想问,大哥和他手里都有了兵权,保成哥哥你作为一个“光头太子”,不担心吗? 可他发现,“保成哥哥”是真的不担心,“保成哥哥”说完这番话,明显的轻松很多,好像放下一个沉重的大包袱一样,面对他充满疑问的目光,还重重地点头以示肯定。 保康嘴巴张开合上,张开合上…… 好吧,他大哥将来进火器营是从小兵蛋子做起,未来不定。他手里的这点兵权,他汗阿玛虽然可以收回去,“保成哥哥”作为正式册封的太子,确实无需担心。 “保成哥哥,保康在五台山很开心,很好,无需多想。而且这都是汗阿玛的决定,保成哥哥为人子不应该质疑。” “保康要回京,还走正阳门,保成哥哥想不通,有想法很正常,保成哥哥无需放在心上。保康喜欢保成哥哥,保康做光头小阿哥很好,很自在……” 保康想说他不要做亲王,更不要做铁帽子亲王,一举一动都受拘束,出个京城都要圣旨……可是老天爷今儿好像就是不让他开口一样。 “阿哥,圣旨。”坤宁宫的大宫女璇玑急慌慌地跑来,“阿哥,回宫接圣旨。” 保康:“……” 青天白日的,有话不好好说用圣旨? 保康愣在那里,太子比他还着急:“保康弟弟,你快回去接圣旨。” “有好事儿,快去。” 保康:“……” 保康犹豫之下,直接被璇玑抱起来。 被璇玑抱在怀里,眼看着太子哥哥“一脸神秘”地和他挥手,保康再次感叹他三头身的小身板。 坤宁宫里已经摆好了香案,皇后娘娘看到儿子终于来了,第一反应,赶紧跪下接旨。 保康:“……” 得了,她儿子进宫到现在也没跪过,今儿怎么能跪一个宦官?皇后娘娘选择性忽视她儿子光溜溜的和尚头,胖胖的三头身,直接就让儿子坐着听圣旨。 宣旨太监:“……” 宣旨太监高声唱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诚孝;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鉴于皇子保康,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 “授以册宝,封和硕瑞亲王,可在王府置相傅和官属,护卫军三十人,加黄金五万两、丝绸五十匹……逍遥自在,来去无拘,永袭勿替……册封大礼于三日后举行,康熙二十一年四月初二日,钦此。” 保康:“……” 亲王是什么?阿弥陀佛。师祖啊,清朝的亲王都是只封号不封地,都给圈在京城啊,保康不要做亲王,“逍遥自在,来去无拘”,他也不相信。 保康气呼呼看着宣旨太监就是不接圣旨;宣旨太监傻眼,双手举着圣旨愣在那里。 皇后娘娘在偏殿里看着她儿子着急,跪了一地的宫人也都着急。幸好宣旨太监脑袋里灵光一闪,赶紧说道:“阿哥,皇上说了,保证不限制阿哥游玩大清。阿哥,皇上说了,就是不做亲王,那也不能随意离开京城。” 保康:“……” 保康回头看看他额涅,看看这些宫人,气啊。 汗阿玛居然威胁他!保康气鼓鼓着脸颊接下圣旨,瞅着宣旨太监落荒而逃的背影,爬起来就要去找他汗阿玛。 皇后娘娘赶紧给拦住。 “你汗阿玛给你,你就接着。”皇后娘娘一点儿也不担心。 保康疑惑:“额涅?” 皇后娘娘安慰道:“保康不怕。” 那意思,一个亲王位,我们保康完全受得。保康:“……” 额涅你不担心保康风头太大?他大哥还是一个光头阿哥,他就是一位亲王了啊? 可是皇后娘娘笑着点头,牵着他的手来到坤宁宫正殿摆放香案的地方,恭恭敬敬地放好圣旨,面容平静,声音平静:“保康不用多想,我们保康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 保康懵。 他额涅一派镇定,可保康到底是不放心。打赏完宫人,被他额涅催着,皱巴着脸给他汗阿玛谢恩,面对他汗阿玛那“矜持且勉励”的皇帝脸,直接不掩饰他的不乐意。 “保康谢谢汗阿玛。”“横眉竖眼”的,小嗓门也是不乐意。 皇上:“……” 皇上气笑了:“不谢。保康劳苦功高,眼看着瘦了一斤多,汗阿玛应该的。” 保康:“……” “保康不要穿亲王袍服,就要穿袈裟。” 皇上运气、运气、再运气。 “确定?” “确定。”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到最后还是皇上先妥协,皇上瞧着熊儿子那光溜溜的小脑袋就愧疚,直接挥手,挥手一半儿,生怕他熊儿子大白天给他来一个“滚出乾清宫”,硬邦邦地吩咐:“退下。” 保康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开心心地,一步一步后退出来乾清宫。 皇上:“……” 不气。不气。他不能和熊儿子生气,他熊儿子就是故意气他,皇上气得来,随即又因为熊儿子对于封王的抗拒笑出来。 ………… 保康出来乾清宫就麻利地来到无逸斋找他保成哥哥。 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他美美地睡了一觉,才等到人,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他保成哥哥一脸欢喜地说道:“哥哥恭喜弟弟。” 他保成哥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来——好像被封亲王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保康眨巴眼睛,提醒道:“亲王。” 汗阿玛封我为亲王,保成哥哥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影响心理健康。 可是,太子还是笑。 “嗯,亲王。汗阿玛说暂时情况不允许,只给保康弟弟封一个亲王,等将来……保康弟弟一定是铁帽子亲王!” 保康:“……” 铁帽子亲王又是怎么回事? 保康愣愣地看着他保成哥哥,反应过来话中之意:等保成哥哥做皇帝,封保康弟弟为铁帽子亲王。 保康结结巴巴:“……保成哥哥……保康是小和尚,戴僧帽。” 保成哥哥一脸“恨铁不成钢”:“‘铁帽子亲王’不是戴一个铁帽子。” 保康:“……” 太子:“……” 太子笑嘻嘻的,显而易见是真的替他的保康弟弟开心:“弟弟长大就知道了。难得弟弟来一趟无逸斋,正好和哥哥一起学习。哥哥教弟弟玩布库。” 已经换下太子常服只穿一身白色的布库练功服的小太子一身清爽,看着就好像是后世的二年级小学生,保康一个晃眼,让他保成哥哥牵着手进来无逸斋的练功房。 布库乃是满蒙儿郎必备的技能之一,出色的布库,和过人的弓马骑射一样都是满蒙巴图鲁的象征,所以作为太子必须要会。 太子年纪尚小力道不足,估计还有马步还没练好,下盘不稳的缺点,但已经掌握了基本要领,动作招式可圈可点。 保康看得连连喝彩,太子因为保康弟弟的喝彩更为高兴,晚上兄弟两个在乾清宫一起陪着他们的汗阿玛用完饭后,还拉着亲弟弟一起回毓庆宫玩耍睡觉。 保康:“……” 好的,玩耍和睡觉他都喜欢。 兄弟两个的和睦相处,让满宫的人,满朝廷的人都笑出来,大阿哥得知他将来要进火器营后也表现的非常大度,明珠一派和法喀一派的人都开心——双赢啊。 就是听说索额图病了,请太医,请假。 ………… 三天后,钦天监选定的好日子,保康沐浴斋戒,一身黄色二十五衣的小袈裟,跟着礼仪官走完各种祭祀天地祖宗流程,最后直接累倒在奉先殿大殿里。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他汗阿玛对他的“折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副皇后慈育之心,下慰臣民爱戴之悃,特颁肆赦,用广仁恩。所有事款开列于后: 一项:啸聚山海,拥众不服者,果能真心来归,除赦其前罪外,仍破格叙擢。 一项:各处盗贼,或为饥寒所累,或为贪官所迫,情实可悯,如能改过自首,准赦其罪。于戏,震符肇启,茂百世之本支,巽命弘敷,流万方之闿泽。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一项:……” 保康表示:汗阿玛你可以直接大赫天下了,不用一项一项地列出来。 亲亲汗阿玛表示:保康要去水师,那当然要提前铺路。 至于其他的,明明山西省实行“一条鞭法”是大幅度减免老百姓税收,但山西省今年春天的税收总额还增加了,百姓交口称赞,那当然也要继续给税赋改革铺路…… 保康趴在绛雪轩门口的海棠树底下,默默地观察蚂蚁搬家。 ………… 皇上这次生病,在世人的眼里那就是类似天花的绝症,谁都没有信心,皇上这般“兴师动众”地换要“换国本”,谁都觉得非常正常,现在面对皇上大肆封赏保康阿哥,也觉得非常正常。 可是保康对他汗阿玛好起来一直有信心,既然他汗阿玛会好起来,那么万一他汗阿玛……的各种可能,他压根儿就不去烦恼。 所以保康对于他汗阿玛病好了,不想换太子人选了的行为,只是生气之前他汗阿玛的独断专行,以及对他汗阿玛要在乾清宫盯着他进学的“愤怒”,借机谈判。 水师的事情,那是他的“梦想和计划”之一。他上辈子在南方沿海混的时候,对于香港、澳门、台湾、南海争端、钓鱼岛争端、大琉球岛争端等等深有感触,对于清末的事儿也多少有点了解,既然有了这般机缘,自然要有华夏男儿该有的担当。 可他没想到,他汗阿玛这么大方,不光给了他“大清海军总司令”的头衔,还给了他一支名声赫赫的八旗骑兵,还封了他为“和硕瑞亲王”。 阿弥陀佛。“瑞”,吉详,好预兆,欢乐喜庆……汗阿玛估计是笑话他的“快乐”法号,保康大度,不和他汗阿玛计较。 保康翻个身,呼吸着草木清香,仰望蓝天白云,思考人生。 “他汗阿玛已经停了金鸡纳霜,现在基本上好起来开始休养身体,可是他汗阿玛至少要休养两个月,还说等到夏天就领着一家人去五台山,他也不能现在就自己出宫,只能耐心等待。” “骁骑营到底是名声赫赫的满洲先锋营,在后世那就是相当于军队里的“特种兵”兵种,他不能用他知道雇佣军的训练方法训练他们,将来……要想办法将来他们不归属他管了,也不被其他人忌讳。” “水师里面,目前施琅的训练非常好,他暂且不必插手,一切等收复小琉球之后再说。” “……” “……” 保康一项一项地思考明白,一骨碌爬起来,先给师祖写信,再写一个骁骑营训练章程。 “纳兰老师、小舅舅、石溪道人,你们来看。快乐大师写得章程。”保康拿着他写好的章程一路小跑来到养生斋,一副献宝的小样儿。 容若哈哈哈笑:“快乐大师写了章程,可是有关于如何和西洋各国展开外交?” 保康嬉皮笑脸:“是快乐大师要整治骁骑营,顺带整治京城的八旗子弟。” 阿灵阿眼睛一亮:“小舅舅来帮忙。保证将他们训练出来‘先祖遗风’。” 保康:“阿弥陀佛。大误大误。我们不训练他们打仗。” 说着话,他神神秘秘地将章程提给三位老师。 容若看后,惊呆。 阿灵阿看后惊呆。 石溪道人放下手里正在研究的字画,接过来一看,惊呆。 容若磕磕绊绊地说道:“皇上曾经有言语:以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有马上枪箭熟习者,勉以优等……” 阿灵阿也跟着:“鸟枪的优势是枪箭无法取代,即使是之前那种不好用的鸟枪,那也比枪箭更受八旗军欢迎,更何况现在?可我们不能忘了根本。” 就是石溪道人听不惯他们开口闭口“满洲传统”,也担心这个“训练方法”:“军队当然是要打仗。工商于国有大用,但世人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低人一等的行业。” 阿灵阿猛然反应过来:“对。快乐大师啊,我们八旗子弟有规定:‘不能与民争利’。” 保康没想到会收获一场“大大的不支持”,可劲儿摇头:“不对不对。” “满洲的传统是勇猛善战,男儿女儿齐上战场,而不是这些形式化的工具。” “我们这不是‘与民争利’,我们是造福百姓,为国争利。他们也不是从事工商之类活计的匠人和商者,而是肩负特殊使命,振兴我大清军备技艺,培养军中文人的先行者。” 保康说得慷慨激昂,三位老师:“……” 哈哈哈,哈哈哈,名头贴的再大,事实就那样。 保康:“……” 保康眼睛一睁,气呼呼地解释:“不一样,不一样。这一条,学文识字,开办军中学堂——就有纳兰老师负责。” 这下子,三位老师都震惊了。 保康伸手拉住纳兰老师的衣袍,仰着脑袋问道:“纳兰老师,你答应吗?” “保康去和汗阿玛说。” 纳兰老师很有才华,不光是写诗词的才华,应该说,写诗词是他仕途失意、家庭失意的发泄而已。保康认为他的纳兰老师不应该被他父亲明珠大人的事儿牵绊,应该一展所长。 保康的大眼睛清透澄明,满满的都是对他纳兰老师的崇拜和喜欢、信任和喜欢。 容若和小学生对视,人呆呆愣愣的,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阿灵阿和石溪道人明知道他们的快乐大师此举非常不“妥当”,面对此情此景,却也不好出言阻止。 ………… 纳兰容若,容若是他的字,名性德。出身地道的满洲贵族叶赫那拉一系,从血缘上与大清王朝有着复杂关系——容若的母亲出身爱新觉罗皇族;容若的曾祖父金台吉是叶赫部贝勒,其妹妹孟古格格即是太宗皇帝皇太极生母。 容若生于京师,他父亲本身就是才华横溢,是满汉文化融合的满洲贵族代表,他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徐文元赏识,推荐给内阁学士徐乾学,也就是顾炎武先生的亲外甥。 他本该是仕途一帆风顺,光芒四射。哪知道,十八岁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中举人。十九岁参加会试中第,成为贡士,却因为他父亲的关系,饱受怀疑其真实才学。康熙十二年因“病”错过殿试,更是他人生的一大打击。 他也曾振作起来发奋苦读,在徐乾学名师的指导下,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还把自己熟读经史的见闻感悟整理成文,编成四卷《渌水亭杂识》,当中包含历史、地理、天文、历算、佛学……表现出相当广博的学识和爱好。 皇上爱其才,又因容若的出身,留他在身边授三等侍卫,不久后晋升为一等侍卫,多次随皇上出巡,奉旨出使梭龙,考察沙俄侵边情况……可是,这都和容若本身的志愿相违背。 他的志愿,是做一个他父亲那样的国之栋梁,为国为民,青史留名,而不是一个皇上身边的诗词文人。 他想做真正的实事,可是接着一件事情,又狠狠地打击了他。 索额图上奏皇上,说他的名字“成德”,和太子殿下的“保成”重复了一个“成”字。 古往今来,只有忌讳皇帝的名字,没有忌讳太子名字的说法,更何况他的出身,他和皇家的关系? 可是索额图提了出来,他就必须做出态度。 他改名“性德”。很多人都知道其中的关节,都自觉地只称呼他的字“容若”,不再称呼他的名。可是,不称呼就能代表事情没发生吗?朝廷上的争斗和倾轧,皇家的冰冷无情,每一样都让他心灰意冷。 他改为寄情于家庭的温暖和安慰,可是他的原配妻子,那么温柔多情的人,这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一对少年夫妻,本该是想扶相助走完一生,恩爱白头——他妻子死于难产,孩子也没保住。 容若彻底崩溃。 人人都说《侧帽集》和《饮水词》多么多么的好,影响力多大多大,世人争相传颂,在社会上享有盛誉,当世文人学士大家纷纷给予高度评价——可就好比那个“时人云”一样:“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纳兰心事无人知,他只能诉之于美酒,不停地喝醉,不停地喝醉…… 纳兰一时间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可于现实中,也不过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保康还仰着脑袋,乖乖地等候。 容若抱着小学生坐下来,瞧着他肉嘟嘟的胖脸,黑漆漆的大眼睛,以及那眉眼间的灵性和小邪气,想起他因为小学生一句话,被皇上送到五台山,再回京的一路经历,笑得温润如玉。 “皇上若是同意,纳兰老师就去帮我们的快乐大师。” 保康:“……” 保康反应过来,他的纳兰老师答应了,当下就欢喜不已:“谢谢纳兰老师,保康马上去找汗阿玛。” 话还没说完,人从纳兰老师的怀里出来,迈开腿就直奔乾清宫的方向。 阿灵阿和石溪道人呆呆地看向纳兰容若,容若全无所觉,只望着快乐大师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温柔慈爱的笑儿。 ………… 保康一路小跑,跑到乾清宫。 “梁总管,汗阿玛的跟前有人吗?” 梁九功笑得一脸菊花盛开:“没有。皇上正在休息……” 保康:“汗阿玛——汗阿玛——” 保康等不及梁九功通报就扬声高喊,没听到他汗阿玛的回答,直接跑进来。 皇上刚刚召见大臣,正在用茶点休息,听到喊声故意没做声,哪知道熊儿子真能闯进来。 皇上瞪眼:“礼仪那?” 保康猛地刹住脚,面色肃穆庄重:“阿弥陀佛。给汗阿玛请安。” 亲亲汗阿玛·皇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手里拿的什么?” 熊儿子明显是有所求,皇上心生不好的预感。 保康嘻嘻笑,几步跑到他汗阿玛的怀里,送上自己的章程。 皇上:“……” 皇上接过来首先批评他熊儿子这笔蚂蚁爬的字:“保康啊,瞧瞧你这笔字,你胤禛弟弟写的字都有模有样了。” 保康丝毫不受打击:“阿弥陀佛。师祖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汗阿玛要多夸夸保康的优点。” 咳咳,皇上直接咳嗽出来。 “嗯,汗阿玛是应该多夸夸保康的‘自信’。” 保康一点儿也不多想,就当他汗阿玛是夸他“自信”,伸手一指,示意他汗阿玛专心看他的章程。 皇上捏捏熊儿子的胖脸颊,开始“专心”看。 然后……皇上也惊呆。 “保康要八旗子弟转为文人?要将骁骑营整治成军中文职?” “不是,不是。八旗子弟现在游手好闲,天天无所事事。师祖和保康说过,将来,随着人口繁衍,朝廷供养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保康认为,既然国库养不起那么多的八旗子弟,就应该教导他们一技之长,将来也好不拖累国库。” “先慢慢地办学,鼓励和逼迫他们做工经商领差事,等他们都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就取消他们的‘铁饭碗’。至于骁骑营中的将士,首先当然是识字,接着是技能学习。扩收的五千人,必须是聪明人,有天赋的人……” 保康布拉布拉一大通,总之,就是将西山骁骑营变成后世的一个军校性质的军营,里面的将士们人人识字,人人都有所长,却不是练习弓马骑射;熟悉鸟枪也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研究更好的鸟枪,各种更好的军备设施。 类似后世的信息兵,技术兵,后勤兵…… 皇上听懂了,也看懂了。 一方面因为熊儿子顾忌他太子哥哥和他大哥而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一方面震惊这个办法的种种好处,其中的远见卓识、深谋远虑。 皇上叹气。 “军中也有专门研究武器的人,工部、铁造处、内务府都有。南书房行走戴梓非常有火器方面的天赋。还有很多西洋匠人,就那个保康看着不大喜欢的南怀仁,他们都对大清火器改进有重大贡献。” “新火器的研究方面,目前是汗阿玛自己直接负责,康亲王跟着督办——汗阿玛也送了几十个聪明的八旗儿郎进去学习……” 保康安静地听着。皇上感叹完,瞧着熊儿子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儿,忍不住伸手摸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 保康:“……” 皇上面对熊儿子不乐意的瞪眼,笑出来。 “保康的想法很好,只是保康不能天天去西山大营,具体负责人选,可有选好?” 保康终于等到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保康的纳兰老师。” 皇上一愣。 他以为,熊儿子要推荐钮钴禄家的人。 “哦,保康的纳兰老师还有治军之才?” “当然。” “哦,那是汗阿玛耽误保康的纳兰老师了?” “……” 保康满脸都写着“这还需要多问?”皇上使劲深呼吸缓一缓。 可皇上怎么都气不过。 熊孩子帮着他的纳兰老师来求他,还直白白地说他耽误他纳兰老师的前程,皇上特气不顺。 “汗阿玛要是不答应那?” “汗阿玛一定会答应。” “哼。给你一个机会且说说。” “汗阿玛也欣赏纳兰老师的才华,之前是有一些顾虑。也是主要因为,满洲人里面,能和纳兰老师一样与汉家文人打成一片,文采人品获得汉家文人认可的人,太少,必须抬出来纳兰老师的诗词天赋。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现在纳兰老师在词坛上已经成名了,应该开始他的梦想了。” “……” “……” 皇上心头一哽。 保康一脸不服气。 皇上一抹脸:“行吧。看在保康说得都对的份上,汗阿玛就答应了。” “谢谢汗阿玛。”保康笑得比外面的小太阳还灿烂。 看得皇上更是气不顺。 “汗阿玛还没说完。” “既然容若去了西山……汗阿玛再给添加一个人,赫舍里家的赫奕。他和索额图是不出五服的族兄弟,做事牢靠,目前理藩院任职,汗阿玛又意提他做工部尚书。” 赫奕?保康没听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汗阿玛提出来,那应该人品可以,反正朝廷中的争斗势力平衡等等他并不想参与,只是,“赫奕要听纳兰老师的。” 皇上:“……” 皇上那个气啊。 他未来的工部尚书要听容若的。 可皇上对容若,确实有那么一咪咪的愧疚。 “行,汗阿玛答应了。” “汗阿玛给容若封一个官儿,好名正言顺。” “行。明天就封赏。” “要高一点儿……汗阿玛,保康告退。” 保康“见好就收”,在他汗阿玛要发火之前,麻利地“飞”走。 皇上:“……” 皇上愣愣地看着手里章程,满腹心酸地表示:他后悔送容若去五台山了。 皇上忍着满腔“酸楚”,捏着鼻子给抢他儿子的对头容若封了一个文华阁大学士的“高”官儿,还给了正经差事——西山骁骑营总兵,主管骁骑营的一切整改事务。 ※※※※※※※※※※※※※※※※※※※※ 感谢在2020-06-08 13:57:47~2020-06-09 13: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荔枝季节、影飒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饼干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2 章 容若走马上任, 第一天嘛,保康也跟着,还有赫奕,容若和赫奕骑马, 保康坐在马车里, 三个人一起朝西山大营进发, 保康打开马车窗户, 一边听着街道上的各种喧闹声, 一边看有关于骁骑营的资料。 骁骑营这个军营名字,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 向来都是精锐骑兵的代表。清朝八旗中设骁骑营,是类似明朝禁卫军的一个组成部分。兵员叫“马甲”,从满、蒙旗中每佐领中选拔二十人, 汉旗中每佐领中选拔四十二人,满、蒙、汉马甲共一万八千多人。 防务京城的六万大军里面,除了骁骑营其他营都是纯粹的满洲军队,唯有骁骑营是满汉蒙朝鲜多种族混合的大营, 除去管马匹的营,管粮草的营等等,只有五千兵员是真正的战斗力。 这五千人, 本应该是突围冲锋的时候最勇猛的将士, 它从建立起历经四朝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名声, 说一句战功赫赫不为过, 一直到现在, 因为各种原因交错, 整个八旗军颓败, 绿营军崛起, 骁骑营也空有一个名声。 保康好似看到英雄末路,美人白头,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 等他们到了骁骑营大营,面对出来迎接他们的人,保康笑着抬手打一个“阿弥陀佛”。 提前得知他们前来,拿出来最好的表现,还这个模样? 不说“站如松坐如钟走如风”,手里没有鸟枪,身上没有气势、眼里没有神采、中间那个,盔甲带子都系错了……尽管保康已经可以猜到,亲眼见到,还是……小小的惊讶。 “阿弥陀佛”。保康又打一声佛号。 众人:“……” 说实话,众人虽然知道快乐大师·瑞亲王今儿到来,可都没当回事。 就是知道容若和赫奕一起前来,也没当回事。 容若还好一些,至少文武双全,赫奕那就是一个完全的“文人”。 众人都认为,就这样的三个人,也就是一个名头上的接管,实际上骁骑营的一切事务还在他们的手里。 保康轻轻摇头,直接进来大营,直接宣布圣旨,之前的总兵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给推荐去军营,步军营,键锐营……各个旗的参将、游击、都司……乃至伙房小兵也一样,去到其他地方待遇不变。 众人震惊、接着哗然。 容若大喝一声,将骁骑营的整改计划直接道出,简而言之,骁骑营不再是一个常规的军营,不光要整改,还要优胜劣汰,不养闲人。 乍然失去“职位”的将士们听了更为愤怒。 “瑞亲王要接管骁骑营,我们兄弟本来非常高兴,缘何瑞亲王一来就要取消兄弟们的安身之地?” “我们骁骑营为了大清打过多少战役,瑞亲王你的作为皇上知道吗?” “我不相信皇上这么无情。” “……” “……” 刀出鞘,在四月天上午的太阳底下闪着青色的寒光,然而保康只安静地听着,轻轻打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浑厚的内力将这声“阿弥陀佛”传出去老远,每个人都感觉这声佛号响在自己的耳边,都感觉有火发不出,都被迫安静下来。 “诸位喜欢骁骑营,愿意留下来,快乐大师非常高兴。” “骁骑营如今的现状,诸位都看在眼里,先辈们的荣光不复存在是事实。快乐大师要整改骁骑营,快乐大师希望,你们跟着快乐大师一起,积极地面对现实,积极地找出一条新出路。” 顿了顿,到底是不忍心。 “诸位在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快乐大师非常理解。两个月,两个月的集中训练,是一个过渡,也是给诸位一个思考的时间。” “朝廷要举办武举的消息,诸位已经知道。若有想参加的士兵,可来报名。快乐大师希望,骁骑营的每一位勇士,都是关内八旗子弟中的新型巴图鲁,巴克什,顺应时代发展变化的巴图鲁,巴克什。” ………… 众人听着奶气满满、稚气满满的孩童声音,实在是无法相信,三头身的孩子,缘何有这番魄力,就这样站在五千名愤怒到无法压制的将士们中间,面色平静安然,宝相庄严。 《金刚经》说:“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 稀有,不是没有。可谁有幸见过?谁没有亲眼见过,谁会真的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先觉者”“灵童”? 如果说快乐大师的出生,天然地代表了满蒙利益,那是他的出身和际遇;如果说之前快乐大师之前做梦梦到先皇,知道了牛痘,那是他的福祉和慧根。 如果说快乐大师在皇上病重期间临危不乱,在皇上病好后失去垂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宠辱不惊,那是他的心性纯良和无争。 那么现在那? 明明没有金刚怒目,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平静地劝说他们,面对现实。 说实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骁骑营的底蕴在这里,它现在还没到烂到根的时候,这五千上过战场的人一起爆发出来的杀气和煞气,非常惊人。 可是快乐大师恍若未见,他看着他们的目光,带着期待和信任。嘴角微微上挑,眉眼带笑,他相信曾经纵横草原保家卫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八旗子弟,骁骑营将士,一腔热血和孤胆还没有被关内的“花红柳绿宴浮桥”腐化殆尽。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大刀出鞘的五千将士中间。 容若发现骁骑营众人的犹豫之色,眼里带笑。 赫奕眼见瑞亲王小小年纪这般镇定,瞳孔一缩。 ………… 保康感觉,他这真的没什么,比他前面几辈子经历的凶险差多了。类似后世处理失业下岗人员的问题一样,面对“愤怒”很正常,给他们找好了后路了,也说了光明前景了,除非是八头牛拉不回来的傻瓜,否则没人会对他怎么样。 就是真有,他也有自保之力。 保康很自信,保康真的觉得,这个类似“裁军”差点引发兵变的事儿不大。 其他人:“……” 快乐大师,我们服气!我们服气! 整改骁骑营的第一步,就这么完成了。 保康完成自己的“首秀”任务,欢欢喜喜地打道回府,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逛逛,还去钮钴禄家看看他外婆……其他等着看他笑话,或者担心他表现,或者满心复杂地琢磨八旗子弟未来的人……都是凝眉沉思。 宫里的皇上听说了他儿子的表现,知道自己安排的人没有派上用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金刚经般若波罗蜜经》,“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难道他儿子真能明白什么是“见性成佛”?皇上觉得不可思议。 “梦幻空花,何劳把捉?”简单的一句话,难煞多少人?不但难煞了禅宗五祖弘忍的大弟子神秀,也难煞了北宋第一聪明人苏东坡,所以皇上怎么也不相信,他这吃喝玩乐、敲木鱼也能睡着的熊儿子,真能明白这般深奥的佛礼。 皇上满心惊奇,不管怎么说他儿子这番表现,很好,超过皇上预期的好。 皇上与有荣然,满腔为人父的骄傲和自豪。面对熊儿子买回来的街头小吃,吃得津津有味;听着熊儿子显摆他外婆给他做的鞋子,更是捧场地夸夸。 “我们保康就是人见人爱。” 保康胸膛一挺:“保康最帅气最可爱。” 皇上牙酸:“嗯。最帅气。” 皇后咽下嘴里的野菜饼子,哈哈笑:“来额涅看看。”保康麻利地站到他额涅面前伸脚。 皇后看着这做工不甚精致,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好一番心思做出来的僧鞋,眼睛湿润。 “是这个针线。”接着笑道:“额涅给保康做的衣服,也没见保康这般显摆。” 保康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那个不一样,不一样。” 煞有介事的小样儿,皇上和皇后都乐呵。 “你还知道不一样?”皇上取笑熊儿子,“你的纳兰老师去了西山军营,你这里只有两个老师,下面汗阿玛给你再安排两个老师。” “好。” “清明节汗阿玛病了,说带你们去孝陵祭祀一直不成行,过几天就去。” “好。” 皇后娘娘眼里带笑:“中午的时候你太子哥哥派人来找保康好像有事儿,保康有空找你太子哥哥问问。” “好。” 皇上乐呵:“什么都说‘好’?汗阿玛来猜一猜,保康今儿吃了几颗糖葫芦?” 保康只管眉飞色舞地笑。 保康回来的路上一口气吃了三颗糖葫芦,又玩了一路,在外祖家也是受尽一家宠爱特开心,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味儿,特好说话,听到他汗阿玛取笑他,只端得一派“大度”。 “保康吃了三颗。汗阿玛一颗,额涅一颗,保康一颗。” 亲亲汗阿玛:“……” 亲亲额涅:“……” 瞧瞧这胖嘟嘟的三头身摆出来的一副“风光霁月”……皇上瞪眼,皇后娘娘忍不住搂儿子到怀里,母子两个一起嘻嘻笑。 ………… 人间四月天里,保康心情好,看什么都好,他好,感染力超强,本就因为他特开心的满宫人也都觉得自己今年四月“特好、特好”。 保康当天晚上没见到他太子哥哥,因为他在牡丹花丛中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完成自己的课业,慢腾腾地挪步来到无逸斋,太子还在上课,他就蹲在无逸斋前面的菜园子看辣椒苗儿,各色春天的青菜苗儿,看得入迷,又睡着了。 太子瞧着保康弟弟睡得这般香甜,当然不能喊醒他。 一直到出发去孝陵,兄弟几个才聚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一辆大马车里,太子犹豫片刻,还是提出自己的问题:“孤仔细地了解山西省的改革情况,打算从长计议,先派巡按出巡地方,只是人选不定,你们可有推荐?” 哥哥弟弟们一起摇头。 他们认识的人,太子也都认识。他们只认识几个自己的亲人,哪有推荐给太子? 太子看向保康弟弟。 保康咽下嘴里的糖葫芦,小小的惊讶:“太子哥哥何不安排几位老师做巡按?” 太子:“……” 然而保康的话立马打开皇阿哥们的兴趣。大阿哥直接说道:“保康弟弟的提议非常好。太子殿下的几位老师都是能臣,都是清官,还都熟悉地方事务,也熟悉太子的目的,他们出去,最合适。” 胤祉随大流点头。胤祺也随大流,胤禛倒是有具体说法:“那位汤斌大人,很好,克己奉公,满家清廉,绝对不会被地方官收买。” 保康重重点脑袋,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三哥胤祉。 胤祉欢喜地接过去。 受到保康弟弟/哥哥的感染,他们兄弟现在都喜欢糖葫芦,一串大串的糖葫芦十二颗,正好够他们兄弟五个一人两颗,从小到大轮流吃正好。 太子呆呆地看着胤祉弟弟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又听着哥哥弟弟们趴在马车窗户口朝外看的议论声,恍然觉得,他就按照保康弟弟的提议给汗阿玛上折子,不管汗阿玛同意不同意,他也认同哥哥弟弟们的看法——他的老师们最合适。 太子心里做了决定,心里的负担一下子轻了一半儿。 可是等马车到了孝陵,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保康一开始没发觉,他听着松涛阵阵,面对“先皇”的陵墓,看着孝陵牌楼旁立的一块石碑,石碑上汗阿玛的亲笔字,用满、汉两种文字高度褒扬“先皇”的辉煌成绩,最后刻有如下十五个字。 “皇考遗命,山陵不崇饰,不藏金玉宝器。” 保康小小的疑惑:“汗阿玛,先皇的陵墓,真的一切从简,没有陪葬金银珠宝吗?” 身在皇陵,即使知道这里是空的,皇上也面色沉重,听到熊儿子的问题,郑重地回答:“嗯。” 保康抬手打一个佛号,语气尊重:“阿弥陀佛。” 后世那位号称“东陵大盗”的孙殿英,因为在河北马兰峪大肆盗掘清东陵而闻名,却独独没有盗顺治皇帝的陵墓,这也是一场因果吧。 “汗阿玛,将来我们也给你一切从简。阿弥陀佛。”保康一脸肃穆,声音里难得的认真。 亲亲汗阿玛·皇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保康就是说真的。 本来陪葬品就只是安慰活着的人,大多与去世的人无关。与其将来被盗墓,尸骨零落成泥,不若什么也不陪葬。“先皇”这样最好。 ………… 因为保康的“语出惊人”突兀的寂静中,时间也好像停止了一样。皇上慢悠悠地,慢动作转身,面对熊儿子真的不能再真的眼神儿,酝酿了所有的愤怒和咆哮,全憋回去。 熊儿子说真的,不是故意气他的。 皇上捂住胸口,身体摇摇欲坠。可他面对熊儿子难得一副“乖儿子”的姿态,他能怎么说?他能说,他就要很多陪葬品吗?他不能啊?他是一个简朴爱民的好皇帝。 大阿哥拉开架势要抱着保康弟弟跑,哪知道听到他汗阿玛仿若天外来音的一句:“好,就按照保康说得办。” 大阿哥怀疑人生。 然而他今天受到的打击非常大。 保康听到他汗阿玛答应了,乐得眉眼弯弯。 “额涅也是。” “好。” 一个“好”字出口,皇上感觉那都不是他自己的声音,然而…… “汗阿玛,人都会去世吗?那将来胤禛也不要任何陪葬品。”胤禛的话音一落,胤祺立马跟着:“胤祺也不要。” 胤祉不舍得,满脸纠结:“胤祉要……最喜欢的几本书。” 保康严肃脸:“大哥?” 大阿哥偷偷瞄一眼汗阿玛,还真的认真思考:“……要那把最喜欢的火铳。” 皇上在一边听着,只有一个念头:列祖列宗在上,给他一个雷劈晕他吧。皇上感觉他实在受不住了,可是青天白日的,钦天监测出来的好日子,哪里来的打雷?咳咳,引雷人快乐大师的心情非常好。 于是皇上又听到熊儿子的声音:“保成哥哥,你那?” 太子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伤心:“我……我什么也不要,我想给皇额涅送几本自己的学习书。” “阿弥陀佛。保成哥哥一定可以完成心愿。” “嗯。一定可以。” 一时间,这一片空气里都带着悲伤,皇上陷入悲伤,保康感受到他汗阿玛和他太子哥哥的悲伤,默默念经。 皇上这次来孝陵祭拜,还有一个目的,最后一次检查他自己的地宫,准备送元后赫舍里皇后下葬。 悲伤蔓延开来,沉默也蔓延开来。保康陪着祭拜完先皇的两位皇后,用完晚膳散步的时候,气氛略为奇怪,哥哥弟弟们都瞅着他笑退开,最后只有他和太子两个人,太子突然转身对他说道:“保康弟弟,有额涅真好。” 保康一愣。 愣愣地看着他的太子哥哥。 太子的目光哀戚,望着眼前的一个小点儿,保康微微仰头一看,果然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保康抬手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保成哥哥,每个人都有一位额涅。” 太子听了这话,受到安慰,却是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不一样……” 太子的声音破碎,混合着哭音,保康仔细辨别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一样的,他的额涅去世了,而保康弟弟的额涅还在。 保康好像被定格了一样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平时无忧无虑喜庆乐呵的笑脸没有一丝笑意:“阿弥陀佛。” 这一次的“阿弥陀佛”里带着“晨钟暮鼓”的钟鼓佛音,太子听愣了,呆呆地看着他的保康弟弟。 保康眼睛微合,又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这次是告诫。 太子的嘴唇蠕动,终是没有再说话,跟着他的保康弟弟,也抬手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保康心里一软,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兄弟两个四目相对,面对皇陵的特殊环境特殊气氛,他终于明白太子心底深处的苦闷。 太子的母亲,是难产去世。太子尚在襁褓中就被册封为太子,可是太子的身边只有宫女嬷嬷和太监,他的成长中,没有一个正式的母性角色。 而他的父亲,皇上,皇上也很忙,皇上只能抽空一天去看他一两次,并不能时刻看着他成长。 他是太子,皇上正式册封的储君,满宫的人,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都是他的臣。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和他保持距离,当然不算是亲人;而君和臣当然不能玩到一起去,就算是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也一样。 好不容易,有一天,他的汗阿玛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嫡亲的弟弟,他非常高兴。 这是他的弟弟。 是他的亲人。 弟弟和他一样,出身高贵,都是嫡出;弟弟不是那些恭恭敬敬的“臣”,是他的弟弟。 他有了一个弟弟。 他非常开心,他和弟弟一起睡觉,他的汗阿玛就在一边陪着,他非常幸福。 他得了天花,天花是什么,他还不大清楚。浑身发痒,难受,可他还记得,他要去看他的弟弟,他要将自己的玩具都送给他,自己最喜欢的意大利小丑玩偶也送给他。 可是他的汗阿玛告诉他,他的弟弟去了五台山。 五台山,在哪里那? 他的天花好了,他更想自己的弟弟,他要去找汗阿玛要弟弟回来——索额图面色严厉地告诉他,他的弟弟不能呆在宫里,宫里,只能有一个嫡子。 他的叔公索额图还告诉他:弟弟有母亲,而他的亲母亲去世了,这对比弟弟是弱项。他要争取,他要表现出来强势,他要汗阿玛一直记得他的亲母亲。 可他想自己的弟弟。 弟弟那么小,他可以抱抱;弟弟喜欢戳戳,他喜欢戳戳弟弟软软的脸蛋儿;弟弟喜欢睡觉,他陪着他一起睡觉;弟弟喜欢吃手,他要盯着看着…… 可是宫里,只能有一个嫡子。 “弟弟,哥哥对不起弟弟。”太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哭得不能自已。 保康笑出来,伸手戳戳太子露在外面的额头,让他注意听自己说话:“哥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都不需要说对不起,真的。” 然而太子哭得更凶了。 一边哭一边诉说。 “我也想要一个母亲,母亲,和皇后娘娘对保康弟弟那样嘘寒问暖,时辰到了喊我回宫吃饭;和皇后娘娘管着保康弟弟一样,糖葫芦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颗,平时只给吃一颗,我一哭闹,她就哄着……” “和皇后娘娘给保康弟弟做衣服一样,给我做衣服鞋子……” 保康听着听着,烦恼地抬手揉揉眼睛。 哥哥的母亲难产去世,哥哥有一个为了生他而去世的伟大母亲,他不应该再去要其他的母亲,这样,对不起他的亲母亲。 一个小孩子,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那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一个小孩子,他的成长过程中,有一个母亲,那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保康以前不知道,保康现在知道了。 母亲,不光是唱着温柔慈爱的摇篮曲哄着你入睡,还是一个孩子心底深处最安全的情感寄托,可以撒娇,可以嬉闹,甚至可以无理取闹,因为你知道,她总是会包容你的一切,说你是天下第一好。 保康想说:“我额涅,也是你额涅。” 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想安慰安慰说:“哥哥你已经拥有了很多,你要欢喜于自己拥有的,而不是哭闹于自己没有的……” 又觉得太过空洞,好像所有的大道理面对他哥哥的眼泪,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太子哥哥的心愿,注定不能实现。 宫里其他的孩子没有了母亲,会有其他妃子照顾,可太子是太子,他的母亲是元后,妃嫔中没有谁有资格照顾他,也没有谁有权利听他喊一声“额涅”,或者应该说,没有谁能忽视他的太子身份,只当他是一个需要母爱的孩子。 而他也不是要别人忽视他的太子身份,他只想在做太子的时候,还有一个母亲。 他是太子,和他们的汗阿玛一样,先是“君”,再是“人”,和他们的汗阿玛一样,要的非常多。 “阿弥陀佛。”保康低低地打一个佛号。 “保成哥哥,索额图是你的母家当家人,但他,赫舍里家的所有人,都不是你母亲的代表。奶嬷嬷对你好,奶嬷嬷的家人也对你好,但她,毓庆宫的所有人,都不是你希望的那种亲情表达,你将情感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很危险。” 保康试着提醒太子一声,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引来太子的大爆发。 太子愤怒地哭喊:“你们不知道,你们不明白。” 保康瞧着他不敢面对现实的模样,也生气。 三头身的身高站在太子的半丈远的地方,脑袋微微仰,胖嘟嘟的一张脸气势勃发,声音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怒:“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明白。但我们知道讲道理。” “你若认为你是太子,高高在上,那你为何要去听索额图的话?索额图不是你的臣吗?你若认为你是一个孩子,和大清朝其他千千个小孩子一样,那你为何要去亲近一个奶嬷嬷,而不是去亲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太子听得愣住了,确认他的保康弟弟没安慰他,也没哄着他,还对他生气,他更生气。 “索额图对我好!” 太子眼睛红红的,脸上有泪水也顾不得擦,只冲着保康嘶声呐喊:“赫舍里家是我的母家!奶嬷嬷是我的奶嬷嬷,是夜里也守着我,看护着我的奶嬷嬷!你有师祖,你有额涅,你当然不知道。” 保康:“……”瞪大眼睛。 熊脾气上来,一连串的话炮竹一般冲出来。 “我知道不知道?你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索额图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是太子。奶嬷嬷对你好,也是因为你是太子。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和亲人,他们对你,有大半是忠心,是为了自己家的前程似锦……这些你知道吗?” “你的太子位子是汗阿玛册封的,你明白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才是你的祖母和太~祖母,是你的亲人,你若觉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和你隔的远了不好亲近,你还可以去亲近汗阿玛,你为何不去?” “你要说我有师祖,我有额涅,你一出生就有汗阿玛,你为何不去亲近他?你只知道自己想要关心,不知道你的汗阿玛也需要关心……?” 保康“气势勃发”,一番话甭管有没有道理,反正太子是被镇住了。 他想说他们的汗阿玛是皇帝和父亲,他作为太子和儿子应该谨守礼仪,说不出来——他的保康弟弟每次气汗阿玛,汗阿玛也没有处罚保康弟弟,还是一样的关心。 他想大声呐喊,他们的汗阿玛不光是自己的汗阿玛,汗阿玛去五台山教导保康弟弟两个月,亲自去易县救助保康弟弟,亲自抱着保康弟弟从正阳门回宫……说不出来——汗阿玛册封他为太子,太子,只有一个。 保康得意地笑,得意地笑,眉梢眼角都在表达欺负人后的通体舒畅…… 太子:“……” 太子突然心生一股气,上前一步两手一扯,保康的胖脸和笑脸就变成扭曲的鬼脸。 这回轮到太子得意洋洋,保康气啊。 太子比他高,他想伸手扯他的脸,够不到。 没关系。 保康一抬脚。 “嗷!”太子一声大喊抱着他的右脚跳起来,这次不是情感复杂抱着各种目的哭泣,这次是真哭。 疼哭了。 保康下巴一抬,眉毛一根根飞舞,那个欢乐得来—— 阿弥陀佛。师祖啊,果然这样的太子哥哥看着更爽! ………… 这次的交锋,以太子的“失败”告终,太子因为脚疼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哭,保康看着一只小蝴蝶学飞看得入迷,趴在青草丛中自得其乐…… 皇上虽然给及时清场,但是皇上自己围观了全过程。 太子……哎,皇上只想叹气再叹气。 到底他教导太子的方式,错在哪里?真的错了那么多吗?皇上不想承认,可他也莫名觉得,太子最后抱着脚大哭的样子,非常透索,非常——嗯,痛快。 太子:“……” 太子的右脚肿的好像一个开锅大馒头,疼得来——可是太医说,这只是表象不需要治疗,只给抹了一份红药水止疼;可是他的保康弟弟照样吃吃喝喝,汗阿玛也没罚抄个书啥的。 太子心里的小火焰升腾,气得五官扭曲:“保康弟弟,哥哥的脚废了!” 保康欢喜地咽下一颗糖葫芦,高声回答:“太医说两天后不疼了就好了,这是活血。” 太子的胸膛剧烈起伏:“很疼!” 保康表示他很大度:“是不是疼的不对称?左脚也来一个?” 太子:“……” 阵亡。 愤怒的太子一路上抢了他保康弟弟每日两颗糖葫芦,抢了他袈裟小补丁里的花生糖,还要求保康弟弟和他一起睡觉,还拿出哥哥的样子教导保康弟弟写字读书,敢偷跑他就跳着一只脚给亲自追回来…… 太子是感觉出气了,痛快了,其他人看热闹,咳咳,也挺痛快,非常欢乐,唯有保康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彻底焉巴。 “额涅——”保康扑到他额涅的怀里撒娇,好不委屈。 “额涅在。”皇后娘娘笑着搂着儿子,笑得慈爱。 皇后娘娘早就听说她儿子和太子的闹腾,虽然她也觉得,光听这个“热闹”就挺欢乐,可是儿子受“大委屈”了啊。皇后娘娘耐心哄着。 “额涅这里有刚做好的糖葫芦,今天给保康吃三颗。” “花生糖也有,也是刚做好的,保证是保康最喜欢的甜味儿。” “还有大风筝,威风凛凛的海天青,额涅和保康一起放风筝。” “……” “……” 保康受伤的小心灵得到安慰,想起来正事儿。 “额涅,汗阿玛说,他将来不要陪葬品。” 皇后娘娘一愣,不过这个事儿她也已经知道,手轻轻地拍打儿子的后背,微笑回答:“你汗阿玛英明。额涅将来也什么金银器物都不要。” 皇后娘娘没说,她将来啊,只要她儿子的亲手稿子就好,随手涂鸦、蚂蚁爬的字,什么都好。 保康不明白额涅的心思,但他感受到额涅那份满足和感恩的心情,窝在额涅的怀里笑得灿烂。 有关他汗阿玛和他额涅的关系……本来还想问问“额涅要和汗阿玛葬在一起吗”,此刻也觉得没有必要——类似他这般际遇的人应该极少极少,极少极少。去世后一碗孟婆汤下去,纵然葬在一起又如何?反正不影响下辈子。 保康信誓旦旦:“额涅,额涅的下辈子一定幸福。”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懂了,愣怔。儿子早慧,又在民间长大先接触到民间的夫妻家庭生活,回来宫里,一眼就看出来她和皇上的关系和他认知的“幸福”不一样。 心里酸酸涩涩,胳膊紧紧地抱着儿子,却还是不得不严厉教导:“又在街上听来的胡话?还是看了什么话本儿?” 保康不乐意,瞪大眼睛反驳:“保康没看话本儿。纳兰老师的词儿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娘娘:“……” “你纳兰老师的词儿里写的多着那。那李白大诗人还说“手可摘星辰”,手哪能真的够得到星辰?” “女子嫁人乃是为了家族和前程,就和男子上战场一样,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后小杂书少看,知道不?” 保康:“……” 保康不放弃:“知道——保康知道那些话本儿都是骗人的。师祖说没有哪家父母不希望儿子女儿婚配更好的人,可是那没有完美的吗额涅?” 亲亲额涅·皇后娘娘笑了:“你呀,年纪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保康:“……” “额涅,可是师祖说,保康将来若是娶妻,一定可以娶一个家世相当、人品端方、美丽漂亮、温柔孝顺、聪明灵慧……的。”事关人生大事,保康一脸“严肃”。 然而皇后娘娘的笑容更大。 “那当然。我们保康将来一定能娶一个十全十美的。” 保康重重点脑袋,因为额涅的回答笑得一脸“自恋”。 三岁的孩子一会儿说生死,一会儿说娶妻,在皇后娘娘的眼里都是小儿的天真之语,自顾自地乐呵着,但是保康自觉他和额涅的谈话非常严肃。 “额涅,师祖还说,先皇的一生于婚姻上很悲哀。但是先皇临终看开了。” “先皇……额涅的记忆里,很不一样,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保康觉得先皇挺好。太皇太后为何不喜欢董鄂皇后?额涅?” “……婆婆看女子,和男子看女子,不一样。保康长大就知道了。不过额涅听说,后来——关系缓和了,只是可惜……” 今儿一连被额涅两次“长大就知道了”·保康越听越糊涂:“那将来保康喜欢的美人儿,额涅喜欢吗?” 保康小着急,特担心他将来喜欢的小美人儿和他额涅闹起来;皇后娘娘反应过来,瞧着她儿子的小样子,笑得来—— “额涅保证喜欢。将来我们保康看好哪个美人儿娶哪个。” 保康嘿嘿笑:“额涅最好。” 顿了顿,又对着他额涅特不放心地说道:“保康若没有遇到喜欢的美人儿,额涅不能催婚。” “催婚”两个字咬的特清晰,皇后娘娘一开始没明白,等她琢磨明白意思后,简直哭笑不得—— 皇后娘娘一把捏住儿子的胖脸蛋儿,语气故意装作凶巴巴的:“你呀,就崩操心了,等你先长大再说。” 保康:“……” 保康在他额涅这里受到“打击”,去找他的纳兰老师诉说有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问题,哪知道他的纳兰老师,自打进了骁骑营再未回过城内,更不要说进宫了。 据他小舅舅说,他的纳兰老师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空降的总兵,毫无生疏不受之意不说,反倒如同虎归山林般得心应手。 整日里跟大营里的儿郎们混在一起行兵布阵,短短几天,已同军中弟兄混的娴熟,快活得来——全然忘却那京城的繁华与喧闹,也忘却他这个小学生。 ※※※※※※※※※※※※※※※※※※※※ 巴图鲁,勇士。巴克什,类似智者。 感谢在2020-06-09 13:38:30~2020-06-10 1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普多 20瓶;2337942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