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追妻记》 初见 “阮儿,你慢些…” “倒是哥哥你快些,再不赶紧,好位置就要被占啦。” 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动听,惹得周边行人纷纷转头看她。 阮卿今日早早收市,便拉着哥哥一起来逛花灯。小姑娘皆喜爱热闹,见什么都想去瞧上两眼,然而,她个子瘦小,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隐没进人海里。 阮景担心她走散了,便时刻紧跟着,时不时眉间微蹙,无奈苦笑。 今夜长安城最高的登月楼举行灯王赛,大家都在往登月楼的方向涌去。她嫌哥哥走得慢,索性拉起他袖摆拖着往前。 别看阮卿瘦小,力气却颇大,在拥挤的人群中左拐右绕,如游鱼般将周围的人挤开。 一刻钟后,终于来到登月楼下。 “哥哥,我们就站这儿吧。” 阮卿小脸笑意盈盈,显得很兴奋,她平日里要忙着帮父母卖花糕,或是做女红贴补家用,几乎没有空闲出来玩耍,因此,逢年过节便是她最期待的日子。 今日,她特地穿了自己最爱的衣裙,梳了时兴的发髻。小姑娘正是爱俏的年纪,她不想被人群给挤乱了,于是站在一块石头上,小手扶着摊边的柱子。 这个小摊是卖面具的,老汉见这兄妹俩男俊女俏,瞧着就招人喜欢。便笑呵呵的问道:“小女娃,要不要买面具啊,买两个,就给你们兄妹俩便宜些。” 阮卿看了一眼摊子上的面具,有狐狸状的、老鹰状的、还有兔子状的,各式各样,颜色鲜亮,图案绘得栩栩如生。她有些意动,一双大眼眨啊眨的看向哥哥。 阮景无奈,笑着伸手刮了她的鼻尖,“小人精。” 掏出银钱问她:“你要哪个?” “兔子的”,她指着最右边上面的兔子面具。 老汉笑呵呵的递给她,“真会挑,这个面具就配你这样水灵灵的小女娃。” 阮卿鲜少被人夸,抿唇羞怯含笑。她将面具接过来,自己戴上。 阮景选了个老鹰的也戴上,站在她身后护着。 一阵锣鼓敲响,灯王赛开始,巨大的花灯被小厮们抬出来展示。走马灯、圆灯、关刀灯、骰子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上面绘了美人或动物或各种花卉,还有当下才子们提的小诗。 因离得远,阮卿看不清诗句是什么,哥哥平时教过她识字,因此认得一些。单看前面的人纷纷鼓掌赞誉,想必是写得极好的。 前面雅座的人品评花灯,站在后面的平民百姓就只能看看热闹了。 半个时辰后灯王赛结束,人群开始散去,阮卿依旧站着没走,她喜欢那些花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阮景看出她不舍之意,妹妹难得有空出门,便也想让她玩得尽兴,于是拉着她往一旁的花灯摊子走去,买了一盏小兔灯给她。 阮卿十分欣喜,小脸上溢出甜甜的笑意,抱着花灯,爱不释手。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阑珊处,一个粉裙小姑娘站在小摊前,婷婷玉立。她带着一只玉兔面具,露出半边小脸白皙细嫩,头上簪了一朵绢花,唇红齿白,巧笑嫣然。 不远处,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美景。 他一袭云纹暗紫锦袍,身姿颀长,站在人群中,显得遗世独立。 只见那小姑娘一双葱白小手抱着花灯,修长的玉指沿着花灯纹路抚摸,仿佛有着令人心动的魔力,指尖所到之处,流光溢彩。 李湛看得痴了。 一旁的随从提醒道:“世子,咱们得走了,您还约了同窗呢。” 李湛回过神来,即想再看,又怕错过友人邀约,脚步踌躇不前。最终还是又瞧了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阮卿并不知晓适才有人看她,她今日得了一盏花灯十分高兴。抱着它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跟在哥哥身边往回走。 一路穿街过巷,沐浴稀疏灯火,踏着青石小路,夜风和煦温柔。 这一夜,是阮卿愉快的一夜。 这一夜,也是李湛难忘的一夜。 …… 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烈。 国子监学堂虽四面开窗,却也燥热难耐,堂内书声簌簌,窗外虫鸣声声,一切显得寂静安然。 李湛兀自杵着下巴发愣着,忽然被好友陈庞推了一下,“李湛,你发什么楞呢?夫子叫你。” “是”,他骤然回神,立马站起来。 刘夫子蹙眉看他:“你可是昨夜未睡好?老夫询问也没听见。” “学生惭愧,请先生再说一遍。” 刘夫子见他态度良好,勉强满意的抚了把胡须,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子何解?” “大学之道,旨在以德为本,推及、教化,使人人皆为有德之辈,此为人之最善矣。然,推及、教化之事需亲民而至,反之,则庸人自扰,空谈其事。此乃学生拙见。” 刘夫子点头,“是也。” 李湛坐下后,轻吐一口气,差点要被斥责,还好自己反应够快。 这个刘夫子是他们国子监闻名的铁面无私,但凡被他点名批判,则毫不顾忌你世家颜面。 李湛向来学业优异,自是不想在此事上丢脸,于是,打起精神,认真听学。 陈庞悄悄凑过来,戏谑道:“适才可是会美人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对女子开始有了朦胧的欣赏,偶尔会谈起姑娘家的事。但皆是私下里谈论,而这个陈庞是个胆大的,学堂上就敢宣之于口。这让李湛有些耳红,一半是羞赧,一半是心虚。 他适才确实是在想小姑娘。 时隔半年,上元节那个小姑娘抱花灯的一幕,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是一个少年隐秘的心事,让他甜蜜又烦恼。甜蜜的是,每次梦见这一幕,他整夜安然欣喜;烦恼的是,似乎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姑娘了。 着实可惜。 陈庞见他眼神闪烁,耳根发红,瞬时兴味十足,“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李湛不想理他,拿起书本遮住自己,说道:“看你的书去。” 陈庞乐了,又悄悄追问,“是哪家的姑娘啊?” 李湛藏了半年的心思,虽然也想跟好友分享,可这话能在学堂上说么? 自然不能。 他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别闹,下学后再叙。” 陈庞低笑一声,悻悻然坐回去。 下学后,陈庞与李湛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在路上,陈庞问道:“现在可以说说是哪家小美人了吧?” 不怪陈庞这人是非八卦,只能说美人之事发生在李湛身上太令人新奇。按晋朝习俗,男子十四便会由家中安排晓人事,而李湛如今十六了还是个童子身,虽然睿王府也安排了两个貌美的婢女给他,可被他强烈拒绝了,义正言辞道:“君子不逐声色。” 这事被众人知晓后,笑了好一阵。 好啦,才大言不惭自诩君子没两年呢,就开始“逐色”自我打脸了。 李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说不清对那个小姑娘是何种心思,可她,总是频频入他梦中扰他心神。于是,便道:“并非哪家小美人,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半年前,时至今日也不知她姓甚名谁。” 他语气中略带懊恼和遗憾,仿佛如那失恋的小郎君般。 陈庞噗呲一阵闷笑,双肩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半响才道:“这么说来,岂不就是你一人暗自单相思?还是没有主儿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闷笑。 李湛斜睨他,凉凉道:“总比某些人强,有主儿的相思却不敢表明。” 这话戳中陈庞心窝,他暗暗喜欢杨太尉家的小女儿许久了,每次故意偶遇人家也不敢表明。别看他平日里做事胆大包天,但在喜欢姑娘这一事上却畏畏缩缩,少不得被好友李湛取笑。 陈庞讪讪的摸摸鼻子,“我是看她还小,不想吓着她啊。” 李湛‘嘁’了一声,不去看他强颜挽尊的模样。 “唉,不提此事,听说今日楚宵他们在城外蹴鞠比赛,我们过去瞧瞧?”,陈庞提议道。 蹴鞠是时下年轻儿郎们最喜爱的娱乐项目。李湛也不例外,他不仅喜爱,而且还是蹴鞠高手,每年国子监的蹴鞠赛,他都能拔得头筹。 面对友人的邀请,他欣然应允。 …… 年轻的少年郎,眉目俊朗,鲜衣怒马穿街而过,如一道靓丽风景,让路人频频张望。 经过桥塘街时,骑马在前的李湛突然停下,他呆愣的看向路边一个小摊。 那小摊不甚起眼,立在街角的矮墙边,一把大伞高高撑着,旁边两座蒸炉冒着缕缕热气。一个小姑娘埋头站在摊前,她额上布满细汗,时不时抬肘擦拭,一双如寒玉般白皙细嫩的小手,飞快的翻着面前的糕饼。 她手势熟练,纤纤玉指捏住花糕,速度快而不乱,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这时,她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抬头朝他看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小姑娘睁着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背着阳光,俏生生的站在白墙之下。 李湛骤然呼吸一窒…… 原来是她。 ※※※※※※※※※※※※※※※※※※※※ 哎呀,开了新坑啦,自己很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小故事。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爱你们! 如果这本您看着不满意,可以尝试一下隔壁新文喔,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超级甜呢,文案在下方。另外,预收文《夫人,我劝你认命》也可了解下喔。 【娘子,在下有眼无珠】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嗯,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夫人,我劝你认命】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多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多年,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多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 入梦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小姑娘睁着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背着阳光,俏生生的站在白墙之下。 李湛骤然呼吸一窒…… 原来是她。 陈庞见他停下了,上前问道:“怎么了?” 良久,李湛才魂不守舍的回话:“陈庞,今日我有事,不去玩蹴鞠了。” “何事如此突然?” 陈庞见他傻愣愣的盯着一个糕饼摊子,又问道:“你想吃花糕?” 李湛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喃喃说道:“我都想。” 他想吃花糕,也想看她。 “……” 陈庞见他此时仿佛魂魄被吸走似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说李湛,你到底有何事?” 李湛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旁边有个茶楼,便说道:“我突然觉得口渴,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吧。” 于是,率先下马,往茶楼走去。 陈庞跟在他身后,一脸疑惑。 他们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碧螺春,叫上两盘糕点小食。 李湛一边喝茶,一边杵着下巴朝对面的小摊看,他神情专注,目光温柔。 陈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小摊上,一个小姑娘在卖花糕。看久了,似乎也觉得那花糕味道诱人,便吩咐随从下去买两份。 这时,李湛抢声道:“每种花糕各来一份。” 他是真想尝尝那双巧手做出来的花糕是何滋味,她做得那么认真,想必一定很美味。 阮卿正在翻刚刚蒸出炉的花糕,散散热气,以免它们黏在一起,弄花上面的图案。这些花糕上的图案皆是她自己画上去的,有花草、飞鸟、游鱼,颜色艳丽,栩栩如生。 她动作麻利,翻好一盘便放在一旁,又去给还未蒸的花糕画图。正当她埋首专注的画着时,有人来到摊前问道:“姑娘,你家的花糕请给我各装一份。” 阮卿惊讶抬头,很少遇见这样的大顾客。一共十二样花糕,每样各装一份,那就是七十二块,一下子就卖出去三笼了。 她有些开心,迅速站起来,手擦擦围兜,应道:“好勒,您稍等。” 她掀开白纱布,将花糕小心翼翼的摆放进食盒中,再用四根麻绳一捆,递给来人,脆声说道:“一共一百四十文钱。” 小厮付了银子,拿起花糕便往对面的茶楼走去,阮卿见是对面的客人买的,也顺便朝那边张望了一眼。 这时,李湛见她往这边看来,快速的抽回身子,扭头转身,心砰砰直跳。 陈庞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似发现天大的秘密般,惊奇的问道:“李湛,你莫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才买花糕的吧?” 李湛有些脸红,但他向来敢做敢认,于是,点点头。 陈庞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半响,一拍脑袋,“李湛,你相思的小美人莫不是……” 他声音太大,李湛赶紧起身用手捂住他,低声道:“是,你莫要声张。” 见他安静下来,才坐回位置,缓缓道:“我半年前在上元节见过她,那时不知她是谁,今日见到,实属惊喜,你莫大声,我一会儿着人去探探她的情况。” 他说话时,一脸难掩的爱意,即惊喜又羞涩。 花糕摆上桌时,两人迫不及待挨个尝了过去。陈庞吃了两个,觉得还好,没有甚特别之处,与他家的厨娘子手艺比起来,也就好一点点。 而李湛却不同,每尝一块,便点头称赞一番,仿佛吃的是人间美味。 陈庞好笑,打趣道:“何至于如此夸张?不就是几块糕点么。” 李湛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懂。” 这些可是那双手亲自做的,自然好吃。 陈庞确实不懂,看着他如此陶醉的表情,觉得好笑。这位睿王世子平日里端着一派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如今陷入男女情爱中,竟也不能免俗,吃块糕点也能吃出情人西施来。 花糕太多,两人吃不完,赏给下人,李湛又舍不得,于是吩咐打包带回去,晚上他继续吃。 不久后,对面小摊又来了一位妇人,那妇人正与小姑娘聊天。 此妇人正是阮卿的母亲吴氏,桥塘街的邻居们皆称她为吴大娘子,吴氏与丈夫在这条街上卖花糕已经十二年了。街坊邻居互相熟悉,糕点做得也好吃,这些年来生意还不错。她的女儿阮卿也乖巧知礼,深得大家的喜欢。 吴大娘子今日去西市称了几斤猪肉,她拿出一块半肥半瘦的递给阮卿,道:“阮儿,你先家去吧,顺便把这个给王大娘送去。” 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吴大娘子过来接手摊位,便让阮卿回家去做饭。回去的路上会经过王大娘家,就在胡同口,王大娘腿脚不好,通常会顺便给她带些东西。 阮卿跟王大娘也很熟,说起来,两家关系颇为亲密,王大娘是长安本土人士,从小就居住在这里。十二年前,阮家搬来长安时,人生地不熟,还是王大娘热情的给她们许多帮助,这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后来,十年前王大娘的男人死了后,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艰难,阮家也时常照拂她们娘俩。直至四年前,王大娘的儿子王顾知去参军,每年给她稍了月利银钱,日子才宽裕些。 王大娘的儿子王顾知,比阮卿大四岁,今年十七,算是阮氏夫妇看着长大的,他为人赤城正派,老实勤奋,模样也长得好,实属难得的好儿郎。又是与阮卿一起长大,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因此,两家也暗自有意结亲,只等王顾知今年回乡探亲,便提亲事。 对于父母的安排,阮卿也知晓,她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从她晓事起,便一心倾慕王顾知,两人也互相有意,私底下便已互赠信物,私定终身。 她早已将王大娘看做未来的婆婆,因此,帮王大娘做事非常热情积极。平日里也常常帮她做些缝补衣物之类的活儿。 她来到胡同口,敲门:“大娘在吗?我是阮卿。” 片刻后,王大娘开门,见到她喜笑颜开,“阮儿过来啦,快进来。” 她接过猪肉,拉着阮卿往堂屋里去,阮卿不让她忙,抢过猪肉跑进厨房放在灶台上,又出来说道:“大娘今日腿好些没?顾知哥哥不在,您有啥重活叫我哥哥来帮忙,别自己累着。” 平日劈柴打水皆是由阮景阮卿兄妹俩帮着做,这会儿,阮卿在水井边打水,将厨房水缸灌满。 王大娘见她做事麻利,心中欢喜,但又舍不得她辛苦,便拉她回堂屋,“水还够用,你无需操心,大娘做了些吃食,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王大娘有一双巧手,小食做得甚好,以前腿脚还利索时,便也常做拿去阮家摊子上卖,如今腿脚不便,偶尔只能做些自己吃。 她拿了一个大碗出来,“这些你吃着,厨下还有,回头给你爹娘也带些去尝尝。” “好勒。” 阮卿也不客气,拿起碗就吃起来。她吃东西秀秀气气,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配上她这副清水芙蓉的面庞,气质神韵像个大家闺秀似的,让人看着养眼。 阮卿吃完也不久留,她还要回去做晚饭,于是告辞了王大娘便匆匆回家。 …… 茶楼对面的李湛,见小姑娘走了许久也没再回来,颇为失落,叹了口气,便与陈庞打马回府了。 夜色朦胧,院中的树木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晚风习习,吹开了帷幔,落进点点星光。 小姑娘站在花灯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花灯吗?” 她声音轻柔,眸色绵绵,双手高高的举着一盏兔儿灯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不小心触碰到那双柔荑,白皙修长,嫩滑如玉,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他将手覆上去,轻轻抚摸,柔软温润,流连忘返。 忍不住,又将人拉进怀中,捏着她的手,俯首挨个亲吻。 花灯掉落在地上,瞬间天地昏暗,只有月光照亮了她,她喃喃说着些什么,他附耳过去仔细听: “花糕好吃吗?” 好吃…… 如她一样好吃。 他们仿佛身在一只小船上,湖水轻轻荡漾,小船儿也跟着轻轻摇晃,他随着那双巧手翻飞着,漫天星辰闪烁在头顶,湖水轻柔的漫过他,令他快要窒息。 他握着她的手,期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忽然嫣然一笑,红唇轻启:“喜欢吗?” 喜欢…… 然而他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忽然一阵风浪打来,他脑中白茫茫一片,骤然清醒。 李湛睁开眼,额头布满细汗,身下一股清凉濡湿之感传来。 他颓然的倒在床上,羞耻又狼狈,望着窗外的月色,久久不能阖眼。 ※※※※※※※※※※※※※※※※※※※※ 这是一个纯情的男主,但也是一个凶猛的小狼狗,目前只敢在梦中那个一下,等日后尝到些甜头了,他内心深处的狼~性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哈哈哈哈 我感觉自己好恶趣味啊。 另外,预收文【王爷要我负责】可以了解下喔 又名【七王爷绯闻二三事】【听说咱俩有私情】 这几日,长安城有些热闹...... 到处都在传七王爷的绯闻: “听说他与墨轩阁的纪姑娘有私情呢,有人亲眼看见纪姑娘去王府找他,还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才出来。” “那个纪姑娘一介商女,也不知道咱们风光霁月的七王爷看上了她什么。” “七王爷不是不近女色么?都二十好几了,府中连个婢女都没有呢。” “嗨呀......谁知道呢,听说是那个商女主动缠上去的,呸!不要脸!” 众人七嘴八舌,总之,长安城贵女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某日,夜黑风高,七王爷将纪姝堵在巷子口,“听说咱俩有私情?是你放出去的风声?为了得到本王就这样不择手段?呵......可恶的女人!” 纪姝:“......” 王爷您是得了癔症?像您这种冷血无情、自傲又自恋的男人,我真没兴趣。 又一日,七王爷将刚相亲回来的纪姝堵在马车里,“不是说暗恋本王么?怎么又去勾搭别的男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纪姝:“......” 您是官,我是民,惹不起,我忍! 再一日,七王爷将纪姝堵在闺房,“传言都传了那么久了,你就不打算给本王个交代?” 纪姝:“......什么交代?” “本王名誉有损,你要负责!” 这是一个冷酷傲娇又自恋的男主不断自我打脸的故事。 看文指南:一对一,双c,小甜文。 女主是古代版自主创业的小富婆一枚。 愧疚 翌日。 晨光微晰,东方泛起点点鱼肚白,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晋朝的学子们卯时便要早起入学。 李湛刚下马车,便看见陈庞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向他招手,嘴上还叼着半个包子。 他狐疑走过去:“你这是作甚?” 陈庞将嘴边的包子狼吞虎咽之后,才道:“唉,我倒霉的日子要来了,舅舅回来了。” 李湛了然,陈庞的舅舅是国子监专门讲学《礼记》的夫子,平日里对陈庞管教甚为严厉。两月前因有事去了趟老宅,如今回了长安,看来,陈庞日后又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他幸灾乐祸的拍拍他肩膀,道:“仁兄多保重。” 陈庞叹气,“日后课业多借我抄抄吧。” 李湛点头,拉他进门,“快些,讲学时辰要到了。” 陈庞怕遇见舅舅,便猫着腰躲他身后,拉着他拐小路往学堂跑去。 李湛今日心不在焉,确切的讲,是完全没有心思听学。他杵着下巴,想着昨夜的事,时不时微微叹气。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以前也出现过梦遗之事,可那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可昨日……竟然梦见了她。 而且,他们还那样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那样的梦,觉得自己变坏了。 第一堂讲学结束后,李湛和陈庞两人在廊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话题又扯到了昨日的事情上。 陈庞问:“那个小姑娘的消息你探到了没?” 李湛点头,“探是探到了,只是……” 只是觉得对不住她。 他想起梦中之事,便觉得难堪,犹豫片刻后,试探问道:“陈庞,你是否曾梦见过女人?” “啊?那个…小时候梦见我娘算不算?” “……” “我指的是姑娘家”,李湛扶额。 陈庞嘿嘿一笑,“有时候会梦见杨映蓉”。 杨映蓉就是杨太尉家的小女儿,是陈庞暗中喜欢的姑娘。 李湛深呼一口气,再次追问道:“那有没有在梦中那个?” “……哪个?” 陈庞一时不明何意,但看他神神秘秘意有所指,顿时反应过来,虽然平时私底下看过小人书,也偶尔想起杨映蓉,可梦里是绝对不会想那事的。他脸色涨红,吞吞吐吐道:“怎、怎会?她才多大啊,我要是那样…岂不是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 陈庞的答案让他瞬间唾弃自己,正如他所言,那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他就…… 枉他自诩正人君子,可连陈庞都不曾做过的事,他却偷偷做了,实在觉得愧对圣贤。 陈庞见他脸色一阵愧疚一阵懊恼,便问道:“你莫不是,梦见和小姑娘那个了吧?” 李湛实在没脸见人,他羞愤欲死,气咻咻道:“莫要胡言。” 他虽不承认,却也不否认,陈庞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们李世子向来君子不逐声色,我懂。” 他这话说得很有深意,李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瞪他一眼,威胁道:“看来你课业是不想抄了。” “哎,别别别……你当我胡说八道。” 陈庞被戳中软肋,瞬间投降。 …… 李湛一整日忧心忡忡,下学后,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 傍晚,春辉堂的小厮来请他过去用饭,祖母喜静,不愿被过多打扰,只每月逢十,他便去陪祖母用饭。 李湛洗把脸,一路脚步沉重,穿过花园回廊,无心欣赏花红柳绿,入得春辉堂院内,才努力扯出些笑容。 睿王府老夫人,已是古稀之年,平日里吃斋念佛,甚少出门,最喜欢的便是与她这个孙儿逗趣。见他来,一脸菊花盛开,笑道:“乖孙儿来啦,今日学业可还轻松?” 她这个孙儿从小聪明好学,学业优异,又乖巧孝顺,从不让人操心。如今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她也总是劝他莫要太辛苦,依她们家这样的门楣,无需考科举,封荫入仕便是。更何况睿王府只他一个独苗苗,睿王爵位迟早也是要传给他的,她实在不忍孙儿如此辛苦劳累。 于是,老夫人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亲自给他盛了碗汤,目光慈祥。 李湛在祖母面前向来乖顺,“祖母不必忧心,孙儿学业不多,累不着。” 他接过汤碗,小口喝尽。突然不自主的叹了口气,刚才入院扯出的笑容也不见了,此时,便是一副愁苦的神情。 祖母是他最亲近的人,在祖母面前,他总是藏不住事。 老夫人见他小小人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疼道:“莫不是在学堂遇着了难事?” 李湛摇摇头,“不是学堂的事。” “那又为何叹气?” 李湛想同祖母诉说,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他思忖半响,挥退厅内的丫鬟,才鼓起勇气说道:“祖母,我……昨夜梦见了姑娘,还……” 他神色为难,不知如何说下去。 可这时,老夫人却突然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嗨哟,我的乖孙儿长大啦。” 李湛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可,孙儿觉得这并非君子所为,实在惭愧不已。” 老夫人伸手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孙儿有所不知,男子长到这个年纪皆会这样,如饿了便要吃饭一般,这是人之常情,无关君子道德。” “真的?可我的同窗陈庞就没有这样啊。” “你怎知他没有?许是人家不好意思说罢了。我实在告诉你,当年你爹才十四岁,每月都要梦好几次呢。” 此话一出,李湛震惊了。 他爹也这样?而且还只是十四岁就…… 他有些不敢相信,爹爹在他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存在,从小便是他学习的榜样。 睿王年轻时才学渊博,文武双全,十八岁便以一篇“长歌赋”名满长安。二十岁时跟随老靖国公征战沙场,且在池州一役以两万兵力以少胜多,此役被誉为晋国几十年来最精彩的一役。从此一战成名,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睿王一跃成为全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闺中情郎。当年,李湛的母亲宋氏,也是力排万难,打败众多竞争对手,才一举拿下了睿王。 这事,李湛还是听她娘说的,至于他娘是怎么拿下他爹的,她没说,只是脸红红的让他别问,而他爹则是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 如今听完他祖母一番话,睿王曾经威风凛凛、高大伟岸的形象骤然坍塌。 以致于后来,李湛见到他爹,总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弄得睿王莫名其妙。 ****** 得了祖母的安慰,又有睿王的‘前车之鉴’,李湛总算对此事不再耿耿于怀,又恢复了正常的学堂生活。 最初,他因内心愧疚不敢去见阮卿,可忍了几日后就坐不住了。 这日,他下学后,拒绝了楚宵的邀约,独自一人带着小厮骑马来到桥塘街,还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阮卿并不知晓有人偷窥她,她熟练的翻着花糕,又在一旁摆上几个小蝶,调好颜色。今日她比较忙,原因是街口刘屠户的儿子要娶媳妇,向她家定了五十盒花糕,她今日就得蒸出来给他送去。 于是,调好颜色好后,她自顾坐下来给花糕画花样。 她画得认真,对面的李湛也看得认真。 只见她那双小手,捏着一根细细的毛笔,在花糕上缓缓移动。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樱桃小口微张,十分专注的模样。 他想,她在画什么呢?前几日他吃过她画的花糕,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不知为何,此刻,他内心莫名生出一股自豪,觉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聪明能干,心灵手巧。 看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饿了,让小厮去买两份,转念一想,又补充嘱咐多买几份。他要带回去给她祖母和阿娘也尝尝。 看见上次的那个小厮又来买花糕,阮卿很高兴,主动问道:“请问客人今日要买多少?” “我家主人喜欢吃,照旧各来一份吧。” 阮卿疑惑,又是各来一份,真的吃得完吗? 不过她是卖花糕点的,客人能否吃完就不在考虑范围了。她擦擦手,将花糕装进盒子里,捆好后递给他,这人很有礼貌,拿了花糕还向她道谢,便径直往茶楼走去。 阮卿有些好奇,不知是谁家奴仆,如此彬彬有礼,还爱吃她家的花糕,她往茶楼那边望去。又看见上次坐在窗边的少年,今日他侧着身子,手里拿一个彩花茶杯慢慢旋转着,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这个少年侧脸真好看,鼻梁高挺,轮廓俊朗,皮肤白皙,剑眉斜飞入鬓,发髻一丝不苟,一袭暗红锦袍,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贵气。 阮卿打量了两眼,又继续低头作画。 李湛适才见她抬眼望来,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这次,他没有躲,只是转过头假装喝茶。他余光瞥见她看了他许久,心里暗自欢喜,隐隐生起一股甜蜜。 她应该会喜欢他吧? 他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各种夸赞声中长大,什么眉目俊朗、年少聪慧、龙姿凤采…… 以前听着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便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这么优秀,她一定会喜欢他的! ※※※※※※※※※※※※※※※※※※※※ 男主是个纯情又自恋的小狼狗。 回忆 刘屠户家有喜事,吴氏从早上过去帮忙,一直到现在日落,总算得空回来接手摊子。她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花生糖递给阮卿,“阮儿也来沾沾喜气。” 这喜糖做的小巧精致,阮卿捧手接过,拿了一颗剥开含在嘴里,笑盈盈道:“我一会儿回去给王大娘和罗姐姐也分些。” 拢共就没多少颗,却还要分给别人,吴氏虚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心肠这么好,不知日后谁有福啊。” 其实吴氏自己心中是有眉目的,她一边将蒸笼里的花糕拿出来,一边有意无意的对阮卿说道:“再过不久,你王大娘家的儿子也要回来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甚子模样了哟。”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有些发愣,便暗自好笑。 王顾知十三岁便去参军,晃眼过去,已经四年,如今再回来,恐怕已经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届时,两个小儿女若是有意,便也可提前定亲,等女儿及笄后再完婚。王家小子她是极为满意的,与自己的女儿也登对。 吴氏想着想着,一时间又感叹,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女儿也要准备嫁人了。 阮卿在一旁愣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欢喜,她脸颊微红,埋头干活,以此来缓解脸上的热度。过来好一会儿,才撂下手中的笔,说道:“娘,我画好了,先家去做饭了。” 也不等吴氏回应,扭头便害羞着跑了。 …… 阮卿回到家,坐在葡萄架下发愣了许久,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 这是那个人走之前送给她的。 那时,他抚着她的长发,眉眼温柔,对她道:“阮儿,等我回来。” 那时,她还小,不知他是何意,只傻傻的应着,“我会等着顾知哥哥的。” 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卿想着想着,脸上又热了起来,她看着手中的木簪,普通的一根白木,一朵花藤蜿蜒而上,最后在顶端结出一朵小花。做工略显粗糙,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当时雕刻木簪的样子,额头微汗,嘴角噙笑,温柔又专注。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对她有了隐秘的心思。也许,是小时候在河边一起玩耍,她摔倒在地,他赤着脚将她背回家;也许,是她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看元宵灯火,他在人群中紧紧牵着她的手,指她看天上的烟花。 他在她面前总是笑得温柔,对她百依百顺。 而她呢?是从何时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的?或许是后来的书信吧,他每回稍月利银钱回家时,总是给她一封简短的书信,不厌其烦的问她长大了没有。又或许,是从长辈们打趣的眼神中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她们说,长大了就嫁给顾知做媳妇儿吧?你看他每回稍信来都惦记着你呢。 最开始她不知嫁人何意,后来打趣多了,也开始脸红了,渐渐的,就在想,以后嫁给顾知哥哥也不错啊。 于是,她盼着盼着,四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是隔壁的罗姐姐。 “阿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卿轻拍着胸脯平复惊吓,脸红红的,“没呢,就想些杂事。” 罗予彤才不信她,与她认识这么久,知她肯定在想她的顾知哥哥了,于是打趣道:“王顾知要是知晓你说他是杂事,会不会….哎呀,我就这么说说呀..哈哈”。 阮卿没等她说完,伸手过去掐她软肉,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阮卿问道:“姐姐这会儿不用做晚饭么?” 罗予彤叹气,“唉,我爹又喝醉了,刚回便睡了,今晚就我一人吃饭,我一会儿随意做些就好。我这会儿过来,是想托你明日帮我把绣好的巾帕带去给陆掌柜,我明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俩人平日里会绣些巾帕、荷包等女儿家的物件拿去翠轩阁卖,每个月定好数量,绣好了直接拿过去结算银钱。 阮卿点头道:“姐姐明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罗予彤眸色暗淡下来,“我爹今日估计是醉酒与人闹事了,他腿受了伤,我明日要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 听得此,阮卿沉默。 罗予彤的爹,是桥塘街远近闻名的胡混子,曾经是个秀才,后来屡试不中,意志消沉。再后来罗予彤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开始酗酒好赌,这么多年了,早把那点稀薄的家财挥霍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罗予彤自己在外接些绣活干,父女俩估计早就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了。 说起来,还亏得罗予彤自己争气,不仅坚强乐观,待人也诚实有礼,街坊领居们也喜欢她,平日里谁家有什么好活儿也乐意给她介绍。 阮卿见她手腕处有淤青,便担忧的问道:“你爹又打你了?” 罗予彤笑笑,放下袖子,“无事,我回头擦些药就好了。” 罗予彤的爹喝酒后就喜欢打人,这些年她没少被挨打。小时候还见过她自己默默哭泣,后来长大了,她再也没哭过。 阮卿担忧道:“罗姐姐,你今年也及笄了,可有想过以后怎么过?” 阮卿想着,罗姐姐如果快些嫁人或许会好些,只需偶尔来看看她爹就好,不用整日住在一起被她爹折磨。 阮卿这话一问,罗予彤便想起了那个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曾将她的世界照亮。 她已经等了许久,他说中举之后便会请媒人上门提亲,若是今年顺利,也该快了。 想到此,她内心甜蜜,看向阮卿的目光更加怜爱柔和,“阿阮无需担忧我,姐姐自有打算。好了,我要回去了,你赶紧做饭吧,一会儿你阿娘也该回来了。” …… 李湛回到睿王府,已是傍晚,他刚跨进随风苑,便有两位貌美的婢女迎了上来,“奴婢兰溪(兰芷)见过世子。” “…….” 李湛回头看向随从陆安,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安在一旁紧张得冒汗,他家世子爷院子里除了烧水婆子,向来没有姑娘的,今日不知何情况,突然冒出来两个,还如此妖娆妩媚。 他看向这两个女子,问道:“你们为何会在世子院子?” 那个叫兰溪的回道:“回世子爷,是王妃吩咐奴婢们过来伺候您的。” 她说话娇娇柔柔,把“伺候”两个字咬得极为暧昧。 李湛扶额,想必是他之前梦见姑娘的事,被他娘知晓了,这才特地送人过来。 他挥手让两位婢女退下,“我这儿无需人伺候,你们走吧。” 听得此,兰溪兰芷赶紧跪下,纷纷哭诉,“世子爷若是不要我们,那我们只有被逐出府的命了,届时又不知会被卖到何处,还请世子爷怜惜奴婢们吧。” 两人在他面前抽抽噎噎,声泪俱下。 李湛见不得姑娘家哭,无奈道:“你们先等着”,然后转身往正院而去。 睿王妃宋氏得知儿子过来,也猜出是为何事而来。 李湛一进门,她便笑着道:“湛儿如此急切,莫不是为那两个婢女之事?” 李湛上前行礼,“娘,儿子说过不需要婢女伺候啊。” “你是说过,可那是以前了,如今你已长大,是该晓事了。” “娘,儿子真不用。” “真不用?”睿王妃宋氏噙着笑意,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他,“那日后再梦见姑娘了怎么办?” “……” 面对宋氏的打趣,李湛瞬间脸色涨红。这事他可以跟祖母毫不避讳的说,可在他娘面前,被这么明晃晃的宣之于口,实在令他有些难堪。 他红着脸低声道:“儿子也不是经常这样。” 见他一脸羞赧,宋氏噗呲一声笑出来,“湛儿无需不好意思,你如今十六,过完今年也可以议亲了,提前晓事对你有好处。” 李湛还是不想要那两个婢女,“母亲就容儿子自己做主吧,一会儿我叫人把人送回来,你也别将人发卖了,那两个婢女这会儿还在哭泣担忧这事呢。” 见儿子执意不要,宋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跟你父王一点也不像。” 李湛心想,不像才好,他才不要一个月梦好几回那种事,多羞耻呐! 但想到适才他娘说议亲的事,便开口道:“娘,明年我也不急着议亲,儿子想再等两年。” 那小姑娘现在才十三呢,两年后她才能嫁人。 可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姑娘家不像儿郎,许多人便已经早早定亲了,那她定亲了没?哎呀,这事当时怎么没打听清楚呢。 他突然有些焦急起来,想着明日就派人去打探。 他可得先把人盯住了,等她及笄就娶她回来。 ※※※※※※※※※※※※※※※※※※※※ 人家小姑娘才十三岁,男主这个小坏蛋就开始打她主意了。 遇贼 阮氏夫妇每日寅时就要出去摆摊,因此,每日的早饭皆是由阮卿送。 初夏清晨的风清凉温柔,穿过胡同小巷,没入白墙青瓦间。 阮卿提着食盒走在干净的青石小路上,偶尔跟路过的邻居们打招呼,她笑容甜美,眼睛弯弯,浅色百花麻布罗裙行走间轻轻飘扬,在寂静的小巷中形成一道漂亮的风景。 来到桥塘街,大大小小的商贩已经开始撑起了摊子,人们三三两两忙碌着。阮爹早已经将一天要用的面团和好,他一会儿还要去醉仙楼做工。看见女儿过来,便先在小桌边坐下,拿出两个白瓷碗准备吃早饭。 “爹,我今日做了肉粥,一会儿多喝两碗再走。” “好,好。孩子她娘,别忙了,过来坐下吃早饭。”阮爹今年四十,因常年干活身体壮实,脸上虽留下了岁月辛劳的痕迹,但从那双浓眉大眼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俊朗的小伙子。阮景就很得他真传,在桥塘街这一带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英俊儿郎,许多小姑娘偷偷喜欢他。 阮卿从她娘手中接过蒸笼,系上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有个声音传来:“吴大娘子,今日早饭忒香啦,阿阮真是个手巧的孩子。” 吴氏笑着应道:“可不,骆婶子吃了没?一起吧。” “不了,我还得去西市一趟哩,昨夜一整宿没睡好,一会儿还得赶回去补个回笼觉。” “咋地没睡好,你家娃子又吵你了?” 话头一开,骆婶子就刹不住了,撇撇嘴低声说道:“还不是我隔壁那刘麻子的媳妇,大半夜的哭嚎她闺女命不好,扯着刘麻子臭骂呢。” “她闺女不是嫁了安和街上的张侍郎么,怎会命不好?” “哪是嫁啊,是去做妾了。”骆婶子提到这事就颇为嫌弃。 这年头,给人做妾那就是个玩意儿,连穷苦人家也不耻这事,家里有疼爱闺女的,皆是宁愿做穷□□,也不让她去做贵家妾。 吴氏之前还真不晓得这事,“听说刘麻子的闺女脾气是个倔的,怎会同意去做妾了呢?” “她哪里同意?是被人骗啦,那个张侍郎看着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之前对她百般讨好,我还常常见他出入刘麻子家,今日送布匹,明日送米粮的,哄得一家人乐呵呵。刘家闺女嫁过去之前,说是家里干净,无妻无妾。可没过半年,那张侍郎的母亲和妻子从老家回来了,大闹了一场。她们之前也无媒无聘的,去官府也不顶事,这不,便成了妾了。” “啧啧,这都什么事啊,所以说,嫁人还是门当户对的好,硬是要攀高枝,也没那个能耐不是。” 骆婶子点点头赞同,也纷纷惋惜,“可惜刘麻子家的闺女了。” 阮卿在一旁听得仔细,刘麻子家那姑娘她去年还见过一次,性格豪爽,活泼伶俐,待人也热情。唉 ,确实可惜了。 等骆婶子走后,吴氏也喝完了粥,过来帮忙阮卿,“阮儿,下午你去翠轩阁的时候,顺便去扯两匹布,你和你哥也需要做身新衣裳了,尤其是你,别怕花钱,管好看的扯就行。” 小姑娘皆爱俏,听到可以扯布做衣裳,阮卿欣喜,轻轻点头。她确实很久没做新衣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顾知哥哥要回来,她也想穿好看了见他。 …… 吃过午饭,阮卿将绣品用青布包好,准备去翠仙阁。从桥塘街去翠仙阁,要经过西市清阳街,走两刻钟便到。 路过清阳街时,行人纷纷被赶至两旁,有许多人在挤挤攘攘张望。阮卿人小,她不明白发生何事,也挤过去看。便见街角胡同口处停了几辆华贵的马车,琉璃轩盖,红木车沿雕刻精致。 这时,听得旁边人感叹,“啧啧…这是睿王府的马车啊,不知里头是何人。” 另一人接道,“听说是恭太妃和睿王妃呢,你说这些贵人平日里几乎不来咱们西市的,怎的今日就来了?” “恭太妃礼佛,今日是来咱们这玉皇庙捐香油钱的。” “啧啧….,那得多少香油钱呐,听说这些贵人们出手阔绰,随便一顿饭就是咱们老百姓一年的嚼口了。” “恐怕不止哩,这睿王府是何等人家,我有个老乡,他侄女便是在睿王府当差,还是三等丫鬟呢,穿的尽是绫罗绸缎,出门也跟个大户人家小姐似的。” 此话一落,又是一阵咂舌声。 睿王府,阮卿也听说过,长安城第一勋贵世家,睿王乃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弟,虽说皇上从小便被当今太后抱去抚养,可兄弟两人情感却十分深厚。睿王成亲建府之后,便将生母恭太妃接出宫颐养天年,而且娶的王妃也是老靖国公的嫡女宋氏。老靖国公虽已致仕,可当年也是随着先帝一起征战的开国功臣,至今满门荣耀。听闻睿王府世子也是秉承了其父之优良,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才学渊博。 阮卿知晓这些也不奇怪,这不是秘事,长安城人人皆知。有些粗汉爷们儿干完活,就喜欢蹲在街角凉亭里,一边抽旱烟一边聊些权贵们的事,仿佛谁知晓得多就格外有脸面些。 她见这条街被堵着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过去,便绕道去翠轩阁,今日她想早早交了绣品,然后去扯布回家做衣裳。 …… 翠轩阁的陆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待人和气,最是喜欢她这种秀秀气气的小姑娘,见她来,笑着招呼,“阮姑娘来啦,今儿先坐一会,我忙完有些事与你说。” 阮卿乖巧应道:“好勒。”然后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 有小娘子给她倒了杯茶水,她捧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眼睛悄悄留意着进出的贵客们。来这里的客人皆是世家贵妇人,或挑选首饰,或挑选绣品。翠轩阁的物品来自四面八方,琳琅满目,是西市这一带出了名的,许多住在东市的贵人们也会慕名来这里选买。 她也是机缘巧合在两年前陪母亲去寿安寺上香时,路上碰见陆掌柜,当时陆掌柜捡到了她绣的巾帕,便问起此事,得知是她绣的,便当场询问她是否愿意合作。于是,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据陆掌柜说,她的绣品在这里很受欢迎,有多少就卖多少,但由于她自己每月能绣出来的数量有限,因此更是弥足珍贵。 这件事,也让阮卿暗暗觉得自豪。 不一会儿,陆掌柜忙完了,坐到她身边,问道,“前几日,有位贵人看中了你描的花样子,便想请你上门去帮她描一些,托我问问你可愿意?” 阮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她从未去过贵人府上,也没有与贵人打过交道,不免有些紧张,不知该不该应承下来。 看出她的顾虑,陆掌柜笑着拉过她的手道:“你也无需担忧,这位贵人也是咱们的老客户了,为人极其厚道亲和,你只需回答愿不愿,若愿意,五日后,你来这里,我安排人送你过去。这贵人出手大方,你此次去,没准还会得赏钱呢。” 听得此,阮卿有些意动,犹豫了会儿,便点头应了。 陆掌柜很是高兴,便嘱咐道:“行,我今儿便给贵人回话,届时你也不必紧张,平日里怎样便还怎样,你是个知礼的孩子,会招人喜欢的。” “那先谢过陆掌柜了,届时得了赏钱,我给您买酥饼吃。” 陆掌柜爱吃酥饼,阮卿嘴巴甜会说话,陆掌柜听了,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我就这点爱好,你这小人儿也来打趣。” 阮卿告辞了陆掌柜后,便揣着得到的银钱荷包出了翠轩阁大门。 不远处街边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其中一个指着她说道:“看见那姑娘手里的荷包没,这么鼓,估计银钱不少,咱们跟上去。” 另一个点头,却有些顾虑,“头儿,这里人这么多,巡逻士兵刚过去呢,不怕被抓了?” “胆小吃不着肉包子,你要是怕,就继续回柳河街去混,那里尽是穷人,能偷着什么?” 这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今日是他们第一次来这条街混,不想,却逮着个小姑娘,看来还是只肥羊,便鼓起勇气跟上去。 阮卿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待宰的小肥羊。她心情愉悦,步履欢快,心中想着时兴的衣裳花样子。 然而,才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便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拖进巷子里,那人把她推倒在青石板台阶上,另一人抢了她手中的荷包,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不见了。 她怔忪了两息,便惊呼起来,“我的荷包…” 快速爬起,欲追上去,然而适才被人一推,脚腕受了伤,她忍着疼痛托着步子走出小巷,见那两人堪堪跑进人群,便指着他们急切的大喊:“抓贼啊!他们偷了我荷包!” 她欲跑上前去,然而才跑了两步便扑倒在地,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路上的行人见她大喊,也开始注意到逃跑的那两个人,便跟着喊起来,“抓贼!抓住他们!” 不一会儿,街道上乱了起来,侠义心肠的路人朝那两个人追了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天气炎热,阮卿坐在街旁焦急的等着,她额头上布满细汗,垂头丧气。荷包里不仅有她的银子,还有罗姐姐的呢,要是银子没了,罗姐姐这个月生活就没着落了。而且,家里每个月卖花糕的银钱皆是要供哥哥上学,平日里的花销便就指望她卖绣品。 这下,全被人偷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正想着该去何处找银钱补给罗姐姐,余光瞥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手上还拿着她适才丢失的荷包。 一个好听的声音温柔的响起:“这是你的吗?” ※※※※※※※※※※※※※※※※※※※※ 啊啊啊啊,男女主要正式见面了,好激动。 相见 阮卿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只见眼前的少年眉目俊郎,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他身姿颀长,微微弯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少年正是李湛,他今日下学本欲去见她,可没想到在这里便已经遇上。适才她在街上摔倒的一幕,他老远就看见了,听到有人喊抓贼,让侍卫去帮忙。 见她不说话,便再次出声问道:“这是你的吗?” 阮卿轻轻点头,接过荷包,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时,面前的少年笑意更浓了,有些腼腆的说道:“你不用客气。” 这是李湛第一次跟她说话,心里有些紧张又兴奋,心心恋恋的小姑娘此刻就在眼前,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见她右手一直按着脚踝,问道:“你….受伤了?” 阮卿再一次轻轻点头。 她乖巧柔净,小小人儿坐在那里如一只小兔子,我见犹怜。 李湛便是这样觉得的,“让我看看?” 阮卿已经十三岁了,虽未及笄,但也算是半大的姑娘家,她的脚怎么好让外男瞧见呢。于是,摇头不愿。 李湛知她有所顾虑,可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私心里便已经将她当成亲密之人,他试图说服她,“可你这样,也不能走了,要一直这样坐着吗?我只看看脚踝处,其他地方不看的。” 他说得直接,阮卿有些脸红,可他又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这样一直坐着不是办法,若是…若是他真的能看好,或许….也行吧。 犹豫片刻后,她轻轻点头,便掀开裤脚,将脚踝露出,白生生的小脚一处,擦伤的痕迹明显,有几处皮肉鲜红,触目惊心。 李湛心疼得蹙眉,他让陆安速速去马车上取药膏。 这时,阮卿也抬头看去,一眼便认出这个小厮,不正是之前来买了两次花糕的那位?看来,眼前这个少年便是他的主人。难怪她往茶楼看去,总是见一个少年坐在那里,原来就是他。 知晓眼前这位少年爱吃她家的花糕,今日又帮她夺回荷包,瞬时,阮卿对他的印象极好,心里那点戒备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陆安将药膏取来,递给李湛。 李湛蹲在她身边,先从怀中取出一张洁白的巾帕,仔细将她脚踝处的血迹擦去,又用手指沾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少年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打上一层阴影。药膏清凉,他手指温热,力度也恰到好处。 一会儿,阮卿的疼痛似乎缓解了许多。 涂抹好后,他用巾帕将伤口包扎起来,抬头看她,“觉着好些了吗?” 阮卿点头。 “能站起来吗?” 李湛欲扶她,然而,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妥,便又收回去。 阮卿撑起身子,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发现确实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有些轻微的疼痛,走得很慢。 见她如此情况,李湛又道:“姑娘若是不介意,我让人送你家去如何?我的马车就在附近。” 阮卿怎敢冒然坐陌生男子的马车,于是摇头拒绝了,“今日多谢公子,不敢再麻烦您,我家不远,走回去便好。” 哪里不远?离这还有好几条街呢,走回去得半个时辰,但李湛也不好说什么。 阮卿再次向他行礼道谢之后,便自己一深一浅的慢慢走了。 她走得有些吃力,加上天气炎热,全身汗淋淋,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脖颈处,时不时抬手擦汗。 过了许久,她发现那个少年还跟着她,也许是担心她路上再遇危险,也许是担心她脚伤。她想,这人心肠真好。 不过这么被个男子跟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想快点走回家,但又使不出劲,心里一着急,汗便更多了。 真折磨人! 前面的小姑娘慢慢走着,李湛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也没坐马车,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盯着她身影,见她走得吃力,很想上去扶她,又怕她觉得唐突。 心里也很折磨! 于是,西市的街上便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小姑娘在前面慢慢走,后头跟着一个贵气的少年郎,再后面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几个侍卫,一群人乌龟似的在街上缓慢移动。有不知情的开始张望,互相询问发生了何事,众人纷纷摇头,不清楚,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就是了。 终于,在众人的“瞩目”下,阮卿走到了桥塘街口,她如释重负般。那个少年跟了一路,她如芒在背,又不好意思赶人。 见他还想跟着,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今日谢谢你,我已经到家了。”你就别跟着了,这里到处是认识的街坊邻居,她可不想引来大家注意。 李湛也明白她何意,之前心疼她走得辛苦,可这会儿又觉得路再远些就好了,他真想就这么一直跟到天荒地老。 这时,他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这个送给你,记得每日早晚抹一遍,应该很快能好。” 阮卿觉得人家已经做得够多,再要他的药膏就不像话了,便拒绝不收。 可少年又说道:“药膏开了之后就需要尽快用完,不然会失了药效,你若不要,这会儿我也用不上,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一说,便让阮卿没法拒绝了,她也不想浪费东西。心想,那就拿着吧,日后他再来买花糕,就算他便宜些。 于是,伸手接过。然而,葱白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掌心,李湛心脏骤然一颤,差点就要弄掉药膏。 他耳尖发红,神色羞赧,不等她再次道谢,便转身落荒而逃。 …… 阮卿回到家之后,已是日落西山之时,换洗之后歇息了片刻,便往罗予彤家里走去,她得将今日的银钱赶紧送过去给她。也不知她采药回来了没有,她走到门口将将要敲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男子声音。 是个年轻的男子…… 阮卿有些狐疑,罗姐姐家只有她爹一人,那年轻的男子是谁?莫不是有什么采花贼闯了进去? 她顿时惊骇,抬手砰砰拍门,“罗姐姐在吗?” 里面的人似乎也被惊到了,说话声戛然而止。 “罗姐姐,快开门。”阮卿担忧,又拍了好几次。 许久之后,门才打开,罗予彤脸红红的,“阿阮有何事?” 阮卿探头探脑的四处寻看,“罗姐姐,我来给你送钱了,适才我听见些声音,没什么事吧?” 她不好意思说是听见男子的声音,这事关女儿家清誉,不能随意问出口。 罗予彤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应该是听差了,许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阮卿见院子里无甚异常,也见罗姐姐好端端的,应该没有什么事,便放下心来。想来是自己听差了,今日比较疲惫,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听差也有可能。 她将荷包递给罗予彤,“这是这个月结算的银钱,姐姐你数一数看对不对。” 罗予彤接过,笑道:“哪还用数?你数过就行了。我刚采药回来,顺便采了些野果子,可清甜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来。” 阮卿欢喜接过,咬了一口,果然清甜,便坐下与她说了会儿话。说起今日银钱被偷之事,罗予彤也惊骇了半响,“你哪儿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那个公子送的药膏极好,这会儿已经不疼了,不过今日之事,姐姐你莫要告诉我娘,省得她担心。” “这是自然。”罗予彤愧疚又后怕,“下次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免得又遇上小贼,幸好今日得那位公子相助,才化险为夷。对了,那公子姓甚名谁?日后见了得好好谢谢人家。” 哎呀,她这么一问,阮卿才反应过来,她还没问过人家名字呢。那人今日帮了她这么多,确实得好好感谢人家。可自己竟然昏了头,忘记问人家名字了。 不过,以后他应该还会再来买花糕吧? 阮卿有些惭愧,“我忘了问了,不过,他的小厮来我家买过两次花糕,我认得的,下次再来,我便问问。” 罗予彤点点头,“届时也替我谢谢他吧,这银钱能找回来,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呢。” “姐姐放心,我定会记得。好了,我得回了,一会儿还得做晚饭,姐姐你也歇会儿吧。” 送走阮卿,罗予彤往矮墙处看了一眼,摇头轻笑,这人,翻墙倒是利索得很。 ※※※※※※※※※※※※※※※※※※※※ 我家纯情小狼狗脸红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另外,大家猜猜,翻墙的这位是谁呢? 青梅 阮卿回到家,便见哥哥坐在院子里劈柴,她惊喜问道:“哥哥,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不久,你去哪里了?” 他其实已经回来许久了,他来时家里没人,又听闻罗予彤上山去采药了,以为她哪儿受了伤,一边担忧一边焦急的等待。当隔壁的门发出陈旧的响声,便知晓她已回来,于是翻墙过去见她。 他平日里皆是住宿在书院,每月只有三日旬休,回来便想见见她。当见到时,拉着她到处查看是否受伤,见人没事,高悬的心才落下来。 可两人才叙没多久,便听见妹妹敲门,才又赶紧翻墙回来。此刻听得妹妹询问,他有些讪讪然。 阮卿不疑有他,见到哥哥只顾高兴,“我今儿领了银钱,哥哥等着,我去陈二娘子家买只鸡回来,今儿晚上咱们吃顿好的。”说完,便快速的跑出门了。 见妹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阮景无奈。他看向矮墙,想着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于是走过去张望,他个子蹿得快,矮墙如今只到他肩膀高,稍微抬头便可看见隔壁院子里的情况。 此时,院中无人,他轻唤了一声:“彤儿?” 不一会儿,罗予彤听见声音便跑出来,她低声道:“景哥哥怎的还在,阿阮呢?” “她去陈二娘子家买鸡去了,一时半儿回不来,我想再瞧瞧你。” 少年站在墙的另一边,露出半个头,气息干净,眉眼含笑。 罗予彤有些脸红,“不是才瞧过么?” “瞧不够…” 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私下里就这么的油嘴滑舌。 她走近矮墙,睫毛扑闪扑闪,“我总觉得,咱们瞒着阿阮,若是她以后知晓了会不会生气?” 阮景笑着安慰她,“不会多久,等今年秋试后,我便告诉她们咱两的事。” 罗予彤轻轻点头,内心甜蜜,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傻傻的隔墙站着。 阮景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碎花罗裙,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在脑后,只留下侧边一缕发丝编了个小辫子,俏皮可爱。 他越看越喜欢……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妹妹一样,总喜欢跟在他身后,整日里景哥哥的叫他。每逢下学回家有空就去帮她劈柴挑水,这么帮着帮着,过了好些年。突然有一日,发现她长大了,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妩媚,那日夜里,他便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从那之后再也不敢看她了,可从那之后,却更加偷偷的关注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让他心痒痒。 有一次,她被她父亲打了,她哭着跑出门,那日下着绵绵细雨,他到处找她。终于在一处破庙里见着她蹲在墙角哭泣,被打得旖青的手臂,紧紧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哭得浑身颤抖。他心疼极了,走过去抱住她。 那时起,他们便有了秘密。 也许,也是从那时起,她也开始对他有了特别的情愫,两人之间变得暧昧起来。 今年,她已经及笄,而他也会努力考举人,之后便向她提亲,他不想再看她孤单一人,想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 想到此,他内心火热,眼中的情意抑制不住。 “彤儿?” “嗯…” “这些日子,你爹还打你么?” 罗予彤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严重,景哥哥别担心。” 阮景眼中怜惜之意浓烈,他此刻就想翻过去抱抱她。 “彤儿再等等,今年秋过后,我娶你回家。” 眼前的小人儿将头低低埋着,羞涩不已。他一颗心蠢蠢欲动,想亲亲她了,“彤儿过来,踮起脚尖。” 罗予彤乖乖听话凑过去,然而,她个子不高,他只能亲到她额头。当还想再亲一次时,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阮卿要回来了,他速速退开回到原先劈柴的位置。 而墙这边的罗予彤,则靠墙捂着脸,兀自甜蜜着。 …… 每月阮景的旬休日皆是阮家团圆的日子,阮氏夫妇也早早回到家中歇息。 今晚阮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家围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阮爹三杯酒下肚之后,提起花糕摊子之事,“今儿想与大伙商量个事,咱们旁边酒铺的胡大爷家娶了孙媳妇,他准备回乡养老了,他那铺子要转租。我问了赁钱,每月五两,我想着把它接下来。你们娘年纪大了,常年摆摊收摊辛苦,再加上日头渐渐热起来,风吹日晒的实在熬人。租个铺子虽多花些银钱,但银子这事急不得,咱们慢慢挣回来便是,你们觉着如何?” 吴氏听他说完,眉头皱出三条线,“好是好,可今年景儿要秋试,各处需要花钱,还有阮儿….”她没说明,还有阮卿今年很有可能会与王家的儿子王顾知定亲,届时也是要花销的,这么算下来,银钱就紧张了。 阮爹又喝了杯酒,道:“这事我考虑过,我下个月开始工钱会涨些,铺子咱们先租下来,届时景儿需要花钱,咱们不够的可以先向邻居借些,日后慢慢还便是,只这铺子不等人,离咱们摊子也近,地段算不错。” 阮景接话道:“阿爹说得极是,钱不够,以后咱们慢慢挣,倒是租个铺子会方便许多,阿娘您身子不好,一到冬日就犯咳。阿妹也是,我看往年冬日,寒风吹得阿妹的脸都干裂了,有个铺子也能轻省些。” 提到阮卿,吴氏就心软了,自己的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常年熬着夏寒酷暑的,她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那行,这事就孩子他爹做主罢。” 商量完铺子之事,阮爹又问起阮景在学院之事,前年阮景已经是秀才之名,今年秋便要考举人,全家人皆以他学业为重。阮爹从小虽没读过书,但心里对读书人甚是敬仰,从小便咬牙培养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也幸好他这个儿子争气,一路考到秀才,如今才十七岁,便要考举人,他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阮景简单诉说了自己在学院的事,表示无需他们担忧,至于秋试的把握,他不太敢打包票,只如实道:“陈夫子倒是觉得我今年大可一试,咱们书院今年有资格参与秋试的拢共也二十三人,我自己琢磨也估计七成把握罢。” 七层,算可以了,阮爹点点头,“你尽力便可,也无需过多担忧,你年纪轻轻,时日还长。” 吴氏也很欣慰,笑道:“若真能一举得中,那真是祖上积德啊,届时也算咱们桥塘街里最年轻的举人老爷,我走出去也有面子。” 阮景笑笑,“即如此,那儿子更要努力了,让您做个最年轻的举人娘。” 此话一出,一家人笑闹起来。 吴氏自豪,“那是,届时,想来咱们家说亲的估计也要排长队咯。” 提起亲事,阮景郑重起来,“娘,关于亲事,我有自己的想法,还请爹娘让儿子自己做主,如何?” 阮氏夫妇点头答应,他们是个开明的,向来尊重儿女的意见,且这些年来,阮景做事一向稳重,从不需要他们操心,对于他的终身大事,也放心让他自己做主。 说完阮景的事,吴氏又慈爱的看向阮卿,女儿乖巧的坐在饭桌前听他们说话,她问道:“阮儿过完今年也十四了,自己有何想法吗?” 她问的是亲事,阮卿脸皮薄,虽然是一家人,可如此公然提起,她还是有些害羞,“自是由阿爹阿娘做主的。” 她知晓爹娘属意顾知哥哥,自己也很满意,此事由她们做主便好。 见女儿模样娇羞,吴氏乐了,“唉,说起来,王家的儿子这两日也快回来了,多年未见,届时咱们还得过去走动走动。” 她话意明显,走动走动便是要相看的意思。 阮卿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碗筷道:“娘,我吃好了,先回屋去。” 阮景见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好笑的摇摇头。 他这个妹妹,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似的,就是脸皮太薄。 阮卿回到房中,兀自脸红了一会儿,想到顾知哥哥很快就回来,心中一片火热。她捡起针线篓里正在绣的荷包,这个荷包已经差不多绣好了,只需收线即可,届时将它送给顾知哥哥,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那年他走时,她还记得他的模样,翩翩少年郎,干净的气息,一身浅灰色长袍,身材高大,他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笑意温柔的看着她。当时,她只到他的胸口处,如今自己已经长高了,不知,现在能不能平他肩膀。 又或许,四年军营生涯,他长得更高了,也更结实了。 他每次温柔的叫她‘阮妹妹’,那时她并不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的绵绵情意代表什么,如今想起,便让她心跳加快。 届时,见到他,她该如何开口呢?送荷包要说些什么?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阮卿心中充满无限甜蜜的猜测。 她将荷包紧紧贴在心口处,真好,自己以后要嫁给她的顾知哥哥了。 ※※※※※※※※※※※※※※※※※※※※ 情敌要来了,且看接下来小狼狗花式护食。 看完之后,请大家多多留言,说说自己的感想哟,也可以给我些建议喔,爱你们。谢谢啦! 竹马 夏日的天亮得格外早,不一会儿,朝霞便染红了半边天,经过一夜细雨的洗礼,院子里的月季花开得更盛,墙角的兰草一簇簇一丛丛,青翠欲滴,随着清晨的凉风轻轻摇摆着。 阮卿一早便做好了早饭,今日吴氏还没去看摊子,娘俩正喝着粥,便听见有人敲门,来人声音有些陌生,“吴婶子在家吗?” 吴氏擦擦手,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一脸腼腆和煦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份礼盒,“婶子,我是顾知,今日来看您了。” 吴氏听得是他来,立马咧嘴笑开,“哎呀,是顾知啊,你都长这么高啦?快进来,让婶子看看。” 王顾知进门,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他微微脸红,任由吴氏绕着他打量。 吴氏感慨,“去历练了四年,果真不一样了,变成个男子汉了啊,啥时候回来的?” “昨夜到的。” “早饭吃了没?快进屋,咱们一起吃。” 王顾知连忙推却,“已在家吃过了,今日是特地来看您的,阮大叔可是去做工了?” 他悄悄往屋内扫了一眼,看见门后面一角白裙,内心激动,他的小姑娘正在偷偷看他呢。 “你叔在摊子上做花糕呢。来,别站着,快进屋坐。” 阮卿适才听见‘顾知’二字,心便已经怦怦的狂跳起来,她想过无数种见面的方式,却没想到这样突然,连忙站起来,躲在门里看他。这会儿听母亲要请他进来,她开始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氏见她傻愣愣的站着,便开口道:“阮儿,你顾知哥哥来啦,快去煮茶啊。” 从王顾知进门,阮卿都不敢看他,这会儿听她娘说话,才赶紧跑去厨房烧水煮茶。 吴氏在堂屋与王顾知说了会儿话,便道:“顾知啊,你先坐着,我得给你叔送早饭过去,别急着走,我叫阮儿过来陪你说说话。” 吴氏要给阮爹送早饭不假,想腾出空间给这对小儿女见面也是真,她快速装好食盒,往厨房喊了一声,“阮儿,我去给你爹送饭了,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阮卿‘哎’的应了一声,她娘一走,她更紧张了。 一直在厨房磨磨蹭蹭不敢出去。 王顾知等了许久也没见她过来,便自己往厨房走去。 只见小姑娘坐在灶下,杵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灶上的水开了许久都没发现。他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如今长这么大了。 不知看了多久,小姑娘突然轻呼了一声,原来是火星子溅到了她的手,他飞快的冲过去,拉起她,“阮妹妹,小心。” 阮卿不知他何时来的,他突然出现在面前,大手还紧紧握着她手腕,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愣愣的看着他。 王顾知将她拉离灶台,没有放手,也在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默默相望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他噗呲笑出声,“阮妹妹不认得我了?” 阮卿适才看愣神了,这会儿被他一笑,脸上瞬间红霞翻飞,她欲低头遮掩,下巴却又被他捏住。 他目光灼灼,语气温柔,“阮妹妹,好久不见。” 阮卿被他捏着抬起小脸,躲闪不得,轻轻‘嗯’了一声,唤道:“顾知哥哥。” 王顾知笑容更甚,像似看不够她似的,目光一寸寸的在她脸上拂过,眷念温柔。 阮卿不好意思,说道,“顾知哥哥,你先去屋里坐吧,茶水很快就好了。” 他点头微笑,“好”。 两个小儿女,坐在安静的堂屋,互相偷瞧着,紧张着,气氛安静又暧昧。 阮卿低着头,静坐在他对面,小手绞着衣摆,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 王顾知见眼前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内心柔软。他走时,她才九岁,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姑娘家了。他在梦里想了无数遍她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她现在这样好看。 白白净净,温温柔柔,如出水芙蓉,清秀可人。 他轻轻开口:“阮妹妹,是否有收到我曾经寄来的信?” “有的。” “那为何从不曾回信与我?” 阮卿头埋得更低,她是姑娘家,怎么好意思给男人回信呢。 她不回话,他又问,“阮妹妹,莫不是不喜欢顾知哥哥?” “没有”,她快速脱口而出,然而,话出口后,见他戏谑的眼神,才知自己上了他的套。 这下,她脸更红了,微微噘着红唇,心想,她的顾知哥哥变坏了。 王顾知见她回应如此快,心中欢喜,“阮妹妹?” “嗯…” “我也喜欢阮妹妹。” 他声音温柔缠绵,似一股和风绕在阮卿的心尖,令人颤颤发痒。 晨曦悄悄照进堂屋,屋外的虫鸣唧唧作响,屋内的人儿,双双柔情蜜意…… ****** 自从见了王顾知之后,阮卿的一颗心仿佛泡在蜜罐中,整日里笑意盈盈。 阮氏夫妇猜想这两人见面后定是互相有意,对此乐见其成,想着等再过段时日,两家便互相通通气,将事情定下来。 两日后,是阮卿与陆掌柜约定好的日子。这日一早,她便来到翠轩阁等待,陆掌柜见她来,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着人驾马车送她去贵人府上。 阮卿曾经来过东市几次,东市聚集着晋朝大半的达官贵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样的高官府邸,内心忐忑之余,也好奇心盛,她跟在丫鬟身后,边走边偷偷欣赏花园景色。 亭台楼阁,粉墙青瓦,四面抄手游廊间柳绿花红,郁郁葱葱,穿过月洞门便又是假山林立,院落富丽堂皇。 犹如迷宫般弯弯绕绕的甬道四方衔接,若无丫鬟领着,恐怕极易迷路。 阮卿暗暗咋舌,听说这还只是二品大学士的官邸,若是皇亲贵胄王府侯爵,岂不是更加奢侈精致?! 到正院时,她们停在门口等通报,阮卿收拢心思,安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貌美的婢女将她引进去,穿过垂花门处,来到一间宽敞的花厅,门口站着四个婢女,其中一个为她打起帘子,领她进门。 一位保养得宜的年轻夫人,坐在四方椅上,丫鬟介绍:“姑娘,这位便是我们楚夫人。” 阮卿行礼,“见过楚夫人。” 楚夫人原已近四十,只因保养得宜,如今像三十出头一般,皮肤白皙,柳眉细长,五官小巧精致,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婉,气质内敛。 她开口叫阮卿起身,笑道:“原先还想着是位夫人呢,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你几岁啦?” “回夫人,民女今年十三。” 楚夫人的幺女今年也十三,正是半大年岁惹人喜爱的时候,见她说话轻轻柔柔,不似自己那泼皮精怪的女儿,她心生欢喜,“好孩子,别站着,坐下喝杯茶。” 阮卿紧守陆掌柜的叮嘱,贵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少说话就行。她规规矩矩坐下,婢女上茶,她也没敢喝。 “你别紧张,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为我描些花样子,我看市面上有许多皆是大同小异,自己不甚喜欢,想描些独特的,一会儿我叫丫鬟领你过去,时辰会略长,你先喝口茶歇会儿。” 阮卿点头称谢。 不一会儿,楚夫人离开,丫鬟便又领她来到一间屋子,这里估计是绣房,四面皆是各种针线布料。 她坐在一个小桌前,开始按着楚夫人给的图案描绘起来。 楚家待人温和,连婢女也客气有礼,一会儿给她上茶水,一会儿给她端点心。热情得阮卿都有些不好意思。 花样子并不多,阮卿又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因此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后,就全部描完了。丫鬟将花样子拿去给楚夫人看,楚夫人很满意,不仅付了工钱,还额外赏了银钱和布匹给她。出手确实大方阔绰,这一趟,倒让阮卿觉得收获颇丰。 丫鬟一路领她出门,经过花园时正好看见一群贵女小姐们在游湖,笑闹声清脆悦耳,她忍不住抬眼看去,旁边丫鬟在一旁小声的介绍,“黄衣裳的,是我们府上的小姐,说来与姑娘您同年呢。” 阮卿微笑着礼貌点头,脚步款款的跟着她走,穿过一处垂柳小径,却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丫鬟立马让路站在一旁福身行礼:“世子爷安好,大公子安好。” 阮卿也随她站在一旁让路,低头福身行礼。 眼看两人从身前走过,可前面的人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一双云纹暗底靴停在她面前。 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咦?你怎么会在这儿?” ※※※※※※※※※※※※※※※※※※※※ 你们猜,这个声音主人到底是谁呢? 吃醋 这个声音略微熟悉,她抬头看去,正是之前送她回家的那个少年,在此又遇见他,阮卿也有些高兴,“今日我来给楚夫人描花样子。” 李湛今日是来找楚宵的,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她,一时也很惊喜,“那你现在是结束了,准备回家?” “嗯。” “即是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无事了。” 一旁的楚宵一头雾水,什么正好无事?你不是刚来吗?还有,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丫鬟也很惊诧,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与李世子认识,而且两人好像很熟,说话随意像朋友般,世子竟要亲自送她。 阮卿赶紧摆手,“谢谢,不用了,我今日坐马车来的,就在门外等着呢。” 李湛难得遇见她,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平生第一次在友人面前表现出死皮赖脸,“我们顺路,无需客气,走吧。” 怕她拒绝,说完话就欲抬脚领她走。 楚宵赶紧拦住他,“哎…你就这么走了?卢大家的字画你不看了?” 李湛扭头对他眨眨眼,意思是你别托后腿啊。 楚宵这下明白过来了,想必是他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正献殷勤呢,叫他莫打扰。 可楚宵不是陈庞,他就看不惯他这副见色忘义的模样,自己特地腾出空闲等了他一个上午,结果刚来就要抛弃他,不可忍! 他装作不明白他的暗示,“你不是说心心念念了很久卢大家的字画吗?今儿好不容易借给你看,怎的刚来就要走啊。” “……” 有个猪队友是什么感受?此刻,李湛便深有体会,这人忒不会看眼色,还拆他的台。此时,他这么一嚷嚷,自己也露馅了。 可他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是想看来着,不过突然想起还有事,下次吧。” 他用眼神狠狠警告了楚宵,别捣乱。 楚宵好笑,摸了摸鼻子,好吧,今日便放过他。 阮卿不傻,听出来是何情况,她有些脸红,这个少年不知怎的回事,上次也是硬要送她回家,这次又…… 她正想着怎么拒绝,不远处便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世子哥哥。” 楚怡跑近跟前,笑意盈盈,“世子哥哥今日怎得空来我家了?” 她上前抱住他手臂,娇声甜蜜,“我正好和小姐妹们在游湖,世子哥哥一起来玩吧。” 说完就要拖着李湛走。 李湛见阮卿看着他,突然一阵紧张,挣脱楚怡的手,“我要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阮卿此时有些惊讶,适才这位小姐叫他世子。她之前只以为他就是普通官家的公子罢了,毕竟能来桥塘街买糕点的,身份尊贵不到哪里去,可没想到人家是世子,还是出现在二品大员府邸的贵客。 她埋头站在一旁不说话。 可她埋头的模样看在李湛眼中,以为她生气了。他平时也不喜欢楚怡,这小姑娘总爱黏着他,还曾毫不矜持的说要以后嫁给他的话。以前只觉得她年纪小,也不当回事,可如今,当着心上人的面,他突然敏感起来,渐而心虚。 他看向楚宵,示意他快些带他妹妹回去。 楚宵往旁边退一大步,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李湛觉得他太不讲义气,打算日后再找他算账。他再次问阮卿,“咱么走吧?” 什么咱们?楚怡看向阮卿,柳眉倒竖,“你是谁?” 一旁的丫鬟赶紧解释道:“小姐,这位姑娘是夫人请来描花样子的,此刻正准备回去。”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 她盛气凌人,李湛听了很不舒服,见阮卿福身告辞,他也转身跟着要走。 楚怡拉着他,“世子哥哥。” “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他拂开她,紧跟在阮卿身后。 …… 出了楚家大门,李湛拦住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阮卿莫名其妙,问道:“不知世子何意?” 李湛见她神情蓦然,也理解,她跟他又不一样,他是真心把她当媳妇儿看待,想着以后要娶她的。可他在她眼里,或许还是个陌生人,自己倒是打探了她所有情况,但她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想了想,便介绍道:“我叫李湛,今日是来楚府做客的,不过现在无事了,我送你家去如何?” “谢谢世子,真不用,我自己坐马车来的。”她再次强调坐马车的事,真是想不明白这位世子为何执意要送她。 不过想到上次的事,她还记得要感谢他,便又说道:“上次得世子帮助,您帮我夺回荷包,里面也有我罗姐姐的银钱,我们真的很感激您。” 她笑容真诚,眼神真挚,可拒绝之意却明显。 李湛有些失落,“好吧,那你回去注意安全,以后我得空再去找你。” 他说得空再去找她,阮卿听起来以为是再去找她买花糕,也没往心里去。向他福身告辞后,便转身走了。 ****** 阮卿回到桥塘街,已是午时,早上只喝了碗稀粥,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正欲回家吃午饭,经过胡同口时,却看见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 男子她认识,正是她的心上人王顾知,而另一位女子,便不知晓了。 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一身粉红罗裙,金钗碧玉,看得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声音娇媚,“顾知哥哥,去吧,去吧,我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呢,你陪我逛逛。” 王顾知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拂开她,而是耐心道:“今日不行,我有事,明日再陪你吧。” “何事比我还重要?”女子娇蛮。 “我今日要……” 他话没说完便看见不远处的阮卿,一时有些心虚,拂开女子,向她看过来。 那女子也注意到阮卿,看向她,问道:“你们认识?” “是,我的...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 虽然,他从小就一直叫她阮妹妹,阮卿觉得并无不妥,前两日甚至还觉得甜蜜。可今日‘妹妹’二子听起来,却令她很不舒服。他似乎有很多妹妹,适才这个女子也叫他‘顾知哥哥’。 而且她还拉着他的手,两人似乎很亲密,他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反而带着笑意允诺明日陪她。 她们到底是何关系? 此刻,阮卿心里酸溜溜的,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王顾知一愣,开口喊她,“阮妹妹?” 而她头也不回,兀自低头飞快走了。 …… 晚饭过后,阮卿坐在屋里发愣了许久,她今日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一直在想着王顾知与那个女子的事。 不一会儿,吴氏过来喊她,“阮儿,你罗姐姐说有事找你呢,你过去一趟。” 阮卿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好的。” 她来到罗予彤家门口,敲了敲门,片刻门便开了,“罗姐姐找我有何事?” 罗予彤神神秘秘,“哪是我找你,是你的顾知哥哥,今日下午我遇见他了,他让我托话给你,说晚饭后叫你去溱水桥下找他,估计这会儿正在等你呢。” 阮卿咬唇,犹豫着点点头。 罗予彤看出她似心情不愉,“你们莫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他今日也很紧张的样子,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楚好些。” 罗予彤说得对,确实应该当面说清楚,她这么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悄悄往溱水桥而去。 王顾知已经等了她许久,今日下午他也心神不宁,知晓阮卿肯定误会他了,想着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解释清楚。 听见脚步声,他朝外看去,便见小姑娘一脸漠然的走来。 “顾知哥哥找我有何事?” “阮妹妹…”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阮妹妹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阮卿扭头不理他。 王顾知掰转她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日那个女子是我们诸卫将军的女儿,我们曾经在陇州认识,如今她来长安拜访她姑姑,便央着我带她游玩长安。我,对她并无他意,嗯?” 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阮卿心里好受些,可想起白日她们亲密的模样,又问道:“那你们在陇州岂不是经常见面?我看你们好似熟得很。” 王顾知轻笑,“阮妹妹吃醋了?” 阮卿低头不说话。 “我们确实很熟,可,我只当她是个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那她却不这样想呢,也许人家不只当你是哥哥呢?” 这话让王顾知沉默了,其实,那女子确实不只当他是哥哥。在陇州时,诸卫将军也有意无意暗示过想让他做女婿,这四年来,他也是被他一手提拔做中郎将的,心里感念他,但自己却并不想做他女婿,他自己有心上人了,只想娶她为妻。 可眼前这个心上人,却还在吃醋,令他有些头疼,不知如何哄才好。 他急了,问道:“那阮妹妹要怎样才肯信我?我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定让……” 话没说完,嘴唇便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 他眼中噙满笑意,嘴角渐渐在她掌心咧开,扯下她的小手握住,“阮妹妹这下信我了?” 阮卿不舍得让他发誓,轻轻点头,她信他。 就凭她们这些年的情感,她就应该信他的。 她从袖中将绣好的荷包拿出来,递给他,“给你的。” 王顾知欣喜接过,连同她的小手一起捂在心口,柔声问道:“这算是阮妹妹的定情信物吗?” 这人问得太直接,她的顾知哥哥果然变坏了,以前他连牵她的手都不敢,现在却…… 阮卿脸颊羞红,想点头可又难为情得很,便娇气的啐他,“才不是。” 说完,害羞的跑了。 ※※※※※※※※※※※※※※※※※※※※ 比脸皮厚:王顾知五颗星、小狼狗五颗星; 比说情话:王顾知五颗星、小狼狗 ...... 这章,小狼狗完败! 心思 五日后,天朗气清,正是国子监荀休日,李湛约了楚宵、陈庞等人一起去城外玩蹴鞠。 一群年轻俊朗的少年郎浩浩荡荡的打马穿过桥塘街,引得行人纷纷张望。 李湛想今日顺便去看他的小姑娘,他上午出门前穿着自己最喜爱的蹴鞠衣裳。一身火红,耀眼夺人,劲腰高束,显得颀长的身姿挺拔有力,骑在马上,英姿勃发,端的是翩翩风流少年郎。 他一路心情愉悦,一边跑马,一边与陈庞、楚宵等人说笑着。然而,这笑声在经过小姑娘的花糕摊子时,却戛然而止。 花糕摊子不见了,而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铺子里,小姑娘正与一个年轻男子说话,言笑晏晏,那男子踩在长梯上正挂着牌匾,小姑娘垫着脚,扶着长梯。不知小姑娘说了什么,男子笑着低下头,小姑娘给他擦汗。 这一幕太刺眼,以致于李湛嘴唇微颤,内心发抖…… 这个男人是谁? 他之前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小姑娘只有一位哥哥,可这个不是她哥哥,两人却如此亲密。 他盯着两人看,内心嫉妒得发狂。 楚宵也看见了阮卿和那个年轻男子的互动。他清楚李湛有多喜欢这个小姑娘,听陈庞说以前他下学便经常来此悄悄看人家。此刻,见他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于心不忍,便轻轻唤他,“李湛,咱们走吧?” 李湛的目光硬生生从小姑娘身上拔回来,他也不想在同窗面前丢脸,便气鼓鼓的打马狂奔而去。 他心不在焉,玩蹴鞠时完全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而且还输了几球,陈庞来到他身边,大骂,“李湛,至于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们今日要被你害死了。” 今日他们玩蹴鞠是立了赌约的,输的队要给赢的抄一个月课业。陈庞本来自己课业就不行,这会儿还要承接别人的,简直要爆炸。 李湛垂头丧气不理他,往地上一倒,“不玩了,你们玩吧。” 陈庞‘嘁’一声,鄙视之意明显,怒其不争。 楚宵过来劝道,“算了,他今日心情不好,换个人顶替吧。” 李湛无心观战,颓废的躺在草地上,脑中总是浮现出之前那一幕,她为那个男子擦汗,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是她的心上人吗? 那他怎么办呢?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叫来陆安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那个男子是何人?” …… 陆安办事效率极高,傍晚李湛回到睿王府,他便带着消息回来了,“世子爷,小的查到了,那人叫王顾知,是一个七品中郎将,与阮姑娘青梅竹马长大,听说…听说两人要定亲了。” 一句青梅竹马便已经让李湛嫉妒得发狂,更何况‘定亲’二字,简直要了他的命。 仿佛瞬间天塌了般,这回李湛是真的想哭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媳妇儿要跟别人定亲了。 晚饭后,他再次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人打扰,可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熬得眼眶发红。 这夜,无疑是李湛有生以来最悲伤的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熬到了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他又梦见了她,这次她仍站在花灯下,一身新娘子装扮,她笑意盈盈,“你来啦?” 李湛伸手牵她,“媳妇儿,我们家去吧?” 她轻轻摇头,“我还在等人呢。” “等谁啊?” “等我喜欢的人。” “可是你要嫁给我啊,咱们不等了好不好?” 她犹豫了下,将喜帕盖上,“那好吧。” 他惊喜不已,牵着她飞快往王府跑,他要快些带她回府,把她藏起来才行。 然而,他却怎么跑都没到王府,越跑越累,越跑越远,他看见他的小姑娘掀开盖头来,对他笑了,“我等的人来啦,你自己回家吧。” 于是,她跑了,穿着嫁衣投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不可以!” 他惊呼着醒来,全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幸好,幸好只是一个梦…… 梦醒后,李湛彻底睡不着了,他无法接受媳妇儿另嫁他人,他还没跟她说要娶她呢,她怎能与别人定亲。 于是,他决定,他要向她挑明自己的心意,也许她知晓后,会觉得自己更好呢。 ****** 翌日,清萧楼。 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坐在雅间品茶,旁边珠帘后有两位歌姬正在轻声弹唱。 “你们说我该怎样做才好?” 李湛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个头绪,不知该如何向小姑娘挑明自己的心思。不过,以往有什么事皆是请教两位同窗好友的意见,今日便将陈庞、楚宵两人约至此地共同商讨。 听了李湛的一番陈述之后,陈庞十分鄙夷的说道:“你急哄哄的把我们约出来就为这事?” “昂?这事不重要?我都急了一夜没阖眼了,她都快跟别人定亲了,火烧眉毛能不急么?” “依我看那小姑娘也没什么好啊,定亲就定呗,你堂堂睿王府世子爷还愁找不着媳妇么?”陈庞不以为意。 “那要是杨映蓉跟别人定亲了,换你怎么做?” 一想到杨映蓉要跟别人定亲,陈庞也坐不住了,大手往桌上一拍,“谁敢?我定打得他娘都不认得!” 他如此言论,也换来了李湛一脸鄙夷,“那么,说正经的,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做才好?” 陈庞父亲和哥哥皆是武将,他从小便是粗养着长大,遇事认为能拳头解决的绝不废话。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是我,就去把那个男人打一顿,威胁他不准跟她定亲。” 李湛白他一眼,他从小读圣贤书,受的是君子教养,长大至今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从不曾想过要以势压人。因此,对陈庞这番话,当他出虚恭便罢。 他看向楚宵,“你有何高见,不妨说一说?” 楚宵在他们三人当中,最是会来事的,平日里与人交道,君子之礼他守,可俗人痞气他也会,脑子灵活,鬼点子也多。此刻,他正悠悠听着歌姬们的小曲,手指有节奏的轻打桌面,听得李湛询问,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道:“我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如何能有高见?不过嘛,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那心上人一般年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你哄着她便是。” 这话似乎说到些点子上,李湛追问:“如何哄?” “你当然得打探她喜欢什么,比如衣裳、首饰、零嘴什么的,总之,投其所好,让她知晓你对他比那个男人更好。” “哎呀,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边的陈庞挠头傻笑,他喜欢杨映蓉很久了,一直没得章法,今日听李湛提起小姑娘们定亲之事,也担忧起来,怕万一杨太尉把他女儿早早许了人家就不好了。听得楚宵这么一说,他脑子灵光一现,想着日后也这么对杨映蓉投其所好。 李湛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我要不要对她挑明心思啊?” “当然,正所谓明正才能言顺,你不表明你的心思,莫名其妙对人家好,那人家还以为你有不轨意图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费尽心思想娶人家做小媳妇,也算不轨意图,但,总之,事情挑明了才好办。”楚宵继续鼓励他,“折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实属表白的好日子,反正我们没事,就陪你走一趟。” 三人谋算好,便开始风风火火往桥塘街去。 ...... 阮卿今日正好一人在铺子里,阮爹前两日便接下了这个铺子,简单的装修整改了一遍。整个铺子焕然一新,不似之前卖酒的杂乱,反而干净整洁。蒸炉摆在铺子后面的小院,热气即不会熏着客人,自个儿也不会被热得整日出汗,铺子前后相通,有时堂风一过,还显得很凉爽。 阮卿坐在门口花糕摊前,捏着根毛笔正细细的给花糕画花样子。突然听见有人咳了两声,她抬起头来,看见的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少年。她腼腆微笑,问道:“世子今日又来买花糕吗?” 李湛点点头,“许久不见,近日过得可好?” 阮卿觉得他说话真有意思,她们也就几天不见而已,怎就是许久了? “嗯,我挺好的。” 李湛今日带着目的,可这是他第一次准备向姑娘家表白心思,心里紧张之余,又有些局促。于是便四处打量铺子,没话找话的问:“你家换铺子了?真好,真好。” “嗯,我也觉得好。” “你画的是什么?” “小狗……” “呃…你喜欢小动物?” “喜欢呀...” ...... 李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问了一大堆,直到最后问无可问,额上的汗都流下来了,支支吾吾半响还是开不了口。他扭头看向站在巷子口等他的两位好友,那两人比着鼓励的的手势,他硬着头皮深呼吸一口气。 阮卿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竟问些莫名其妙的事,可碍于礼貌,她尽数答了,也没多想。见他此刻盯着画着小狗的花糕,脸色犹犹豫豫,便开口问道:“你喜欢吃这个花糕?” 李湛思绪混乱,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时间在莫大的勇气鼓舞下,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喜欢花糕,也喜欢你!” ※※※※※※※※※※※※※※※※※※※※ 小狼狗表白啦,以前是厚脸皮追妻,从今之后,开启了不要脸的追妻技能。 大家有什么话想对小狼狗说吗?欢迎发表评论哟! 表白 李湛思绪混乱,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时间在莫大的勇气鼓舞下,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喜欢花糕,也喜欢你!” “……” 阮卿怔忪了半响,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观他一脸紧张认真的表情,似乎就是那个意思。 想起之前他奇怪的行为,硬要送她回家,还常常来买花糕。 原来…他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阮卿脸皮薄,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直接的说喜欢她,脸红得滴血,头低得快埋进了胸口,久久沉默不语。 李湛将心思挑明之后,反而之前的紧张情绪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热心跳,又见小姑娘脸红如霞,如一朵水仙花娇羞的站在那里,他更是觉得勇气倍增。 “我自从在上元节见你第一面,便喜欢你了,那时候你跟你哥哥在一起,手里捧着花灯,好看得像个小仙女儿,我…我之后常常梦见你。” 他后面的话说得极小声,可阮卿还是听见了。她此刻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在上元节就见过自己么? 此时,听他大胆的表白,阮卿羞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心里盼着这位世子别说了,快些走吧,这样的话要是被人听见了,多难为情呐。 可李湛偏偏不如她意,今日似乎非得问出个所以然的架势,他再次柔声说道:“那时,我不知你的名字,可后来在这里遇见你,才得知,你的名字这么好听,阮卿…卿卿佳人。” 李湛眸色绵绵,深情款款,三分暧昧七分正经,若是陈庞和楚宵见了定会大吃一惊,他说这番话的模样与那调戏良家少女的浪荡子有何区别?可他却是陷入爱河而不自知。 阮卿也惊讶,他之前给她的印象,皆是守礼的端正君子,可今日这些情话却是张口就来,仿佛他常说似的,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李湛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真是发自肺腑的表明自己心中之意,恨不得一腔爱意全部倾诉,让她知晓。 他试探的唤了那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卿卿…” “卿卿…能知我意么?” 阮卿都快臊死了,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可现在却觉得,此人实在轻浮。她们才见几面,根本不算认识,他就说喜欢她,这事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她诺诺的开口,“世子您别说了,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要继续干活儿呢。” 李湛来之前是想得很美好的,觉得自己如此优秀,若是挑明心思必能让她接受自己,再加上两个好友的助威,想必今日表白是十拿九稳的,信心十足。可此时听到她这样的话,似有拒绝之意,一时间他有些慌了,问道:“我…我可是惹你生气了?” “并无…” “那你为何要赶我走?” “我不明白世子何意,我们…并不熟悉。” 她那么聪明,肯定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却是不愿意明白,李湛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有些失望,“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想,他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人家两人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感又怎会是他们这样才见过几面能比的呢。 可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是他看中的媳妇儿,想起昨日那个梦便觉得心如刀割。她的沉默让他心慌,越心慌便越毫无理智,他开口道:“可你是我媳妇儿…” 阮卿蓦然抬头瞪向他,“世子自重!” 她凶巴巴的眼神,让李湛心口一噎,一股委屈酸楚蹿上来,挺直的脊背仿佛失去力气,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他对她这么好,平日里总念着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甚至今日在来见她之前,他都想好了以后要如何讨好她呢。 可现在,她不仅拒绝他,还凶他。 李湛觉得此时此刻每个毛孔都在放大,嘲笑他自以为是,整个人手足无措的站了许久,最后只低声的说了一句:“我…抱歉。” 然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 陈庞和楚宵远远见他凄楚的走来,便知事情并不顺利。 陈庞拍拍他肩膀,“节哀顺变”,被楚宵一把拉着后退几步,斥责道:“平日叫你多读书你不听,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陈庞挠挠头,讪讪的笑着说对不住。 可李湛倒觉得此词甚为贴切,如今,他已心如死灰,与行尸走肉无甚区别,心心念念的人儿不喜欢他,要另嫁他人了,想到此,他便想痛哭一场。 楚宵见他欲哭的模样,赶紧安慰,“别、别,李湛,你爷们点儿,不就是被个小姑娘拒绝么?实在不行,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李湛现在无心听他玩笑,摆摆手,表示别说话,让他静一静。 他欲上马,奋力跨了好几次也没上去,还是被一旁的侍卫给扶上去的。陈庞楚宵两人跟在身后,暗自眼神交流该如何安慰这位天子骄子。今日这事恐怕是这位有生以来遇到最大的坎,要是过不去,不知得留下多重阴影。作为好友,自当尽力为他扫除。 按陈庞的意思,直接将那个男的揍一顿,他不敢跟小姑娘定亲了,那李湛就还有机会。然而,如此流氓之举楚宵也不敢苟同,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现在那小姑娘身上,人家不喜欢李湛,九头牛去拉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李湛,睿王府在长安城甚至整个大晋朝皆是响当当的勋贵之家。睿王府的独苗苗那更是人人抢而不得的金龟婿,别说是要做他妻,便是做妾也有大把人趋之若鹜。在来表白之前,他也觉得此行必是顺利的,毕竟对一个市井小民来说,能得李湛青睐实属祖上积德之事。就拿他家来说,尽管是二品官宦之家,他父亲也想妹妹能攀上睿王府这门亲事呢。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骄傲如李湛,如今被个名不见经传小姑娘拒绝,想必打击不小。 楚宵对陈庞耸耸肩,这事,他们也爱莫能助,只能靠李湛自己扛着了。 ...... 可李湛如今是扛不过去了,他回到王府,先是关在书房大哭一场,之前在好友面前强忍着的眼泪,此刻如决堤般奔泄,那哭声听得门外的陆安都红了眼眶。 他家世子什么时候这样哭过?从小就是被众人小心翼翼捧着长大的,从未有人让他这样难受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家世子是如何的对那小姑娘上心,他一清二楚,此刻见他哭得这般伤心,自己也感同身受。 李湛在书房哭了许久才停,春辉堂的小厮来请他去吃饭,他也没开门,陆安直言今日世子身子抱恙,不便去陪老夫人,让小厮转告。 然而,过了两炷香,却迎来了王妃宋氏,她听闻儿子身子不适连饭都不吃,十分担忧。在门口敲了好几次门,才见到李湛。 李湛看上去确实不太好,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她忧心忡忡问道:“湛儿可是哪里不适?我已经着人去请御医了。” 李湛摇摇头,“阿娘无需担心,儿子没事,就是没心情吃饭而已。” “为何没心情?” 她不问还好,这么关切的一问,李湛的委屈瞬间又涌上心头,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架势,他呜咽着说道:“阿娘,…我媳妇儿没了。” 王妃宋氏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大笑不已。 别怪她忍不住,实在是她这儿子明明是半大的少年郎,却偏偏在她面前故作老成持重。如今懂得男女情爱了,一下子露了馅,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仿佛那被人夺了玩具的小奶娃,瞬间让她觉得儿子可爱起来。 李湛本是见母亲一副关怀备至的神情,被勾起了伤心事,想找个亲近之人诉说发泄。可没想到,他说了之后,反而被取笑一番,气愤又无辜,“阿娘怎的还笑儿子?儿子这会儿快难过死了。” 王妃宋氏忍笑忍得辛苦,努力平复了心绪,便对他道:“湛儿莫急,你细细与我说说,这是怎的回事?你哪里又冒出来个媳妇儿啦?” 李湛请她入座,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事与她说了之后,便道:“我本想着过两年她及笄之后跟她说的,可是,她这会儿就要与别人定亲了。” 宋氏这下子是真觉得自家儿子长大了,都想着要如何娶媳妇儿了,以前给他安排通房,他没要。因此事,她还愁了好久,觉得别家的儿郎十三四岁便晓事了,她家儿子十六岁了还不懂,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千万别像他二舅舅那般,只晓得吟诗作对,至今三十几了还是个光棍儿,那样的话岂不愁死个人?! 宋氏想了想,说道:“其实,这男女之事并非绝对,今日她不喜欢你,也许明日便喜欢了呢?你们定是认识时日不长,她还不了解你,你贸然去挑明心思,固然让人家小姑娘恼羞成怒。” “是这样么?可,我实在想不到她还会喜欢我。” “怎的不会?我儿这么优秀,凡是眼睛不瞎,必会喜欢的。” 李湛深吐一口浊气,“可她也不瞎啊。” “错,她虽眼不瞎,定然心瞎了,一时半会儿被别人蒙蔽,看不见你,湛儿别气馁,再接再厉,定能成功。” ※※※※※※※※※※※※※※※※※※※※ 哈哈,小狼狗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坎:被媳妇儿拒绝了。 误会 王妃宋氏的盲目自信给了李湛莫大的信心,他问道:“如何再接再厉?” “实不相瞒,当年你父王刚开始也拒绝了我,那时我面临的情况比你严峻得多,前有圣上欲给他指婚,后有众多贵女对他虎视眈眈。不过,你娘我偏就迎难而上,只用两招便将你父王拿下了。” 李湛好奇,“哪两招?” 他问得这么仔细,宋氏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呃…一招是‘先声夺人’,就是先放话出去,他是我宋清岚喜欢的人,那些不自量力的竞争者自然会退缩。还有就是,圣上得知此消息,自然在赐婚之事上也要稍加考虑,毕竟你外祖父可是威名赫赫的老将军。第二嘛,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多制造些机会出现在你父王面前,两人见面得多了,自然就熟了,这一熟悉,某些感情的事就水到渠成啦。” 当然,她没说最后一招,就是‘诱敌深入’,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睿王食髓知味,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速速将人娶回家。不过,这招不宜在儿子面前说,毕竟人家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啊,她不忍心让儿子这么禽兽。 李湛听完之后,狐疑的问道:“这第二招‘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起来怎的这么像死缠烂打啊?” 不得不说李湛脸皮厚也是有家学渊源的,王妃宋氏被儿子戳破,也不慌不忙,理直气壮道:“管他什么招数,能用得上的就是好招,懂了么?” 李湛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自己的母亲年轻时这样勇猛,自己今日的表现实在惭愧。 今日与母亲的这番谈话,李湛又重拾信心,想着日后就按着这两招行事,他娘连他父王都能搞定,他对付个小姑娘可不能落了下风。 ****** 李湛那边重振旗鼓,而阮卿这里却开始烦恼起来,倒不是因为李湛的表白,而是她的顾知哥哥。 她又见那个女子来找他了,因为来了好几次,街坊邻居们开始风言风语,有的说是个大户人家小姐看上了王顾知,两人要成就好事呢;而有知情王家与阮家之事的,也有坐等看戏的心态。对此,王大娘和阮氏夫妇见面也颇觉得尴尬。 王大娘私底下也质问过王顾知此事,王顾知则毅然决然道:“孩儿自是喜欢阮家妹妹的。” “那便好,阮家待我们娘俩不薄,原先我们两家也皆有此意,若是你忘恩负义,那我可没脸做人了。” 王顾知再三言明,自己对那女子毫无他意,只因是自己上司的女儿,固然得罪不得,望她为自己在阮氏夫妇面前解释一二。 到底事情如何,那也是人家的事,两家只是有此意向,但并未宣之于口,因此,阮氏夫妇对此也觉得无需解释什么,只是安慰自己女儿,莫要往心里去。 可阮卿却控制不住自己,虽然顾知哥哥已表明对那女子只当是妹妹般,可那女子每次在他面前举止亲昵暧昧,实在不能不让她多想。 这日,她在铺子里帮母亲干活,夏日越来越热,刚蒸出来的花糕需要快速摊开放凉,她动作飞快,一边擦汗一边翻花糕。然而一个娇俏的笑闹声从不远处传来,略微耳熟,她抬头看去,便见那女子和她的顾知哥哥在街对面,王顾知怀里还抱了一大堆小玩意,皆是女儿家的东西。那女子正站在一个糖人摊子面前,笑盈盈的问他:“顾知哥哥,我们捏一对糖人吧,这个真有趣。” 王顾知没反对,笑着点头,然后又悄悄的看向阮卿这边。 见阮卿也看过来,他颔首微笑。 可阮卿立马低头,心里有些气,那女子为何老是缠着他?还要捏一对糖人?可气的是,顾知哥哥却没有反对。 她用力捏着手里的花糕,仿佛那就是王顾知,自顾自的发泄心中怒气。她不想再看对面那碍眼的一幕,可有人却偏不如她意。 那女子转头见到阮卿在卖花糕,惊奇的道:“咦,顾知哥哥,那个不是之前见到的妹妹吗?” 王顾知头皮发紧,他本想着这位小祖宗快些买完糖人便送她回去,他不想被阮卿看见他与她在一起。 然而,他不知晓的是,苏婵儿就是故意的,自从那日在胡同口见到阮卿,女人的直觉便知这位不是普通的妹妹,定然与她的顾知哥哥有什么。此刻见她在卖花糕,便想借此羞辱一番,一个商贩之女,怎配与她抢顾知哥哥?! 她大步来到阮卿面前,笑得亲切可人,“原来是这位妹妹,我们见过的,我叫苏婵儿,你叫什么名字?” “阮卿”。 “原来是阮妹妹,妹妹的手真巧,花糕做的真好看。顾知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转头询问王顾知,王顾知无奈笑笑点头。 “妹妹每日都要做花糕么?” “是”,她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让阮卿恼火,谁是她妹妹了?因此,很不耐烦应付她,脸上表情淡淡的。 可苏婵儿才不管她如何,“哎呀,真是可怜见的,妹妹这般年纪该是在家好好读书知礼才是,却出来为银钱抛头露面,实在可惜……” 话虽说的柔婉,可意思却恶毒至极,直指她俗不可耐。 阮卿心中骤然腾起一股火,看向王顾知,她觉得王顾知竟招惹这样的人来此羞辱她,实在可恶。 但她隐忍不发,只眼神凌厉看着他,即想他此刻说些什么,又不想他为此事插手,毕竟这是两个女子之间的口舌之战。 苏婵儿见她气咻咻却不说话,得意一笑,对着王顾知撒娇道:“顾知哥哥,我们多买些花糕帮衬帮衬阮妹妹吧?” 王顾知此时心虚到了极点,他不知苏婵儿话中机锋,虽觉得有些过分了,可或许是她好心却不善于表达,于是也不好贸然出口阻止。见她此刻睁着清澈无辜的大眼询问,他点头说道:“依你便是。” 然而,这句‘依你便是’彻底惹怒了阮卿,她冷声开口道:“多谢苏姑娘好意,但今日花糕已被人定完了,请你明日再来吧。” 说完,她不再看这两人,转身回后院照看蒸炉去了。 王顾知知晓她此时定是生气了,暗暗无奈叹气,小姑娘脾性太大了些,想着接下来该怎样哄她才好。 苏婵儿也不介意阮卿的无礼,她表现得甚是大度,“既然这样,顾知哥哥,我们走吧,明日再来。” ****** 傍晚,红霞落入西山,天地间一层黄昏微暗笼罩着,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劳作一天的人们开始归家吃晚饭。 阮卿吃过晚饭后,准备收拾鸡圈,见这天气闷热,似乎夜里要下雨,她得把鸡棚盖住,免得夜里淋着了。 然而刚收拾到一半,便听见有人敲门,“阮婶子在吗?” 声音是王顾知的,他来找吴氏,可谁都知晓实际是来找阮卿的。 吴氏正在屋里舂米面,听见他的声音,示意阮卿去看门。 阮卿洗手开了门,神情冷淡问道:“你来做甚?”杵在门口不让他进。 吴氏也知今日之事,想必两个小儿女定有话说,便出来道:“顾知快进来,我得回铺子拿些米面去,你先坐会儿。” 吴氏一走,王顾知便挤进了门,拉着小姑娘进堂屋,急切的问:“阮妹妹又生气了?” 阮卿扭头,气鼓鼓,“谁是你阮妹妹,你那么多妹妹,可不差我一个。” 王顾知去捏她气呼呼的脸颊,温声细语解释今日之事,“阮妹妹别气了,今日是她央着我陪她逛长安城,自从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没带她逛过,刚好今日无事便去了,哪知会遇上你呢?” “怎的?遇上我不好了?是不是耽误你们亲亲我我了?” 这个小泼妇,外表柔弱安静不争不抢的,内地里却是可劲的醋胞一个。王顾知无奈叹气,“阮妹妹想哪里去了?我只是陪她逛街而已,真没有其他,你信我好不好?” 他表情真挚,仿佛受到天大的冤枉一般,高高大大的人儿在她面前,求饶般的语气,一时让她心软。 “我自是想信你,可,万一她对你是那个意思,你又常与她在一起,岂不是令她误会了?” 王顾知低声笑起来,“我的阮妹妹人儿不大,醋劲儿倒不小。” 他握着她的小手,真情意切的说道:“她这次来长安探亲不会待多久,我也不是时常有空陪她,再说了,我的心在你这儿呢,阮妹妹别气了好不好?你今日生气,我晚饭都吃不下就来找你了。” 他这么一说,阮卿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心疼的道:“我气我的,怎的你倒折腾起自个儿来了?你傻不傻?” “傻,遇上你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阮卿推他,“那你快回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那你还生气吗?” 阮卿摇摇头,小脸被他捧住,眼前的人蓦然靠近,不一会儿,一个轻柔温热的吻印在她额上。 她脸红如霞,使劲把人往外推,“我娘快回来了,顾知哥哥你走吧。” 王顾知哄好了心爱的小姑娘,满意的走了。 ※※※※※※※※※※※※※※※※※※※※ 王妃宋氏叹气:崽啊,你瞧瞧人家王顾知这段位,甩你几条街啊。 横祸 七月下旬之后,天气越发燥热起来,每年夏季皆是卖花糕的淡季,夏日吃花糕容易口渴,因此买的人并不多。 阮卿便也闲了下来,多绣些巾帕补贴家用。 这日,她正坐在铺子里扯针线,穿堂风时不时一阵阵吹来,虽带来了凉爽,但也带来了燥热,她额上的碎发汗湿的贴在鬓边。 这时,街头的秦二叔匆匆跑进来,:“阿阮,你娘在不?你家出事啦。我挑担子经过你家时,看到有几个人在敲你家门,说是什么意酒楼来的,说你爹在他们酒楼做事,被官府抓啦,快叫你娘家去看看吧。”他平日里就是个挑担子走街串巷卖些针线头的货郎,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阮卿也常常与他买些针线,两人很熟悉。今儿他一听阮家出事,赶紧跑来铺子里喊人,担子也随手扔在铺门口都顾不上,此时气还没喘匀便急切的看着阮卿。 阮卿听得此事,顿时如遭雷击,“秦二叔,你说的是真的?我阿爹别官府抓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抓我阿爹啊?” “听说是去个贵人家送席面,那家人说他偷窃什么的,我自是信阮大哥,他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快叫你娘去看看。” 阮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娘去骆婶子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二叔你帮我去叫她如何?我先家去。” “好好,”秦二叔又赶紧折路去骆家。 阮卿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便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个青灰布衣的男子正在给众人说些什么。她挤上前去,问道:“我是阮家的女儿,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矮胖的男子瞧她是个小姑娘,撇撇嘴道:“你家主事的呢?你爹被官府抓了,说是偷窃贵人家财物,要下大牢哩,掌柜的叫我们速速来通知你家,快着人去想想办法吧。” 围观的众人唏嘘,皆是邻里邻居,阮爹的厚道老实大家有目共睹,如今闹出这等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可官府竟要拿人下大牢,这事少不得会很复杂。但凡有下大牢的能有几个好好出来的?不是身子残了就是要花大笔银钱捞人。天可怜见的,阮家搬来长安城才十几年时间,一家子靠卖花糕含辛茹苦拉扯两个儿女长大,如今儿子要科考,女儿也要及笄,眼看好日子要来了,却遇上这样的横祸。唉,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贵人,这时运太背了。 阮卿急哭了,“好端端的,我爹怎会偷人家东西,肯定是误会了。” “误不误会我们说不准啊,女娃子还是赶紧找你家大人来,上官府衙门去看看吧。” 不一会儿,吴氏也匆匆跑来,路上她也听秦二叔说了个大概,脸上虽然焦急,还算稳得住,她再次仔仔细细问了事情经过,才得知是贵人家办喜事定了酒席,今早阮爹与几个酒楼小厮去送席面,哪知好端端的,那贵人家的管家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腿打折了,还报官下了大牢。 听完经过,娘俩彻底慌了,阮卿听说爹爹的腿折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吴氏也抹了把红红的眼眶,进屋取了全部银子家当,卷了个包袱,拉着阮卿就走,“咱们先去衙门看看情况,无论如何,舍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捞你爹出来。” 阮卿从小到大没遇到这样的事,一路惊慌失措哭个不停,这种事发生在她未知的世界,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是她承受不了的,此刻,只能跟着吴氏,踉踉跄跄走去官府。 到了府衙门口,有衙役拦住她们不让进,吴氏使了不少银钱才通融得见里面的牢头,牢头拿了卷宗翻看,才道:“这人确实关在这,不过不能见,案子已经判了,是偷窃要犯。” “官爷,咱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家,怎会做那偷盗之事呢?定是误会了啊。” “是否误会自有官老爷判定,我就一个牢头,只管犯人不管案件,你们走吧。” 心急如焚的来这么一趟,她们又哪里能走呢?吴氏从包袱里抓了一把银钱,约莫三两银子,悄悄递给他,“官爷通融通融,我们看看人就走,不耽误您的事。” 牢头掂了掂分量,勉强满意,挥手叫来个衙役带她们入内。 阮爹关在最里头的牢房,阴暗潮湿,因腿受伤疼痛难忍,以及昏厥了好几次,此时见妻子女儿来看她,他奋力挣扎拖着身子挪到门边,“你们先莫哭,此事有些严重,恐怕我要在这里头住上几年了。” 吴氏先前还能稳住,可此时见丈夫双腿全是鲜血,衣服也被扯的破烂不堪,忍不住呜咽出声,“孩子他爹,这究竟是怎的回事啊?” 阮爹凑近她,低声说道:“不是偷盗的事,我去贵人家送席面时,不小心撞见了主人家隐私,被那家污蔑的。这事若是偷盗倒还好办,咱们想想法子或许还能出去,可撞见的是这等事,就比偷盗严重了。你们也莫胡乱抓瞎白花银子,我…唉,要怪就怪这命不好。” 阮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心里很清楚撞见这种偷情的事十有□□要被封口,适才只说估计要在牢里坐几年牢,可心里明白,恐怕死在牢中也有可能。 此时见哭得噎气的娘俩,一时也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孩子他娘,你听我说,我在牢中顶多就几年,之后的日子你们好好过,适才我说的话也莫要传出去,免得对你们不利,你别犯傻,想想两个孩子。” 吴氏泪眼婆娑的点头,握着丈夫的手,又不死心的问:“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阮爹摇摇头。 一旁的阮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爹爹的惨状让她害怕,他是家里的主心骨,此时却说没有办法,那想必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娘俩在牢中待了一炷香便被人赶出来,这一趟不仅没捞着人,还把家里大部分积蓄都白白撒了出去,想起阮爹受伤的腿,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不知有多疼痛,连个大夫也没有,这腿恐怕要废了。两人悲痛欲绝,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阮景也从书院回来了,当他听闻家里出事,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与夫子告了假便匆匆往家中赶,可回来之后,邻居告知他母亲和妹妹去了府衙,于是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又出门往府衙赶去。可他刚走到胡同口,便见母亲和妹妹回来。 “阿娘,情况如何了?” 吴氏见了儿子,又是一阵悲恸涌出,呜咽了许久,才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清楚。 阮景听完,也是一阵失望,但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对世事有一定见识,思考了半响,对着吴氏道:“娘,总归这事阿爹是冤枉的,即是冤枉,咱们就去伸冤。那家虽是贵人,可长安城的贵人多着去了,也不是他一家能只手遮天的,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讨不到一个公道,明日我们就去官府击鼓伸冤。” 他这番话鼓励了惊慌如苍蝇乱串的母女俩人,想到还有办法,就又燃起了希望。吴氏擦干眼泪,重重点头:“景儿说得是,这天子脚下总有王法,贵人再大又能大过王法去,咱们明日就去伸冤,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让你爹清白出来。” 阮景重新整理了情绪,看向阮卿,她哭得神色狼狈,无助又脆弱的埋着头,“阿阮,看能不能找王顾知帮帮忙,虽说他官职不大,但也认识些官场的人,咱们寻寻门路,若能花些银钱得个助力,想必更好。” 阮卿今日只顾着哭,倒没想起来这事,此时听哥哥提起,她立马起身出门,“哥哥说得是,我现在就去找顾知哥哥问问。” …… 王顾知今日出门办事去了,回到家中,阮卿已经等了许久。他见眼前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红肿,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家中之事,心里也难受。 阮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好想法子应该也能解决。 他虽然谋了个官,可这官职只是是从七品的武官,在长安这个地界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苏婵儿,她姑姑嫁的是柳侍郎,好歹也是个正五品京官,想必有些人脉,这等事若是他愿意出手,应该不是问题。可问题是,如何说服柳侍郎帮这个忙,这事恐怕还要找苏婵儿帮忙。 他思忖了片刻,安慰阮卿道:“阮妹妹你先回去,我这会儿便去找人打听,你回去告知婶子,让她莫急,待我打听得情况便去找你们。” 王顾知做事沉稳,说话掷地有声,又由于身材高大,稳如泰山,莫名给人一种依赖感,阮卿今日宣悬了一天的心才总算落下来。她的顾知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他说去想办法就一定能有办法。 然而,王顾知没料到的是,他在苏婵儿这里便碰上了难题。 ※※※※※※※※※※※※※※※※※※※※ 这章剧情有点枯燥是吧,别急,之后就拉小狼狗出来抖抖威风哈。小狼狗已经信心满满的在候场啦。 伸冤 却说,苏婵儿见王顾知主动来找她,心中十分高兴,特地换了鲜艳亮丽的衣裙,刚踏进花厅便言笑晏晏唤他:“顾知哥哥。” 她一把将他手臂抱住,俏皮的问道:“顾知哥哥是想我了吗?” 王顾知任由她抱着,嘴角抿出一缕笑意,“今日有事来寻婵儿妹妹。” 苏婵儿小嘴一噘,哼哼道:“就知道顾知哥哥有事才想起我。” 她转身在圈椅上坐下,吩咐婢女上点心,“那顾知哥哥是有何事呢?” 王顾知思忖了下言辞,才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因阮家妹妹的事,她父亲被冤枉入狱,对方乃大理寺少卿的岳家,颇有些权势,因求告无门,便想托婵儿妹妹引荐你姑父,求他帮一帮忙。” “我姑父只是个五品官,又怎能与大理寺少卿抗衡?恐怕很难。” “此事我自是了解,也不是非要你姑父如何做,他若能向我引荐些能帮上忙的更好。若是需要花银钱倒无需顾虑。” 苏婵儿撇撇嘴,“你跟阮家妹妹无亲无故的,为何要如此为她奔波?” “我母亲腿脚不便,从军这些年皆是阮氏夫妇照顾,现在他们有难,我又岂能不帮?此事虽让你为难,可我此时也只能想到你。” 苏婵儿听他最后一句话,心中略微甜蜜,想到她便好。关键时刻,得让他知道,娶她比娶那个市井粗俗的姑娘好太多。但王顾知说出的这个理由让她不甚满意,她要挑破他的心思,逼他说实话,“果真如此?不是因为别的?” 王顾知停顿片刻,道:“一半如此,另一半,是因为阮妹妹,她哭得甚伤心,我于心不忍。” “哼,就知道你是为了你的阮妹妹。顾知哥哥有事,我自是愿竭尽全力帮忙,可我与阮家妹妹无甚干系,凭什么帮她?再说,这事必定是得罪人的,我还得搭上姑父一个人情呢。” 王顾知急了,“你就当帮帮我不行么?” “你是你,她是她,如何能混为一谈?” 王顾知哑口无言,站在她的立场,此事确实有不帮忙之理,他有何资格求她答应呢。这一趟来本来信心满满,想着只需苏婵儿引荐其姑父便好,她为人热情爽朗,想必是愿意的,可事情却出乎他意料。 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婵儿见他不说话,一时也有些生气,她就是不喜欢他这么护着那个姓阮的,一个粗俗丫头有什么好?要样貌无样貌,要才情无才情,就算他们从小认识,可她也跟他认识了三年呢,也算青梅竹马。 但王顾知难得求她办事,她也不想就这么拒绝他,于是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婵儿妹妹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应你。” “这个条件嘛也不难,就是…就是,你以后不准再见那个阮家妹妹了。” 这个条件提出来,真是让王顾知为难了,他有些失望,苏婵儿今日怎的变得如此娇蛮无理? 见她坐在圈椅上昂着下巴灼灼的看着他,大有他不答应今日之事便免谈的架势,王顾知神色骤然冷淡下来。 这个条件,他没法答应,那是他心尖尖的小姑娘,如何能不见呢。 他拱手行礼,“恕我无法答应,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告辞。” 他声音冷清,转身欲走,苏婵儿眼泪瞬间掉落下来,起身飞快抱住他的后腰,哭泣道:“顾知哥哥别走,婵儿错了,婵儿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顾知哥哥,婵儿害怕呀,怕你喜欢阮家妹妹不要我了。我喜欢你那么久了,可你就是看不见我,你让我怎么办呢?婵儿离不开顾知哥哥,顾知哥哥别走。呜呜~” 王顾知身子僵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姑娘家如此坦白心思,说不感动是假。平日里虽略有感知苏婵儿对他有意,可没想到,竟是如此之深。此时,见她哭泣不已,心也软了下来。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欲拉开苏婵儿,然而苏婵儿紧紧箍着他不放,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不要离开她。 王顾知于心不忍,只好伸手环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婵儿妹妹莫哭了,我不走。” ****** 翌日。 阮卿与哥哥、母亲早起,简单拾掇便租了个牛车往府衙去。 路上吴氏见儿子两眼乌青,心酸不已,“状纸可是写好了?” 阮景点头,昨日熬夜,状词反复斟酌修改,就盼着今日能呈给官老爷,重视这起冤案。但他内心实在没底,他们没钱请讼师,只能自己上,而他之前不曾接触过案件之类的事,昨夜也是找了好几本案件书籍挑灯夜读,心里才略有些谱。 但无论如何,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入狱,自己便要撑起这些大事。 阮卿坐在牛车上无精打采,昨夜整宿没睡好,反复做梦惊醒,此时也是眼下乌青,神色疲惫。 半个时辰后,她们来到府衙大门。跟上次一样,仍旧被拦住,守门的衙役道:“府衙重地不得闯入,你们无事快走开。” 阮景恭敬行了一礼,“这位小哥,我们今日是来递诉状的,还请通融一二。” 侍卫见他彬彬有礼,态度稍微好些,“可有状纸?” “有、有,在此处…”阮景赶紧拿给他。 “你们先等着,我呈进去给孙大人看看。” 孙和兴四十余岁,身形矮胖,此刻正在内堂吃着凉茶解热,接过状纸一看,嘴边的两撇胡须翘了翘。 没想到这家人竟然敢来伸冤,这些升斗小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事是他们能翻身的么?也不看得罪的是谁,那可是大理寺少卿最宠爱的小妾的父亲。昨日人被送进牢时,就有人来给他打过招呼,此案让他判证据确凿,日后再悄无声息将人弄死在牢中了事。若是简单盗窃案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既然提到要悄无声息弄死,那此事他就不敢怠慢,恐怕里头还有许多不得而知的阴私。 他放下状纸,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 “还在门外候着呢。” “一群无理取闹的小民,赶走便是。” “是”。 一刻钟后,衙役出来了,“孙大人看了状纸,认为你们无理取闹,快速速离开,否则我们强行赶人了。” 眼巴巴盼着的三人,听得此言,失望无比,尤其是阮景,他写的状词自己反复斟酌过,句句实言,字字在理,事情一目了然。这个孙大人到底何许人?竟枉顾人命胡说八道,实在令人气愤。 今日,他务必要见到人,不能白来一趟,他看向一旁的鸣冤鼓,冲上去敲打起来,嘴里大喊着:“大人,我们有冤呐,我们有冤!” 衙役不妨他速度如此之快,来不及阻止,鼓声阵阵,吸引了不少过路的人瞧热闹。他们速速将阮景拉开,推倒在地,斥责道:“鸣冤鼓是尔等能敲的,不要命了?敲鼓者需重打二十大板,你可承受得住?” 听到要打二十大板,吴氏慌了,拉着阮景,“景儿,景儿别冲动,二十大板会打死人的。”她曾听说过这些衙役打起人来下死手,壮年男子都要去半条命,更何况阮景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她哭喊着求衙役们,“我儿不懂事,莫要跟他计较,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然而,阮景却不怕,他眼眶泛红,执意要受这板子,“娘,莫担心,唯有如此才能救阿爹,我要试一试。” 丈夫已经入狱,儿子现在又要受二十大板,打完后不知还有没有命,这两日求告无门的吴氏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痛声大哭,“天呐,这是什么世道啊,有冤不能伸,儿子还要去送命,老天爷呐,你开开眼吧……” 阮卿伏在吴氏身边也失声大哭起来。 这母女俩哭得凄惨,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见事态控制不住,有个衙役进去请教孙大人,然而,得到的命令却是将他们轰走。 于是不一会儿,府衙里出来一行人,个个配着长刀凶神恶煞,拖起她们三人往外拉。一时间,哭喊的、呵斥的、叫骂的、人群劝解的,场面一片混乱。 阮卿被人提着胳膊往外一推,摔倒在地,她忍着疼痛爬起来欲去扯开那些拖着她娘的人,然而,力气不足,再次被推得更远。她无助的哭着请求路人们帮忙,然而哪有人敢惹官兵呢,大家虽同情,却也只能干看着。 一个壮实的衙役过来欲托阮卿,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一脚翻飞,将此人踹出老远,还撞上了其他衙役。 众人傻眼,谁这么大胆,敢在府衙门口闹事,一人大声呵斥道:“放肆,谁人?竟敢公然袭击官兵?”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你爷爷!” 来人正是陈庞,他今日本是约了杨映蓉一起游湖,可经过此地时发现被推倒在地的小姑娘很眼熟,定睛一看,不得了,竟然是李湛的心尖尖儿,看情况她应是被人欺负了。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将人踢飞。 他走近阮卿,问道:“你还好吗?” 阮卿见他出来帮忙,以为是好心的路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哥哥和娘亲,道:“他们说我们闹事,正抓我娘和哥哥呢。” 陈庞走上前去,将那些拖着阮景和吴氏的人,一脚一个踢飞,“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今日便要倒霉了。” 他将阮卿一家人护在身后,挥手叫来小厮吩咐道:“快去睿王府通知李世子。” ※※※※※※※※※※※※※※※※※※※※ 小狼狗:啊啊啊啊….快放我出去,我要去帮媳妇儿! 权势 众人听到这位华服少年口中提起睿王府,不禁倒吸一口气,今日这事怎的就扯上睿王府了?这下闹大了。 衙役们也面面相觑,停在原地不敢向前,有人速速进去禀报孙大人。不过片刻,孙大人跑出来,在陈庞面前客气询问,“请问这位公子是?” “郡国公府陈庞。” 孙和兴听得是郡国公府的公子,立马扯出一脸菊花笑得谄媚,“下官不知是国公府的公子,今日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此事实乃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不用求我见谅,你的得罪的是睿王府,一会儿李世子来了,你去求他吧。” 听到睿王府,孙和兴额头都冒汗了,这事也太邪门了,也就轰赶几个庶民而已,怎的就扯上睿王府了?实在匪夷所思,他试探问道:“不知…下官哪里得罪了睿王府,还请陈公子赐教。” 陈庞不屑的冷嗤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也不看看你抓的是何人。” 何人呐? 这下围观的路人也不解了,纷纷在阮卿她们三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实在猜不透情况。莫非,这三人是睿王府的下人?都说睿王府出来的下人也算七品官,今日还真碰上了。可,这也不必惊动李世子啊,多大点事呢。 众人云里雾里,议论纷纷。阮景和吴氏也一头雾水,他们可不认识睿王府啊,可看面前这少年说话不似作假,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静观其变。 只有阮卿心里清楚,眼前这少年他虽不认识,但他口中的李世子,她知晓。那人之前还说过喜欢她呢,难道今日他真的会来?若是如此,实在是太好了,虽有些难为情,但有他出面,她们就能替爹爹伸冤了。 …… 在众人好奇、期盼与忐忑中,李湛是骑马飞奔而来的,他听闻阮卿在京兆府门口被人推倒在地,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纵身下马,首先第一眼便看阮卿,见她与家人站在一起,头发有些蓬乱,眼睛红肿,赶紧过去询问:“你可受伤了?” 阮卿摇摇头,“只是摔了几下,无事。” “摔哪儿了?” 他眼神关切,语气温柔,可当着哥哥和她娘的面,他如此询问显得有些暧昧,阮卿实在不好意思答他。 不过,李湛倒是看见了她手腕上擦伤的血痕,一时怒意横生,问道:“谁推你的?” 阮卿再次摇摇头,她看不清楚人,而且这些事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她想要伸冤呢,希望他能转移注意力,便说道:“今日我与我娘和哥哥来这里为爹爹伸冤,便与他们冲撞了起来,具体是谁看不清了。” 李湛这才注意到阮景和吴氏,他退开一步,拱手行礼道:“晚辈李湛,是…阮卿的朋友。” 因两人皆疑惑的看着他和阮卿,李湛不得不如此解释。 然而,他这番解释让吴氏和阮景更疑惑了,阮卿什么时候跟睿王府的小世子交了朋友?此事一时令他们震惊得回不过神。 一边的陈庞取笑他,“既然你们是朋友,那我就走了啊,事情交给你啦,杨映蓉还等着我呢。” 李湛转身向他拱手致谢,见陈庞打马而去,这才看向一旁候着的孙和兴。 孙和兴见到李湛下马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想着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而且也不是他区区一个司录可以解决的,便派人速速去请府尹大人。此时见李湛看向他,内心打颤,只好点头哈腰道:“世子,这事实在是个误会,今日他们来递状纸,下官看了之后觉得证词不足,便予以驳回,让他们先回去,哪曾想竟闹了起来。” 他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可阮卿却不想就此放过,“状词明明写得一清二楚,是大人您自己不肯审理此案,便将我们轰走,我哥哥鸣冤击鼓,你们却说要先打他二十板子。” 她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将矛盾揭露,这时,孙和兴也不敢狡辩,只讪讪的回道,“打板子之事本官确实不知,一会儿我着人查一查,若是有人胡言乱语坏了王法,必定严惩。” 李湛此时也稍微知晓了阮卿今日来的目的,可具体是何冤情尚不清楚,他转身询问她,“你们有何冤?” 阮卿正欲开口,被孙和兴拦下,“世子,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您进内堂稍坐喝茶,待下官细细道来。” 这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宣之于口,否则就越闹越难收拾了,孙和兴想着先把人请进去,好声好气陪个不是,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湛带着阮卿一行人进得内堂,孙和兴赶紧请他入座,还吩咐人上了好茶。 李湛坐着悠悠喝茶,孙和兴在一旁赔笑解释,“此事是这样的,阮家之父被刘员外告了,说是他行偷盗之事,且证据确凿,我们也是按证据办事呐。” “你胡说,我阿爹明明是冤枉的,我母亲和妹妹去牢中见过他,他自己说是因为撞见了刘员外家的阴私,主家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将他的腿打断,还报官反咬一口。你们竟然审也未审便直接将他抓进牢中判了刑,今日我们上门伸冤却被你拒之门外。”面对这等欺软怕硬的狗官,阮景对大晋官僚失望之余,更是怒气冲冲。 孙和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庶民指着怒骂,可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讪讪赔笑。 不一会儿,堂外又匆匆进来一人,此人正是京兆府尹江大人,他今日原是外出探查事情,却有侍卫来报李世子来了府衙,想必是出了大事,便搁下要务匆匆赶来。见得堂屋内李世子正一脸怒气的坐着,一时不清楚这个孙和兴捅了什么篓子,惹上这位小阎王。这李世子虽未入仕,可他代表的就是睿王府,今日既然亲自登门,必是要紧大事,如若处理不好,别说他随意在圣上面前告一状就够他喝一壶,便是他那个护犊子的外祖父老靖国公也是惹不得的。 曾经因安阳侯府的世子不知轻重,玩蹴鞠时耍手段将李世子陷害摔倒,虽人无大碍,但老靖国公还是亲自上门将安阳候痛揍了一顿,大骂他教子无方,不配为人父。安阳候被揍得三日下不了床,事情闹到圣上面前,也只能不了了之,谁让老靖国公是德高望重赫赫威名的老将军呢,人年纪大了也跟个小孩儿似的,做点出格的事,圣上也不能追究他之过,倒是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李世子,安抚他老人家的怒气。安阳侯府也吃了个哑巴亏,最后不得不认栽赔礼道歉才算揭过那事。 总之,要说长安城里谁最惹不得,便是此刻正坐在堂中喝茶的这位李世子,不仅有皇帝亲叔伯宠爱,又有老靖国公护犊子,其母王妃宋氏也是个不好惹的。平日里孙和兴搞些小动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计较,如今竟给他招来这么尊大神,实在令他恼怒。为此,他狠狠剜了他一眼。 孙和兴接到他的眼刀子,也是冷汗涔涔,今日之事若查开来,他便是收受贿赂包庇之罪,搞不好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当日收到大理寺少卿大人的银子,以为此事只是小事一桩,将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弄死在狱中简直易如反掌。可没想到,此事竟然让到睿王府的李世子亲自出面,也不知这其中牵涉到何等秘事,实在不是他孙和兴能把控得了的。早知此事如此复杂,当初就不应该迫于刘家威胁,刘家只不过是出了个宠妾罢了,算哪门子权贵?就是大理寺少卿比起这位李世子来也不足一提。想到此,他抹了把额上的汗。 江大人此刻无暇顾忌其他,走上前拱手一礼,便对李湛和善的笑道:“今日不知世子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呃…不知李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湛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搁,“为桩冤案而来。” “哦?在本官治下竟还有冤案,这倒是稀奇,不知是那件案子?”他看向孙和兴。 孙和兴忙不迭的将案子来龙去脉述说清楚,最后讪讪道:“说不定是弄差了,下官叫人再细细审问审问?” 江大人煞有介事的点头,“想必是弄差了,世子放心,本官一定着人仔细查明真相,还此人清白。” 话说到这里便一切了然了,这原本就是一桩小小盗窃案,案子关键不在于是否偷窃,而在于权势的博弈。在这些人眼里,无需证据无需状词,谁有权势谁就清白,只说句弄差了,那就是弄差了。 李湛也不想追究详细,只要能让阮卿的爹爹安然无恙便行,有些事不必掰扯太清楚,弄得太清楚,京兆府尹也不好做人。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他虽不屑,但也要遵守。 于是,他带着阮卿等人出了府衙。 吴氏有些没底,她今日是来伸冤的,可官老爷什么都没问她,她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喊冤之词也无处可说。直到出了府衙,还是有些怔忪,她怯怯的看向这个让京兆府大官都恭恭敬敬的少年郎,问道:“就、就这样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再递状纸呢?” 李湛对她拱手行礼,甚为客气的道:“伯母无需担忧,此事已明确,不出意外,今日未时前,他们便会将人送回家中,你们只管家去等待便是。” 听得他这么一说,吴氏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费尽心思而不得办法的事,却被他三言两语解决了。一个劲的要下跪谢他,李湛哪敢受她跪拜,这可是他未来岳母大人,于是赶紧扶住她,“伯母勿要多礼,这是晚辈该做的。”说完也扶住同样要行礼致谢的阮景,“阮家阿兄也无需多礼。” 随后,他看向阮卿,此刻,她乖乖巧巧的站着,泛红的眼眶中透着喜意,小脸被日头晒得通红,像秀色可餐的红果子,白嫩红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止住心中欲念,走过去柔声对她说道:“你安心归家去,莫要再担心,嗯?” ※※※※※※※※※※※※※※※※※※※※ 小狼狗终于在媳妇儿面前刷了一把高分,嗯,可喜可贺。 传言 李湛说未时府衙便会将人送过来,然而,当阮卿她们回到家中还没半个时辰,阮爹就被送来了。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刘员外的许多赔礼,人参鹿茸各种药材及布匹银钱,满满几大箱,摆在院中甚为壮观。 这次刘员外算是掏了一半家底来赔罪,得罪了如此大人物,此刻只想散钱消灾。他已经发话,这些东西就是送来阮家的,若是他们不要,只管扔了便是,他是再无脸面收回,只希望此事阮家莫要追究。 随后,又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更大的几个箱子,这次是李湛派人送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太医,被世子请来给阮爹看腿。 太医细细查看了伤势之后,对阮卿一家道:“无碍,虽伤得很重,但细细调养,还是能养回来的,待老夫给你们写个方子,按着方子调养,不出三个月,便可行动自如。” 阮家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交加,吴氏激动得抹泪,下跪要拜谢太医,被他赶紧扶起,“夫人莫要谢老夫,老夫也是受人所托,尽本职罢了。” 陆安是负责领太医过来的,此刻把人送走后,便对阮卿道:“阮姑娘,我家世子爷说,让阮父安心养病,今日带了些药材来,只管用,不够再告知小的,小的会尽快给您送过来。” 阮卿看着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好几箱都是珍贵药材,今日已经受他这么大帮助了,哪里还能再收他的东西呢,赶紧回绝道:“还请您将这些箱子抬回去,这些药材太珍贵,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刘员外已经赔了许多药材过来,想必是够用的。” 陆安笑了,“阮姑娘,小的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过来的,哪敢私自做主抬回去?再说了,您有所不知,这些药材都是世子爷去老靖国公的私库里寻来的,他老人家半身戎马,藏了不少好东西,要不是被人劝着,巴不得全叫世子抬过来,这也是世子爷的一番心意。而且他说了,药材本就是天然生长之物,不分贵贱,能治病的就是好的。您就别拒绝了,放心用吧,只要能治好您爹爹的腿,这些药材就不辱使命。” 他说话逗趣,阮卿也忍不住笑了,犹豫半响,便点头应下。送陆安出门时,她悄悄的说道:“我…想谢谢他,你能帮我传个话么?” 陆安心想,我磨蹭到现在不就是等着您这句话么?自从上次世子爷大哭过后,为这小姑奶奶失魂落魄了好几日,如今好不容易有缓和迹象,别说传话啊,就是赴汤蹈火他也愿。 …… 阮家这两日冰火两重天,昨日众人还在唏嘘阮家命运凄惨,如今又纷纷羡慕起来,阮父不仅安然无恙的从牢中出来,还有太医来为他看腿,而且这一台台箱子送进阮家,那抬架的扁担都压弯了,可见里面东西多实沉。 府衙门前发生的事,也沸沸扬扬的传到了桥塘街,尤其说到睿王府世子亲自为阮家出面时,众人说得唾沫横飞,仿佛亲身经历般,听的人也津津有味,暗自咂舌,这阮家可是要升天了啊,竟然与睿王府有交情,了不得!了不得! 一时间,街坊邻居更加热情起来,连隔了好几条街的也来阮家套近乎,美其名曰看望阮父,实际上是想攀点关系。 正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吴氏很无奈,一边要照顾阮父,一边还要应酬这些人,家里整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个安歇,她自个儿累得不行,糕点铺子也无暇顾及。还有人明里暗里打听她们家跟睿王府是何关系,可她哪知是何关系呢?那日的情况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匪夷所思。她私底下也问过女儿,到底是何时交朋友的,可女儿支支吾吾,只说李世子来买过两次糕点,他喜欢吃她们家的花糕。 于是,吴氏也是这么答的。 众人半信半疑,怎的吃个花糕也能有这般大的交情?想必是吴氏不愿意透露,不想让他们沾光罢了。 当然,也有人对吴氏这番说辞猜疑,这个理由明显无法让人信服,恐怕内有乾坤,说不定是女儿被世子看上,要去睿王府做小妾呢。 这番猜词说出来,众人哗然,多半人相信是这个理由。要不然,堂堂世子爷怎会亲自管这等小事?于是乎,桥塘街又开始传得风风雨雨。更多人羡慕起阮家好命,睿王府那是什么人家?长安城顶级勋贵,女儿能入王府做妾,那是三辈子烧来的高香啊。 面对这番传言,阮卿并不知晓,但有人隐隐透露给吴氏。于是她又去问女儿,真怕自己的女儿蒙了猪油心,一心想去给世子做妾,富贵人家的妾岂是那么好做的?她们家无权无势,万一女儿出点差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户人家后宅里那些个阴狠手段,她也是听说过的。 阮卿听得她问,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阿娘胡说什么呢?那些个传言不可信,我怎会有那种心思?” “你没做妾的心思,可万一人家李世子有这个意思呢?” 这下阮卿说不准了,他是说过喜欢她的,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吧?可,可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给人做妾的,再说,她心里有着顾知哥哥呢。 她想着,虽然感念他的相助,但若是有机会,定要跟他说清楚,让他歇了那样的心思,自己断不会给他做妾的。 见女儿还不算糊涂,便再三仔细叮嘱道:“那李世子虽是一表人才,富贵滔天,可咱们家高攀不上,莫说你没有那样的心思,便是日后也要远离他些,长安城这些富贵小郎君,最是容易迷住你们这般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虽然她不想将人往坏处想,可也要先给女儿敲个警钟,免得日后真被权势富贵迷了眼。 告戒完女儿,她也要去忙着照顾阮爹了,这几日他的腿渐渐有所好转,能自己翻身起坐。即如此,便可将花糕铺子重开之事快些提上日程,总这么关着门不算个事。现在虽然不差钱,可向来自力更生惯了,始终还是觉得靠自己挣来的银钱才花得安心。便与女儿商量着,她负责在家多照看她爹,自己则去忙花糕铺子,这样一来,也避免女儿常常露面,等那些风言风语过去了,再出门不迟。 …… 然而,李湛绝不会想到自己那日的举动,已经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那些个传言也没人会多事传进他的耳朵。他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日陆安回来带了句话给他,说她想见他一面。 这还是他的媳妇儿第一次主动要求要见他呢,为此,他这几日心情甚好,走路带风,想着各种见面时的美好场景,心中甜蜜。只盼着快些到荀休日飞去见她,以解相思之苦。 王妃宋氏当然也知晓了他去京兆府以势压人的事,当然,这等小事在她眼里完全不算什么。反之,觉得他儿子读了那么些年之乎者也圣贤书,一副端庄君子之态,如今为了小姑娘倒学会了圆滑手段,在她看来,这是好事。一个人做事该君子时要君子,该使手段时也不要手软,这样才能在日后撑起睿王府这片家业。因此,面对儿子的改变,她甚为欣慰。 而且,观这两日儿子雀跃的心情,她便觉得可乐,尤其是前几日,他特地打发人来说要给他准备几身好看的衣裳。她这儿子哪里缺过衣裳?想必是年少慕艾,学会在心上人面前注意仪态了。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好笑不已,私下里也当笑话讲给睿王听,睿王听了之后也是暗笑摇头,感叹儿子长大了。 …… 李湛赴约的那日,风和日丽,云霞万里。他早早起床,便开始拾掇自己,换了十几身衣裳,又在铜镜前转悠了不下十遍,反反复复向陆安确认无任何不妥之后,才出门。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一袭宝蓝暗纹锦袍,玉带束腰,手中执了把流芳折扇,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俊朗。 想着很快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媳妇儿,李湛坐在马车中春心荡漾。从东市去西市桥塘街的路,他走了无数遍,可唯独觉得今日格外漫长。 车夫被他催了又催,汗意涔涔,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 一辆华贵马车停在桥塘街的茶楼下,甚为惹眼,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华服少年郎,眉目俊朗,风度翩翩,众人皆在猜测这是何人。只见他袍摆一掀,抬脚往茶楼而去。 阮卿已经早早在此等待,为了避嫌,她提前定了个厢房,反复想了许多要感谢他的话,内心也有些忐忑紧张。 听得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掌柜的热情招呼声,便知是他来了,她速速站起身准备迎接。 厢房门一开,入眼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她背着光,晨曦打在她蓝色碎花罗裙上,耳畔蓬松的碎发散着柔光,白皙的面庞,小巧玲珑的五官,大睁的双眼灵动得如误闯入林中的小鹿,又如梦境中的仙子飞升而来。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微一笑,那笑意荡漾在李湛的心口上,乱了心,晃了神。 ※※※※※※※※※※※※※※※※※※※※ 小狼狗:媳妇儿约我见面啦,开森。 希望大家能踊跃评论哟。(眼巴巴...) 赴约 厢房门一开,入眼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她背着光,晨曦打在她蓝色碎花罗裙上,耳畔蓬松的碎发在散着柔光,白皙的面庞,小巧玲珑的五官,大睁的双眼灵动得如误闯入林中的小鹿,又如梦境中的仙子飞升而来。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微一笑,那笑意荡漾在李湛的心口上,乱了心,晃了神。 阮卿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脸上发热,羞赧的低下头。然而,半晌后他仍是没有说话,还是一旁的陆安轻咳一声,打断了李湛旖旎的心思才回过神来。 李湛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的一见她就失了心神?暗暗唾弃自己不够矜持稳重。 不过她今日穿得真好看,他们一样是蓝色衣裳,仿佛心有灵犀般,意识到这一点,李湛暗自甜蜜。 他走上前入座,见阮卿还站着,便道:“你也快坐下吧。” 之前在大庭广众下,阮卿没觉得什么,可如今自己单独与他在一个屋子,而且他又对自己有那个心思,便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之前想好的感谢之词也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湛先给她倒了杯茶,以指推到她面前,柔声问道:“你,约我来此有何事?” 明知故问,他也知晓她肯定是想好好谢他,可他就是想亲耳听她说些什么。自从上次表白之后,她凶巴巴的眼神令他记忆犹新,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好。也不知上次在府衙的事,是否有挽回一些好印象。 因此,他非常期待。 他这么一问,突然减少了阮卿一些紧张感,抬头看向他,道:“上次我爹爹的事,多亏了世子您帮忙,我左思右想,觉得应该好好感谢您一番,可又不知如何谢您才好。” 她脸颊泛红,说话轻柔细语,让李湛如沐春风,他笑道:“你无需客气,我...我乐意的。”说完又忙补了一句:“日后你若再遇到难事,还可以来找我。” “我怎好意思再麻烦您,已经欠您这么大的人情了,又不知拿什么来谢,觉得甚是惭愧。” 她脸上愧疚之意浓烈,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暴露出她的慌张与窘迫。 李湛于心不忍,便快速换了个话题,问她,“你爹爹的腿现在怎样了?” “多亏世子您请了太医来,还送了那么好的药材,我爹爹这几日好了许多,太医说三个月后便能恢复正常。”说起爹爹的事,阮卿真心高兴,也真心感激他,没想到他如此贴心的为他们请了御医。后来他们也请了其他大夫来看,那些大夫纷纷表示,幸亏御医医术高明,要不然她爹爹这双腿恐怕是要废了。 她眼中充满感激,笑容明媚,臻首娥眉,美目盼兮。 李湛的心又不争气的颤了颤。 “那就好,若是药材不够你只管来找我,我那里还有”,想了想,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事来睿王府找我,门口侍卫见着这个会让你进门的。” 阮卿赶紧推却,“不用了,我不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块玉佩一看就是好玉,通透圆润,睿王府李世子随身佩戴的东西又岂能有差的呢,阮卿不好意思接。 “这个只是块普通玉佩而已,若是…如是你觉得不好意思,那你也给我一个物件交换如何?”李湛灵光一闪,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甚妙,他就想要她送件东西,方便日后睹物思人。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阮卿,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洁白的巾帕,正是之前李湛为她包扎脚踝的那张,她早已洗好了,一直想还给他却没有机会,这会儿正好。 李湛接过来一看,帕子上面有皇家御用的标志,正是他平日里所用的。可这张却有些不同,原因是巾帕中央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他有些惊喜,问道:“这兰花是你绣的?” 阮卿轻轻点头:“嗯,上面残留了一点血迹洗不掉了,我便自作主张绣了兰花,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会,我怎会嫌弃,你绣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眼中溢出欣喜之色,眸中流露出一丝情意,最后一句‘很喜欢’说得清浅温柔,让人忍不住遐思。 阮卿觉得这人太... ,怎说得这样暧昧?上次也是说什么喜欢花糕喜欢她,此刻想起来还令她羞臊不已,他...他怎的老是这样? 见她沉默不语,李湛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他赶紧补救,“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只是喜欢这个兰花,不是你...哎呀,不、不,我也喜欢你...我...” 他发现自己说多错多,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头,今日怎的这般毛毛躁躁呢,本来想好了要好好表现的。 他懊恼不已,叹了口气,“总之,我不是那个意思,上次贸然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我…真的很喜欢吃你做的花糕,而且,想和你日后好好相处,就像...就像朋友那样。” 先与她做朋友,等他们慢慢熟悉了,她一定会发现他的好。这是他重振旗鼓之后想好的策略。 阮卿见他语气真诚的对上次的事道歉,且难得露出与他身份不合时宜的孩子气,瞬时,卸下心防,也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有让她做妾的意思,如今听得他说像朋友那样,觉得能如此甚好。于是点点头:“嗯,我没有放心上,日后你要是想吃花糕了,我做给你吃。” 李湛见她没有介怀,终于绽放出笑意,“太好了,我会常常来的。” 他趁热打铁,“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这个玉佩你收着吧,日后用得着就用,要是万一用不上,再还给我便是。” 他说得这般恳切,阮卿不好意思再推脱,便伸手接过来。玉佩被他握了这么久,上面还余留着他的温度,温温热热的,阮卿拿在手中,心里也莫名热了起来。 时光流逝,晨曦转眼已没入楹窗。 半个时辰后,两人便出了门,阮卿还有事,她得速速回家给爹爹煎药,不能久留,表达了谢意之后,便向他告辞离开。 李湛送她下楼时,见上次的那个男子正在等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王顾知见他们下楼来,先是对阮卿温柔一笑,“阮妹妹。” “顾知哥哥是在等我吗?” 王顾知点头,“我去你家见你不在,阮叔说你来茶楼了,便来寻你,他一人在家无人照料,我们这便家去吧。” 王顾知此番就是特意来等阮卿的,他听说阮卿约了李世子在此,便再也坐不住,街坊邻居们的传言他是知晓的,不管这位李世子是否真有纳她为妾之意,他决不允许。因此,故意在此等待,便是想向李湛宣告,阮卿与他是两情相悦,若是他守君子之礼,自是不该夺人所爱。 李湛在看到王顾知时,便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与女人之间的直觉一样,男人与男人之间也会暗流汹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交锋。 听他适才叫她阮妹妹,又要与她一同家去,这话中透露出来的亲昵,炫耀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刻,又见王顾知以保护者的姿态将阮卿护在身后,向他行礼,“见过李世子,上次的事,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李湛见他一副主人模样向他致谢,心中冷嗤一声,面上毫不客气,“你是何人?” 你是谁?凭甚子要替我媳妇儿道谢?! 他如此发问,王顾知并不觉尴尬,反而落落大方的回道:“我叫王顾知,是与阮妹妹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个解释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们是青梅竹马了。 李湛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虽平静,但眼含嘲弄,“我帮的是卿卿,不是你,无需你来谢。” 他故意将‘卿卿’咬得极亲昵。 两个男人的机锋就此几个回合间,各伤一半。 不,确切的说,李湛稍落下风,因为他媳妇儿此时此刻正乖乖巧巧站在王顾知身后呢,而且似乎对王顾知代她致谢一事,觉得并无不妥。俩人之间的默契,是李湛参合不进去的,她的沉默就是对王顾知的纵容,也是对他失败的宣判。 他话说得这样直接,王顾知也不好再作何说辞,阮卿在一旁也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她看向李湛,赶紧结束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今日多谢世子抽空过来,我要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她福身行礼后,便与王顾知走了。 李湛见她与王顾知并肩而去,两人有说有笑,那双背影该死的和谐,心中委屈又难过。如木桩子般呆愣愣的站许久,醋坛子翻了好几缸,酸得连一旁的陆安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世子,人走了。” 人都走远了,还对着空气傻站着作甚,赶紧回吧。陆安摇头叹气,他家世子爷,就这么栽在这小姑娘身上了,作孽啊。 于是,李湛就这么兴冲冲的来,又气呼呼的走了。 ※※※※※※※※※※※※※※※※※※※※ 这章小狼狗回去就给王顾知扎了个小人,一边扎一边碎碎念,至于念什么我也不知道。 撞见 这段期间,阮家的重活如数被王顾知承包起来,劈柴打水挑担,什么都干。 罗予彤也常来帮忙,她很能干,不仅帮忙打猪草野菜,还将每日的午饭也承包下来。 至此,阮卿才轻省许多。 阮景对家中放心不下,也时常从学院回来,每每晚上回来,次日天没亮又匆匆赶往书院。连续几日后,眼下乌青严重,吴氏心疼他,便劝他莫要再回,可阮景不听,执意要回来照看家中情况。 于是,吴氏便与阮爹商量,动用刘员外的那笔赔款,给阮景配了辆马车,这样从书院来回不至于折腾。且日后,阮景若考中举人了,同窗间会有许多应酬,出门在外没个交通工具也不方便。 对于培养自己的儿子,夫妻俩向来观念一致,舍得下本钱,马车说买就买。因此,阮景回家次数更勤了。 ...... 这些日子,阮卿发现哥哥与罗姐姐两人关系有些奇怪,如何奇怪,有些说不上来。比如说,她总是发现哥哥偷偷瞧罗姐姐,被罗姐姐发现之后,他不仅没回避,反而对她笑,而罗姐姐则是脸红,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 有一次罗姐姐在厨房烧菜做饭,许是手被烫着了,阮卿进去时发现哥哥正握着她的手指给她吹气,一副心疼的模样。哥哥以前也给她吹过手指,但那时他眼中不是心疼,而是取笑她笨。所以,阮卿觉得,有时候哥哥待罗姐姐即像妹妹又不像妹妹。 就在昨日夜里,罗姐姐的爹爹喝醉,又打了她,咒骂声连左右邻居都听得见,还有东西翻倒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每次罗姐姐被打之后,手臂上都会留下严重的旖青,十天半个月也消不下去。想起上次李世子送的那瓶药膏极好,阮卿便从抽屉里找出来准备送去给她。 罗姐姐家的大门没关,她轻轻推门而入,在屋门口便听见低低的哭泣声,是罗姐姐的。她焦急的推开门,却看见令她惊诧的一幕,屋子里有个年轻男子,而且...俩人还抱在一处。 这年轻男子正是阮景。 阮景和罗予彤见阮卿进来,也怔忪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放开对方。阮景有些尴尬,他昨日夜里已经听到罗予彤的哭声,担忧了一宿,今日一早便悄悄过来看她。 小姑娘被打得有些严重,见了心爱的情郎,委屈瞬间涌上来,扑进他怀中哭泣不已。 阮景没想到,这会儿竟被自家妹妹抓了个正着。 不过他是男子,比起罗予彤脸红如霞恨不得埋进地缝的窘迫,他很快坦然起来,轻咳两声,问道:“妹妹也是来看你罗姐姐的?” 阮卿撞见两人抱在一起,也很尴尬,此时面对哥哥的询问,回道:“我给罗姐姐送药过来,这个对跌打伤很有效。” 说着,她递过药瓶给阮景,阮景接过来打开盖闻了闻,药膏带着一股清香,“这药你从哪里得的?” 这下轮到阮卿窘迫了,她支支吾吾,只说是自己以前不小心摔倒后买的。上次去翠轩阁遇小偷之事,她没跟哥哥说,李世子送药膏之事他也不知晓,如今这么问起来,若说是外男送的,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时,倒是罗予彤给她解了围,“多谢阮妹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些葱饼子,在厨下,你快去吃些。” 罗予彤做的葱饼子又香又软,阮卿以前吃过。此刻,她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便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阮卿走后,阮景轻笑出声,问罗予彤,“你害羞了?” 罗予彤扭头不理他,轻声啐道:“这下被阿阮看见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看见就看见了,也不能总瞒着她,回头我与她说清楚便是。” 罗予彤点点头,阮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想必知晓后会理解的。 阮景拉她在床沿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罗予彤的伤多数在背部,可要是上药得脱下衣裳,她很难为情,“我自己来就好。” 阮景不允,“你自己如何来?这种时候了还忌讳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咱们早晚也要...” 他没说完的话,罗予彤明白,她们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可,那是成亲之后的事。现在让她脱衣裳给他看,她还是羞臊得不行。于是推却道:“一会儿阮妹妹还要来呢。” “她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在他灼灼目光下,罗予彤红着脸妥协了,背着他将外衣除去。 她动作越是缓慢,越显得撩人,罗予彤不是故意的,但阮景却心猿意马起来。他之前只顾担心她的伤势,并未想太多,此刻见她缓缓露出白皙的背部,一根细细的绳子从前面绕过来,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依稀能窥见前面的风景,起伏的山岚影影绰绰,引人遐思。他忍不住喉结轻动,将那涌起的欲念吞咽入腹。 背后的人半晌没有动静,罗予彤轻唤了一声,“景哥哥?” 阮景压下旖旎心思,应道,“你别动,我很快就好。” 他将药膏涂抹在她白嫩的后背上,用手轻轻揉匀。肌肤相触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颤了颤。 这是一个难熬的上药过程,等药上好了,罗予彤全身犹如煮熟的虾子。穿好衣裳后,依旧背着他,催促他快些走。 阮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耳朵红得滴血,那只上药的手也仿佛不是他的了,掌心汗意涔涔。 面对罗予彤的催促,他快速起身,落荒而逃。 ...... 阮卿回来后不久,阮景也回来了,她见他神色狼狈,暗自对他挤眉弄眼。如今她总算晓得哥哥与罗姐姐两人是怎的回事,对此,她也乐见其成。 面对妹妹的取笑,阮景脸不红心不跳,走上前去在她额上弹了一指,“既然知晓了,那就替哥哥先保密吧,日后哥哥自己对爹娘说。” 阮卿抱着头,故作委屈,“那你还不对我好点儿?哥哥也忒坏了,瞒了我这样久。” “这不是看你年纪还小么?” “......” ****** 近日,长安城来了一波戏班子,在西市大街搭台,已经连续唱了半个月,颇得西市百姓的喜爱,每日里,大家吃过午饭之后便去占个位置听戏。没有银钱买票的,则自个儿兜些瓜子倚在栏杆外,远远的听个调儿。 王顾知前两日便与阮卿约好,今日带她去听戏。这算是两人见面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约会,为此,阮卿很期待,一早便将之前做好的漂亮衣裳拿出来熨好。 午后的天气炎热,偶尔燥风吹来,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滚滚热浪。但阮卿却觉得心情舒畅,她走在行人拥挤的西市大街上,步伐轻快。隔着两三步距离外,是她的顾知哥哥,两人隐在人群中,故作不识,眼神却暗自留意对方动静。这样细微的互动,反而让阮卿觉得甜蜜,仿佛小孩得了最喜爱的糖饼,躲在角落偷偷的吃,暗暗欣喜。 两人来到搭戏台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棚子,里头大大小小的条凳参差不齐的摆着,已有不少人占了前排的座位。王顾知带阮卿找了个通风的角落坐下。起初,两人中间还隔了些距离,可随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他们挤在一处,身子互相紧紧挨着。 阮卿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更何况身边之人是她的顾知哥哥,于是,不仅身子热,心也跟着热了。她无心听戏,悄悄往王顾知看去,见他额间也冒着细汗,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乎看得入迷。她将袖中的帕子掏出,偷偷递进他手中,然而,小手却冷不防被他捉住,用宽大的袖摆盖着。 阮卿紧张四顾,生怕别人发现了她们,可王故知却镇定的坐着,只嘴角慢慢咧开了弧度,笑得人畜无害。 这场戏是如何结束的,阮卿不知,整个期间都在留意那双大手,时而捏紧她,又时而挠她掌心,让她心神不宁。 等她们出来时,她才松了口气,这样隐秘的牵手固然甜蜜,但也折磨得她热汗淋漓。 王顾知问,“阮妹妹还想去什么地方?今日我得空,陪着你。” 阮卿难得跟她的顾知哥哥约会,自然也不想早早回去,便说去吃西市的芝麻凉皮。 见她露出小姑娘的天真无邪之态,王顾知笑着点头,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就依你。” 阮卿羞臊,嘴角却不自主的翘起,娇俏的睨了他一眼,便快速的往前走去。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李湛的眼中。他今日下学无事,便想来见她,因怕她厌烦,也不敢来得频繁,忍了多日,今日便忍不住了。可没想到,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她与王顾知在一起,俩人举止亲昵。阮卿脸上娇羞的表情,让他心口一坠,尽管是暑热天气,可心里却是寒凉一片。 他媳妇儿竟然与别的男子在卿卿我我。 阮卿没走两步也发现了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颀长,英气俊朗。可,面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目光幽怨的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阮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可心里却莫名有些内疚。她知晓他喜欢她,如今见她跟顾知哥哥在一起,恐怕心里也不好受,可阮卿又希望他看见她们在一起,这样也好打消他的心思。 或许,她确实对不住他,即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却又不能回应他对她的爱意。 因此,她只远远的朝他礼貌笑了一下,便快速低头匆匆的走了。 王顾知并未发现李湛,还以为小姑娘害羞了,宠溺一笑,也大步跟上去。 只剩李湛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神情萎靡,气鼓鼓的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 阮卿:哥哥你真坏。 阮景:我这才哪到哪儿啊,李世子更坏,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湛:......大舅哥别冤枉好人呐。 日后的日后,阮卿呜呜咽咽的控诉:什么好人?简直就是个坏胚子! 心碎 七月下旬,暑气便渐渐降了下来,晨间清风阵阵,吹在身上清爽怡人。 阮卿吃过早饭后,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怡然自得的绣巾帕,口中哼着小时候常听的乡间小曲儿。 这些日子,爹爹伤势恢复可喜,铺子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就连哥哥在书院的学业也得了夫子夸赞。还有,就是她的顾知哥哥,两人这些日子走得颇近。两家长辈见他对阮卿如此上心,也觉得是时候把她们俩的亲事定下来了。 为此,阮卿心情甚好,做事情也很有劲头。 阮卿畅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正想得入神,便听见有人敲门,手中的针不小心戳到指尖,瞬间溢出一滴鲜红的血。她赶紧将手指放入嘴中吮吸,放下巾帕起身开门。 来人令她出乎意料,正是苏婵儿。 苏婵儿这几日来找王顾知,发现他总是围着阮卿转,心里妒忌之余,也令她心慌。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来找阮卿谈一谈。 两人站在溱水桥边的大榕树下,面对苏婵儿盛气凌人的模样,阮卿也很冷淡,“不知苏小姐找我有何事?” “你喜欢顾知哥哥?”苏婵儿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等阮卿回答,似早已确定她的答案般,便又自顾说道:“我也喜欢顾知哥哥。” “你可知,我与顾知哥哥认识了三年,也算青梅竹马长大。他在军营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玩耍。他带我骑马,牵我的手一起去看上元节花灯,给我买好吃的,还送了我手串。” 苏婵儿抬起左手,露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红珠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确实很漂亮。 “顾知哥哥说这是他攒了许久的银钱才给我买的,我一直戴在手上不舍得摘下。” 听完苏婵儿这些话,阮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十分嫉妒。原来,在他离开的四年间,竟与其他姑娘做过这么多事。 牵过别人的手,还送手串给她... 可在苏婵儿面前,她却不想表现出一丝一毫退怯之意,极力保持镇定的说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婵儿捕捉到她眼中的慌乱与嫉妒,她得意的勾唇一笑,“自然是想让你了解我与顾知哥哥的事。我喜欢他,也要嫁给他。其实,在他回长安之前,我们一直要好,可当他回到长安后却不敢靠近我,你可知为何?” “那天他去找我,说是让我帮忙你爹爹的事,我问他为何要帮你,他说,看在你们从小长大的份上,也看在这四年你们阮家照顾他母亲的份上。如果你认为顾知哥哥喜欢你,那你便错了,他之所以不敢再靠近我而选择你,即是因为你们阮家,也更是因为他母亲。他母亲想让你们成亲,他不想让母亲失望,也不想对你们阮家忘恩负义,所以才对你好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把你当妹妹看待。” 苏婵儿声音尖厉,如一把刀深深刺进阮卿的胸口,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内心抽疼得颤抖,身形摇摇欲坠。 可苏婵儿仍旧不肯放过她,“我与顾知哥哥才是一对儿,我父亲早就有意让他做女婿,这事在军营很多人皆知晓。你不清楚,顾知哥哥这几年在军营有多么不容易,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几次差点丧命,都是我父亲将他救回,见他年纪轻轻便如此勤苦上进,便将他提拔做了中郎将。他的官职一半是他洒热血换来的,一半也来自我爹爹对他的赏识。然而这些,就要被你给毁了。你觉得,若是你嫁了他,他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当他的中郎将么。不,你会毁了他的前程,你什么都不能给他,你只会拖累他。或许,此时他还能念着你们从小的情分,可日子久了,发现你什么也帮不了他时,会记恨你一辈子。” “但我不一样,我嫁给他,能让他继续升官发财。他还这么年轻,前途大有可为,无论是日后官家夫人之间的人情礼节,还是内宅中馈,我皆能为他做到最好。可你呢,除了会做花糕,还会什么?” 苏婵儿眼中充满鄙夷,将阮卿唾弃得一无是处。 阮卿此时却是再也站立不住,后退几步靠在榕树上。窘迫、难堪、心痛等情绪一股脑全部涌出,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苏婵儿的话令她无法反驳,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斥责:“你会毁了他!” 她再也听不下去,于是,脚步踉跄,狼狈的逃回了家。 ...... 夕阳西下,漫天晚霞洒落进屋里,院外虫鸣声声,一切寂寥安静。 阮卿已经瘫坐在角落许久,一动不动,从最初的失声哭泣,变成沉默。 她反复想着苏婵儿的话...... 他牵她的手... 他送手串给她... 她们才是一对儿... 他根本不喜欢她,只当她是妹妹... 她会毁了他的仕途...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一无是处,竟是连期盼了许久的亲事,也是因恩情才能换得。 做了这么多年的梦,如今被苏婵儿戳破,心都要碎了。 她很想去质问顾知哥哥,问他苏婵儿说的是真的么?可却又害怕,万一那就是真相,她该怎么办?她是真的喜欢顾知哥哥啊,这辈子只想嫁给他,除了他,她还能去嫁谁呢?谁都不想嫁。 可想到自己会毁了他前程,顾知□□后会恨她吗? 她不敢想象,顾知哥哥那样温柔的人,恨起一个人来会是什么样子。到那时,她的心又会有多痛。 她兀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外面大门被敲了许久也没听见。 王顾知得知苏婵儿今日上午来找过她,心中便预感不妙。拍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应,但他清楚,阮卿一定在里面,却不开门。 于是,他见四周无人,索性翻墙而入,来到她的屋子前继续敲门,轻声唤她,“阮妹妹?” “阮妹妹在里面吗?” 还是无人应他,他绕到窗边,试图推窗而入,正当手触碰到窗沿时,里面传来一声娇喝,“莫要进来!” 阮卿在他敲门时便已回过神来,她不想开门,不知是不想见他,还是不敢见他。内心纠结又凄惶,见他身影在窗边晃动,便速速出声阻止。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靠在窗边听外面那人焦急的呼吸声,自己忍不住又泪眼盈盈。 “阮妹妹,开门好吗?我向你解释。” 其实王顾知也不知晓苏婵儿与她说了什么,但此时阮卿生气,不管是因为什么,他解释就是了,他的阮妹妹最是心软,一定会消气的。 可阮卿听见‘解释’二字,却更加心酸,似乎他已经向她解释过许多次,每次她都信他。可这次却有些害怕,怕他解释过后,却还是对她欺瞒,该如何是好?苏婵儿的那些话让她心中没底,她不清楚顾知哥哥是否真的因恩情和他母亲的逼迫,才对她好的。 她不想要这样的好,她要的,是他真心的喜欢。 可若是他真心喜欢她,为何还要牵别的姑娘的手,还送她手串呢? 她的心,已经乱成一团。 “阮妹妹,我知晓你正在听,我不知苏婵儿与你说了什么,但请你务必要信我,莫要生气了,嗯?” “你开开门,我买了你爱吃的螺酥饼,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阮卿还是沉默... 王顾知着急起来,“阮妹妹,你再不开门,我便从窗户跳进来了啊?” 这时,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然,“不许进来!你走吧!” “阮妹妹,你哭了?你莫哭,我...现在就走,酥饼我放在外面,我走了。” 许久之后,见门外没了动静,阮卿才相信他是真的走了。她拉开门,看见一包酥饼放在窗台上,再无那人的身影,一时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 苏婵儿这样的女生,你们在生活中遇到过吗? 抉择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除了阮卿变得沉默寡言之外,其他一切正常,仿佛那日之事从未发生过。王顾知照常来阮家帮忙干些杂活,只不过,他每次来,阮卿便借口有事出门,避他不见。 苏婵儿自那日之后便经常来缠着王顾知,因此,在桥塘街能时常见到她们成双成对出入的身影。不是今日逛茶楼,便是明日逛零嘴铺子,每次王顾知怀中皆是大包小包的抱着许多东西,而苏婵儿如一只喜鹊般,活泼灵动的围绕在他身边。 渐渐的,桥塘街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开始有人传言这个苏婵儿是富家小姐,看上了王顾知,两人好事将近,众人纷纷羡慕王大娘的好运气。儿子从军四年,不仅谋了个官职,而且还即将成为贵人家的女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样的话自然也传进了阮卿耳中,还是罗予彤告诉她的。近来,王顾知虽然常常来她家帮忙,言行举止也表现得很谦卑,隐隐有向她示好之意,可他另一边却并未拒绝苏婵儿的纠缠。这让阮卿越发失望,也越发沉默。 这日,她做好午饭准备给阿娘送过去,刚走到胡同口,便又遇见了两人。苏婵儿正缠着他出门,声音娇俏悦耳,笑声如银铃动听。 王顾知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柔声答应。余光瞥见阮卿走过,他立马顿住,想开口向喊她,可‘阮妹妹’三字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她本就对苏婵儿有意见,此刻撞见他们,想必又要不开心。可这个苏婵儿他实在拿她没办法,他若是拒绝,她便撒泼哭闹,颇是令他头疼。 阮卿目不斜视走过,脚步飞快,内心汹涌起伏,已经分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她只想匆匆逃离。 送完饭,她故意磨蹭许久,想着他们已经出门了,应该不会再遇上,这才起身家去。然而,才拐进一个小巷子,便被人一把扯住,这人正是王顾知,他只身一人等在此处。 王顾知之前见她冷漠的逃离,一直心中有愧,便想好好解释适才的情况,“阮妹妹,你不理我了么?” “你放手...”阮卿挣扎要离开。 然而,她越挣扎,王顾知越急切,握着她的手腕不准她走,“阮妹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阮卿已经多日没有与他说话,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了。此时,听他急切讨好的声音,突然一股心酸与委屈蹿上心头,眼眶迅速泛起了泪花,说话气势也变得弱起来,“我不要听,你快放手。” 她话音带着些哭腔,显得柔弱又可怜,王顾知顿时心疼得紧。他正想说话,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光天化日之下,他不好拉着小姑娘单独在此相见,这样有损她清誉。于是,便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申时我在溱水桥边等你,你不来我便一直等。” 说完便放开她,飞快的走了。 ........ 阮卿在家发愣了一下午,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他,眼看日头渐渐偏西,未时已尽,黄昏渐浓,想着从未时到现在,估计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他,不管是何等情况,总要把话说清楚才好。 她简单收拾一下,便往溱水桥而去,寂静无声的路上,夕阳将树木的影子拉得细长。她越走越凄惶,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听他解释,但愿她的顾知哥哥不要令她失望。 溱水桥下,那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河畔,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眉间紧蹙,似乎有化不开的愁思。 这是她的顾知哥哥,是她在心里喜欢了多年的人,他在等她。或许,她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见脚步声,王顾知转过身来,眼中瞬时露出欣喜之色,他就知道,他的阮妹妹一定会来,她那么喜欢他,也一定会再次相信他。 “阮妹妹...” 他欲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见她急切的退开。他停下来,站在离她几步外的地方,叹息一声,“阮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日苏婵儿找你之事,我已知晓,不论她说了什么,你姑且只信我便好,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思难道还看不出吗?” 阮卿想起这些年,他每次给她稍的信函,字里行间流露着绵绵情意,还有他走时让她等他回来的承诺,一时间,也有了三分心软。可又想到,他在军营常常跟苏婵儿一起,便心中梗着一根刺,她问道:“可你总跟苏小姐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呢?” 见她愿意开口,王顾知松了一口气,她肯询问,便说明她还愿意听他解释,愿意再相信他。于是,斟酌了下措辞,说道:“至于苏婵儿,我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妹妹,她娇蛮顽皮,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顿了一下,“她只身一人来长安,且我们又是熟悉之人,难免总是缠着我带她游玩。至于...至于街坊邻居们相传的那些话,你也莫放在心上,这些年,我一心想娶的,只有你一人。” 他最后一句说得温柔动听,阮卿的心不争气的又软了几分。 这时,王顾知走近她,深情款款,问道:“阮妹妹,你信我好不好?” 阮卿沉默片刻,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酸楚,似乎在他饱含情意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她正欲点头,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打断她们。 “顾知哥哥,我不信...”苏婵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哭喊着冲出来。 她跑到王顾知身边,抱着他手臂,泪眼婆娑,楚楚可怜,“顾知哥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忘了我们在军营一起的日子了么?” 事发突然,王顾知一时手足无措,他看看阮卿,又看看苏婵儿,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泣不成声。他欲拉开苏婵儿,可苏婵儿却哭得越发大声,箍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 于是,他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婵儿妹妹,你活泼可爱,许多人都会喜欢你,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 “我不要许多人喜欢,我只要顾知哥哥喜欢,你明明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 “婵儿妹妹,你先莫哭,是顾知哥哥对不住你,你先松开好不好?” 苏婵儿不听,她难过得失去理智,生怕松开手,他就跟别人走了。她抬起小脸,泪眼迷离的望着他,说道:“我从见到顾知哥哥起,就喜欢你了,我便想着长大了要嫁给顾知哥哥,我生辰的时候,你还送我手串,带我去看花灯,那时,我便许愿,此生非你不嫁。” 她央求道:“顾知哥哥,你不要娶别人,你娶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顾知哥哥啊。” 她声泪俱下,模样凄楚可怜,王顾知心软了,一些决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不忍伤害这个小姑娘。可今日这事,该如何处理,一时间心绪混乱起来。 他看向阮卿,阮卿也在看他们,她表情冷漠,眼含嘲弄,似乎就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口中的婵儿妹妹,今日便要看看,你如何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妹妹! 面对她冷漠的眼神,王顾知祈求的看着阮卿,此时,他确实不知该拿苏婵儿怎么办才好,但也不想阮卿为此误会更深。 他稍微用力将苏婵儿拉开,然而,苏婵儿声音更加凄厉起来,“不要、不要离开我,顾知哥哥,不要...我求求你了。” 前几日还在阮卿面前趾高气昂的苏婵儿,此刻为了心爱的儿郎,哭得狼狈不堪。阮卿心想,恐怕这苏婵儿是爱惨了顾知哥哥。见他左右为难,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望。原本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听他最后一次解释,给彼此一个机会。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预料。这一刻,她相信王顾知是喜欢她的,可也清楚王顾知放不下苏婵儿。他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对苏婵儿即使只当做妹妹,也有妹妹的感情在里面,又如何忍心弃她不顾呢。 三人之间的纠缠,仿佛进入了死胡同,各自心冷、惊慌、无措。 王顾知觉得,还是先让苏婵儿冷静下来,他柔声细语的安慰道:“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做你的顾知哥哥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你只做我的顾知哥哥,我要嫁给顾知哥哥,我已经发过誓,此生非你不嫁,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我就...” 她看向旁边的溱水河,突然心一横,威胁道:“我就死给你看。” 这话一出口,王顾知和阮卿两人皆是骇然。阮卿还好,觉得或许是苏婵儿失去理智才胡言乱语,可王顾知却清楚苏婵儿的脾性,她向来固执,说出口必然会那样做。 这下,他彻底慌了,额上也冒出了汗,他求助的看向阮卿。 阮卿见他一脸慌乱,内心冷嗤了一声,她还从未见过她顾故知哥哥露出如此惊惶的模样,还是为了别的姑娘。 她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心冷得颤抖,最后看了他一眼,沉默转身离去。 王顾知见她要走,内心惶恐,一时也顾不得苏婵儿,用力甩开她,急切的要来拉阮卿的手,“阮妹妹别走。” 可就在他甩开苏婵儿片刻,便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苏婵儿已经跳入河里。这时,王顾知转身跑过去,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阮卿见王顾知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心跳骤然一滞,浑身颤抖。 这一刻,她们之间,结束了。 ※※※※※※※※※※※※※※※※※※※※ 小狼狗幸灾乐祸:王顾知干得漂亮! 结果被媳妇儿白了一眼。 梦醒 日子周而复始的过着,桥塘街依旧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每日里,各种是非流言层出不穷,不是谁家的媳妇儿偷男人了,便是谁家的闺女去做了妾。总之,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八卦,丰富着桥塘街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近日,便又有了新的传闻,或许也不算新,之前也有人传过。可这回不一样,这是实打实发生的事,众人聊得津津有味。 “听说胡同口王寡妇嫁要有喜事啦。” “可不是,我看这几日,她家正在找人修葺屋宅呢。” “噫...还修什么修,要是我,直接买个新宅子不就得了,儿子恁有出息,将来的亲家也那般富贵。” “她亲家之前听说就是那个卖花糕的阮家啊,怎的就富贵了?” 有人唾弃了他一把,神秘的说道:“这你就不清楚了,阮家那是没影儿的事,王家儿子攀上了大官的女儿,哪里还会再要阮家的女儿?” “是哩,听说那家是个当将军的,那家小姐之前我还见过呢,常来咱们街找王家儿子。长得水灵灵,模样极好,确实是阮家女儿比不上的。” “我还听说,这两日已经在议亲,没准过些日子两家就定下来了。” “啧啧...这王家好日子要来啦。” “可不是,这王寡妇命真好,咱们羡慕不来。” 众人七嘴八舌,聊了许久才散去。 ...... 王顾知与苏婵儿即将定亲之事,阮卿早有预料,只是想不到竟会如此之快。 自从那日溱水桥之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王顾知再也没有来过阮家,阮家夫妇也从未问起是何原因。因为,他们从女儿的神情举止便已经猜到两人之间出了事。 阮爹叹气,王顾知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不过可惜了,要怪就怪这对小儿女缘分浅薄罢。 阮卿也从未再提起王顾知,似乎从那日之后,她便已经心死。而且不知何原因,她自己异常的冷静,听见笑话她也会笑,遇到趣事她也会参与。仿佛没事人一样,依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身边之人只当她想开了。 阮卿也以为自己想开了。 直到有一日,她收到了王顾知的信函。 是用一个精致的匣子装着的,托罗予彤递给她。匣子里有一张薄薄的信纸,还有一个荷包,安静的躺在那里。 荷包是阮卿之前送给他的,如今被他退了回来。 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看到这些,阮卿觉得自己的心并无波动,可不知为何,眼泪却落个不停,瞬间,看不清这个世界。 她拿袖子使劲擦,泪水却越擦越多,胸口又闷又疼,几乎不能呼吸。 罗予彤看她这模样,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安慰道:“阿阮莫伤心,一个王顾知不算什么,好儿郎多的是。” 阮卿笑着使劲点头,泪水滂沱,想开口,但就是说不出话来。用手捂着胸口,许久才大口呼气。 罗予彤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没事,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至此,阮卿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王顾知定亲的那日,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天气热了些,风更燥了些,鸡圈的母鸡不听话,怎么赶也不进圈,阮卿一气之下将它砍了,炖汤给阮爹补身子。 那日哭过之后,她很快恢复正常,每日早起做早饭,喂猪食鸡食,绣巾帕,也常去铺子里帮她娘卖花糕,还用私房钱给自己扯了快花布,做了身衣裙穿。 总之很忙,忙得她没空去想多余的事。 ...... 王顾知定亲之事,陆安第一时间禀报给了李湛,当时李湛正在国子监学堂,得知此消息,即开心又忧愁。 开心的是没人跟他抢媳妇儿了,少了一个劲敌。可又忧愁她媳妇儿肯定伤心难过,毕竟她有多喜欢那个王顾知,他是知晓的。 于是,整个课堂上叹气不下十次。陈庞不解,悄悄问他:“何事令你如此心神不宁?” “王顾知定亲了。” 王顾知是谁?陈庞半晌后才记起来,是他的心尖尖喜欢的那个男子。于是乎,他看李湛的眼神瞬间同情无比,拍拍他的肩,“节哀顺变。” 李湛白了他一眼,这个文盲,活该追不到杨太尉的女儿。 “王顾知与别人定亲了,不是她。” “哎呀,这是好事呐,你愁眉不展做甚?” 李湛又叹了一口气,“我担心她伤心难过。” 得,少年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闲得慌! 反正陈庞是这么觉得的,李湛这是庸人自扰。情敌没了,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小姑娘今儿难过,明日就好了,至于愁成这样么! 不过他还是勉强安慰李湛,“小姑娘家心思简单,没准过几日就好了,你光这么替她愁着,她也不知道啊。” 这话点醒了李湛,陈庞说得对,他不能光这么愁着,这种时候,他得去她身边安慰她才是。便对陈庞说道:“那今日下学后,我不去蹴鞠了,你和楚宵去吧。” 陈庞瞪大眼睛,这人怎的说一出是一出啊,这场比赛是老早之前便定好了的,今儿为了个小姑娘就不去了? 见色忘义的家伙! “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们都准备了许久,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李湛,你做人能不能有点原则?” 李湛不以为意:“原则?那是什么东西。” 陈庞被他这副理直气壮不要脸的模样惊呆了,想骂他,但嘴张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 下学后,李湛弃马车不坐,夺了侍卫的马匹便狂奔来到桥塘街。 阮卿正在铺子里帮忙,听见动静,寻声望去,便见李湛正翻身下马。他对她展颜一笑,笑容里带了一丝腼腆,还有一丝担忧。 “世子怎的来了?” “我想吃花糕了。” 阮卿笑了,原是如此,“那你等着,我给你做。” 铺子里东西堆得比较多,地方显得狭窄,只有靠墙的地方摆了一个长凳,是平日里歇息之用的,阮卿看了看,有些难为情,便说道:“要不,您先去对面茶楼等着?” 李湛却不介意,他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我太饿了,就想在这儿等着。你忙你的,无需顾虑我。” 阮卿迟疑的去了,不一会儿,给他端来一碗茶水,让他先喝着。自己则忙着做花糕。 李湛一直观察她的神色,有些诧异,本来想着她必会伤心难过,可看上去却并非如此。她一直忙个不停,有时客人来买花糕,她还笑意盈盈的与人搭话,经过他身边时,也偶尔投之一笑。 李湛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陈庞说得没错,她心思单纯,也许已经将事情想开了。 他一边捧着碗喝茶,一边偷偷的瞧她,两人也不说话,阮卿忙着,他专注的瞧着,连茶叶子喝进了嘴里也没有发现。 可瞧着瞧着就不对劲了,他发现她做的事情总是重复。比如,翻过的花糕又继续翻了好几遍,而有些花糕一次也没有翻;还有,她揉面团时,揉了许久,面团大小一点也不均匀,导致做成的花糕大小不一,连上面的花样子也画错了。 李湛懂了,他媳妇儿心里难过着呢,只是没表现出来。 这让他更心疼了。 他轻咳一声,“我...饿了,好了没?” 阮卿回过神,见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有些愧疚,她把他晾在一旁,让他饿了这样久。便赶紧去后院将蒸好的花糕拿出来,又另外拿了个白瓷盘装好,递给他,“这些够吗?” “嗯,我先吃着,不够再跟你说。” 阮卿点点头,又去给他续了一碗茶水,放在他身边。 这时,她也不做事了,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世子今日为何想来吃花糕了呢?” 李湛一边吃一边看她,“我...其实是想来看看你。”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还好吗?” 也不知怎的,阮卿努力维持了一天的镇定,却被他这句话突然击溃,脊背瞬间失去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湛晓得她伤心,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拿着花糕,手足无措,想了想,“我们是朋友,你若是难过可以对我说。” 阮卿继续不语,只是再次“嗯”了一声作回应。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湛直到吃完花糕喝完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这时,黄昏将至,他恋恋不舍的站起身,低声说道:“那…我走了?” “嗯”。 他叹气,开口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又顿住,愣愣的站了半晌,还是抬脚走了。 ...... 夜幕四合,周遭安静,繁星点点倒映在水中,粼粼闪烁。 溱水桥下,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阮卿抱着双膝,靠坐在桥墩边,泪眼朦胧。手中握着一根木簪,时不时,双肩颤抖。 她已经哭了许久,晚饭过后,看见躺在匣子里的荷包和木簪,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便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跑来这里,无声的发泄着。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泣,从今之后,她是她,他是他。 李湛站在不远处,静默的看着,她在此哭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心情复杂...... 他心疼她这样伤心难过,可又生气她竟为了别的男子这样伤心难过。 便赌气的站着...... 忽然,见她蹒跚的站起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河水里一扔,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抬手抹了把眼泪,然后转身走了。 李湛默默跟在她身后,脚下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音,前面的小姑娘蓦地转过身来,见是他,身形顿住... 可没过多久,她又继续往前走,脚步沉重。 他也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她进了家门。 ※※※※※※※※※※※※※※※※※※※※ 最近家里发生了些事,每天都是低气压,对我情绪响很大,每次写文之前都要调整很久。有时候卡文卡几个小时,觉得好累。但见你们看得开心,又觉得挺值的。谢谢你们! 在此挂个预收,下一本开,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吾家有妻初长成】又名【那个坏竹马】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从小骂她是丑八怪,还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太好了,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舔狗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看文指南:双处,一对一,甜文。 送狗 阮卿的难过也让李湛跟着担忧了好几日,每日下学之后都想去见她,可又不知见了之后该说些什么,于是便硬生生的忍着。 这日,他无精打采的回到府中,去向母亲请安时,听见屋子里笑闹声不断。走进去一看,满屋子毛茸茸的小狗,白的、黑的、花的,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到处乱串。 “这是做什么?”李湛好奇的问道。 王妃宋氏腿上还抱着一只花白的小狗,见他来,请他入座,笑着道:“去年春你父王送我的那只黑虎将军,你还记得么?上个月生了一窝狗崽子,如今都满月啦。” 李湛扶额,他当然记得,还是他娘生辰的时候,父王送的。那时他也想要一只,讨了好几日呢,他父王也不给他,只顾讨好他娘,他为此还生了许久的气,不理父王。不过,他有些嫌弃那只黑虎将军,明明是只母狗,却被他娘取了这么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有一次带它去猎场时,竟然被别的狗给挠了一爪子,简直丢尽了睿王府的脸面。 如今,看着这满屋子毛茸茸的小崽子,不愧是它们娘生的,个个憨里憨气的模样。 不过,见小丫鬟们都喜爱极了,撒开了逗弄这些小狗崽。李湛灵机一动,问道:“阿娘,您手上的那只能送给儿子么?” 王妃宋氏抱着的这只最为肥壮,毛色花白,两只眼睛周围一圈黑色,更显可爱。她抱着舍不得撒手,听儿子这样一问,狐疑问道:“你要小狗作甚?” “儿子觉得它甚是可爱,便想养着。” 王妃才不信他的说辞,她向来了解她儿子,他翘翘尾巴便知要做什么,于是她故意道:“这可不行,这只不能送你,你挑个其他的吧。” “娘,您就送给儿子吧,我就看上这只了。” “真看上了?还是想借花献佛啊?” “......” 什么都瞒不过他火眼金睛的娘亲。 于是,他只好老实道:“阮卿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我想送给她逗逗乐子。” 王妃笑出声,就知道是这样。她这儿子开窍起来,一点也不比他父王差,竟晓得讨小姑娘欢心了。她也就不为难他,“即是如此,那我就割爱一回吧,回头我叫人打了笼子送去你院子。” 李湛得了狗,心满意足的走了。一时间,又火急火燎的想快点见她,不知她见到小狗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他觉得既然那些小丫鬟那么喜欢,想必姑娘家都爱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吧? ****** 翌日,下学后,不顾陈庞楚宵两人在身后喊他,他摆摆手飞快的出了学院。 陆安抱着狗崽子在门口早已经等着了。 李湛跳上马车,对车夫急声吩咐,“快些,去桥塘街。” …… 八月的风,舒适清爽,夕阳余辉洒在院子里的树下,影影绰绰,片片金黄。 阮卿正坐在葡萄架下绣巾帕,忽然听见门外有小狗的叫声,她仔细又听了一会儿,确认就在她家门口,以为是哪家走失的小狗,便起身开门去看。 一个锦袍少年,眉目含笑,长身玉立,怀中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崽,他轻启薄唇,“卿卿…”。 “世子怎的来了?” 阮卿见是李湛,惊讶了一瞬,又盯着他怀中的小狗看了许久,这小动物煞是可爱撩人,唇角不自觉溢出笑意,问道:“这小狗是你的?” 李湛摇头,“是送给你的。” “我?” “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他为何突然送狗给她呢?虽然他说她们是朋友,可,总是收他的东西,阮卿有些过意不去。 她推却道:“这狗狗看上去就不是凡品,我怎的好意思收您这样贵重的礼物。” “你太高看它了,它娘亲连黄毛狗都打不过,哪是什么不凡品种。” 这话逗得阮卿噗嗤一笑,她伸手摸摸小狗的头,这小家伙很乖,圆圆的眼睛乌溜溜的看着阮卿,还伸出舌头将她的手舔了一下。阮卿被它舔得手痒,忍不住又笑了。 李湛见她喜欢,便将狗崽子递给她,“你要不要抱抱它?” 小姑娘们对这样的小动物最是没有抵抗力,尽管阮卿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将小狗抱在怀中掂了掂份量,看它身子肥硕,本来以为会比较重,没想到,是毛太长太多,显得肥胖。她问道:“这狗狗多大了?” “我娘说满月了,可以喂白粥给它,不过,软一些的肉它也可以吃。” “它叫什么名字呢?” “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她取名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阮卿对这小家伙爱不释手,抱在怀中一直逗弄,她想了想,“它看起来圆滚滚的,就叫它汤圆如何?” 李湛忍不住笑了,他媳妇儿果真是个爱吃的。这是只小公狗,不知日后长大了晓得自己叫这么个名字,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不过,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很捧场,“这个名字好听,正配它。” 小狗嗷呜叫了一声,似在抗议,但它抗议无效,因为接下来俩人都开始不停的叫它小汤圆。 阮卿请他进院子里坐,李湛显得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来媳妇儿家。 院子很小,南边有一排四间屋子,中间的是堂屋,东边是一排猪圈,养着一头猪和几只鸡,另外还有一群小鸡仔,成群结队的在院中东游西逛。矮墙下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分别开着红色、黄色的小花,这些绿植被打理的整整齐齐,茂密的葡萄树攀爬在架子上,遮住了半个院子,阴凉一片,确实是个夏天乘凉的好去处。 李湛坐在葡萄架下细细观赏着小院的风景,见身旁有个装满了线头的箩筐,他伸手拿起一条正在绣的巾帕,仔细看着上面绣的花样,问道:“这是你绣的?” 阮卿点点头,随手递了一碗凉茶给他。 “绣得真好,比我平日里用的还好看。” “世子说笑了,你平日里用的皆是御赐之物,那才是顶顶好的。” “可我觉得卿卿绣的更好。” 哪里更好了?这算爱屋及乌么? 他一口一个卿卿,语气温柔,还夸得这样直接,阮卿有些脸红。 可李湛确实觉得好,他想,他媳妇儿真能干,不仅花糕做得好吃,绣的花样子也比别人的好看,暗暗感到骄傲。 两人轻轻浅浅的聊着,小狗崽在一旁新奇的乱串,时而跑到他们脚下撒娇,时而追着小鸡仔玩乐,似乎对新家非常满意。 不知不觉,黄昏渐至,外面的陆安咳得嗓子都快哑了,李湛装作没听见,依然赖着不想走。 陆安实在没法子,他家世子爷也不想想,这会儿家家户户都起了炊烟,到做饭的时候了,难道他想赖在这儿蹭晚饭不成?可就算他脸皮够厚,陆安作为下人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呐。 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喊道:“世子爷,咱们得家去啦。” 李湛觉得他的声音太讨厌了,他难得与媳妇儿单独相处,相谈愉快呢,结果,就被他扫了兴致。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应他,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阮卿也很无奈,再这样坐下去,她不得不开口请他一起吃晚饭了,可她家哪有什么好饭招待呢,他是金娇玉贵的人儿,肯定吃不下她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粗茶淡饭。 此时见他告辞,忙不迭的点头,起身相送。 ...... 有了小狗牵线,阮卿与李湛两人接下来的日子互动频繁。主要是李湛很频繁,三不五时送来一些东西,今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豆脯,明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肉干。有时还写信问小狗的情况,不过阮卿一封也没回,一来她识字不多,更谈不上会写。二来,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私下与男子通信,总觉得像私相授受。 有一日,李湛送来了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狗牌,用木头做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吾乃恶犬”。 阮卿噗嗤一笑,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我做了好几日呢。” “可...为何要写这几个字?” “我想着日后它出门可以带上,万一它长大变凶了,也许会咬人,如果旁人见了这几个字,便会留心避开它。” 阮卿点点头,想得还挺周到,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李湛见她笑得开心,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一个笑话,便说道:“我之前在书上见过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人身边卧着一条凶猛的大狗,他问另一人,‘你的狗咬人吗?’,另一人答:‘不会’。于是此人便去逗弄它,可他刚伸出手,便被大狗咬了一口,他气愤的质问:‘你不是说你的狗不咬人吗?’你猜,另一人如何答?” 阮卿来了兴趣,好奇问道:“如何答呢?” 李湛模仿了那人为难的语气,道:“可,此狗并非我的啊。” 阮卿听完一愣,之后捂嘴闷笑,双肩颤抖不已。 李湛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怀,笑声清脆悦耳,眉眼弯弯,眸子里星光璀璨。 他看得痴了,心想,媳妇儿笑得真好看! ※※※※※※※※※※※※※※※※※※※※ 小狼狗:我媳妇儿真好看,想亲。 学院 八月初九,阮景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秋闱考试。 这日,阮卿亲自送他去考场,罗予彤也在,她与阮景坐在车厢里,而阮卿则在外面与车夫搭坐,将空间留给他们。 情郎即将去赶考,罗予彤也紧张了好几个晚上。此时,她的小手被阮景握着,车厢随着车轮粼粼,轻轻摇晃。她昨夜想好的祝福之语一句也没说出来,反而是阮景一路安慰她莫担忧。 她见阮景这段时日脸颊变瘦了,心疼不已,“这些日子景哥哥辛苦了。” 阮景低声轻笑,“怎会辛苦?读书累的时候想想你,就不觉辛苦。” 他语气温柔,握着她的柔荑不断把玩。 “阮哥哥都准备好了么?” “怎的?怕我没准备好,你嫁不成我?” 罗予彤见他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思逗弄她,便推了他一下,脸红如霞。 见她害羞,阮景得趣,他抽出手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说道:“我自是准备好了,不过科举之事,三分运气,七分实力,谁也说不准。但,不为别的,就为你,我也要努力,莫担心。” 罗予彤轻轻点头,“我前儿去寺庙里为景哥哥求了个运。”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挂在阮景的脖颈上,然后掖进他的衣领中。 阮景被她弄得痒痒的,有些心猿意马,抚摸她脸的手变成捏着她下颚,轻轻抬起,印上她的红唇。 两人在马车里浓情蜜意,许久后,外面响起了阮卿的声音,“哥哥,我们到了。” 阮景这才放开罗予彤,率先掀袍下车,然后才扶她下来。 阮卿见罗姐姐的嘴唇红红肿肿,奇怪问道;“姐姐今日早饭吃了辣的?” 罗予彤被她问得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趁她不注意,悄悄掐了一把阮景的腰腹。 阮景暗笑。 这一路上他春风得意,倒是减少了许多考试的紧张感。他拿好行李,对两个小姑娘说道:“好了,你们家去吧,考完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于是,阮卿与罗予彤两人便绕道去翠轩阁,今日正好是交绣品的日子。 陆掌柜见着两个小姑娘青春洋溢结伴而来,颇为欢喜,请她们上二楼入座,“你们俩先去厢房里吃些点心,我稍后就来。” 阮卿应了一声,拉着罗予彤乖乖巧巧的上楼,这里她每个月都来,与小厮和小娘子们皆是熟悉。倒是罗予彤,偶尔才与她来一两次,略微有些拘束。 小娘子上茶后,约莫半刻钟,陆掌柜进来了,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叠放着一些绣品。 陆掌柜在她俩面前坐下,笑声爽朗,对阮卿道:“早就盼你快些来。” “掌柜的,可是有事?” “有,还是好事呢。”她示意阮卿看看盘子里的绣品,“你看看,这些绣得如何?” 阮卿拿起一块巾帕仔细翻看,两面皆绣着不同花样,完全看不出针线错脚,工艺简直堪称神奇。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赞叹道:“这绣工真好!” “可不是,这是女德学院出来的绣品,自然不凡。” 原来如此,女德学院向来为皇家尚衣局培养人才,凡是出来的绣品皆作为御用,难怪工艺如此精妙。 陆掌柜观她神色,问道:“你可曾想过去女德学院?” 阮卿睁大眼睛,“我...我也可以去吗?” “自然,我与学院的蔡夫子是老熟人,可为你写封推荐信,你若是想去,大可去报名试试。” 这个消息惊住了两位小姑娘。 女德学院闻名整个大晋朝,是官府出资办的一所女子学院,该学院与其他女子学院不同,旨在教学女子‘德、言、容、工’,其中‘工’便是指女红。时人素来注重女子工艺之德,无论是勋贵之家还是平民百姓,皆以娶贤惠多秀之女子为傲,其中女红便是首要看重之事。 而且,女德学院还不分平富贵贱,凡是有资格能考入的女子,皆可入学。教学分许多科目,有琴、棋、书、画、礼、工,学子可根据自己擅长的科目报考入学。按阮卿的情况,可以报考‘工’科,分别需要学习纺织、缝纫、描彩、刺绣、算术、经学。共三年学制,但凡顺利结业者,还可以有机会考试进入皇宫尚衣局谋个女官。女官与宫女不同,不仅人身自由,还可每月领取俸禄。许多勋贵之家也会找各种门路,将女儿送进去谋个一官半职,镀金一番,只为日后能攀个好亲事。 此时,阮卿心潮澎湃,可一时却难以答应下来。 陆掌柜见她有所犹豫,便问道:“你有何顾虑,不防与我说说。” “听闻入学考试需要有一定学问基础,可我,只认识简单的几个字,这可如何是好?” 陆掌柜笑了,“这有何难,‘工’科对学问要求也不是太严格,简单的认字、写字便好。现在离入学考试还有一个月,你素来聪慧,现下努力应该不成问题。况且,我晓得你有个哥哥是秀才,让他辅助你一番,事半功倍。” “但我需要与家人商量一番。” “这是自然,入学乃大事,你回去与家人商量了再答复我。另外,关于学资问题,你无需担心,我翠轩阁可以为你出。” 阮卿不知陆掌柜如此善意是为何,便直接问道:“陆掌柜极力推荐我去女德学院,要我如何报答呢?” 小姑娘就是聪明,陆掌柜呷了口茶,缓缓道:“我见你是个可造之才,如此埋没,实在可惜。当然,我此举也是有所图,我们之前的约定仍旧有效,不过你之后每月只需交一半数量绣品给我便好,结算银钱不变。待你日后顺利学成归来,需要与我翠轩阁继续合作,凡是你的绣品,先授权予我翠轩阁售卖,如何?” 这个条件颇是公道,阮卿觉得甚可,于是,她欣然说道:“没想到今日来,竟得了个这么好的消息,在此多谢您了,我先家去与父母商量,会尽快答复您。” …… 两人出了翠轩阁,仍在兴奋中,罗予彤摇着她的肩欢呼道:“太好了,阿阮入了学院,今后可以做女官了。” 阮卿腼腆,“哪有那么容易,还需要考试呢,再说了,想做女官的人那样多,又岂会轮到我?”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罗予彤对她盲目自信。 两人边笑闹边走着,看见路边有个小摊在卖针线,便准备选买一些回去。 阮卿捡起一捆黄色的细线,正准备询问价钱,便被罗予彤扯了一下胳膊,她不明所以,罗予彤示意她看隔壁的人群。 隔壁的小摊前驻足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打扮贵气,身边还跟着几个小丫鬟。她手上正拿着好几个挑选好的小玩意儿,在询问价钱。 罗予彤之所以要她看过去,是因为她的丫鬟与那小商贩起了争执,听起来好像是丫鬟觉得那商贩在讹她家小姐的银钱,可她自己又不清楚行情,只一个劲的说他卖贵了。可听那商贩的口音,是从外地来的,粗眉宽额,精明圆滑之态,说话头头是道,让那丫鬟不知如何反驳,只气得脸红脖子粗。而她家小姐好似很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这样的商贩阮卿也见过,桥塘街每月集市时,都会有许多外地来的小商贩,倒卖些各个地方的手工艺品。有些实诚的价格喊得公道,而有些则专挑一些不懂行的讹高价钱。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这次买了,下次再来也找不着他了。于是这些人颇为大胆,不管不顾的胡乱喊价。 阮卿见那小丫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她家小姐不谙世事,正有所犹豫准备付银钱。阮卿便走过去阻止她,“这位小姐别被他骗了,这样的玩意儿西市多的是,皆卖得便宜,哪里值他口中这个价钱?” 那商贩见个小姑娘过来拆台,怒气冲冲,“哪里来的没见识的黄毛丫头,你也不看看我卖的这些出自哪里,你看看这手工,还有这花纹,皆是大师所作。” “哦?那请问是哪个大师呢?”阮卿不悚他,这样的人越是悚,他越得寸进尺。 商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那小姐也看出来了,便有些生气,“你这人,我好心想帮衬你生意,却如此不厚道。” 这商贩见阮卿年纪虽小,却不容易哄骗,眼见到嘴的肥羊要飞了,气愤的同时也不敢再忽悠,毕竟来长安做趟买卖不容易。对他们这样的走货人来说,能卖高价固然好,若是不能,多少挣些个银钱也不亏。更何况,这位小姐还买了许多,也算一笔大买卖。 权衡过后,他态度反转,讨好的笑道;“我这些确实是好货,小姐您慧眼识珠,不过,您要是喜欢,我也给您折个价,原价二十两,你给个十两银子就好,我今儿这趟买卖不容易,权当送个人情好了。” 他说得好听,可还是想贪银钱,阮卿低声开口对那小姐说道:“顶多四两银子。” 于是,那小姐便对商贩比出四根手指,气鼓鼓的问,“卖不卖?” 那商贩见讨不到便宜,一脸遗憾的点头认命,“行吧,四两就四两。” 那小姐欢呼一声,似乎打了胜仗一般,顿时喜笑颜开,她对阮卿感激道:“多谢你,要不是你,我的私房钱可要被人讹光了。” 她笑容爽朗,活泼俏皮,说话悦耳动听,阮卿不禁一笑,“小姐客气了,这样不公的事,是人皆看不过眼的。” ※※※※※※※※※※※※※※※※※※※※ 卿卿以后要入学院啦,小狼狗追妻也将从桥塘街一路追到女子学院,不容易啊。 另外,今日遇见的这位小姐姐,以后两人是闺蜜兼死党哟,暂时不透露她是谁。 随着评论变多,我觉得我码字都码得各位外起劲,这种感觉真好! 夫子 傍晚,暮色霭霭,黄昏的灯光稀疏,夏夜蝉鸣四起。 阮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阮景今日在考场上发挥不错,回到家心情甚好。他简单与家人说了今日考试的情况,按他自己的估算,把握在七成。吴氏听了后笑意盈盈,有把握就有希望,她们一家子盼着这一日盼了许久,当初选择来长安,也是考虑到儿子的学业才举家搬迁,如今事情正一步步朝她们期望的发展,实在是好事。 她自己也忍不住喝了几杯酒,笑道:“景儿自是个有本事的,后面还有两场,你只管好好发挥,想必中举不成问题。” 阮爹也附和道:“景儿也莫太过有压力,就当平常,还是那句话,能考中固然好,不中也不要紧,你还年轻。” 阮景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他自当尽全力便好。 整顿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阮卿兀自咬着筷子闷不吭声,似有心思。 吴氏见了,便问道:“阮儿可是有心事?” 阮卿今日午时回到家后,便一直在考虑如何与家人说学院的事。她自是很想去入学,可又怕家人不同意,毕竟哥哥还要继续读书,母亲要忙着花糕铺子,爹爹的腿还没好,需要人照顾。可是,若自己错过这次机会,又觉得实在可惜。 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阿娘,今日我去翠轩阁交绣品时,陆掌柜与我说了件事。” 她语气慎重,其他三人皆朝她看过来,阮卿缓缓开口,“她说,想推荐我去女德学院学习女红,不过我还没答应她。” 吴氏平日里只顾做花糕,不太打听女子学院的事。因此,虽然听过女德学院,可并不了解,只觉得那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花钱去的地方,穷人家的孩子能顾极温饱就不错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学风花雪月的东西呢。 阮爹没说话,沉默思索着。倒是阮景,听妹妹这样说,觉得这是个好事,于是道:“我觉得甚好,这女德学院办得极好,许多平民百姓家也将女儿送进去学习,而且学业顺利的话,还可以考女官。” 阮卿点头,“陆掌柜也是这样说的,她觉得我的女红不错,可以去试一试考工科,日后若是顺利,还可入皇宫尚衣局做女官呢。” 听到可以做女官,吴氏眼睛一亮,之前是不了解女子入学有何用,如今听儿子这样一说,心思便活泛起来。她赞同道:“即是如此,那咱还顾虑什么,那陆掌柜看好阮儿,说明你有那个资质啊,孩子他爹你说是不是?” 阮爹也欣慰的点头。 不过阮卿有些犹豫,“可我要是也去入学了,那家里谁照顾呢,爹爹的腿也还没好呢。” 吴氏嗲了她一眼,“这就无需你操心了,如今咱们家也不愁银钱,铺子我只需开半日便好。再说,你爹的腿现在能自个儿慢慢走,再过个把月也全好了,你莫要担心。倒是你,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学业做得好,咱们家脸上也有光,我自是盼着你们兄妹个个都有出息。” 阮爹赞同,“你娘说得是,入学的事更重要,咱们卖花糕能有多大出息?你安心入学,日后谋个女官,比咱们卖一辈子花糕强。” 见家人都这样支持,阮卿实在高兴,“行,那我明日便去回复陆掌柜。” ...... 这日,李湛下学之后去桥塘街找阮卿,他已经好几日没去见她了。进入八月,宫里各种宴会,旬休日也被占用,实在腾不出空来看他媳妇儿,虽然他这期间写过两封信给她,可她一次也没回,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他心里着急,今日下学无事,便匆匆赶过来。 阮卿坐在铺子里埋头看书,这本书是他哥哥给她选的,为了入学考试用。她现在不仅要学习认更多字,还要练习写字,与此同时,还得学习简单的算术。任务这样重,让她觉得每日的时辰都不够用,也没有空闲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忙碌的日子让她充实,入学院的事打开了她的新世界大门,让她更有盼头,于是,她便集中精力在学习上。书上有许多字看不懂,但她会用笔先圈出来,等晚上哥哥回家,再请教他。 她正看得专注,却突然听见一声咳嗽,抬眼望去,正是李湛站在门口,他正含笑的看着她。 “世子怎的来了?” “我来看你和汤圆,这几日你们还好么?” 阮卿点头,说起汤圆,她满脸笑意,“汤圆吃的忒多,才几日便又胖一圈,有时走路都能自个儿摔倒。” 李湛想象那只虎头虎老的小狗崽,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问她,“那你呢?” “我也很好。” 李湛见她手中拿着本书,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这是小儿看的千字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也没看什么书,就是在学认字儿,我下个月想去考女德学院的工科,可我自己学识有限,因此正在努力呢。” 听她要入学院,李湛来了兴致,“这个极好,我听闻女德学院工科入学需要考识文断字,还有简单算术,以及刺绣。刺绣你自然懂得,其他两项你准备得怎样?” 阮卿有些没底,“我才开始学习呢,也不知届时来不来得及。” 李湛思忖片刻,说道:“我帮你如何?我表姐曾经考过女德的工科,那考卷我还看过呢,大概知晓会考些什么题目。” 李湛的表姐便是老靖国公的嫡孙女儿,因从小爱舞枪弄棒,女红一塌糊涂,家里为了给她寻门好亲,逼着她去女德学院混了两年,今年初,堪堪定了亲。 阮卿听得他这样一说,眸中掩饰不住欣喜之色,却仍有些顾虑,“这样真的好么?会不会耽误你学业?” 阮卿平日里见哥哥几乎为学业忙个不停,很少有时间教她。更何况李世子,想必要学的东西更多,也更忙吧。 李湛毫不在意摆摆手,“我不用考科举,学业不重,自是有许多空闲。”而且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许多书看了两遍之后便能倒背如流,旁人要花两倍的时间,他只需要一半便可有所成。因此,无论是学业,还是骑射玩乐,他皆能做得好,这也是陈庞等人佩服又嫉妒,望尘莫及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阮卿有些意动,“那...你要如何帮我呢?” 见她同意,李湛欣喜若狂,这可是千载难逢跟媳妇儿相处的好机会。他暗暗压住激动的心情,学着夫子的模样,一本正经道:“自然是要先安排课时,每日什么时候学,该学什么,皆要拟个章程出来,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阮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拟个什么章程才好?” “这个简单,我每日下学之后来教你半个时辰,如何?呃...你在哪里学习比较方便些?” 这时,阮卿才有些为难起来,她之前没想过这事,他们皆是半大的少年少女,若单独相处恐怕会惹人闲话。可自己却很想入女学,若是有他相助,想必成功的把握更大。 可在哪里学习比较好呢? 她思忖半晌后,说道:“桥塘街东边有个私塾,那里的夫子我认得,我们借用他的地方如何?” 桥塘街有个私人书塾,平日里负责教些小儿启蒙。有三间学堂,二十来个学子,每日这个时候,学子们早已下学回家,学堂便空着,阮卿正好可以用上。而且这老夫子跟她也很熟,小时候教过她哥哥,也常常来她家买花糕吃。她想着,给他些银钱,租赁学堂一段时日,应该没问题。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会传出风言风语了。 阮卿的这个主意甚好,李湛也击掌赞同,“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便开始如何?” “嗯。” …… 两人达成共识,李湛心情愉悦的回府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当夫子,还是给媳妇儿当夫子,当日,他便在书房捣鼓了许久,才选出几本合适的书籍来,另外还准备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毛笔。 至此,李湛每日下学后,便风风火火的来到桥塘街,开始了他的夫子生涯。 陈庞、楚宵等人连续多日见他下学就火急火燎的往桥塘街跑,实在搞不懂他竟为个小姑娘如此着迷。 有一日,两人正好逮住他询问情况,李湛得意道:“我给媳妇儿当夫子呢。” 陈庞了然,同时也暗暗佩服李湛,平日里看这人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追媳妇儿这么有章法。他怎的就没想到呢?不过,要让他给杨映蓉当夫子,这水平也干不了啊。于是,只得叹气羡慕。 李湛沉浸在与媳妇儿的相处中,乐不思蜀,每日说好学习半个时辰,但有时他也会故意磨蹭到黄昏,以至于有时候回到王府,便已经天黑了。 王妃宋氏见他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旁敲侧击的问他,李湛也不隐瞒,十分骄傲的说阮卿要入女学,自己当夫子教她学问。 王妃听了好笑,觉得两人怎么看都像小娃娃过家家。不过还是积极鼓励道:“好好教,你媳妇儿的前程就靠你了。” ※※※※※※※※※※※※※※※※※※※※ 小狼狗:我媳妇儿要上学啦,开心。 为了照顾晚上看文的小可爱,以后都会改成晚上零点之后更新。 气氛 秋日的风轻柔和煦,吹拂着墙垣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再绕过已泛黄的柿子树,悄悄来到一个小院。这小院里种满了翠竹兰草,石子小路蜿蜒崎岖,尽头处是三间青砖瓦房。 此刻,一切寂静安然,唯独靠西边的屋子里,传出了少女清脆的郎朗读书声。 她一身鹅黄罗裙,娴静的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时而轻快,时而磕巴的念着。 不时,便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纠正道:“这个字念‘翼’。” 然后,那清脆的朗读声又轻快的继续。 阮卿已经读了两刻钟,比起最初的时候,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许多字,只偶尔有一些生僻字会认不得。李世子很有耐心,她一边念着,他便在一旁默默纠正着。 不过她觉得奇怪,他自己手上又没有书,为何能晓得她哪里念错呢? 即是好奇,便忍不住问出来,“你自己没有看书,为何知我念错了?” 李湛坐在一旁杵着下巴,嘴角噙笑,“这本书我读过,便还记得。” 阮卿暗暗惊呼,这是本浅显的认字书,按理应该是他小时候读的了,可如今却还记得。人人皆称睿王府的李世子从小聪慧过人,看来此言非虚啊。 羡慕不得!羡慕不得!! 念完了书,接下来便是练字的时辰。这个课程是阮卿最不喜欢的,她觉得那毛笔总是与她作对,平日里她拿着画花样子还觉得挺顺手的,可一到练字,写出来的总是歪七八扭,惨不忍睹。起初还挺不好意思,随着时日长了,脸皮也厚了些,任由李湛不断纠正,自己仍是硬着头皮练下去。 李湛为她铺好宣纸,选了一本楷书字帖给她,上面的字皆是笔画不多的,正好可以给她练基础。 阮卿照着字写,李湛则在一旁为她研墨。 别看李湛平日里待她温柔细语,可教起人来就像个严格的夫子,有时候一个字让她反复练了半个时辰。比如现在,他又出声打断她,“你的手腕要稳,别乱动,你看,这一勾,被你勾出天外去了。” 他走过来,接过她的笔示范给她看。 阮卿想,他写字的确好看,虽然是中规中矩的楷书,但他写得端正的同时,笔锋间又露出些许随意洒脱。竟然比哥哥写得还好。 李湛将笔递给她,让她继续,可或许是阮卿手腕天生就柔软,她就是稳不住,总是出错。 李湛叹气,起身来到她身后,左手杵着桌沿,伸出右手去握她的小手,然而,当他的手刚触碰上去,便又瞬速缩了回来。 “怎的了?”阮卿问他。 李湛摇头道:“无事。” 其实他适才是有些紧张,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发抖,可这不能让她发现。于是,赶紧抽回手暗暗在身后攥拳两下,便又伸过去,仔细将那只柔白的小手握住,引着她在纸上缓缓移动。 然而,阮卿练得专注,可身后之人却渐渐心猿意马起来。 他们这样的姿势,从远处看去,便像李湛将她圈在怀中。他微躬着身子,头侧在她耳畔,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轻盈。余光处,可瞥见她纤细的脖颈上稀疏的绒毛,小巧的耳朵下还有一颗痣,煞是可爱。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洗发,那发丝清香无比,幽幽的蹿入他鼻中,扰得他心神不宁。 尤其是握着的那只小手,他最是喜爱,白皙修长,柔弱无骨,只觉得掌间滑腻,似要握不住般,令他有些心跳加快。 渐渐的,他呼吸重了起来,阮卿也发现了,她脸颊也悄悄漫上红霞。 可这种事,两人都不好挑破,似乎挑破了会变得更尴尬。 于是,两人都极力忍着,气氛暧昧的僵持了许久。 直到阮卿发现她的手越来越热,那只大手布满细汗,汗意直达她的手背。她再也忍不住,便停了下来。 李湛问:“怎的了?” “我...手酸了。” 李湛早已忍耐不住,听她如此说,便立即松开她,“那你先歇息一下。” 他速速从她身后退开,手掌悄悄擦着衣袍。 此时,屋子里,斜阳没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皆不言语。 李湛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他担心被她听到了,于是借口道:“我渴了,先去喝杯茶。”便狼狈的往外逃去。 阮卿捂着发红的脸,兀自羞了许久,她没想到气氛会变成这样。这么久以来,好似只要这个李世子在她面前,他都能把事情弄得暧昧难言。她觉得,他心中定然还存着让她做妾的心思,而不是他口中的只想做朋友。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然后再告诉他‘我不想做妾’。但是自己又不能拒绝他的示好,他之前对她家有那么大的恩情,她又如何冷得下脸来说‘咱们别做朋友吧’,这样显得她忘恩负义。 阮卿觉得左右为难。 而李湛在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拿着茶杯慢慢翻转着,心思起伏。自己为何总是控制不住呢,一靠近她就失了心神。原本她内心对他就还有排斥,若是再发现他图谋不轨,那她日后躲起来不见他了该怎么办?唉,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媳妇儿相处,他可不能搞砸了,而且,他媳妇儿还要考试上学呢,被他这样耽误学业,实在觉得愧疚。 他暗暗稳了稳心神,重新走进屋子对阮卿道:“今日你先自个儿练着,如何?明日我找一本更好的字帖给你。” 阮卿点头,如此甚好,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知该怎样练了。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各自家去。 ****** 睿王府,随风苑。 金秋的月光皎洁明亮,整个院落如披上一层银光,七彩琉璃廊檐下的花灯随风轻轻晃着,屋子里楹窗敞开,月色悄悄溜了进去。 李湛阖眼睡得香甜,嘴角噙笑,脸上流露出旖旎之色。 他又梦见了他的媳妇儿...... 她的纤纤玉手被他握着,柔软细腻。她嘴角弯弯,问他:“是这样么?” “嗯...” 然后她丢弃了毛笔,用指尖在他掌心比划,大大的双眼俏皮灵动,又问他,“是这样么?” “嗯...” 渐渐的,那指尖划到了他的脸上,又绕近唇边,沿着他的唇线流连,她眼睛眨啊眨,“是这样么?” “嗯...” 然而,指尖继续向下,划过他的喉结,来到他的胸膛处,她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又问,“是这样么?” 这时,他再也发不出声,因为那只手摩挲了片刻后,又继续下至深渊处,他坠落得惊慌急促。 他急切起来,“卿卿...卿卿...”,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仿佛坠入潭水中,水波将他淹没,令他快要窒息。 突然,脑中白光乍现,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他骤然醒来,全身汗湿。他撑身坐起,靠在床头大口喘气,伸手掀开薄被,看向那处,无奈的叹气。 他又梦遗了,这是第二次梦见他跟媳妇儿做羞羞的事,内心愧疚的同时,竟然还有些可耻的愉悦。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睡意全无,自顾下床去了净室换洗,随后才叫人来收拾床被。 ...... 陆安站在书房外已经闷笑了许久,昨夜世子爷的事他是知晓的,据那收拾衣物的小厮说,那亵裤糊成一团。想必他家世子爷梦得不简单啊。 此时,他家世子爷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也不知在里头作甚,整个上午安安静静,连翻书喝茶的声音都没听见。 终于又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唤人的声音,陆安赶紧进去。 李湛想了一个上午,分析了一遍自己为何做这种梦的原因。陈庞说他从未在梦中与杨映蓉这样过,李湛觉得肯定是因为他私下里看小人书的缘故,正所谓不知而奇之,越神秘的东西越是令人好奇。只有他自己亲眼见过了是怎的回事,也许就不会再想这样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叫陆安进来,红着脸低声吩咐道:“你去给我找几本小人书来。” “啊?”陆安以为自己听差了。 李湛以手抵唇不自在的咳了咳,“就是男子成年皆会看的那种小人书,快去,多找几本。” 陆安这才明白过来,他家世子爷是认真的啊。他向来给人的印象便是端正君子,不食人间烟火。别说从不看这些俗物,便是见了个把姑娘也觉得亵渎人家。可如今...今非昔比啊。 陆安感叹的摇摇头,赶紧领命去了。不就是小人书么,他那儿就有一堆。 想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李湛心情舒畅,这才抬脚往寿安堂去给祖母请安。 路过花园处,看见几个小厮抬着两筐黄灿灿的果子,他问道:“这是什么?” “回世子爷,庄子里的果子熟了,庄头送过来给王爷王妃尝尝鲜的。” 李湛点头,继续往前走,却突然想到一事,去年秋他去过城外的别院,那里也种了许多果子树,他还尝了几个,鲜甜可口。想着,等他媳妇儿考完试,带她去摘果子,想必,她会乐意去吧? 嗯,此主意甚好,届时问问她。 ※※※※※※※※※※※※※※※※※※※※ 男主狼化的第一步:看小人书。看完之后,他会发现,他跟他父王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另外,明晚零点奉上三更,让大家感受下小狼狗令人发指的撩妻手段。嘿嘿 隔壁新文已开,欢迎跳坑喔。 【娘子,在下有眼无珠】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嗯,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预收文【夫人,我劝你认命】 一场赐婚让顾时欢和祝长君结成了怨偶,他有他的白月光,她有她的朱砂痣。 两人假面夫妻斗法多年,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有一天,顾时欢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岁还未出阁时的记忆。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含泪噘嘴: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祝长君:...... 长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多年,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众人:......??? 白月光、朱砂痣:......??? 多年后,顾时欢恢复了记忆,发现肚子里揣着个崽子,她大怒:“祝长君你竟然敢睡我?” 祝长君从身后拉出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团子,邪笑道:“夫人,我劝你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