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道大佬抛弃后》 赶出家门 时值九月,艳阳当空。 顶着烈日,套着不合身的粗布棉衣,倾月沉默地一下下挥舞着锄头,奋力耕地。 她干得很认真,丝毫不敢偷懒片刻,可惜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根本没多少力气,不仅锄头舞得软绵绵,力道也使不到章法,干了大半天活,连旁人所干十分之一都不及。 “小姐,您累了吧,且歇歇,剩下的让奴婢来干。”丫鬟阿米干完自己的活,立即冲上来抢过倾月手中的锄头,接着大力锄地。 她一看就是干惯农活的人,身子板结实有力,锄起地来又快又整齐,没一会儿就开垦出一条长长的土沟。 看着自己辛苦锄出的地被重新深挖翻修,倾月也知道自己是又帮倒忙了。 “对不起。”她垂下头,任由汗湿的凌乱发丝覆盖小脸,隐藏掉底下愧疚的情绪,呢喃着道歉。 自从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之后,她便时常是这副模样,畏畏缩缩,不敢视人目。 生怕那些可怕的视线,和令人恐惧的指指点点又会一股脑地落在她身上。 一朝行差踏错。 毁的,是她整个人生。 见她如此模样,阿米心疼地丢下锄头,快走几步过去将倾月揽在怀里,“不怕不怕,小姐不怕,阿米在这里,没有人能再欺负小姐。” 天可怜见的,她家小姐原本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最是善良温柔不过,偏生所遇非人…… 捏了捏拳头,阿米发誓,日后若再见那辜负小姐的负心汉,定当狠狠赏他几拳! 扭头见倾月脸色苍白,阿米连忙扶着她回屋,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屋内唯一的破旧木板床上,“小姐身子可有不适?要不奴婢去帮您寻个大夫来瞧瞧?” “不!”颤抖的手紧紧抓住阿米的衣袖,因用力过大,青葱般的指尖都泛起了苍白:“不要大夫。” 略显激动地摇头,倾月几乎是在哀求着阿米。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大夫确诊她怀孕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惊诧,痛心,鄙夷,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耳边嗡嗡直响,眼前的世界也一阵模糊,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 * “嘭!”地一声巨响,昔日熟悉的府门在眼前狠狠关上,宛若在驱赶着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老爷吩咐了,今后不许你再冠以‘顾’家之姓,族谱上也已将你名讳划去。从此往后,你不再是顾家大小姐。”顾府大管家往日里恭敬温和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情,隐约还带着几分鄙夷。 倾月狼狈地倒在地上,无助地仰头望向管家身后的亲人们,期望着他们能看在彼此血脉相连的份上帮自己一把。 “姐姐也真是的,做了这等丑事还敢留在顾家丢人现眼,也不怕害了众姐妹们,你不要脸,我们可还要呢。”尖酸刻薄的讽刺格外的刺耳,那是倾月的堂妹,她二叔的嫡女,平日里见到倾月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热,不料今日却变成这副嘴脸。 “倾月姐姐,你就走吧,莫再留于此处徒增笑话。”躲在人群后的庶妹怯生生地说着最伤人的话。 明明平日里倾月未曾亏待过她,甚至每当庶妹被母亲责罚时,都会帮着求情一二。 结果还是,她看错了人心吗? 倾月被讽刺得几乎抬不起头,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腹部,绝望的视线一一扫过远远站着的诸位兄弟们。 那里有她的庶兄,庶弟,堂兄,堂弟,唯独少了自己嫡亲的兄长,而这些人面对她的目光,不是侧头躲开,就是嫌恶狠瞪,似乎她已然成了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在被赶出顾家的这一刻,倾月通通体会了个够。 原来,昔日疼她宠她的父母也会变得冷漠绝情,友善温婉的姐妹变得讥讽鄙夷,就连她原本宽和亲厚的兄弟们,也一个个地对她冷眼相待…… 一时间,她宛如那被众人齐心推倒的高墙一般,坍塌崩毁。 心底自嘲地冷笑几声,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倾月踉跄起身,纤弱的身子跪伏在地,对着顾府的方向连叩三响,直到额际淤青。 “孩儿不孝,今后无法再于爹娘膝下尽孝,还望爹娘……多多保重,孩儿就此……拜别。” 对于自己的‘罪’,倾月既不辩解,也不承认,她早已被一锤定罪,真正的真相如何,又有何意义? 总归,在她当初对那人动心的那一刻起,就并非全然无辜。 无视身上的狼狈,无视众人的各色目光,倾月转身,随意寻了个方向,蹒跚着迈步远去。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啊小姐。”还未走远的倾月听到背后传来的焦急呼声,她下意识转头,就见贴身丫鬟阿米背着个大包袱,费尽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她而来。 “阿米,你这是?”倾月面露讶异。 “小姐,奴婢和你一起走!”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阿米圆圆的小脸上一派坚定。 “阿米……”倾月心下触动,却不忍阿米跟着自己在外受苦,正想劝她回去,一道骄纵的女声突然响起:“阿米,你的卖身契还在我顾府上,你可知你现在跟着这罪人离开,那就是逃奴!” 不知何时,一盛装打扮的清丽少女领着大堆丫鬟奴仆迈步前来。 所有人似乎都对她有所忌惮,一见她来,连嚣张得志的顾府大总管都得往后退开,恭敬地冲其拱手行礼:“老奴见过二小姐。” “顾倾星。”一见来人,倾月当即冷下脸。 这少女是她妹妹,仅仅比她小半个时辰的妹妹。 她并非自己母亲所生,却与自己同为嫡女,平日里最得父亲宠爱,也是倾月的死对头。 旁人不知真相,倾月自己却是清楚的,她会有今日,几乎与顾倾星脱不了关系。 可惜,阖府上下上百口人,竟是无人会听她辩解。 也是,连她亲娘都不信她,谁又会相信呢? 从回忆中抽身,倾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稍微平复心绪,扭头见到阿米担忧的圆脸,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还好,她还有阿米在。 内心深处仅剩下一小块微弱的残骸,被追随她而至的忠心丫鬟阿米,奋力撑了起来,哪怕摇摇欲坠,终究还是未曾彻底崩塌。 “小姐,该喝药了。” 阿米计算着时辰,扭头去厨房端了已经煎好的汤药过来。 这是保胎药。 倾月身子太虚,又接连遭受打击,心情抑郁,胎像不稳,所以为了保胎,哪怕这药再苦再难喝,她也干脆地接了过去,一仰头,一口饮尽。 “小姐,奴婢这里还有几颗蜜饯。” “不用了。”倾月摆手拒绝,即便喝了堪比黄连的苦药,脸色依旧未变。 药很苦,但其实习惯了也没什么。 一旁的阿米看得欣慰,又有几分心疼。 本来凭她们如今的情况,是请不起大夫的,还好夫人怜惜,私底下托人偷偷接济她们,这才让刚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小姐有了几分喘息之机。 否则,如今郊外乱葬岗上,又会多出两具尸体吧。 不是被饿死的,是被人欺负死的。 思来想去,终究有丝不甘:“小姐为何不对老爷说实话?明明您怀孕是因为……” “够了!”倾月突然尖利喝止,情绪激动:“别再提这事了!” 她蜷缩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兽,剧烈排斥着外界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一切。 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小小的词汇,都半点听不得。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我的好小姐,您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阿米连声安抚,可倾月依旧不为所动,不知如何安慰自家小姐,她只能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就在阿米的脚步即将踏出屋门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呢喃:“告诉父亲又有何用?他会相信他纯真无邪的小女儿会给娇纵任性的大女儿下药,还‘无意’将中了药,神智迷糊的大女儿留在乞丐遍地的破庙里?” 呵呵…… 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哪怕相信了又有何用? 一个不讨喜,且已失名失节给家族蒙羞,还怀上孽种的女儿,对比一个自小宠爱,尚且纯真,且具有极大联姻价值的女儿。 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这种人就是她的好父亲啊! 可以说,那人没狠心直接让她暴毙身亡,已经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这段父女缘分。 将自己抱得更紧,倾月再次感受到了那股从心底深处泛出的寒凉。 竟是冷得人心都疼了。 阿米不知何时离开,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倾月一人。 她消沉片刻,便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随即起身下床,动作笨拙地收拾起了屋子,努力干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 生活还得继续,她不能也没空去悲秋伤春,这是有钱有闲的富家公子小姐们才拥有的特权。 慢腾腾转悠半天,倾月才勉强将不算脏乱的屋子打扫干净,转身见床上被褥凌乱,她顺手抹了把额际热汗,过去掀起被子,准备平整床铺。 “叮当!”有什么东西掉出来。 倾月顿住手,垂眸一看,是一块残缺的小铜片。 凹凸不平的表面依稀可看出一道道简洁却从未见过的奇异图腾,陈旧生锈的边缘被人日日握于掌心摩擦,已然有了几分温润感。 可以看出,铜片的主人极为爱惜它,哪怕这只是一枚小小的,根本不值一文的残缺铜片。 倾月蹲下身,将铜片小心捡起,珍惜地用身上唯一的一条帕子将其一层层包裹起来,贴身安放在衣襟内,贴近腹部的位置。 这是……孩子父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虽然倾月不知那人究竟去了哪里,可他既然让她等他,那她就安心的等着。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张俊美清逸的脸庞,倾月微微一笑,忽觉全身又涌起了力量。 她揉揉略微酸涩的腰椎,转身去厨房,准备为两人准备今夜的晚餐。 阿米要种田养家已经很辛苦了,这点小小的家务事,便由她来做。 “哎哟我的小姐啊,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怎地又来动灶台?” 阿米刚结束一天的劳作,就见厨房炊烟袅袅,她吓得立马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跑进厨房,夺走了倾月手中的锅铲。 并不是怕倾月将饭给做坏了,为了成婚后能为夫君洗手作羹汤,展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大家小姐基本上或多或少,都略微懂得一点厨艺。 所以倾月做饭手艺哪怕无法与专门的大厨或厨娘相比,但至少能达到普通家常饭菜水平。 只是她如今怀有身孕,很是不该碰这些刀锅铲,太危险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伤着碰着,阿米定会心疼死,这才反应过度了点。 “小姐您若无事可做,不如回屋绣绣帕子,多攒攒,等下回阿米入城时,再一齐拿去买了,也能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本来将倾月护得跟自家鸡崽子似的阿米也是不怎么同意让倾月拿针线的,只是相比起拿菜刀锅铲,果然还是小小的绣花针相对安全一些。 两相其害取其轻,阿米也是个聪明的丫鬟。 倾月无奈地被阿米哄回房,还顺势被塞了一手绣篮,里头除了针线等物之外,还有几方剪裁好的空白绣帕。 自小被母亲严格管教,倾月的女红还不错。 从她手里出来的帕子,往往能比旁人多买出个一文钱。 绣帕子简单,多赶赶工,倾月一日能绣出五张帕子,可惜阿米怕她伤了眼,硬是不给多绣,只允许她一日绣一方。 不过多攒攒,还是能给家里多增添点米粮钱的。 她绣得认真,一时忽略了外界,当察觉四周已然暗得看不清绣样纹路时,她才惊觉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阿米?”试探般地轻唤一声。 无人回应。 心底的异样感更强,倾月下意识地从捏紧了手中的绣花针,又加大声音唤道:“阿米。” 寂静…… 胸腔嘭嘭震动,倾月神色逐渐紧绷。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不敢点灯,怕惊扰到什么,只能一点点地摸黑,向着屋外悄声走去。 小小的木屋格局简单,中间是卧室并厅堂,左侧是厨房,右侧则是饲养鸡鸭的棚圈,再过去一点则是茅房。 从卧室到厨房,需要出门后再左拐入门,短短的一段距离,不出十步,可如今倾月走来,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每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刃上。 “阿米,你在吗?”一脚跨出门,背后似乎传来一股危险窥视,倾月受惊扭头:“谁?!” ※※※※※※※※※※※※※※※※※※※※ 作者睡睡的预收文,点进专栏可见,求收藏。 《重生七零小炮灰》:三秒入睡 叶米下乡五年,最后病死在高考恢复前。 临死前,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本书里的炮灰,活着唯一的作用就是陷害女主下乡,给男女主制造相遇机会的工具人。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两年前。 回顾前世持续五年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的悲惨日子,叶米立即将自己打包打包,找个老实男人嫁了,把下乡前母亲叮嘱自己不要嫁人的话抛诸脑后。 只要能让她吃饱饭,她就乖乖给人当媳妇。 可是婚后的生活貌似跟她所想象的不一样? 大鸡腿在眼前晃荡,散发出诱人香味,叶米垂涎欲滴地吸溜口水。 “想吃吗?” “想!” “晚饭前背下五篇课文。” 学渣叶米忍痛闭眼:“……成交!” *** 景子恒见义勇为,救下落水的叶米,为了小姑娘的名声,他打算负起责任,就当多养了个妹妹。 没想到这小媳妇脾气暴躁不学无术还不爱学习,这让身为村小学老师的景子恒尤为看不过去。 没办法,自己的媳妇自己教,媳妇还小,掰一掰总能掰回来的。 人品正直教导主任式男主vs小辣椒学渣吃货女主 暗夜追杀 月色昏暗,冷风萧瑟。 入眼的除了被夜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树木之外,并无他物。 是她太敏感了吗? 狐疑地又多张望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倾月这才犹豫地转过身,快步向厨房冲去。 灶台下还烧着火,带着微微的光亮。 但里头静悄悄的,不见阿米的身影。 “阿米。”倾月边踏进厨房边低声轻唤,不大的厨房被一眼扫尽,突然注意到灶台后横倒的双脚,她当即失声惊呼:“阿米!” 急切地绕过灶台,就见阿米怀中抱着蒲扇,小脸被灶火熏得红扑扑地,睡得正香。 极度紧张的心绪瞬间放松,反馈回来的是一阵无力,一手撑住灶台,免得自己滑落在地,倾月看着还在熟睡的阿米,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也只剩哭笑不得的无奈。 她缓了会儿,才蹲下身,轻轻推了阿米几下:“阿米,醒醒,我们回屋内睡,地上凉,担心受寒。” “唔……小姐……”阿米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倾月近在咫尺的关切脸庞后,混沌的大脑后知后觉地记忆起睡着前的一切,当即一个激灵蹦哒起身,连声自责:“小姐赎罪,奴婢……” “没事的,阿米劳作一日,累了想休息也是应当,只是别在这儿睡,不舒服,以后还是得记得回屋再睡。”倾月哄着让阿米回去屋里,自己则拿起碗将锅里炖着的浓粥盛起。 她们没什么银钱,也弄不来什么好东西给倾月肚子里的孩子补补,便只能多熬熬米粥,熬出米油来代替。 两碗粥,并一碟阿米自制的咸菜,便是倾月与阿米今日的晚饭。 “吃饭了。” 端着晚饭回屋,阿米连忙冲过来接手:“小姐你快放下,这些粗重活让奴婢来做就好。” 知道如果不给,阿米定又要自责,倾月只能脱手,任由阿米稳当地将米粥接过。 “小姐快来用膳,今日是奴婢的错,竟是让小姐饿了那么久。”阿米还是习惯性地开始自责。 在她看来,自家小姐本该在富贵窝里锦衣玉食地娇养着,而不该在如此简略的小木屋里,和她一个下人一起喝着单调的米粥。 心下微微叹息,倾月按住阿米想来搀扶她的双手,直视她不解的双眸,正色道:“阿米,日后你不要再唤我小姐了,我早已不是尚书千金,你也恢复平民身份,再不是从前的奴婢阿米,你我姐妹共患难,今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我则是你亲姐姐,我们姐妹一起努力将日子过好。” “小……”本想拒绝的阿米,在对上倾月坚定的目光之后,战战兢兢地改了口,“姐……姐姐。” 她唤得很小声,犹如蚊子嗡嗡,还带着几分胆怯,却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喜意。 阿米本是孤儿,自小受尽世间冷暖,还险些冻死在路边,若非当时路过的小倾月心善,救了她一命,还给她吃给她穿,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兴许连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不,路边冻死的小乞丐只会被扔到乱葬岗,沦为野狗的腹中食,哪儿有坟可长草? 所以阿米一直感念这份恩情,对倾月忠心耿耿。 后来倾月出事,她身旁的人躲得躲,散的散,也就只有一个阿米对着她不离不弃。 今日两人都累了,吃完了晚饭也就各自安睡了。 即便倾月极力相劝,阿米也不愿意和她一起睡在床上,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倾月实在劝说不动,只能让阿米暂且睡在床脚边。 不过她已然托了同村的一位老木匠,请他帮忙打一张简易木床,不用雕花,也不用多好的木料,能结实点,让人安生睡在上头就行,这样并不怎么费钱,还在倾月的承受范围内。 随着屋内两道呼吸的逐渐平缓,夜色寂静,潜藏于黑暗中的阴影蠢蠢欲动。 悄无声息地脚步,潜伏的矫健身躯,闪烁着贪婪目光的锃黄兽目,一点点地靠近那座没有丝毫防御力的小木屋。 亮起的利爪在朦胧夜色下,闪烁着雪亮的寒光,令人无端胆颤。 “大哥,你说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人,居然能让那些大官家的出那么多银子买她们的命?” “谁知道?管他那么多,反正人家出钱,我们拿钱办事,这不就完了。” “也是,他们这些大宅院里阴私多得很,知道太多可对我们没好处。” “闭嘴吧,赶紧干活,干完这单,我们就拿着钱,回家娶个媳妇。” “好嘞,嘿嘿……” 突如其来的对话惊扰到潜藏于暗处的存在,前进的利爪一顿,又缓缓地伸了回去,隐匿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夜色里,两个体型壮硕的大汉提着砍刀,亦步亦趋地靠近木屋。 屋内,倾月与阿米还在熟睡,丝毫不知即将来临的危机。 肚子突然疼痛,倾月眉梢一拧,被迫从梦中醒来。 还未等她缓过神,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人大力地一脚踹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闯了进来,见人就砍! “啊——!” 措不及防之下,阿米被砍中一刀,疼得大叫起身,连滚带爬地躲过横向劈来的另一刀。 “阿米!” 眼见那两个歹人一击不成,又再次双双举起大刀做势砍向阿米,倾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横冲上前,拼了死命地推开其中一个,拉起地上的阿米就跑。 显然没料到柔柔弱弱的倾月会突然爆发,被推了个正着的大汉身形一个踉跄,意外地撞到旁边的兄弟。 仅耽搁这么一小会儿,倾月和阿米就快跑了个没影。 “大哥,她们跑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领头的大汉阴狠道。 他们接这桩单子的时候可是被警告过,如果今夜不能得手,那么明日被追杀的人,恐怕就是他们两兄弟了! 想也知道,能被□□的人物,即便住在这种乡下破木屋,也不可能是什么身份简单的主儿。 所以,哪怕不是为了那笔丰厚的赏金,他们也定要将那两个小娘们宰了。 孤月高悬,树影朦胧,随着清风拂过,在地上摇曳出诡异的婆娑痕迹。 在这黑暗的树林间,两道匆忙的脚步犹如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打破平静。 飞鸟被惊扰腾空,噗咻咻的翅膀拍打声打乱寂静的夜色,走兽从巢穴中探头出来,又被一道无形的可怕气息镇压回去,只能卷缩在窝内瑟瑟发抖。 倾月半扶半抱着阿米,步伐凌乱地往前奔逃。 她看不清楚前路,不知道她们身处何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向前逃…… “姐……姐姐……”阿米半个身子都被血晕染,刚刚那一刀正好砍在她肩头上,虽然没有命中要害,但伤口过大,血一直往下流淌,若不能及时得到医治,恐怕她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别说话!存着些力气。”倾月流着泪,奋力扶着阿米往前跑。 “阿米……跑不动了,放开我吧,姐姐自己跑。”阿米的声音很虚弱,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阿米,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倾月不愿意抛弃阿米,她抹了把眼泪,四处张望几下,突然带着阿米往一处隐蔽的角落躲去。 那里有个小小的洞穴,勉强可以容纳下她和阿米两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倾月不确定里面是否有野兽存在,但为了活命,她们只能赌一把。 还好,运气不错。 这是一座废弃洞穴。 洞穴前有丛半人高的杂草,夜晚昏暗,人的视力受阻,只要她和阿米不出声,后头的歹人很难寻到她们的踪迹。 双手紧紧地抱着阿米,倾月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阿米也是。 只是,阿米的颤抖是泛着生命流逝的寒冷,而倾月则是因为恐惧。 在被赶出家门前,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从未经历过这种凶险之事,怎会不怕? 只是死亡的威胁逼着她勇敢,阿米的安危也强迫她坚强。 今日之劫定是人为,所以她们得活着,努力地活着,不择手段地活着。 只有活着,她才能想办法找出幕后真凶,只有活着,她才能……报仇! 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倾月心下一紧,忍不住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冲到喉管的惊叫堵住。 “人呢,去哪了?” “她们就两个小娘们,其中一个还受了伤,肯定跑不远,赶紧四处找找。” “好,我去这边,大哥你去那边。” 窸窸窣窣的翻动声不断传来,倾月的心被提到了最高处。 她生怕她们的藏身处被发觉,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然握紧了一颗尖锐的石头。 如果……如果不幸被找到的话,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那两人好受! 寻找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倾月缓缓睁大眼,汗水不自觉地顺着额际滑落。 突然,一只血手搭在了倾月的脸上。 洞穴奇遇 “啊!”短促的尖叫被更大的尖叫声所掩盖。 倾月惊恐地睁大双眼,任由温热的鲜血透过灌木丛的间隙,飞溅到她脸上,再一点点地滑落。 那……那两个歹人,被大老虎咬死了! 投过草木间隙,她隐约能看到一颗被咬断脖颈,诡异扭曲的人头,人头的主人双眼爆凸,布满血丝的眼球中清晰地映出倾月惊恐的面容。 她们终于被发现了。 可惜,在发现的同时,也是他们两兄弟的死期。 果然是恶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吗? 大汉抽搐着,又喷出一大股鲜血,随即彻底没了生息。 清亮的眼球逐渐混浊,死寂的夜里只能听到兽类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嘶吼。 充满着浓郁血腥气的血手死死地捂在倾月嘴上,堵住了那刚刚出口的尖叫。 可怕的一幕宛若暴风雨一般狂猛地冲击而来,直接让倾月的大脑停顿,变成一片空白。 “小……小姐……” 谁?谁在说话? “阿米……撑不住了,请……请小姐恕阿米以后……不能……再……陪伴您……左右……” 心口好痛,我是得了心疾吗?怎会如此难受。 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滑落,倾月下意识地顺着那物低头一看,是一只血手,而血手的主人…… ——阿米! 阿米,阿米的身体怎么那么冰! 倾月匆匆忙忙地将阿米抱得更紧一点,企图用自己的身子温暖她。 没事的,阿米没事的,阿米绝对不会有事!倾月自欺欺人着。 阿米无力地倚靠在倾月怀中,空茫的眼眸早已没了神采,但她依旧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在倾月耳边诉说:“能为……小姐而死,是阿米的福分……小姐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阿米的份,一起……活着…” 无力的身子瘫软在倾月怀中,彻底冰凉的身躯冷得倾月全身都疼了。 “……”张嘴,绝望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倾月无声地哀嚎着,任由泪水模糊脸庞,可这一切都换不来阿米的生命。 好难受,心要裂了,她若不就此随阿米去了吧,不行!阿米要我活着,我得活着,活着去给阿米报仇! 悲痛之际,身侧洞口突然传来一阵腥臭气,倾月呆滞地转头,正对上一张遍布森寒利齿的血盆大口! 没有预计的惊恐,也可能是阿米死亡的悲伤盖过了恐惧。 倾月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游离于身外,飘荡于虚空,冷静地俯瞰着自己缓缓地爬起身,在洞穴口内狭窄的空间缓缓腾挪,一点点地转移到洞穴内部,全然无视了一直在洞口不断试图冲进来的猛兽。 “吼!吼——!” 洞外的猛兽不断伸出利爪,张嘴啃咬,企图将这碍事的洞穴破坏,勾出内里的美食,可惜倾月和阿米躲得深,它一时根本奈何她们不得。 不过这洞穴并不怎么牢固,在这短短时间内,就被其破坏了小部分,若再耗下去,等待倾月的也只有与那两个倒霉大汉一样的下场。 显然倾月也清楚这一点,衡量过自己和猛兽之间的武力值后,她更知她不可能和其硬碰硬。 既如此,要想活下去,那就只能逃了。 刚刚她感觉到了,这洞穴深处有风。 只要有风,就说明里面很大概率有另一个出口,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总归比这边要安全得多。 沉默地调整好位置,倾月弓着腰,双手环过阿米腋下,奋力托起她的身子,带着她一起往洞穴深处去。 她绝不会将阿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化为猛兽的腹中食。 嘀嗒……嘀嗒…… 热汗顺着尖俏的下巴滴落,倾月拖着阿米的尸身,一步一挪,迟缓地一点点前进。 眼前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前头的洞穴早已不见踪影,后头的路程充满了未知。 倾月早已失去了时间观念,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独行了多久,只知道一味地前进。 她没有退路。 洞穴内部的通道似乎在越变越大,从一开始只能让人弓着腰移动的狭窄,到现在站直起身都碰不到顶的宽阔。 不过还好,前进的路只有一条,倾月还不至于走错。 阿米的尸身已经开始僵硬了,拖拽起来越发费劲,但倾月依旧坚持着不放手。 她咬着牙,口中含着血腥味,继续奋力拉扯阿米。 不知是不是太累产生了错觉,倾月总觉得周围似乎亮堂了一点。 她狐疑地扭头往身后一看,有光源!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细看,真的有光! 希望的出现让倾月欣喜的同时,瞬间又有了力量,她拖着阿米的尸身,加快速度往光源的地方赶去。 临到近了,倾月才发现,那散发出光芒的存在并非外界的太阳,而是一簇幽幽的白色火焰。 明明只有黄豆大小的一小点火苗,却照亮了整个石室,颇为神异。 倾月被这神异的火焰吸引,却还没忘了阿米。 她四下打量一番,发觉这洞穴深处是一座巨大的石室,里头空荡荡的,只中间矗立着一座精致的莲花石台,花心中央摆放着一盏华美的白玉琉璃灯,那朵纯白的美丽火焰便在灯内微微跃动。 小心地将阿米放下,让她呈仰面躺倒的姿势,又脱下外裳,轻轻地盖在阿米身上,掩过脸庞。 安置好阿米,倾月这才起身,四处寻找着有没有能出去的路口。 可惜的是,这石室呈环形,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她们前来的通道,别无他选。 “不可能啊,通道内有风,说明定有个连接外头的出口,否则,这风从何而来?”眉心蹙起,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倾月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不出意外地,还是一无所获。 这里头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只有中间那盏灯特别了点之……外,灯? 猛地扭头,倾月视线牢牢地聚焦在琉璃灯内微微晃动的火苗上,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为何这火苗一直在晃动? 就像是…… “就像是一直被风吹一样。” 突然意识到什么,倾月连忙快步凑到莲花台前,仔细地观察琉璃灯内里。 琉璃灯上雕刻了许多精巧的镂空花纹,所以很容易就能让人透过花纹的空隙,看到里头的模样。 果不其然,那灯座底下居然是空的,仅有六道交错的横杆形成了中心的一个小小的烛台,以供火苗立足。 而且这火……没有灯芯,是微微悬浮在烛台上的。 因为悬浮的高度很低,若非倾月察觉不对凑近细看,可能还发觉不了这一点。 “这火究竟是何物?”惊奇的一幕让她心底颇为震撼,连带着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有些摇摇欲坠。 仔细想想,之前那只追杀她们的猛兽,似乎也长得颇为奇特。 像老虎又不是老虎,背生双翼,头长犄角,一瞧就非凡物。 “那莫不是传闻中的妖怪吧?”背脊突然一阵寒凉,后知后觉的惧意涌上心头,倾月忍不住回头张望来时的通道。 如果那只猛兽是妖怪的话,它会不会什么妖法,能通过这狭窄的洞穴通道跑进来? 不行! 倾月猛地摇头。 不能自己吓自己,现在那只妖怪就是进不来,她还是别乱想,先找出去的路吧。 倾月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只是行动间,还是免不了多了几分急迫。 俗话说,越急越办不成事。 一个不小心,倾月碰倒了琉璃灯。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不料那琉璃灯内的火苗似乎受到惊吓,突然自动飞了出来,直直撞在她手背上,瞬间融入她体内。 火……火苗没了?! 惊恐地睁大双眼,倾月立即收回手,翻来覆去地查看自己的手背,却什么都没发现。 根本找不到一丝火苗的痕迹,仿佛那簇神异的火苗只是她的一个幻觉而已。 不,不对。 没了火,这石室内为何还这么亮堂? 意识到什么,倾月瞬间浑身僵硬。 她机械地举起双手,晃晃低头,“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石室,倾月倒在地上,不住地疯狂打滚,企图扑灭大火。 她的身上,着火了! 纯白的烈焰汹汹燃烧起来,从倾月脚下迅速向上攀爬,覆盖她全身。 转眼间,她就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火人,远远望去,极为骇人。 冷…… 彻骨的冰冷遍布倾月全身。 明明是汹涌的烈焰,却带给人森冷的冰寒。 倾月宛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丢进了极寒冰川一般,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冷得连骨头缝都透出一股寒气,疼得意识恍惚。 苍白着脸,眉眼凝结着冰霜,她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早已没了力气挣扎,可双手却依旧死死地环抱着肚子,企图为腹中孩儿保留一点温暖。 哪怕她早已被冻成了一尊冰人。 冰焰还在燃烧,一点点微薄的寒冰逐渐在倾月身上凝结,从外到里,将她逐渐包裹进层层坚冰之中。 再无声息。 倾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在哪里,终日都犹如游魂般在这片黑暗里游荡,迷失了时间,也迷失了自我。 ※※※※※※※※※※※※※※※※※※※※ 求收藏! 九天玄冰焰 不知过了多久,倾月似乎听到了一阵隐隐的婴儿哭声。 那哭声很微弱,时断时续,却透着一股声嘶力竭的疲惫。 哭声的主人似乎很难受,却因为太过年幼,只能用这无用的哭声来求救,它已经哭了很久,再拖下去,也许等不到人来救,便再也撑不下去。 莫名地,她的心揪痛起来,似乎有什么对她很重要的存在即将离她远去。 得醒过来。 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跟她说。 坚持,一定要醒过来! 铿锵有力的心声鼓舞了迷失的幽魂,她混沌的大脑开始渐渐清明,昏迷前的一切记忆逐渐回归。 突然的福至心灵,倾月知晓了那哭声的主人是谁。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在哭。 那逐渐虚弱的哭声听得倾月心碎,她已然失去阿米了,不能再失去孩子。 凭着这股意念,倾月原本即将消散的魂魄再次凝聚起来,冲回体内,稳稳地占据灵台,守住心神。 刺骨的冰寒再次回归,但这一次倾月已然有了面对她的勇气。 女子为母则刚,她不能死,她得保护自己的孩子! 纯白烈焰似乎感应到倾月的意志,突然现身在她面前,熊熊的烈焰散发出森冷寒气,无声的挑衅。 倾月目露坚毅,毅然决绝地往前踏步,宛若飞蛾扑火般地投入烈焰之内。 “呼!”火势猛地涨高,瞬间将倾月的魂魄包围,更加可怕的寒气侵蚀而来,源自于灵魂的剧痛更加折磨,几乎要将人逼疯,但这一次,倾月不再退缩。 她强忍剧痛,任由烈焰煅烧自己。 冥冥中,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 ‘坚持下去,你就能活。’ 不知坚持了多久,久到倾月早已感到麻木。 若非还有最后一丝意志力在强撑,恐怕她早就神魂崩散,与阿米一起消亡在这座荒凉孤寂的洞穴内吧。 倾月没有看到,自己原本透明的魂魄在纯白烈焰的煅烧下,一点点地渲染上了同色的雪白。 皑皑白雪般的色彩,明明单调,却奇异地给人一种圣洁绚丽感,整个魂魄都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寒冷褪去了? 不,是倾月已然适应了冰寒,且被其逐步同化。 试问,冰又如何会惧怕雪呢? 倾月睁开双目,垂眸凝视着自己,她身上还燃烧着熊熊烈焰,但如今这股冰焰所带给她的不再是威胁与恐惧,而是亲近,宛若同源血亲一般的亲近感。 且他们日后回相伴永生,永不离弃。 九天玄冰焰。 源自于冰焰中的传承记忆告诉了倾月它的来历。 这是一种从九天玄冰与九天玄火交接处蕴养上万年所诞生的异火,其同时具备的冰的冷冽与火的炽热,且能帮助宿主洗髓灵脉,将其同化为与九天玄冰焰同种的冰火灵脉。 不过被冰焰同化的过程危险甚大,千万年来死在这上头的有缘者不知凡几,能活下来的,加上倾月,不超过三位。 倾月是幸运的,绝处逢生,还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机缘。 同时,她也是不幸的,因为自此之后,她未来的人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回不去从前。 *** 咔嚓……咔嚓…… 细碎的冰裂声不断响起,随着最后一道宛若琉璃碎裂的炸响,沉睡于层层坚冰中的女子终于苏醒。 她一点点地爬起身,动作间带着一股怪异的僵硬感,似乎是被寒冰冷冻得太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才导致如此。 不过很快,随着体温的回暖,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覆盖身躯的冰雪也随之消融,行动间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倾月垂眸看了眼周身飞速消散的坚冰,无视自己徒然变得莹白洁净的肌肤和格外轻松的身躯,匆忙爬起身,第一时间冲到了阿米尸身的存放处。 看到眼前的一幕,倾月奔跑的脚步微顿,随即又跟受不住力一般地踉跄几下,滑坐在地。 阿米…… 变成了一具白骨。 风化的衣裳包裹在森然的白骨身上,倾月却没感到恐怖,只有无尽的心疼。 她的阿米,世间最好的阿米,怎么能这么委屈地在这儿躺那么久? 手脚并用地爬到阿米面前,晶莹的泪珠砸落在遍布灰尘的头骨上,顺着空洞的眼眶流下。 似乎,阿米也在哭泣一样。 “阿米,对不起,对不起……” 拿起衣袖,一点点温柔地擦拭着阿米身上的灰尘,倾月满心愧疚,却无法言说,只能不断道歉。 哪怕她知道,她的阿米早已投胎转世去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具枯骨。 倾月细心地将阿米的尸骨收拾好,再就地挖个墓穴,准备将阿米安葬在里面。 “阿米,你乖乖在这里睡觉,等姐姐给你报了仇,就回来接你。” 这座洞穴极为隐蔽,不受外物打扰,正好作为阿米的安睡之处。 小心翼翼地将阿米放进墓穴里,倾月无视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这洞穴内什么都没有,她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完全靠徒手挖,也亏得倾月被九天玄冰焰洗髓过,身体素质有了极大提高,否则能不能挖出足以放下阿米的墓穴都两说。 安葬好阿米,她又跪下对着阿米的墓穴磕了几个头,算是拜别,随即起身,走向莲花台。 根据冰焰零散的记忆,倾月知晓这莲花台底下还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只需移动莲花台上的某片花瓣,即可露出通道。 具体是哪片花瓣冰焰无从得知,它只是被人带来这里的时候模糊地感知到一点消息而已,不过这难不倒倾月。 整个莲花台总共也就这么几片花瓣,全都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才尝试到第三片花瓣,倾月就明显地感觉到咔地一下,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繁复而玄奥的金色铭文从底部一点点地蔓延上莲花台顶端,整个莲花台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活了过来,片片花瓣舒展,自动剥离莲花台,缓缓盘旋而起,在天际组合成了一朵美丽的金莲,悬浮着落在倾月脚下。 被这神奇的一幕所震撼,倾月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这金莲是想让自己站上去。 她试探般地伸出脚,踩上金莲花心,不料金莲突然一阵晃动,倾月身体失衡,狼狈地跌倒在金莲上,被其带着盘旋上高空。 “啊!” 措不及防地惊呼一声,倾月趴在金莲上,双手死死地抓住临近的两片花瓣,生怕自己掉下去。 她她她……她在飞啊啊啊…… 顽皮地带着倾月在天际盘旋了几个大圈,金莲突然掉转方向,直直地冲着莲花台底下不知何时露出的漆黑大洞冲去。 眼看着自己即将被金莲带着一起没入黑洞,倾月眼疾手快地伸手,捞起地上倒落的琉璃灯,将其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拿琉璃灯的原因很俗气,只是因为这个灯看起来很值钱而已。 贫穷过的经历让倾月深深地明白,银子非万能,但没银子却是万万不能。 她们夜晚被追杀出逃,身上不可能带有任何值钱的物件,所以现在的倾月堪称身无分文,她得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黑洞底下是条长长的通道,好在金莲自带辉光,能略微照亮几分沿途的路。 倾月注意到,这地底通道的墙壁上,似乎刻画着一幕幕图腾。 她好奇看着这些图腾,意外地发现这是一位神通广大的道人的一生。 道人出生微末,不过凡间一农家小子,成长到总角之时意外得到仙人青睐,被其带回门派培养,成为其座下弟子,也跟着踏上那条成仙大道。 自此,一个瑰丽而玄幻的世界在道人,也在观看图腾的倾月眼前虚虚展开。 那里有长相各异,妖法多变的妖怪,也有仙姿缥缈,神通广大的仙人,更有魅惑俊美,骁勇善战的魔族……还有神异的仙草灵花,神奇的仙宝法器…… 这是一个,让倾月极为陌生,却又不得不心神向往的神奇世界。 那是,独属于画本里所描绘的,传闻中的世界。 ——修真界! “我要是,能成为仙人就好了。”倾月忍不住轻声呢喃。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一阵光芒大绽。 刺目的光芒逼得倾月不得不以手挡眼,缓解双目的不适。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终于稍微适应了这久违的光亮,倾月才缓缓放下手,随即忍不住低声惊叹:“哇——!” 原来她已经出来了。 金莲还飞驰在高空之上,端坐于其上的倾月随之沾光,将地下的壮丽山河,秀美山水一次性尽收眼底。 这种视角的美景所带来的震撼与惊叹,可非几场有限的登高望远所能企及的。 白云在身侧缓缓划过,倾月好奇地伸手去摸,不出意外地落了个空,飞鸟好奇地凑近她,随即又被徒然加速的金莲甩在伸手。 “啊啊啊……” 不知金莲这又是突然发了什么疯,倾月伏地身子趴在上面,双手死死揪着花瓣边缘,紧闭着双目,任由四周剧烈的流风从身侧挂过。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 误入修真界 沙硕金黄,碧波荡漾,滚滚浪潮前赶后涌,一下下拍打在岸边。 落于沙硕上的纤长素手轻弹,紧接着一股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茫然的低呼响起,倾月单手撑地,慢慢地爬起来,仰头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哪? 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金色海滩,海滩里头则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她大半个身子浸泡在咸腥的海水里,任由海浪一波波地驱赶。 全然的陌生。 离家出走的记忆逐渐回笼,倾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这是被金莲丢进海里了? 还好没被鱼给吃了。 此刻,倾月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对未知的担忧,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于她而言,无论落到何种田地,只要还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一直泡在海里也不是个事,倾月费力地爬起身,一点点地挣扎上岸。 躺在干燥柔软的沙子上,仰头看着头顶的万里晴空,倾月粗喘了好几口气,终于有种‘活过来了’的真实感。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双手惊慌地在腹部上不住摸索。 “孩子,我的孩子。” 似有所感般,倾月只觉脑子一懵,随即眼前的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透过皮肉,穿过血骨,游荡过条条错综复杂的经脉,最终归于那一心所念之地。 那是一片冰雪般的纯白,外形宛若一颗鸡蛋,却又比鸡蛋要小得多得多,外壁是半透明的,隐约间可见内里卷缩着一颗小肉团。 噗通噗通…… 清晰的生命律动声传来,倾月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与这肉团子的联系,更能知晓其安全无忧,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放下。 孩子没事就好。 直至此刻,倾月才有闲心去关注这孩子的模样。 原来未出世的孩子都长这样子的吗? 从未生过孩子的倾月单纯地发出疑问,可惜无人能给她解答。 得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人烟。 倾月随意选了个方向,迈步往前。 她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可内心却勇气十足。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高高悬挂的太阳都被昏暗月色所取代,倾月都没能找到任何人烟存在的踪迹。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海水冲到了什么无人荒岛上,但这地儿瞧着又不像是个岛屿,更像是什么大陆的边际。 蝉鸣声阵阵,隐约还能听见几声鸟雀鸣叫。 四周太黑了,倾月已然无法辨别前路,深知夜晚的森林里潜藏着无数危险,她只得寻个妥当的藏身之处,隐匿其中。 倾月卷缩在一颗巨树下的洞穴中,稍微打量一下四周。 这地儿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巢穴,脚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枯枝树叶,里头空间不大不小,恰好能容得下她娇小的身躯。 洞穴前头是一丛茂盛的灌木,只要不注意看,谁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还藏着个大活人。 不知道洞穴主人会不会回来,但倾月也是没了法子,若不躲在这里,她就得再找个藏身之处。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倾月是被一道狂暴的兽吼给惊醒的。 她握紧拳心,小脸被吓得发白,在往里躲藏和出去查看一下之间犹豫徘徊,最后还是决定出去悄悄偷瞄一眼。 就看一眼。 悄无声息地拨开遮挡在眼前的草丛,迷蒙的月光笼罩而下,映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琥珀兽瞳,血丝遍布,格外恐怖狰狞。 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尖叫出声,引来更加可怕的存在。 倾月心脏控制不住地嘭嘭剧跳。 忍不住猜测,能打死这么厉害的野兽,又究竟是什么恐怖的凶物? 她没有松开拨动草丛的手,视野中,逐渐出现了凶手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那并不是倾月预想中的,另一只庞大凶狠的猛兽,而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还略有几分单薄的高瘦身影。 他手持长剑,银亮的剑身不染尘埃,折射出月色华光,透出一丝森冷的寒意,让人胆战。 似是察觉到什么,那人突然扭头,漆黑沉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倾月的藏身之处,吓得她全身僵硬,慑于那逼人的气势而不敢动弹。 屏住呼吸,一瞬间倾月脑海中闪过了不下于十种逃命的办法,可惜一切的计划全部死于对方的绝对强大之中。 她会死在这里吗? “日出之后,往东十五里。”低沉如琴音震颤的话语响起,不等倾月反应过来,眼前便已没了任何人影,包括那只犹如妖怪一般的庞大野兽尸身。 那人……是传闻中的仙人? 倾月惊疑不定地探出头,仔细寻找一圈,等确定视野内再无任何人或野兽的身影后,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次遇到了神异之事。 短短时日,接连遇见如此多的奇遇,也不知是福是祸。 天光不知不觉亮起,倾月犹如胆怯的小兽,摸摸索索地从藏身的洞穴内小心爬出,左右看看,确认周围还算安全,她立即起身,下意识地就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 反正让她自己选择也是漫无目的地乱走,既如此还不如顺着仙人的指点去看看,也许能有惊喜出现也不一定。 十五里,若换作倾月原本的脚程,就算是走上个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到得了。 可如今她身体素质大大提高,连带着行动都变得敏捷不少,居然不过半日,就让她远远地看到了城镇的身影。 有城镇就代表着有人烟! 倾月双眸一亮,再也顾不得疲惫的身子,连忙加快脚步往前冲去。 一路上意外的顺利。 这座城镇与其说是镇,其实更加像是一个近海的村落,只是村落内的外来人士太多,以至于带动着村落渐渐发展起来,看着多了几分繁华。 要问倾月怎知那么多消息,这还要多亏了她机灵,一入此地便立即找了家茶肆坐下。 来者是客,即便倾月不喝茶只干坐着,店家也没赶她离去,倒是方便了倾月继续厚着脸皮偷听消息。 双颊浮上丝丝羞窘的红晕。 白蹭人家的位置还不给钱,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件极为不好的事,可她囊中羞涩,实在掏不出一分一毫。 不仅如此,想到日后的生活,倾月心下难得升起几分苦恼。 虽不知她为何几日不吃东西也不觉饥饿,但人活在这世上,却是万万离不了钱财二字。 当下最紧迫的事,没钱,她今夜住哪? 所以她该如何赚钱? 种田?她已经没了地。 做生意?她不会,更何况也没本钱。 那还能干什么? “天都快黑了,那招徒大会怎地还不开始?”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异常的抱怨,引起了倾月的注意。 她略略侧头,就见自己斜前方坐着一男一女,其中那位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正满脸不耐,冲着对面的少年发脾气。 少年也是好脾气,见少女不耐,连忙温声安抚她:“妹妹且再等等,仙长通知的是未时初始,如今不过午时,还没到时辰。” “可我都等了一上午了……”少女还在嘟嘟囔囔,但到底还是被安抚下来,继续等待。 这兄妹俩不过短短对话几句,可却在倾月心底引起轩然大波。 招徒大会,仙长……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环顾四周,倾月这才发现原来茶肆里坐着大部分都是极为年轻的男男女女,最大的应当不超过二十岁,最小的甚至连五六岁的小童都有。 难怪掌柜的不赶她走,怕是以为她也是来参加这仙门的招徒大会,担心若是一个弄不好会得罪人,索性就借出场地供人休息,就当结个善缘。 想明白后,倾月立即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企图探听更多的有关于这场招徒大会的消息。 从被那神火烧过后,倾月就发现自己除了身子骨变得更加强壮之外,五感也变得格外灵敏,犹如话本上所写的那些武功高手一般。 所以只要她有心,她能很轻松地听到茶肆内所有人的谈话。 东凑西拼,也被她大概整理清楚了事件起因。 事情确实如她所料,招徒大会就是仙人们招收新徒弟的盛事。 约莫每十年就会在这海边小镇举办一次,此地也算是众多仙门的一处固定收徒点。 每逢仙门招徒日,小镇就会聚集方圆千里的无数适龄男女,赶来参与。 另有一个意外发现,倾月震惊地听到,她居然来到了一片仙人遍地的世界! 或者该称呼那些仙人们为修真者。 不过如今她还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应当尊称那些修士们为仙长才对。 回想昨夜那一剑斩杀野兽之人,倾月终于确信,她究竟来到了一片怎样瑰丽精彩的世界。 不自觉地握紧拳心,眼看着末时将至,茶肆内不少人纷纷起身朝外而去,倾月也立即跟上。 原先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让她得知一份仙缘就摆在眼前,肯定要去试试才行。 招徒大会的地点并不在小镇内,而是在小镇外的一处空地上。 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倾月甚至怀疑这人数要比小镇原先的镇民们还要多。 仙长们还未来,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保持安静,就连之前在茶肆内抱怨连连的少女,此时此刻都一副乖顺模样。 ※※※※※※※※※※※※※※※※※※※※ 感谢在2020-05-16 00:00:40~2020-09-09 09: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洨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初测仙缘 午时的日光正烈,晒在人身上烫到生疼,却无人敢抱怨,倾月混迹在人群之中,心情既期待又忐忑。 终于,未时一刻,天上远远传来仙乐袅袅,一座座华美无比的仙驾自天外而来,乘着风,御着云,逐渐靠近。 眼眸渐渐睁大,蕴满了震撼。 初窥仙踪,便见识到了此等神奇的仙家手段,倾月已被彻底震住。 除了她,她周围的其他男男女女也差不多都是这个表情。 “那艘粉色仙宫好漂亮,若我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上头就好了。”身侧少女痴痴地盯着天上的一架小型宫殿状,飘满了粉盈盈轻纱的华丽仙架,一脸的向往。 她身侧的同伴听到她的感叹,抬手便给了小姑娘一个爆栗,敲得她捂头痛呼:“哎呀,姐姐你为何敲我脑袋?” “我只是想敲醒你,好叫你知道,无需等到有朝一日,只需你仙缘足够,今日便可坐上你心心念念的仙架离开此地,前往仙门。” “对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少女恍然,随即咧嘴笑了:“那我肯定能成为八音阁的弟子!” 原来那座粉色仙宫所隶属的仙门正是八音阁。 此行前来举办选徒大会的仙门总共有五家,从旁人零零散散的话语中,倾月得知,这五家仙门分别为八音阁、逆剑门、寻仙宗、天青派与玲珑谷。 其中八音阁只收女弟子,天青派只收男弟子,其他门派倒是对此没什么要求。 倾月挺好奇这前头两个门派为何对招收的弟子性别有所要求,但她与旁人不熟,本身也不是个什么太热络的性子,做不到贸贸然跟人攀谈,所以只能暂且将这份好奇心按耐下去。 “肃静!” 一道肃穆之音宛若天之洪钟,响彻在所有人头顶,原本还略有骚动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顶着底下一双双敬畏的目光,立于一艘舟状仙架最前头的中年男子满意地微微昂首,示意驾船的弟子可将法宝降落。 这舟状仙架的仙门似乎是五个仙门中地位势力最高的,随着其起头落地,其他四个仙门的仙架才紧随其后。 轰隆几声,尘烟四起,扑面而来的浓雾逼得倾月不得不掩面躲避。 等烟尘散去,她终于能睁开双眼时,才发现原本空旷的地面已然停靠满了五架仙架,且每一架仙架之前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张长案,长案之后则端坐着两位衣着相似的仙长,一人手中执笔,一人手捧一枚透明晶球,也不知是作何效用。 “报名招徒大会者,且来此地登记姓名。” 仍是舟状仙架的仙门之人最先开口,倾月也算看出来了,此次招徒大会的主导者便是这家仙门。 逆剑门,看来就是在场五个仙门内实力最为强盛的仙门。 无人提醒他们该挑选哪个仙门,那些仙门之人对他们的态度也并不热络,有些更甚至冷着一张脸,不大耐烦的样子。 所以想要去哪个宗门,只能靠自己选。 倾月下意识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见大家都对此毫无异议,便知晓他们早已知晓此间规矩。 更有甚至,恐怕早已将每个仙门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就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迹其中。 “你还站着干嘛?赶紧过去报名。” 一位路过的少女好心提醒了倾月一声,然后连忙小跑着冲到了逆剑门的队伍后面排队。 原来在倾月愣神的这片刻时间,五家仙门之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且这队伍还在不断的增长。 倾月略一思索,还是紧跟在那位好心少女身后,跑到了逆剑门的队伍后排队。 她并不了解这五家仙门,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直接选择实力最强大的一家。 不管如何,实力强的宗门总归是比较好的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倾月默默地等待着队伍前行。 前头太多人,而且也无人敢探头探脑,所以她看不到那些仙门究竟是如何选徒的,但却能明显感觉到队伍的前行速度不慢。 看来选徒的流程并不复杂。 很快,倾月前头就不剩下几个人了。 这下子她总算能看清楚这些仙门是如何选徒的。 方法很简单,只需让前来参与选徒的人将手放在左侧那位仙长手中的透明晶球上。 若是晶球发光,则可在右侧那位仙长处登记姓名,然后去一旁等候,这便算是选上了,反之,若是晶球毫无动静,则代表没有仙缘,只能失魂落魄地自行离去。 倾月前头那位就是没有仙缘的人。 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从原本的满心期待,到不可置信的绝望,最终皆化作虚无,犹如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恍恍惚惚地游荡离去。 “没有灵种,下一个。” 背后的人悄悄推了倾月一把,倾月被动上前一步,险些撞到长案。 “将手放上来。”见倾月傻呆呆的模样,那位手捧晶球的仙长略带不耐地催促道。 “抱歉。”倾月连忙伸手,按在晶球之上。 入手并无想象中的冰凉,反而透出一股暖融融的温度,紧接着晶球微微发起了光。 见此,那位仙长脸色略微缓和,侧头示意倾月去做登记:“记下你的名字籍贯,随后去后方站着,等待招徒大典结束。” “是。”倾月挪动脚步来到另一边做登记的仙长面前。 察觉到眼前有人影,对方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 “……倾月。”她已然不是顾家人,自然没必要再用那姓氏。 “籍贯?” “……没有。”倾月再傻,也能猜到此地已然不是自己原先所处的世界,如今不知从前的籍贯还能不能用,干脆当个无来处的游民。 听到此,那做登记的仙长终于抬头,扫了倾月一眼,随即什么也没说,顺手在桌案上的书册上记下一笔,便示意倾月可以走了。 这就完了? 倾月有点不可思议,原来仙门是如此容易进的吗? “喂,这里这里。”人群里有人冲着倾月招手,倾月看过去,认出那是方才好心提醒她的少女。 少女见倾月注意到自己,手臂挥舞得更加起劲,差点没直接蹦跶起来。 等倾月走过去,她立即自来熟地挽住她的手臂:“恭喜你通过初测,我叫元晚晚,你呢?” “倾月。” 倾月不太适应和陌生人如此亲近,微微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臂。 元晚晚注意到倾月的不适,立即就松开了她,尴尬地挠着头,讪讪地道歉:“抱歉啊,我的性子就是这样子,我娘说我对人就是太热情了些,没吓到你吧?” “没有。”倾月客气地笑笑,为了转移话题,主动问道:“你刚刚说的初测是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吗?”元晚晚有点惊讶,但还是细细地给倾月解释。 “初测便是像现在这样,用测灵石筛选出拥有灵种的人,只有身怀灵种,才算是有了踏上仙途的资格,但灵种也分好坏高低,故而去了仙门,我们还得再做一轮考验,通过者,便可成为仙门弟子……” “那若是通不过呢?”倾月反问。 “通不过便当个供人使唤的杂役弟子呗。”旁边插/进来一道风凉话,引得倾月与元晚晚齐齐侧目。 似乎很满意于自己一句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那年岁不大的锦衣少年一展折扇,故作潇洒道:“别担心,即便是杂役弟子,只要能呆在仙门内,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成为外门弟子,不过熬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们已经变成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吧,哈哈哈……” “你……”元晚晚被气得俏脸通红,要不是碍于仙长们还在场,她紧握的小拳头恐怕已经招呼到锦衣少年的俊脸上去了。 倾月柳眉微蹙,显然也对锦衣少年那番瞧不起人的话很是不喜,但如今结果还未有定论,且先低调做人为好。 见她们两人居然如此沉得住气,锦衣少年无趣地撇撇嘴,懒得再理她们。 不过是无聊之下的消遣罢了。 全场约莫三千余人,最后测出拥有灵种的也不过一百出头,其中逆剑门就瓜分走了四十二人,余下的才被其他仙门分走。 人数最少的仙门,竟是只带走了两个。 倾月注意到那家仙门的仙长脸色很是难看,可碍于逆剑门的威势,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当真不自然得很。 “上灵舟。” 逆剑门之人仿佛见多了这种‘大场面’,极是淡定地起身,一挥手将长案收起,转头便带着新招收的四十二位新弟子热热闹闹地踏上自家灵舟,全然将其他仙门之人给忽视了个彻底。 为了方便新弟子们上船,一道长长的木板桥被斜斜地放置下来,连接起甲板与地面。 倾月紧随在元晚晚身后,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板桥。 这桥只有薄薄一层,那么多人并排踏上去,导致桥身摇摇晃晃地不住晃动,倾月生怕一不小心就将桥给踩断了,到时候肯定会被摔得很惨。 还好,一路有惊无险,等她完全踏上平整的甲板上时,才总算松了口气。 “新弟子过来这边领取船舱号牌。” 船舱门前,一位穿着与方才两位为他们做初测的仙长相似服饰的少年手捧一堆木牌,大声呼喊着新弟子们过去。 倾月被动随着人流前进,从少年手里领到了一枚刻着地字甲房字样的号牌。 这枚号牌就代表着她未来几日居住在这艘灵舟之上的凭证,类似于客栈房号的存在。 蓝氏兄妹 “地字甲房……” 船舱内,一排长长的狭窄走道两旁都遍布着一扇扇小门,每一扇门上均挂着与之相对的号牌。 倾月举着自己的号牌一个个对照下去,几乎快走到尽头,才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房间。 先前领取号牌时有人交代过,让他们寻到房间便将手中号牌扣在门上,即可开门。 倾月照做,只见门上忽闪过一道微弱白光,似乎一下子被破除了什么禁制一般,随即自动打开,露出门后风貌。 顺着打开的门迈步走进,措不及防之下,倾月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险些被吓一跳。 她安抚地拍拍受惊的心口,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屋内坐着的还是一个熟人。 ——先前在茶肆所遇见的那对兄妹中的妹妹。 “你是谁?怎地突闯我房门?”显然这位妹妹也没料到居然有人突然进她房间,很是懵了下。 “我也住这。”倾月将自己的号牌翻过来,给对方看。 “原来如此。”看过倾月的号牌后,少女歉意地对着倾月笑笑,嘴角映出一个可爱的小梨涡:“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事,实不相瞒,方才我也被惊了一下。”倾月和气地表示谅解。 两人经过这一遭,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很快就相互交换了姓名,年纪。 少女名唤蓝素玉,年方十五,也就比倾月小一岁。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还顺便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哥哥,因而倾月也顺势知晓了她哥的名字,蓝琉钰,与蓝素玉乃是龙凤胎。 倾月闻此,还特意回忆了一番这兄妹俩的样貌,发觉他们其实并不怎么相似。 但她也曾听人言过,双生子中的龙凤胎长相其实一般都不怎么相似,反而双子或是双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几率更大。 也是巧了,蓝素玉的哥哥就住在她们对门。 他收拾得快,一放好行囊便立即跑过来寻妹妹。 “妹妹,呃……”兴冲冲的少年郎一推开虚掩的舱门,就与倾月撞个正面,重复了一番他之前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能如此莽撞,随意闯进女子屋内?” 蓝素玉气冲冲地跑上去,将蓝琉钰推搡出门,一边推还一边扭头冲着倾月不住道歉:“对不住啊,我哥哥性子鲁莽冲撞到你了,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啪!”地一声,屋门被关上。 倾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忍不住轻笑出声。 虽说她初来乍到,但所遇见的均是品貌皆宜之人。 无意识地轻抚腹部,倾月眉眼温柔。 宝宝,娘亲这算是有了个好开头吧。 也不知蓝氏兄妹在屋外谈了什么,过了片刻,倾月听见屋门被敲响,她道了声:“稍等。”便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面若桃花红的俊逸脸庞。 蓝琉钰无措的目光四下乱看,怎么都不敢放在倾月精致的小脸上,出口的话语更是结结巴巴,羞涩得紧:“那……那个,方才……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我妹妹已经训过我了,若你……你还生气的话,要不打我两下?” “噗嗤。” 本就没生气的倾月被少年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逗笑。 她一笑起来,原本略显忧郁的眉眼舒展开来,宛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不仅看呆了少年,也看呆了一旁的少女。 “哇!”蓝素玉夸张地惊呼一声,一下子亲亲热热地挽过倾月的臂弯:“倾姐姐你好漂亮啊!” 显然这是个实打实的颜控,且与她兄长的眼光是一样一样的。 “蓝妹妹可爱万分,我怎比得上你。”倾月这话不是客套。 蓝素玉同样长得很漂亮,不过是那种甜美可爱型的漂亮,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情愉悦地甜甜一笑,与倾月是不同类型的美。 听见美人夸奖自己,蓝素玉嘿嘿傻笑两声,忍不住对倾月更加亲热几分。 她就爱这种长得美还爱说实话的漂亮姐姐。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用膳?”蓝琉钰方才是特地过来寻妹妹一齐去用晚膳的,不料出了这么个小插曲,还好并不耽误时间。 “好,倾姐姐我们一起呀。”蓝素玉想拉着倾月一起去。 “若你们不嫌打扰的话。”倾月对此地并不熟悉,若有人能带路自然是好。 “不嫌弃不嫌弃,我们快些走吧!” 三人一同往船舱上层走去,一路走一路听着蓝素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倾月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例如蓝家兄妹其实出身自一个小修真家族,他们家中有长辈在逆剑门当长老,故而本次五大宗门招徒大会,他们早早就目标明确地想要进入逆剑门。 所以兄妹两人才会对逆剑门的招徒流程如此清楚,且还知晓不少有关于修真界的消息,因为早就得了家中长辈教导。 再例如,今日所来的五家仙门便是当今修真界实力最为鼎盛的五大宗门,其他中小型宗门没资格,也没能力如此大规模地在外招收徒弟。 其中,逆剑门正如倾月所料,是为五大宗门之首,实力远超其他四大宗门,在修真界内堪称一家独大。 “所以说,倾姐姐你能选择我们逆剑门,当真是有眼光!” 还未正式入门呢,蓝素玉便已然将自己当成逆剑门之人。 不过作为在宗门内有靠山的人,她这态度也没什么问题。 谈话间,三人来到灵舟一层的大船舱内,此时里头被布置成食肆大堂的模样,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群端着饭菜,集聚在一张张桌前用膳。 此地是临时开辟出来的,为得就是照顾他们这群还未辟谷的预备弟子。 灵舟速度虽快,却耐不住路途遥远。 从此地到宗门,约莫还需赶个三四日路程,大家都是从未修炼过的凡人,在此期间,总不能让人不吃不喝,故而宗门体贴,特地为这群未来弟子们准备了饭食供给使用。 当然,这只是最为普通的饭食而已,并非蓝素玉提及过的那种蕴含满了灵气的灵谷灵稻。 倾月随意打了点米饭,再加一两样配菜即可。 菜中有荤有素,入口味道不算极好,却也美味。 实话说,这几乎是倾月从被赶出家门那刻起,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还好她还记得自己的仪态,没有失控地狼吞虎咽,若真如此,可就得吓到新认识的友人了。 “哥哥多吃些。”蓝素玉有些挑食,爱吃肉不爱吃菜,但她机智,打着照顾哥哥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盘中的素菜都挑到蓝琉钰那头。 蓝琉钰无奈,只得全盘照收。 “你好歹也多少吃些素菜,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蓝素玉闻言下意识看向倾月,倾月温柔含笑回望过去,看得蓝素玉小脸微红,有种往常挑食被娘亲抓包的心虚感。 她伸筷子的动作一顿,默默地将最后一筷子素菜放回了自己碗中。 “其实,我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挑食的。”强行挽尊。 “嗯,这萝卜不错,吃萝卜可养颜,素玉可要试试?”倾月将自己的菜微微往前推了推。 “谢谢倾姐姐。”蓝素玉纠结一瞬,还是夹了一筷子去吃。 她还是要面子的,不想在刚认识不久的美人姐姐面前暴露本性。 “对了,抱歉先前一直未能提及,如今且与素玉说说,其实我并不姓倾。”这个称呼倾月想纠正很久了。 “啊?”蓝素玉懵了一瞬,“那姐姐姓什么?” “我全名倾月,并无姓氏。”倾月还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说起自己没有姓氏的时候,态度很坦然,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抱歉。”蓝琉钰比妹妹反应快,立即出口道歉。 “无需道歉,这本就没什么。”倾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发觉我们相识到现在,似乎就一直在互相道歉。” “哈哈哈……确实,如此一想还真有趣。”蓝素玉被倾月逗笑,心中的小尴尬被打碎,再无芥蒂。 三人又边吃边聊了会儿,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他们毕竟还是预备弟子,在身份尚未正式确定之前,行事需要低调,不太好于灵舟之上随意走动,以免不慎闯祸。 临行前,倾月回头又扫了一遍大堂,并未看到元晚晚的身影。 也不知是两人错过了,还是她并未过来用膳。 四天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难熬,甚至称得上弹指一瞬,一下子就过去了。 在这四日里,倾月从未遇见过元晚晚,反而与蓝家兄妹的关系更加亲和几分。 至少蓝琉钰不会再一看到她就脸红无措了。 “倾月倾月!”一大早,蓝素玉就活泼地将倾月从睡梦中托起。 “怎么了?”倾月睡眼朦胧,温软的嗓音中还带着尚未清醒的沙哑,却更添几分娇意。 “快些起来,我们到了,我们到宗门了。” 仅仅一句话,就让倾月瞬间清醒。 “到了!”她猛地坐起身,探头就往窗外张望。 他们每个房间内都有一扇小窗户可直面外界,不过因为角度问题,所能看见的景色很有限。 “哎呀,你在这儿能看到什么,我们去甲板上,哪里才能直面宗门恢弘风貌。” 两个小姑娘快手快脚地起身洗漱更衣,甚至顾不上去叫对门的蓝琉钰,直接手牵着手就奔到了甲板上。 登仙路 倾月她们算是来得比较晚的那一拨人,等她们抵达甲板时,上头早已集聚了不少人,挤挤挨挨地,差点没处下脚。 “这么多人?”倾月有些惊讶。 先前招徒大会上逆剑门有招收那么多新弟子吗? 疑惑刚刚从心底一闪而过,就听旁边的蓝素玉道:“正常,在我们之前,宗门早已在其他地方招收了无数弟子,我们只不过是最后的一小波人罢了。” “原来如此。”倾月恍然。 到底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不过也难怪,她来到修真界满打满算还不满一周时日,能对此地了解多少? “妹妹。”雀跃的男声在她们前头响起。 倾月和蓝素玉一同闻声抬头,就见蓝琉钰正在甲板靠前的地方艰难地冲着她们挥着长臂。 “好啊,哥哥居然一个人跑出来不等我们!” 蓝素玉气呼呼地冲着蓝琉钰瞪眼,像只炸了毛的小兔子,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也是一心拉着倾月跑出来,将她哥哥抛之脑后。 倾月在一旁看得好笑,一时又不免有些羡慕。 感叹他们兄妹感情真好,不像她家…… 神色微敛,瞬间散去心底愁绪,那些人,不是她的亲人,她如今不过是一介无亲无眷的孤女罢了。 甲板开阔,虽挤了不少人,可还是能一眼看到远处逐渐扩大的景色。 仅仅一眼,倾月便被震撼得移不开目。 连绵不绝的山脉,此起彼伏,犹如一条盘旋大地的青翠巨龙,安静地卧伏浅眠,但那巍峨壮阔的威势,却震慑得人心下胆颤,不敢升起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心。 群山之间,云雾缭绕,间或隐匿着一座座铸造精巧的亭台阁楼,宛若人间仙境。 可这一切都不是最让倾月感到震撼的,真正摄取了她全幅心神的,是那柄直直伫立于天地之间的擎天巨剑。 庞大的剑身笔直地刺入大地,撑开天地巨幕,剑柄之高,凌驾于九天之上,被层层雪云所挡,竟不可见也。 灵舟前行的方向正巧直面巨剑剑身。 倾月仰头,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剑身之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逆剑门。 这里,便是传闻中逆剑门的山门,修真界无数修士所向往的修炼宝地。 人群几乎安静了将近一刻钟,随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声。 惊叹者有之,震撼者有之,更有甚者,为自己即将进入此等强大宗门而感到自豪不已。 灵舟逐渐靠近山门,还未彻底进入之前,山门深处瞬间闪出数道微光,落于灵舟之上扫视而过,随后又瞬间隐匿不见。 倾月感官敏锐,在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自己里里外外被人看透的感觉。 而且还不止一次,而是来来回回扫荡多次,直到确认他们的无害之后,才被允许放行。 她并未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只有满心的敬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她这种渺小的存在,只能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绝不敢有任何冒犯之心。 与此同时,倾月心底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微弱的向往。 若她真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是不是终有一日,她也能拥有此等人人敬畏的力量? 第一次,一种名为野心的焰火从倾月心底腾地冒出,摇摇晃晃地,似乎稍有不慎就将熄灭,可却格外地坚韧。 “我们会被送去哪里?”倾月能感觉到脚下的灵舟在极速下降。 蓝素玉目视前方,小脸上是难得的严肃:“登天路。” 轰隆。 长而沉重的木板桥头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响声。 身着宗门弟子服的逆剑门弟子面容肃然地立于桥边,冷声道:“排队下去,自觉维持秩序,不得闹事。” 倾月乖乖地顺着人流排成一道长长的队伍,耐心地一点点移动脚步,从灵舟之上顺着木板桥下船。 可能是在船上飞久了,再次踏上平实的土地,倾月竟然有一种脚步虚浮的飘然感。 她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面孔。 方才人太多,她与蓝家兄妹暂时走散了。 “倾月!”身侧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活泼嗓音。 倾月扭头,看清来人后面露惊喜:“晚晚。” 原来是几日不见的元晚晚找到了她。 “倾月姐姐。”又是一声呼唤,这次是从倾月背后传来的,不用说,赶来的定是蓝家兄妹。 因为倾月也只认识这两波人,而知晓她名字的也就只有他们。 果不其然,四人集聚,倾月作为中间人少不得要给蓝家兄妹与元晚晚之间互相介绍一番。 蓝素玉与元晚晚都是外向的性子,三两下就聊到了一起去,丝毫不见初识的生疏感。 倾月原本还在专心听她们聊天,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一道由远及近的黑点,直觉不妙,她立即提醒大家安静。 几乎在他们停嘴的下一刻,威严肃穆的厉喝声便响彻全场。 “肃静!” 嗡地一下,仿佛被重锤敲击头颅,倾月脑中一晕,险些站不住摔倒。 全场寂静。 一双双惊惧的目光汇聚在天际那道御剑而行的威严身影上。 “三日之内,登上山顶,失败者,逐出山门。” 话毕,威严身影便御驶着脚下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天际。 “这是要我们在三日之内登上山顶吗?”众人面面相视,有些机灵的立即动身,抢先一步冲上山。 “卑鄙,居然抢跑!” “快走,莫要被人抢先!” …… 有人带头,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也立即提步跟上。 “我们也快些赶上吧。”倾月不想落于人后,刚刚迈出一步,却被人扣住手腕。 “琉钰?”她疑惑回眸,手中却被人塞进一长形硬物。 “登天路只能靠自己走,其中危险重重,注意保护好自己。”匆忙交代一声,蓝琉钰便大步往前消失在倾月视野之中。 真的是消失了。 倾月此时才注意到,那些踏进山林之人,居然一个个地像是穿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进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试探地走进去,并无太大感觉。 可一转身,却发现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人。 后退的路被大片浓雾所掩盖,无奈,倾月只能回头往山上爬。 是真的爬。 这条山路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路,它甚至没有多少人迹存在,这里就是一片崎岖险峻的荒山野岭。 想要在短短三日内爬到山顶,倾月所面临的不仅仅是温饱问题,还有如何才能不在山野间迷失方向的问题,更别论其他潜在的危险。 果然,修真界第一的宗门,才没那么好进。 握紧了拳心,察觉到掌中硬物,倾月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蓝琉钰给她塞了一把匕首。 这是给她防身用的武器。 心下微暖,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呼呼……呼呼……”倾月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脚并用地从一堆巨石间翻过去。 她此时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整洁模样,浑身狼狈得很。 不仅衣裳上多了不少被划破的痕迹,还到处蹭得脏兮兮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更别提满身的大汗与散乱的鬓发,走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个乞丐。 倾月已经在这座山上爬了一整天,中间饿了渴了也只能弄些林间露水充饥,甚至连一颗能吃的野果子都没找到。 能撑到现在,还要多亏了她的身体素质强大。 顺手拿衣袖抹了把汗,给汗湿的小脸添了一道灰色痕迹,倾月仰头看看天色。 隐隐有些昏暗。 天快黑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 之前的种种遭遇,让她深刻地明白夜晚间的山岭究竟有多么危险,倾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独自冒险。 可惜的是,直到夜幕降临,倾月都没能找到一处合适的藏身之地,只得费力地爬上一颗大树,躲在树上,企图能渡过今夜。 她太累了。 靠着粗糙的树干,困意不住地往上涌,沉重的眼皮不住地打架,最终还是耐不住缓缓陷入黑甜的梦乡。 嘶嘶……嘶嘶…… 隐藏在暗黑中的狩猎者寻找到了可口的猎物,潜伏着,悄无声息地靠近。 “呜哇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婴儿哭声惊醒了倾月,她刷地一下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铜铃般的蛇目。 几乎是本能地,她扬手一挥,整个人往后躺倒,从高大的树干之上摔落而下。 还好,树底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摔在上头的倾月只是狼狈地滚了个跟头,随即就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起身后就拼命地往前跑,生怕沦为巨蛇的盘中餐。 虽然只有慌乱之下的惊鸿一瞥,但倾月还是看清楚了,刚刚那企图袭击自己的东西,是一条水桶粗壮的巨蛇。 沙沙……沙沙…… 背后传来巨蛇游荡穿过落叶的声音,倾月甚至顾不上惧怕,只咬紧牙关又加快了奔逃的速度。 她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快点逃! 她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过去了几个时辰,也许连一刻钟都没过去。 倾月脚下突然被一块石子绊倒,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她忍不住痛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再次爬起,背后逐渐笼罩上一层暗影。 惊险试炼 迅疾的风从背后掠过,极端的危机感刺激得倾月头皮发麻,凭借着本能,她就地一滚,险而又险地躲开巨蛇一击。 “嘶嘶……”一击不成,巨蛇愤怒地仰头嘶吼。 倾月敏锐地注意到,对方一侧眼睛是闭着的,还在往外渗血。 她下意识扫了眼自己手上的匕首,刀刃上一片鲜红。 原来是她刚才无意间的一挥,伤到了巨蛇的眼睛,难怪它会这么愤怒。 这似乎对她有利。 倾月大脑清明,变得前所未有地冷静。 她谨慎地挪动脚步,一点点地来到巨蛇受伤的那只眼睛的侧边,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其七寸部位游离。 巨蛇速度太快,且山林间障碍重重,她又不熟悉环境,根本无法在种种不利条件下成功跳跑。 既如此,那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战斗一触即发。 谁都没看到是谁先动手的,只恍惚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道娇小的身影就被狂暴的蛇尾重重横扫飞出,如脱线的风筝一般掉落在茂密的树林深处,砸落无数树枝。 倾月被簌簌下落的树枝来落叶所掩埋,一时没了动静。 而在不远处,却传来了巨蛇痛苦的嘶鸣声。 若此时有外人在场,便可清晰地看到巨蛇的七寸之处,正牢牢地钉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随着巨蛇的挣扎,大量蛇血不断涌出,渐渐地,巨蛇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了无生息。 巨蛇临死前的反扑冲击太大,倾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故而她没有看到,在她昏迷期间,一道淡淡的纯白焰火从她体内冒出,轻柔地覆盖在肌肤表面的伤口上。 不过片刻,焰火褪去,她的肌肤也恢复了原本的莹白如玉,似乎从未受过伤一般。 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身处于危险之中,倾月很快强逼着自己醒来。 隆起的树枝堆被人从里面拨开,三两下就露出了底下被掩埋的人影。 倾月从中挣扎着爬起,环顾四周之后,径直朝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巨蛇走去。 她没敢直接靠近巨蛇尸身,谁知道这蛇是真死还是假死?若是一个不慎被反杀就遭了。 所以倾月很谨慎地搬来数块大石头,干脆而狠厉地砸向巨蛇七寸处的伤口,循环几次,一直到那处都凹陷瘪下,这才确认巨蛇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松了口气,险些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但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倾月快步上前,将巨蛇身上的匕首拔出,随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就继续往山顶爬去。 这场灾难,不过是她登仙途中的小插曲罢了,影响不了她。 也许巨蛇的出现耗尽了倾月的厄运,接下来她的运气挺好,不仅寻到了许多可以吃的野果,还找到了一条小山溪。 小山溪是从山顶之上蜿蜒而下的,这就意味着倾月只需顺着山溪一路向上,不仅不会再迷失方向,且还能一直有水源可喝。 只要有水,即便没有充饥之物,接下来的两日也能勉强挨过。 人在有了盼头之后一下子就充满了动力,具体体现在倾月爬山的速度快了不少。 当第三日的日出逐渐崭露头角时,倾月已然能隐约看到山顶的风貌。 她缓缓舒了口气,狼狈的小脸上终于露出几日来的唯一一个笑容。 下意识地轻抚平坦的腹部,倾月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冲到山顶去! “咻——!” 迅疾的破空声响起,倾月想也不想地往后一退,却仍未躲过。 她只觉脸上一凉,随之而来是细细密密的疼痛,伸手一摸,入眼的是满手鲜血。 忍不住拧眉,即便是对自己容貌再不在乎的女子,也不能忍受被人破相。 蕴含着愠怒的目光瞪向那伤人的罪魁祸首,可当倾月对上那双赤红的清澈眼眸时,却愣了下。 “兔子?” 毛茸茸的雪白皮毛,长长的粉嫩耳朵,短小的绒球尾巴,还有那双宝石般的赤红双眼,无一不在表明这只小动物的身份。 如果不是这兔子三瓣嘴里还叼着半条鱼在咀嚼的话,倾月可能真的会将其当成无害的小动物。 可脸上的刺痛还在提醒她,她刚刚究竟经历了怎样危险的攻击。 警惕地举起匕首,倾月目光一刻都不敢从兔子身上移开,生怕对方又突然来个暴起伤人。 歪歪脑袋,兔子赤红的眼睛凝视着倾月,嘴巴极快地蠕动,将嘴里的鱼吞吃下腹,然后露出森寒的大板牙。 倾月心下一紧! 她居然从兔子眼中看到了食欲。 对方将自己当成猎物了! “咻——!”又是一道破空声划过。 这次早有准备的倾月灵巧地侧腰,轻松躲过这次袭击,并且还看清了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一道长长的水箭。 打空的水箭半途就失了力道,化作一滩清水散落满地,淋湿了小片泥土。 “妖怪!”这是倾月的第一反应。 这下子,她对眼前这只兔妖更加忌惮了。 不比先前的巨蛇,那条巨蛇虽然同样可怖,但到底还是凡物,只要拿出搏命的劲头与其搏斗,也并非毫无胜算。 而兔妖是妖怪,妖怪的手段鬼神莫测,倾月并无把握能战胜它。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好在发完一击,兔妖似乎耗费了一番力气,动作停顿了下,没能再乘胜追击。 趁此良机,倾月干脆转身就跑。 她跑得极快,且还专挑平坦的地方窜。 深知兔子灵活的倾月还没蠢到拿自己的短处去和人家的长处比,所以她的目标很明确,登上山顶。 只要到了山顶,她就安全了。 极速的奔跑让四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倾月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但她能感觉到那只兔妖还是追了上来。 时不时地,就有一支水箭从背后射来。 还好倾月感知敏锐,大多数水箭都被她提前预知,并给躲了过去,少数没躲过的,也只给她造成了一点点皮外伤。 忽地,倾月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泡泡般的软膜,随即一股轻灵舒适的气息蜂拥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莫名的预感,让倾月停下了奔逃的脚步。 她扭头向后望去,就见那只兔妖正不甘心地徘徊在距离她不足三步远的地方外,却迟疑地不敢靠近,似乎里头有什么令它极为忌惮的东西一般。 犹豫再三,兔妖还是转身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呼!”这下,精疲力竭的倾月才总算是彻底松懈,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完成考核者且到此处集合。”熟悉的威严嗓音响起,是之前那位前来宣布考核内容的仙长。 倾月抬头,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抵达山顶。 山顶上,是一片宽阔的道场。 汉白玉铸造的地面古朴而肃穆,根根雕刻精美的石柱顶天而起,每一座柱身上都盘旋着一条巨龙,神圣威武的龙目齐齐凝视着底下,俯瞰着倾月这只小小的蝼蚁。 道场中央,除却倾月之外,就只站着一道高大威严的身影。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我是第一个到的?”这似乎是一个傻问题。 仙长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倾月一眼,并不作答。 垂下眼帘,倾月又休息了一阵,这才伸手撑着地,慢慢地爬起来,独自走到方才仙长指定的地方站定,安静地等待着其他人到来。 她抵达山顶的时候日头正烈,应当尚在午时。 约莫又等待了两刻钟左右,道场上才出现了第二道人影。 这人还是倾月的熟人,蓝琉钰。 看到倾月居然早就到了,蓝琉钰有些意外,神情间却也不掩惊喜,丝毫没有第一名被夺的失落。 他快步走到倾月面前,当着仙长的面也不敢和她打招呼,只是眼神示意了下。 倾月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看到对方和自己差不多的狼狈样,心下稍安。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蓝琉钰的抵达似乎才是真正的开头,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有人成功爬到山顶来。 蓝素玉几乎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爬上来的,元晚晚更晚,天色都黑透了,才堪堪看到她的身影。 到第三日子时,这场新弟子的试炼才正式落下帷幕。 倾月注意到在场人数足足少了三分之二,心下微沉。 那些没能完成试炼的人,也不知是陨落于半道,还是被逐出山门,总归结局都没一个好的就是了。 修真界的残酷一角,悄悄地展露一点苗头。 不同于倾月心下的感叹,看到这次有那么多人成功爬到山顶,那位威严仙长心中却是颇为欣慰,因而接下来出口的话语也多了几分温和。 “恭喜诸位成功登顶,今后尔等便是我宗弟子,望诸位日后勤勉修炼,不堕宗门威名。” “是,弟子谨遵前辈教诲。”倾月学着其他人一起拱手行礼。 满意地微微点头,静河真人嘱咐道:“今夜已深,诸位且先随尔等师兄师姐下去修整,明日前来进行最后灵种测试。” “是。”这次应声的不再是倾月等人,而是一群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周围的青年男女。 这些人全都穿着相似的纯白道袍,应当便是静河真人口中接下来会照顾他们的‘师兄师姐’们了。 “师弟师妹们且随我们来。” ※※※※※※※※※※※※※※※※※※※※ 感谢在2020-09-22 23:48:13~2020-09-23 15: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漠の世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测试天赋 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倾月躺在并不算柔软的床榻之上,只觉全身酸软的筋骨都得到了放松。 她左右两边还睡着元晚晚和蓝素玉。 这间暂时供给他们居住的小屋子是三人一间,所以三个还算认识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就住到一起去。 本来倾月还想跟蓝素玉她们打听一下明日灵种测试之事,但看她们都睡了,不忍心打扰,便也只能独自熄灯安寝。 这一觉并未休息多久。 天刚蒙蒙亮时,倾月等人便穿戴整齐,犹如一颗颗挺拔精神的小白杨,排着队立于昨日的道场之上,等待着宗门前辈的指示。 宗门对每十年一次的开山收徒很重视,今日不仅同样派遣了昨日那位金丹真人静河前来,还多增加了两位气势不凡的前辈。 倾月隐匿在人群里,悄悄地抬眼偷看。 新来的两位前辈均为男子,一中年一青年,一儒雅一温润。 唯一不变的点便是他们身上都隐藏着极为强大的威势,令人望而生畏,修为恐怕比之静河真人只高不低。 两位新来的前辈对底下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视而不见。 新弟子们总是有过多的好奇心,他们早已习惯,总归再过一会儿他们就没这闲工夫乱转眼珠子了。 “昨日第一个登顶的是哪一位弟子?”青年男子询问的目光看向静河真人。 “启禀静羽师兄,昨日第一个登顶的乃是立于第二排第八位的弟子。”静河真人恭敬回道。 “哦。”静羽闻言转头,正巧对上倾月来不及收回的打量目光。 顶着小姑娘略显慌乱的视线,他回以温润一笑,道:“不错。” “怎么?师弟看上她了?”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静海含笑问道。 “若只观其心性,是个坚韧的孩子,但还需再看看其灵种属性如何,若是不合适,可别让我误人子弟。” 静羽并不掩饰自己对倾月的欣赏,他们三个今日会被宗门安排在此地,未尝没有让他们仔细挑选一二合心意的徒儿回去的意思。 “既然师弟如此心急选徒,那我等便快些开始测灵大典。” 三日的谈话只发生在他们的识海之中,外界弟子们是听不到的。 故而倾月等人只见诸位前辈们安静片刻,便有两位向后退去,独留静羽一人立于道场正中。 立于右后侧的静河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卷名帖,他将名帖展开,扬声道:“点到名者,自行上前,行至正中测灵处,开始测灵。” “第一位,罗大山。” 闻声,一位约莫六七岁,扎着道童小鬓的男孩从人群中走出。 他紧绷着圆乎乎的小脸,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到静羽面前,紧张地仰面看着他,笨拙地拱手行礼:“弟子罗大山,拜见前辈。” “无需害怕。”静羽温润含笑,单手将一物轻轻捧出。 那是一颗滴溜溜直转的小水球,球内不断地冒出一股股清澈水流,又循环地回流进水球之内,形成一种玄奥的循环,如此往复。 水球并不沾染静羽掌心,而是虚虚悬浮于其上,安静地散发淡淡辉光。 “手伸出来。” 小孩子因干惯了粗活而留下细小伤疤的手掌被伸到眼前,静羽伸手一抛,原本悬浮于其手上的水球便轻巧地一个飞跃,落在了罗大山手上。 仅仅一个瞬间,倾月甚至还未来得及看到发生了什么,就见以罗大山为中心,一圈圈水波状的涟漪扫荡而开。 涟漪荡漾的范围极大,甚至差点蔓延至倾月等人面前。 但变化还未停止。 轰地一声闷响,一座缩小形的大山虚影沉重地砸在涟漪荡开所形成的平面上,紧接着,又是呼地一声,山上燃起了一阵熊熊山火。 这逼真的幻象,吓得不少定力不足的弟子忍不住往后推开数步,生怕被烈焰灼烧到。 “哈哈哈好,土火双灵种,潜力中上,天赋上等!”第一位弟子就来了个开门红,静海忍不住朗声大笑。 静羽和静河显然也心情不错。 罗大山被请到了静河身侧站定,等所有弟子测试完成,他这种天赋绝佳的会被直接带进内门,成为内门弟子,一步登天。 “下一位,张巧娘。” …… 前头的名字被一个个地叫上去,倾月看多了,大致也摸懂了这灵种测试的规则。 水球荡漾开的涟漪代表潜力,涟漪圈数越多,范围越大,则表示其潜力越大,而涟漪之上的大山,火焰,水流,金属,树木等幻象,则代表着被测试者的灵种属性。 并且,不是属性种类越多便表示天赋越高,反之,单一的属性出现反而才是上等的天赋。 对于天赋高低者的态度,三位前辈也表现得很明显。 上等的会被送到静河真人身侧,作为未来的内门弟子,中等的则沦为外门,下等的直接就是杂役弟子。 等级分明,却并非不可逾越。 具体要如何‘逾越’等级,因着轮到元晚晚上去测试了,所以她没能来得及告诉倾月。 见此,倾月只能暂且按耐好奇心,耐心等着轮到自己。 终于,在场中人数过半时,倾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倾月。” “弟子倾月拜见前辈。”倾月恭恭敬敬地给静羽行了一礼,随即便照着之前的流程,顺从地接过静羽手中的水球。 入手的触感并无水之清冽,反而透出一种虚无的暖意,像是握着一团光芒一般。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从水球之内涌出,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倾月体内,沿着她周身奇经八脉游走一圈,最后试探般地涌进脐下三指处。 也就是人人时常称道的:丹田。 察觉腹部侵入了一股陌生的力量,出于母亲的本能,倾月对其极度排斥。 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思,潜藏在倾月丹田深处的九天玄冰焰突地一闪,溢散出一点点零星火苗,那股探查之力接收到这股力量,便顺从地退了出去。 回过神,倾月耳边响起静海真人公布结果的声音:“冰火双灵种,潜力上上,天赋……上等。” 不知为何,倾月总觉得静海真人的语气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之意。 在倾月测试天赋之时,全场之人尽皆看到,以她为中心,大片水蓝涟漪扩散到前所未有的范围,其上遍布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犹如漫天繁星一般璀璨耀眼。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冰晶之上灼灼燃烧的大片火焰。 冰火相融,这本该势如水火的一幕,却意外地和谐融洽。 可惜,落在静海等人眼中,便是倾月有了两种相互排斥的灵种属性,这使得她本该突破顶级的天赋沦为了上等,当真令人感到遗憾。 “且去那边稍候吧。” 看出倾月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静羽对她安抚一笑,温声提示她步入内门弟子行列。 “多谢前辈。”倾月再次行礼,随后迎着元晚晚兴奋的招手,走到了她身边。 元晚晚是单火灵种,潜力中中,综合天赋堪堪达到了上等的尾巴,差点就要沦落到外门去了,惊险不已。 一等倾月来到她身侧,她就迫不及待地抓着她的手臂,低声倾诉自己方才的惊吓,显然还惊魂未定。 倾月柔声安抚她几句,好不容易将人给哄好了,便听见那头蓝素玉的哭声。 原来,蓝素玉只被查出了水木土三灵种,潜力倒是有中上,却仍是中等天赋,落入外门弟子行列。 她应当是一时没能接受这结果,没忍住情绪崩溃,当场气哭。 倾月担心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过去安慰。 好在蓝素玉的下下位是蓝琉钰,被自家哥哥给吸引了注意力,蓝素玉总算稍稍平复情绪。 有了妹妹的‘前车之鉴’,蓝琉钰显得有些紧张,玉白额际隐隐冒出细汗,却还得强作镇定地上前,完成自己的测试。 “哇——!” 华丽的炫光一闪,倾月不得不闭眼躲避,耳边响起阵阵惊呼声,还有静海真人那压抑不知激动的宣告。 “单木灵种,潜力上上,天赋极品!” 这是全场出现的第一位拥有极品天赋之人,这可是比之上等都要强大的存在。 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落在蓝琉钰身上,恨不得以身代之。 见自家哥哥那么厉害,蓝素玉瞬间一扫愁容,兴奋得像是自己拥有了极品天赋一般,差点没乐得原地蹦起。 最后蓝琉钰被静海真人单独拎走,这又是一个与倾月等人截然不同的分级。 之后的测试平平无味,虽然还是有两个上等天赋的弟子被测试出来,但更多的还是中下等天赋者,再无任何一位极品天赋的存在。 自此,蓝琉钰竟是成了本届弟子中天赋最高的天才。 “本届逆剑门开山收徒大典自此结束,诸位且随各位管事自行离去,切记,今日不过是一个开始,尔等仙途漫长,日后定当坚守道心,勤勉修炼,以求早日得证大道!” “是,弟子谨遵前辈教诲。” 随后,外门弟子被外门管事带走,杂役弟子被同门师兄师姐领走,而倾月等确定能进入内门的弟子,则跟随着静羽师兄弟三人,来到了宗门内殿的掌事大厅内。 拜师 一入大殿,便有数道恐怖莫测的气息从身上扫过。 这种感觉倾月很熟悉,先前他们乘坐灵舟入山门之时,她便如此被扫荡过一回了。 那种全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惜她如今实力卑微,无法反抗,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这次被检测出拥有上等天赋的弟子包含蓝琉钰这位极品天赋的在内,一共也就一十三人。 十三人站在偌大的殿宇中间,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微不足道,更遑论对面高堂上还端坐着数尊气息强大的存在。 正当倾月等人在诸位大能的凝视下不知所措时,静羽等人率先冲着为首之人行礼问安:“静海/静羽/静河拜见掌门师伯,拜见诸位师叔。” 有了这个提示,倾月等人立即反应过来,紧跟着恭敬行礼:“弟子拜见掌门,拜见诸位前辈。” “起。”头顶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威严嗓音。 倾月起身,视线极快地在上头一扫而过,没怎么看清旁人,只看到了端坐于首位上的是一位鹤发童颜,一身仙风道骨的老者。 这位老者便是逆剑门掌门,宏岩。 宏岩一手轻抚颚下长须,目光慈和地凝视着底下整整齐齐并排站着的十三位新弟子,重点停留在蓝琉钰身上。 这些新弟子们的天赋测试结果刚一出来,他这边就立马收到了消息。 今年新招收的弟子天赋比之往届都要优秀,或者说要优秀数倍。 极品天赋的绝世天才,那可是千年都难能出一尊的人物! 如今他们逆剑门居然得了一位,那可是比之以往百年所招收的全部弟子加起来都要巨大的收获。 故而此时看着蓝琉钰,他仿佛看到了他们逆剑门新一代传承的辉宏荣光。 “蓝琉钰。” “弟子在。”突然被点名,蓝琉钰反应迅速,立即上前一步行礼。 “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为老夫座下亲传三弟子?” 宏岩此言一出,直接就捅了马蜂窝,其他原本还算淡定的长老们立马就不干了,纷纷出言‘围攻’宏岩。 “掌门师兄,您这可就不厚道了,这弟子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怎地说抢走就抢走?” “就是,师兄您身为掌门人,不该学会谦让?如此好的苗子,就应当让给师妹来教导才是。” “宏淑师妹不是主修水系灵种吗?怎能教导木系弟子?” “怎就不能……” 倾月在底下垂着头,认真地研究着自己鞋面上的花样子,学着其他弟子一般装聋作哑,假装听不到宗门长辈们犹如市井泼妇一般的争吵打闹。 吵了许久,都没能吵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宏岩烦了,直接沉下脸,低喝道:“莫再如此争执,弟子们还看着呢,尔等也不嫌丢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闹归闹,谁也没想真的惹恼掌门。 “极品天才就这么一个,在座的谁都想要,掌门师兄说说该怎么办?” 话虽如此,宏淑还是不太甘心那么轻易放弃,她座下空虚数百年,至今还没寻到个合心意的徒儿呢。 “这事简单。”宏岩还未出声,另一位坐在他右侧下首处的壮汉便爽气地一挥大掌,直指蓝琉钰:“不是这小子拜师吗?既然那么多师尊要他,干脆让他自个儿在我们中间挑一个得了,拜师收徒都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们这些老前辈总不能干那强买强卖的活计吧?” 这话话糙理不糙,所有人闻言,沉思片刻后,都同意了。 一瞬间,在场所有大能的目光都钉在了蓝琉钰身上,蓝琉钰顿觉压力倍增。 “诸位前辈……”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打断。 “老夫乃逆剑门掌门宏岩,主修木系灵种,与剑之一道颇有研究,独创万木枯荣决,修之可御驶天下万木,小子,若你拜入老夫门下,老夫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这是掌门之所以敢直接开口说要收蓝琉钰为徒的底气,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也因为他拥有那个绝对的实力。 其他人见又被掌门抢先了,连忙报上自己的底牌,企图将这尊绝世天才收入囊下。 “吾乃逆剑门大长老宏启,同样主修木系灵种,辅修土系,所学为剑中重剑,创有狂暴剑诀,一剑出手横扫八方,无人能敌!” 宏启便是那位提议让蓝琉钰自己选择师尊的高壮大汉,瞧其身板,也确实是能挥舞得动那千斤重剑的凶悍人物。 倾月心下暗暗思量。 “逆剑门二长老宏旬,主修金系灵种,修无情剑道。”二长老是一位看着很冷峻的玄衣青年。 “你们这些大老粗就会打打杀杀的,哪儿能照顾好徒弟。小子,虽说我所学与你天资不符,但我可是逆剑门唯一的一位五品炼器师,只要你拜我为师,师尊保证你今后不再缺灵石花!缺了什么灵宝灵药灵符或是绝顶功法都没关系,师尊给你买!” 能说出此等壕气万丈之言的,便只有三长老宏淑了。 说实话,前头几位大能开出的诱惑倾月都没什么感觉,只独独这最后一个,她承认,自己着实动心了。 可惜,被人家争抢的不是她。 逆剑门现有六位长老,其中两位在闭关并未出现在此地。 另四位中,前三位都表示出了和掌门争夺良徒的心思。 最后那位则非常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所学不仅教导不了蓝琉钰,反而会耽误了他,索性也就不跳出来误人子弟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即便跳出来了,也抢不过旁人,而且他暂时也没收徒的心思。 所以全程都只当个看客,对着殿内发生的一切做壁上观。 认真思索之后,蓝琉钰选择了拜掌门为师。 这并非意外,毕竟掌门不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更适合他,所以其他长老即便心有不甘,还是只能选择接受。 极品天赋的绝世天才没了,再看剩下的这些弟子,长老们便有些兴趣缺缺。 除却罗大山被大长老宏启挑走之外,余下的倾月等人便留给静羽等金丹真人挑选,若再无人看得上,那就只能变成普通的内门弟子。 知晓这点后,倾月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 她初来乍到,对什么都陌生得紧,若能有个师尊领着定然会好过许多,可若是无人瞧得上她,她其实也无可奈何。 好在能成为内门弟子,待遇总归比外门弟子要好上许多,这一点让她心下稍安。 “师兄可要先挑选徒儿?”静羽温声道。 静海故意开玩笑:“你不是已有看上的,不怕我给你抢走了?” “那可不成。”静羽一改之前的谦让模样,连连摇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折扇:“师弟好不容易才看上那么个徒儿,师兄就当可怜师弟座下空虚,且让我一让。” “领了人赶紧走,那么大个人了还没个正行。” “多谢师兄成全。”静羽似模似样地给静海行了一礼,随即又侧身和静河致歉:“抱歉师弟,今日这好苗子,师兄得先挑走了。” “师兄请便。”静河知晓静羽看上的是谁,不是他属意的人,所以也不多做为难。 三位金丹真人的交流还是只有他们彼此之间听得到,故而倾月等人全然不知前辈们相互间说了什么。 只是在一阵寂静之后,倾月面前便多了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 “你叫倾月。”静羽含笑立于倾月身前。 “是。”倾月恭顺行礼,她心下隐隐有了猜测,忍不住暗暗窃喜。 “我意收你为徒,你如何作想?” 猜测成真,倾月当场下跪,满脸喜意地给静羽行了个大礼:“徒儿倾月,拜见师尊。” “哈哈哈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静羽真人座下首徒了。” 得了个合心意的徒弟,静羽心情大好,当场便翻手拿出个灵光盈盈的玉盒,递给倾月:“此为为师赠与你的见面礼,且仔细收好。” “多谢师尊。”倾月双手接过玉盒,入手冰凉,玉质通透,隐约可见内里似乎冰封着一株花草样的物什。 她身上没什么好藏东西的地儿,只能暂且将玉盒捧在手中,随后站在静羽身后,接受其他尚未拜师之人羡慕的目光洗礼。 静羽是主持本次招徒大典的负责人之一,大典尚未结束,他还不能离开。 这次想要收徒的不仅仅只有静羽等三位金丹真人。 只是先前掌门与长老等人尚在,其他人不好上来争夺,只得暂缓一步,等掌门与长老都挑完了人,他们再来选剩下的。 所以静羽得等这些同门都选完了人,方能结束这场招徒大典。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先行选徒。 逆剑门门下弟子无数,强者辈出,金丹真人数量破百,缺徒弟又有意收徒的更是不少。 所以殿中剩下的十几人还真不够大家分的,一下子就被选了个精光,来晚的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扼腕叹息。 倾月已经跟着静羽走了。 临行前,她瞄到了元晚晚被一位看着很温柔和气的女修带走。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约定好日后有空再约,便各自离开了。 ※※※※※※※※※※※※※※※※※※※※ 感谢在2020-09-23 22:23:26~2020-09-24 23: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桂花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弟子令牌 “为师洞府坐落于摇光峰,现领副峰主之责,故你日后也将随我一同入住摇光。” 静羽御剑带着自家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回家,一边飞一边顺路给她简略介绍一下逆剑门的大致地形。 逆剑门坐拥的山脉众多,其中最为主要的有七座,以北斗七星命名。 分别为主峰天枢,并其余六大次峰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与摇光。 巧合的是,这七座峰头也是呈北斗七星之势分布,相互拱卫,形成一道天然阵法。 “以七峰为点,往外方圆千里,均是我逆剑门所属之地。”静羽一挥衣袖,在半空虚虚划了个大圈,语气不乏自豪。 倾月循着其臂之所指之处眺望而去,只能望见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与之相接的万里晴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根本无法以人之眼力看到千里之外的宗门界限。 正因如此,方让人心底更为震撼。 也许直到此时,倾月才对于自己究竟拜入了怎样强大的一个宗门,有了个直观的了解。 师徒谈话间,摇光峰不知何时已然近在眼前。 宗门有规,禁止门下弟子在各大峰头之上随意御剑或御驶任何飞行法器,不过这条禁令对于金丹真人无用。 因着不给御剑,人家还能短暂地御空飞行。 倾月只觉一个晃眼,她便被师尊广袖卷起,脚下随之脱离飞剑,腾空而起,宛若飞鸟翱翔,又如风吹落花,极快地飞掠过无数建筑。 当她再次脚踏实地时,眼前的景物早已换了一番模样。 不是想象中的山野洞穴,更非庄严宝气的殿宇,而是漫山遍野的鲜花绿草,婷婷飞舞的彩蝶,还有坐落于期间的雅致竹楼。 “哇——!”此等人间仙境的模样,让置身于期间的倾月忍不住惊叹出声。 她睁大了双眼,不断转头,目不暇接地收揽着四周美景,生怕落下哪一幅美丽画卷,日后得抱憾不已。 “此为百草渊,乃为师洞府,日后你便随为师居住于此地。” 见小徒儿兴奋不已的小模样,静羽心绪也随之愉悦起来,他带着倾月往竹楼走去,让她看看自己日后的居所。 临到近了,倾月才发觉这竹楼看似小巧,实则内有乾坤。 不仅空间极大,房间众多,且处处设计精巧,丝毫不比一座小型宫殿差,甚至还要更为雅丽精致。 里头除了静羽这位主人,便只有两位侍奉的杂役弟子,如今又多了倾月这位静羽真人的亲传弟子,但也显得空旷得很,无甚人气。 “若是需要,你可去外门挑两个杂役弟子前来侍奉。”亲自给倾月安排好了住所,静羽还非常体贴地关照到她的日常生活。 他这小徒儿一瞧便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人恐怕无法照顾好自己。 不得不说,许是初次收徒,因而静羽对倾月及其上心。 “多谢师尊关怀,徒儿能照应好自己,无需多寻他人前来打扰师尊清净。”倾月柔声婉拒。 她也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单看师尊这儿只有区区两位杂役弟子就知道他是个喜欢清净的,且她这情况……也不适合在身边安排什么太亲近的人。 因着从前的阴影,倾月不想暴露自己怀有身孕的秘密。 见倾月拒绝得坚定,静羽也不再强求。 “你今日且先好好休息,明日为师亲自带你前往天权领取身份令牌。” 从晨起测试灵根到如今收徒完毕,折腾一整日,如今天色已晚。 考虑到倾月尚未开始修炼,只是个凡人,需要正常地作息饮食,静羽便让倾月先回屋休息,他则唤来杂役弟子吩咐其前去领取一份膳食来给倾月。 “徒儿先行告退。”倾月顺从退下。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竹楼右侧,与静羽的正堂相邻。 当世以右为尊,这也昭示了她在此地除静羽之外的尊贵身份。 “嗯?”倾月疑惑地退出屋门,瞧了瞧门口,确定这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又迟疑地踏进去。 “方才屋内是这副模样吗?”她满心疑惑。 “启禀师叔,此乃真人临时吩咐弟子布置的,不知师叔可否满意?若是不满,弟子可立即更改。”跟在倾月身后的杂役弟子上前解释道。 他唤江原,乃是侍奉在静羽真人此地的两名杂役弟子之一,另一位叫陈杰,被派去给倾月领饭了。 “无需改了,我很满意。” 倾月确实满意地不得了。 她其实对住所条件没那么挑剔,毕竟之前连茅草屋都住过了,更是曾露宿荒野,自觉就算再苦再难的条件都能忍得了。 方才的房间摆设不过因着常年不住人,略显简洁了些。 不料师尊居然早就注意到,还特地命人将其布置成女子闺房的模样,处处透着用心,让倾月颇受感动。 等江原走后,倾月独自坐在铺着柔软绸缎的床上,抬手轻抚腹部,眉眼温柔:“宝宝乖,娘亲定会好好护着你,若是日后有机会……” 顿了顿,倾月略有些失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们一起回去找你爹爹,可好?” “也许那时候啊,你爹爹已经考取了功名,回家寻我们母子了,希望不要错过。” 腹内尚未成型的胎儿无法给予倾月回应,她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对着腹中孩子诉说着对未来的畅想,神情隐隐透出几丝幸福。 不过说到半途,她神色又一冷:“届时,我还要给阿米报仇的。” 那一夜有太多疑点,只是之前倾月为了活下去疲于奔命,无力去多思多想,如今稍一安稳,她总算能一点点将前尘捡起。 “叩叩叩……”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事?” “启禀师叔,弟子前来给您送晚膳。”是陈杰回来了。 “进来吧。” 陈杰应声入内,恭敬地将手中食盒放置在桌上后就退下了,并不多做打扰。 倾月打开食盒,一一拿出里头的饭菜,两菜一汤,并一碗清透碧绿的米饭,仅给一人食用的话,算是很丰盛了。 只是这米饭颜色…… 初次看到这种绿色的饭,倾月略有迟疑。 她看了又看,还是决定只吃菜。 以前给她看诊过的大夫可是说了,女子有孕后部分吃食需忌口,这种一看就诡异万分的不明吃食,她还是先别吃的好。 索性其他菜的量比较多,也足够让倾月吃个肚子圆溜。 就是陈杰过来收拾碗筷时,看到一动未动的米饭,神色有些奇怪。 似乎倾月暴殄了什么天物一般。 倾月才不管,东西再好,若是有可能害了她孩子,那她也不稀罕。 一夜安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倾月急忙起身,跑去跟师尊请罪。 静羽知晓倾月昨日累到了,故而也没责怪她起晚的事,只问她收拾好没,好了便带她前往天权峰领取身份令牌。 天权峰掌管宗门琐事,新弟子入门,弟子月例分发,宗门任务发布与奖励等等,均需来此地办理。 前日里宗门新进了一批弟子,故而今日的天权峰要比往日更为热闹几分。 当静羽带着倾月抵天权峰主事大殿之外时,所见的便是犹如市井一般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 “且随为师来。” 静羽低声吩咐倾月跟紧自己,一路带着她熟门熟路地跨进大殿,寻到了专门为新弟子办理身份令牌的地方。 小小一个柜台,后头坐着一位年轻弟子,正忙碌着给前一位前来办理的新弟子分发身份令牌。 “给,此为蓝师弟的身份令牌,代表着蓝师弟逆剑门弟子的身份,万万不可随意丢弃,凭此令牌,蓝师弟可前去隔壁领取本月月例。” “多谢。” 听到熟悉的嗓音,倾月下意识地扭头望去,正好对上蓝琉钰转过身来的视线。 “蓝琉钰。” “倾月!”显然没料到居然能在此地遇见倾月,蓝琉钰显得有些意外的惊喜。 他快步走过来,注意到倾月身侧的静羽真人,连忙拱手行礼:“弟子见过真人。” “无需多礼。”静羽温和道。 他一贯都是这么一副好脾气。 因着倾月还未领取身份令牌,蓝琉钰也不好过多打扰,便只能与她简单寒暄几句后就侧身让行,自己去另一边的账房处领取月例。 “师妹可是来领取身份令牌的?且报一下名称,师拜何处?”倾月一站到柜台前,那位年轻弟子便娴熟地问道。 能在天权峰主事大殿内谋一份差事的都是内门弟子,且还得筑基期以上修为才行,故而他唤倾月一声师妹没错。 “正是,我名唤倾月,师拜静羽真人门下,劳烦师兄了。” 闻言,年轻弟子不禁露出一丝羡慕神色:“早听闻静羽真人昨日新收了位首席大弟子,不料就是师妹你。” 静羽真人是宗门内出了名的温柔和善,本人又是位实力不俗的四品炼丹师,宗门内部近半数高阶灵丹都是他提供的。 这种既有实力又有钱的师尊,门内弟子谁都想要,可惜他眼光高,至今也就只看上一个倾月。 以至于私底下不知给倾月招了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师尊赏赐 “师妹且滴一滴血在此令牌上。” 一枚做工大气简洁的铜制令牌被递到倾月面前,令牌表面上一片空白,只有边缘处刻画着道道玄奥剑纹。 柜台上体贴地摆放着一桶小巧的银针。 倾月捻起其中一根,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指腹扎下,殷红的血液渗出,缓缓凝聚成一滴,落在令牌表面。 当血液与令牌接触的一刹那,血光一闪。 紧接着,令牌中心的空白处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执笔书写,渐渐地出现了几个工整的字体。 倾月仔细瞧了眼。 ‘逆剑门,倾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便清晰地表明了倾月的身份,再将令牌翻转,还能看到一个繁复的烫金大字:‘内’,这便代表着她是内门弟子。 领完身份令牌,又顺便将月例给领了。 倾月捧着东西转身扫了眼,发觉蓝琉钰不在,料想他应当是先行回去了,便也跟着师尊回百草渊。 “这段时日你先自行摸索,师尊有事需离开几日,若是嫌无趣,可前往授业堂听课,只是切记,万万不可先行修炼,一切等为师归来再说。” 刚将倾月送回百草渊,静羽便接到一封传信,立马急着要离开。 “是,徒儿定会谨遵师尊之令。”倾月也不问原因,干脆应下。 她这全然信任的态度无疑博得了静羽极大的好感,他焦急的容色稍缓,想了想,便翻手取出一枚绣着精致青竹纹的锦囊状之物,将其递给倾月。 “此物名为储物袋,乃是为师亲手练制,比之宗门统一分发的要好上不少,你且先用着。” 倾月欢喜地接过储物袋:“谢谢师尊。” “乖。”含笑揉揉小徒儿的小脑袋,静羽便腾身飞起,消失在倾月面前。 目送着师尊远去,倾月手捧两枚储物袋,也回了自己的屋内。 身份令牌被她挂在腰间,她手中的两枚储物袋一个是师尊给的,另一个则是宗门统一分发给门下弟子的。 后者里头还存着倾月本月的月例。 低级储物袋无需认主,随手一拉就能打开袋口,拿出里头的东西。 这是连凡人都能随便使用的最低阶法器,但弊端就是安全性不高,容易被人抢走。 宗门分发的就是这种储物袋,里头空间不大,仅有一个梳妆盒大小,存放着两套纯白弟子服,一瓶丹药和十枚灵光闪闪的宝石,还有一本书。 倾月先拿出其中一套弟子服换上。 说来窘迫,她身上这套衣裳穿了许久,早就该换了。 将换下的脏衣服叠好,想着晚点拿去洗,倾月又对镜打量了一番自己。 铜镜朦胧地映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娇艳小脸,精致的五官尚带一份稚嫩,杏眸中却流露出几丝与年纪不符的郁气,她梳着简单的流云鬓,发间无任何点缀,身着一身纯白的广袖长裙,裙摆翩然,倒也显出了几分缥缈出尘的仙气模样。 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那里戴着一条用彩色络子穿过的残破铜片。 换完衣裳,倾月又拿起那本薄薄的书籍。 这书并非是她所猜测的修炼功法,而是一本简单介绍宗门情况的书。 其上详细书写了门规,顺带为新弟子介绍了一番宗门各处职能场所与七大峰各峰的作用,最后附上一份简略的地图,算是充当了新弟子入门讲解的角色。 管中窥豹,靠着这本书,倾月还能大致梳理出修真界的一些常识。 例如此地之人所用货币并非银两,而是一种蕴满了灵气的宝石,名唤灵石。 灵石以内中蕴含的灵气量作为等级划分界限,分‘下中上极’四品,其中下品灵石自然是最低等的,极品灵石则是最为高等的存在。 传闻即便是当世大能,手中都不一定能拥有一颗极品灵石。 倾月手上分到的这十颗宝石,便是下品灵石,这是她身为内门弟子才能有的待遇,外门弟子一月只有三颗下品灵石。 而杂役弟子别说灵石了,他们若想长长久久地呆在宗门内修炼,还得靠领取宗门任务赚取灵石,并且每年上缴一定量的灵石作为居住费,否则就会被逐出宗门。 再例如修真界的修为等级划分。 从练气起,再往上便是筑基,金丹,元婴。 当世修真界最强者便是元婴,元婴往上还有没有更强的级别,书上没写,倾月也就不知。 除却这些,修士还分为很多种。 有剑修、法修、器修、丹修等等。 她所在的逆剑门以剑居长,自然是剑修居多,甚至于连她师尊,其实都是一名剑修,只是人家天赋异禀,还辅修了丹之一道,并且还能有所成。 看完这些,倾月又拿起余下的丹药瓶打开。 一股淡淡的药香传入鼻尖,引动着丹田内的神火蠢蠢欲动,倾月连忙将药瓶盖上,隔绝这股莫名的吸引。 虽然只匆匆扫了一眼,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里头有三颗珍珠大小的丹药。 书上有记载,这是聚气丹,是帮助修士快速凝聚灵气的丹药,可以用作辅助修炼。 因着师尊临走前的叮嘱,倾月暂且还没有服用这些丹药的打算,她先将这些东西放在桌上,转而查看起了师尊给的储物袋。 静羽给的储物袋显然更为高级,单单是打开方式便要更加复杂一些。 它需要认主。 若是有修为之人,直接用灵气认主即可,但倾月尚未修炼,所以需要和绑定身份令牌一样,滴血认主。 她本想寻根针,可屋内并无此物,无奈,倾月只能抽出先前蓝琉钰赠与她的那柄匕首。 锋利的刃尖对准白皙柔嫩的指腹,正想下手,一股暖流突然从指间涌出,流淌到被攥于掌心的储物袋上。 鬼使神差地,倾月放下匕首,转而伸手去拉储物袋上的束绳。 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 里头的空间要比宗门发的大十倍有余,但却仍旧显得有些拥挤,因为被一堆东西给塞满了。 倾月一股脑地将这些东西全部取出来,堆在桌上,位置不够放,还分了些暂且堆在床榻上。 她清点了下。 三个木匣子,六个玉盒,还有十几瓶丹药,并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连哄孩子用的拨浪鼓都有。 师尊恐怕是将身上自认为适合给小徒儿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塞给她了。 倾月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心暖,更是庆幸自己拜了个那么好的师尊。 她准备先看木匣子里的东西,其中一个木匣子是长条形的,约莫四尺左右。 将其打开,只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柄长剑,外罩一层乌木剑鞘,收敛了宝剑华光。 倾月拿起长剑,入手重量颇沉。 她一手握紧剑柄,将其缓缓抽出。 “铮——”地一声清鸣,剑身银亮,其上灵光流转,剑纹繁复玄奥,一瞧便知非凡物。 犹记得昔日圣上曾经赏赐过倾月父亲一柄据闻可削铁如泥的宝剑,倾月有幸目睹过一回,当真被宝剑光辉震慑得心颤不已。 可如今再看手中这柄灵剑,她却觉得所谓宝剑,也不过尔尔,连灵剑十分之一威势都没有。 欣赏够了,倾月小心收起灵剑,又一一打开余下的两个木匣子。 这两个木匣子是很普通的那种方形箱子,里头所装的东西却险些闪瞎倾月的双目。 里面是灵石,满满当当的灵石。 大一些的那一箱里装满了数不清的下品灵石,小些的箱子则被中品灵石所填满。 单单是这些灵石,便成功让倾月从一贫如洗的状态,一跃成为新弟子中最富有的那一拨。 也许连有些老弟子的家底都比不上她。 看望木匣子的东西,倾月又打开了玉盒。 六个玉盒,分别封存着六件法器。 其中半数都是防御法器,且全是发簪步摇形状,适合女子佩戴,倾月直接将其戴在头上即可。 还有一个纸鹤状的飞行法器,这个需要用灵石作为催动,方能飞得起来。 最后两个,是两件漂亮的女修法衣,一蓝一粉,具有自动除尘洁净的功效,不用担心弄脏。 试问哪个女人不爱漂亮衣服? 倾月自然不例外。 几乎一看到这两套精美的衣裙她就心动了,只是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先不换衣服。 初来乍到,穿得太过招摇,容易招人眼。 剩下的药瓶和零碎物什倾月只是简单整理分类了一下,就全部塞回储物袋里。 那些药倾月认不全,索性等师尊回来再问他。 一番收拾后,一日时光又没了。 念及师尊临行前的嘱咐,倾月又翻开宗门分发的那本书,果然在上头寻到了授业堂的消息。 逆剑门为了培养门下弟子,除却延续普通的师徒传承模式之外,还另外在授业堂开设了各种公共课程。 每隔一月,便有一场由金丹真人授课的讲道会,每隔一周,则有筑基弟子开设的修炼课程。 前者时间固定在每月初一,授课者由门内各金丹真人轮流担任,后者时间不定,但是却每日都有。 因着筑基弟子的课程乃是一项长期且固定的宗门任务。 领取任务的弟子需持续一年,每隔七日前往授业堂授课,但这任务并不限制领取人数,且人多也不会影响你应得的那份奖励。 也就是说,同样的任务,一旦领取的人多了,同时做任务的人增多,大家空闲时间又不一致,那么势必会导致课程错开,这也造成了日日都有筑基弟子课程的现象。 所以倾月想去听课,只需明日前去授课堂蹲着,总能等到某位前来上课的筑基前辈。 也是她运道好,第二日晨起刚刚抵达授课堂,便碰上了一场即将开始的课程。 “倾月,倾月……”有人在小声叫她。 倾月扭头望去,就见蓝素玉在坐满了人的课桌间挥舞小手。 修行课 “素玉。”倾月双眼一亮。 能偶遇蓝素玉是意外之喜。 “倾月快过来。”蓝素玉冲着倾月招招小手,又指向自己身侧的空位,示意她赶紧过来坐下。 倾月连忙小跑过去,还未等她坐稳,就听蓝素玉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好消息。 “倾月倾月,我跟你说,我也进内门了。” “看出来了。”倾月真心地祝贺:“恭喜。” 宗门内有两个授业堂,分别坐落于内外门,故而内门弟子的课程与外门弟子是不混在一起的。 蓝素玉今日能出现在此地,那就只能说明她的身份不一样了。 念及她家在宗门内的背景,倾月甚至猜测得出她是因何而入的内门。 果然,倾月还未问,蓝素玉自己就将全部内情抖索个干净。 “我拜了我家老祖宗为师,如今也成了内门弟子,只是因着老祖……师尊近日需要闭关潜修,没空教导我,师兄师姐们也忙,便让我先自个儿来授业堂听课。” 蓝家老祖宗是一位金丹真人,先前名下只有两位亲传弟子,加上蓝素玉正好凑足了三个名额。 宗门规定:每位金丹真人可收三位亲传弟子,享内门弟子待遇。 这并不是说限制人收徒,若是真想要,金丹真人不论收多少徒弟宗门都不管,只是这些徒弟里能借此直接得到内门弟子身份的只有其中三位而已。 毕竟宗门资源有限,不可能无限量地帮你供养弟子。 且不论亲传弟子,记名弟子或是普通的内门弟子,全部待遇都是统一的。 若想要得到更多资源,要么就自己去领取宗门任务赚奖励,要么就靠师尊赏赐,或是自己另外设法获得。 听到此时,倾月莫名想到自己鼓囊囊的储物袋,神色略显微妙。 她这算是应了第二种,傍上有钱师尊的快乐? “师长来了,肃静。” 不知是谁嗷了这么一嗓子,原本闹哄哄宛若菜市的课室内瞬间安静。 下一刻,倾月就惊愕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挺胸,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睁着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睛,乖巧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长见识了。 寂静中,一位穿着素色澜服,容貌中等,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手持一册画卷,缓步踏入课室。 他目光平和,淡淡地从课室内扫过,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感。 倾月忍不住越发端正坐姿,紧绷面容,生怕露出丝毫不敬之色来。 “我名唤邹焕臣,因着大家辈分不一致不好称呼,课上诸位唤我一声邹夫子即可。” “弟子见过邹夫子。”齐声问好 “嗯。”邹焕臣略一点头,道:“因着今日乃是我初次授课,若是不出意外,未来一年勤勉些的弟子都能在此遇见我。” 此言是在警告某些顽劣分子安分点,咱们来日方长。 “鄙人不才,却也修行三十载有余,自认尚可与在座诸位分享些修炼经验。” “修炼一道,始于灵种,拥有灵之种子,方能开出仙途之花,但有了灵种,我们还得学会如何去培养灌溉,令其发芽。” “敢问邹夫子,吾等要如何让灵种发芽?”座下有懵懂不知的弟子大胆发问。 “需以灵种为引,纳天地之灵气,炼肉/体凡胎,强根骨经脉,终归于丹田为基……” 一边讲解,邹焕臣一边将手中画卷抛出。 画卷宛若被一双无形大手凌空执起,徐徐展开,将一幅清晰的人体经络与穴位图展示在所有弟子门前。 修炼的第一步是引气入体。 第二步便是引导灵气游走于周身奇经八脉,沿着特定的功法运转大小周天,以此淬炼灵气。 最后则将淬炼完毕的灵气归拢于丹田之内储存,自此便可正式踏入修炼之道。 再次之前,新弟子们需要先学会熟记人体经脉与穴位,否则真的上手修炼起来,却发现自己练错了经脉或穴位,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倾月听课听得很认真,且她还意外发现了自己的又一大改变。 她竟是能过目不忘! 倾月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从前的她虽也能称得上一句聪慧,但绝对没有此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些改变,均是从她得到九天玄冰焰之后才发生的。 且还远不止于此。 莫名地就是有这种直觉,却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邹夫子授课后就麻溜地走了,蓝素玉见倾月还呆在原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肩头:“倾月,倾月……” “怎么了?”倾月疑惑地看向蓝素玉。 “你方才在干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蓝素玉声儿压得低低地,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毕竟上课走神,若让夫子知道了要恼的。 她这鬼祟模样逗笑了倾月:“就在听课,没干什么。” “是吗?”蓝素玉被倾月笃定坦然的态度动摇了,她忍不住探头去看她桌面,记得刚刚好像看到倾月拿着笔在涂涂写写着什么。 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图画,仔细对比回忆,蓝素玉很轻易就发现这分明就是邹夫子方才拿来展示的人体经脉与穴位图的复刻版。 只是这副画要更小一些,堪堪能被一纸宣纸装下。 “这是你画的?”蓝素玉惊得小嘴微张,撑成一个鸡蛋形,显得有些呆萌。 “嗯。”倾月点头承认。 自小被作为名门闺绣培养长大,最基础的琴棋书画她都是会的,其中尤以书画为最。 连教导她的夫子都曾经遗憾地感叹过,若她能身为男子,定能成就一代书画大师,可惜可叹。 倾月没觉得有什么好叹息的,女子又怎样,她身为女子照样有不属于男子的胆魄才学,这便足够了。 且如今这手书画才学又有了用武之地,便不算遗憾。 画上的墨迹干了,倾月正想将其卷起收好,背后就扒拉上一只黏糊糊的小娇娇:“倾月姐姐,你最好了~” 刻意捏得软绵绵的声儿转得九曲十八弯,差点没将倾月当场送走。 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将浮起的鸡皮疙瘩按下去。 “有话直说,不必如此。” 蓝素玉明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充满了灵动劲儿:“姐姐再给我画一幅图呗,方才邹夫子说的我只匆匆记下了小半部分。” 原是为了这个。 倾月失笑,干脆将手上卷好的图给她:“拿去吧。” “不行不行,这幅倾月姐姐要留着自己看,你哪天得空再给妹妹复刻一幅就成。”要归要,基本的分寸蓝素玉还是记得的。 “无碍,我已然全部记下,绘图不过习惯使然,即便没了这图,与我也无大影响。” 倾月不由分说地将画塞进蓝素玉手中,然后牵着她一起出门用膳。 上了一上午课,又没吃早膳,她早就饿了。 好在宗门体贴,考虑到弟子温饱问题,直接将食堂设在授业堂隔壁,令下了课的弟子可以直接过去用膳。 修士要到筑基期方能辟谷,在筑基之前,还是需要依靠食物摄入来维持生命的。 食堂有两层,一楼提供的饭菜全部免费,但因为都是一锅炒出来的,所以饭菜味道……见仁见智,反正吃不死人就对了。 二楼是小有积蓄的弟子专门用饭的场所,那儿不仅有用蕴含了灵气的珍贵食材烹饪出来的美食,且用餐环境也比一楼好上数倍,类似于外头的小酒楼。 唯一的缺点是要花钱。 在课室里耽误了一会,倾月她们到的时间比较晚,以至于一踏进食堂大门所见的便是一幅人山人海的火爆场面。 两人有志一同地脚步微顿,皆生了退却之心。 “我突然不是很饿了。”蓝素玉默默道。 可小肚子却不配合地咕噜噜直叫唤,被主人恼羞成怒地按住。 “没钱又想吃饭就乖乖排队去。”一位端着饭菜从她们眼前路过的少年看不起蓝素玉的矫情样,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意思?”受此挑衅,蓝素玉当场就炸了毛。 小脸都气红了。 “素玉。”倾月扣住蓝素玉的手腕,不让她冲动,“人家说的也没错,走吧,我们去吃饭。” “可是那队伍好长,我们得排上一整日才能吃得上饭吧?” 蓝素玉委屈地嘟嘟囔囔,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们前行的方向不对。 “倾月,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去二楼的路。” “没错,素玉之前助我良多,为表感谢,今日我请你吃饭。” 倾月说得淡定,听在蓝素玉耳中可没那么淡定,她稍稍呆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快乐了。 蹦蹦跳跳地追上倾月,蓝素玉兴奋地叽叽喳喳:“真的呀,谢谢倾月,我还未试过蕴含灵气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呢。” 她也不问倾月哪来的钱,显然静羽真人的名头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拐角处,那位还端着饭菜的少年回过神,不满地低声嘟囔:“那么有钱怎地不早说?害我白白丢脸。” 二楼人少,且饭菜都是现点现做的,价格其实并没有倾月所想象中的那么贵。 宗门实际上只收食材的原料费,其余的并不算在内。 所以倾月两人点了三个菜加两碗灵米饭,实际上所花费的价格也就一颗下品灵石而已。 好吧,这可是她们十分之一的月例钱,一顿饭就给吃掉了,确实算奢侈。 很快,饭菜上桌,倾月突然领悟了为何那日陈杰要用那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她了。 因为所谓的灵米饭,原来就是那种碧绿色的诡异米饭。 秘密被破 蓝素玉扒了半碗饭后见倾月还一口未动,忍不住奇怪道:“你怎么不吃?” “不小心走神了。”倾月拿起筷子夹了口饭,绝口不提自己先前的糗事。 碧绿的米饭入口并无什么奇怪的味道,就是大米的醇香,且比之寻常米饭还要更为美味。 其他据说用灵材所烹饪出来菜肴也极为美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灵气的缘故,入口之后,倾月总觉得有一股股清新的气流从口腔顺着食道涌入体内,再缓缓归于腹部丹田处。 一个不注意,她就与蓝素玉一齐将桌上饭菜扫荡了个空,甚至还隐隐有些意犹未尽。 倾月被自己突涨的食量吓了一跳。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生怕吃多了积食,可入手的却仍是平坦的小腹,刚刚吃下的东西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般。 没了存在的痕迹。 也许这就是蕴含灵气的食物的特性? 倾月只能用这种勉强的理由强行安慰自己。 离开食堂前,她又看到楼梯附近的窗口在售卖肉包子,越是临近,扑鼻的香味便不住地往鼻尖钻。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倾月又花费一颗下品灵石,买了三笼包子。 “你能吃得下那么多?”蓝素玉被倾月壕气的手笔惊呆了。 “吃不完先存在储物袋里,不会坏的。” 低阶储物袋没有保鲜功能,但是包子本身就是可以放上一两日的食物,所以若是倾月图方便,一次性买了三笼包子存着这两日吃,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实际上,倾月当天晚上就将全部包子都给吃完了。 “嗝。”小小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总算有了饱腹感。 这顿刚吃完,倾月已然在心底盘算着明日怎么避开可能遇见的熟人,再去食堂二楼多买些吃食回来。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食量了,只是本能地想满足这份渴求。 因而,接下来几日,倾月虽日日都去授业堂听讲,却总能巧妙地避开与蓝素玉等人的偶遇。 不是选的课程时间不一样,就是选了不同课程,没在一个课室上课。 与之相对的,食堂二楼流传起了一个传说。 据闻,有个食量巨大还超有钱的弟子日日前去购买大量吃食,且还一次比一次买得多,也不知其买下如此多的吃食究竟是如何塞进自己胃里的。 “也许是多个同门一起合买的呢?”有人这么和友人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那么多东西,总不可能都给一个人吃了吧。” 倾月假意扶了扶歪斜的发簪,匆匆从这两位同门身旁路过,假装他们口中所议论的人不是她。 回到百草渊,将自己锁在屋内,倾月这才将本次的‘战利品’拿出来。 五碗汐水牛肉面,每碗都是脸盆大的海碗装的量。 足足花费了倾月五颗下品灵石,但她一点都不感到心疼。 汐水牛是宗门圈养的一种低阶灵兽,其肉质鲜嫩,灵气充足,是一种非常好的食材,且这面也是用碧玉米磨的面粉制作的,汤头里更是加了不少温补的低阶灵药作香料,所以这价格当真便宜得很。 受过严苛的礼仪教导,倾月吃面不会唏哩呼噜地那么粗鲁,甚至可以称得上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只是她进食的速度着实不慢。 短短半个时辰,这五碗令人望而生畏的牛肉面全都进了倾月的小肚子里。 照旧没能让其隆起哪怕一丁点弧度。 一开始倾月还会忧心这些东西都被自己吃去了哪里,怀疑自己这种反常的食量是否有害? 后来,她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透过内视仔细观察,发觉原来入口的食物全都被她体内的九天玄冰焰所吞噬,连渣都没剩。 且吞噬完之后,九天玄冰焰会反哺一股精纯的冰蓝色力量给她。 这些力量充斥着她周身经脉,令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强壮,五感一日比一日灵敏。 甚至于,倾月还隐隐有种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这股力量的感觉。 “这些,应该就是灵气吧。”倾月曾经如此猜测道,可惜无人能帮她验证想法,故而此猜测至今也还是个猜测。 也许等师尊回来教她开始修炼之后,她能自己验证这个猜测。 将最后一口汤汁喝光,倾月起身准备将碗筷收好。 刚站起来,她腹部突然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刷白。 本能地伸手想撑住桌面稳住身子,却没料到全身酸软无力,一下子就瘫倒在地面,怎么挣扎都爬不起身。 “救……救命!” 巨大的恐慌慑住了倾月的心神,她惊恐地求救,可屋内只余她一人,门还被她反锁了,若无她命令,陈杰江原等人根本不敢进来。 一时间,倾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但她不敢放弃求救。 她可以死,但是腹中的孩子…… 孩子不可以有事! “救救……救我,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有没有人……求你……救……” 一下,又一下,十指死死扣在地面,用力之大,指甲盖都翻卷而起,隐现血迹。 倾月耗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一点点地爬向紧闭的门扉。 可惜,还未等她的手臂触碰到门面,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直接打翻了她的意识。 * “咕噜噜……” 什么东西在炖煮的声音。 倾月昏昏沉沉地恢复意识,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入目所及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她似乎是在…… 一间药房内? 药房极大,左侧整面墙壁是高耸到天顶的药柜,右侧则摆满了许多木架,每个架子之上又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种被封存于玉盒或是玉瓶之中的灵药。 中间则整齐地摆了几张大桌子,桌上放满了药杵药盅等物件。 当然,最显眼的还要数正中间的巨型炼丹炉。 庞大到几乎能塞进十个倾月的炼丹炉底下燃烧着赤红的地火,炽热的烈焰舔舐着黄铜色的炉底,将其烧得红彤彤地,连带着炉内的药水都跟着咕噜噜地沸腾起来。 因着这炼丹炉并未盖上炉鼎,因而倾月能很清晰地看到……里头煮着一个人。 ——正是她。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视野貌似不太对劲,明明应该以肉眼视物的倾月居然看到了从上空俯视的全景图。 疑惑间,倾月‘看’到一位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推开药房大门,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径直来到炼丹炉前,仰头准确地对上倾月的视线。 温柔一笑:“醒了。” “师尊。”倾月一语道出来者身份。 静羽眼见炉内的小徒儿气色红润,周身灵气流转舒畅自然,总算放下心来。 这一关算过了。 御空而起,悬于丹炉上方,看似虚虚踩在水面,实则未曾沾染分毫。 垂眸对上倾月茫然望来的清透双目,静羽脸色微沉,手中折扇毫不留情地挥出,击在其光洁额际。 “唉哟。”倾月捂住额头,眼底泛起了丝丝水光。 其实这一下并不疼的,但是劫后余生,再看到师尊清隽如玉的俊颜,她心底本能地泛起几分依赖与委屈,不禁就红了眼眶。 “为师还未同你计较隐瞒修为与怀孕之事,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本来想好好发作一番,教训一下无知犯错的小徒儿,可见其一幅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静羽自己倒先软了心肠。 唉…… 他叹息一声,再次伸手,倾月本能想躲,可这次落在头顶的却是一只温柔宽厚的大掌。 “莫哭了,有为师在,无人再能欺辱你。” 虽然倾月从未与人说过自己的过去,可仅从其身上诊出的脉象来看,静羽就能猜出她从前约莫受了不少磨难。 即便她后来得了机缘,这些曾经的苦难痕迹被淡去,但只要存在过的伤,就不可能没有疤痕留存。 本来没什么事的,倾月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可被师尊这么一温柔安慰,心底的酸楚如潮水般将她瞬间淹没,情绪突然决堤。 她捂住脸,从低低的,压抑的抽泣,逐渐到大声的嚎哭,不管这么拼命地控制,都无法抑制这股汹涌而来的情绪,最后只能放任自己尽情地宣泄。 太苦了,太难了。 被赶出家门,怀着身孕跟着阿米两个弱女子在外艰难度日,亲眼目睹阿米的死,被妖兽追杀,烈火灼身…… 一桩桩一件件地熬过来,她难道就不害怕吗?没有委屈过?没有悲伤过?更没有绝望过? 怕的,也是委屈悲伤绝望的,但是没有用。 倾月非常理智地知道。 阿米没了,这世上再无人疼她爱她护她,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坚强起来。 若她不能立起来,未来又该如何活下去,谁又能护着她的孩子平安出生,幸福地长大? 没有人,所以她一切只能靠自己。 可是今日,突然有个人在她面前轻轻抚摸她的头,温柔坚定地跟她所不用怕,没人再敢欺负她时,倾月忍不住了。 断断续续,她向着这位终于取得她信任的长辈揭露起往日的伤疤。 “我非修真界之人,更不知我原先的家在何处,只知哪儿虽然流传着仙人的传说,却从未有人见过仙人的踪迹……” ※※※※※※※※※※※※※※※※※※※※ 补昨天更新。 倾月的过去 倾月出生大昌圣德二年,乃是兵部尚书顾儒之嫡长女。 这身份看似尊贵非常,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皆因顾儒之虽在朝堂上位高权重,手腕强盛,于女色之上却颇为沉溺,以至于导致后宅混乱,家宅不宁。 倾月的母亲是顾儒之原配嫡妻,出生世家大族,与其共同孕有一子一女。 按理而言,有背景雄厚的娘家撑腰,还有一双儿女傍身,自己更是顾儒之名门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当家宗妇,倾月母亲的地位应当很是牢固才对。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顾儒之贪图美色,后宅不仅有一大堆美艳娇媚的姬妾,还有一位倾城绝色,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平妻表妹。 所以相貌只能算清秀端庄,且一举一动还刻板无趣至极的倾月母亲并不得其宠爱。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倾月,表面看似幸福,实际上却是极其压抑的。 日日夜夜对着父亲后宅无穷无尽的争斗,情绪越加累积,达到顶点时,为了稍微排遣,她便会向母亲请示,独自前往老家侍奉祖父母。 顾家祖籍坐落于东南沣城,乃是当地望族。 顾老爷子不似儿子那般风流,反而极为忠贞如一,一生也就只有顾老夫人一位发妻,连位通房都不曾有过。 故而顾家二老一直都不是很理解自家儿子的风流种究竟是从何得来? 想不明白的二老看不惯儿子的种种荒唐行为,干脆等顾老爷子致仕后一同搬回老家居住,来个眼不见为净。 倾月喜欢呆在祖父母那儿。 祖母疼爱她,祖父看似威严,偶尔出门闲逛时,回来总爱给她带串糖葫芦。 哄孩子似的。 每每倾月都会满脸喜意地接过糖葫芦,格外珍惜地将其一颗颗纳入口中,细细感受被人宠爱的幸福。 只有在此地,她才能稍微喘口气,不用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是否符合规矩,不用再事事力求做到完美,以求不被同样优秀的二妹压在脚下,更不用活得那么压抑。 可她放心不下母亲,不忍将其一人丢在那偌大深宅内。 所以也只能每隔两三年去回老家短暂松快一两月,便得重新武装起自己,回到那战场般的顾府去。 去年秋末,倾月照例禀明母亲后,带着丫鬟仆从回老家看望祖父母,陪伴二老过年。 她从未料过,会在此地,遇见自己一生的劫。 “他叫闻闯,是我起的名字。”不闻不问,突然闯入她的世界之人。 说到此处,倾月素白的小脸上浮起几丝红润的霞云,羞涩悄然爬上云头。 她的爱情,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善良温柔的千金小姐出门散心,偶遇身受重伤的陌生男子,好心将其救治之后,两人日夜相处,渐升情愫,最后互许终身的故事。 “你腹中胎儿便是与那人……” 静羽欲言又止,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之色,却顾及到小徒儿的脸面而无法直言。 “孩子是个意外。”看出师尊未语之言背后的暗意,未免师尊误会自己不够自尊自爱,倾月连忙解释:“是一场阴谋下的意外。” “阴谋?”静羽脸色一沉。 倾月垂眸,额际垂落一缕湿润的发稍,颤巍巍的水滴凝结其尾,挣扎几番,最终还是无力滑落,落入滚烫的药水中,化为万千水花中的一朵。 罢了,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再多说一些。 她心下叹息,再次开口。 “闻闯及其聪明,即便初始宛若初生幼儿一般什么都不懂,后来却学什么都快。读书可三日成诗,五日作章,祖父曾言其不出一月,便可下场一试,考取功名。” 此言让当时已经对闻闯暗生爱慕的倾月起了意。 “我深知我们二人身份有别,要在一起及其困难,故而有意哄着闻闯读书,想着若他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高中进士,我便能求着母亲为我安排亲事,光明正大地下嫁于他。” 出身寒门的孤儿进士其实也配不上尚书嫡女,但倾月不受父亲重视,只要说服母亲,便有很大可能如愿。 甚至于,二夫人与二妹得知她有意低嫁,还会迫不及待地帮着推波助澜。 所以只要一切顺利,便尽皆在倾月掌握之中。 “可我不曾料到。”不知想到什么,倾月神色越渐阴郁:“二妹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我。” 一次赏花会,倾月被设计中药。 她意识到不对之后立马与主人家告辞回家,半路却被同车的奶娘迷晕,等醒来之时已然被丢弃在城外破庙的乞丐窝里。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周身围绕着一群衣衫褴褛,目露贪婪的男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未免受辱,倾月当场便拔下发簪扎向脖颈,想要自尽。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闻闯突然出现将她救走。 可她所中之药却极为阴毒,若是不与男子阴阳调和,便会血脉爆裂而亡,所以为了救她…… 倾月轻抚腹部,嗓音低哑:“孩子,便是因此而来。” 遭此大难,倾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归家之后便全力寻查真凶,最后结果不出意外地查到了她的好妹妹,顾倾星身上去。 她本是想狠狠报复回去的,可惜还未等到她动手,孩子的存在便先暴露,最后落得被赶出家门的下场。 药房内安静了许久。 静羽突然抬手掐算时辰,旋即转身跃下丹炉,从药架上取出数种灵药,有条不紊地将其一一处理,再按顺序投入丹炉内。 “师尊?”倾月不明所以地看着陷入忙碌的静羽。 他不说些什么吗? “你身子未愈,老实在里面呆着。” 静羽将最后一株三色花的花瓣投入丹炉内。 红黄蓝三色花瓣一触碰到药液便迅速融入其中,紧接着,以花瓣为点,墨色药汁逐渐发生巨大转变,竟是一点点地褪去色泽,逐渐化作一种粘稠的,宛若流质美玉一般的璀璨灵药。 “此为玉髓药浴,予你温补根骨用的。”静羽言道:“你先前资质应当不如现今,只后来得了大机缘,被强行洗去一系灵种,还提升了灵种潜质,故而才能有如今的上等天资。但那机缘暴烈,虽为你提升了资质潜能,甚至还助你强身健体,却也损伤了你的根基,若后续不用灵药温补修复,日后容易修为不稳,跌落境界。” 倾月闻言,心下一跳,脸色隐隐变白。 她没料到,自己的秘密居然一下子被人看透。 刚才即便透露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可也只字不提她后来是怎地来到修真界,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为得就是将九天玄冰焰的存在隐瞒下来。 却原来,师尊早就知晓一切,只是在看着她无知无觉地可笑做戏吗? 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若是……若是…… 唉,罢了。 师尊对她有知遇之恩,如今又添救命之恩,便是用那神火作报答又有何妨。 想罢之后,倾月当即认错坦白:“师尊莫怪,弟子是曾意外得……” “怪你作甚?” 静羽打断小徒儿的话,他发现这孩子可能有点傻,机缘之事怎能随意告知旁人。 也许这就是人家常说的一孕傻三年? “为师今日教你一课,仙途险峻,贪婪小人不知凡几,你得了机缘,不论什么,均得好生藏着匿着,决计不可令他人知晓,即便那人是你最信赖亲近之人也同理,否则容易引来祸端,可知晓可没?”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倾月很想探探胸腔,又想摸一下脸颊,为何心绪如此激烈,又为何唇角总是克制不住地上扬? 也许是因为,她得了个全天下最好的师尊吧。 “行了,你好好泡着,为师还要抓紧时间为你寻部合适的功法,都练气十层了,若无功法引导,灵气继续于你体内杂乱无章地横冲直撞,此等险况日后还得发生。” 直到静羽的身影消失在药房内,倾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吃了太多灵食,体内灵气积攒过多引发修为突破,结果她根本没有修习功法,导致爆发的灵气得不到正确指引,只得于她体内乱窜,才险些害了自己。 也是倾月来修真界时日太短,许多常识具备不全,这才不知自己居然身怀修为。 而九天玄冰焰身为神火,有本能的自保行为,它会自我隐匿行踪气息,不让人轻易找到。 被倾月认主后,这种特性也随之展露在她身上。 以至于她大摇大摆地在诸多金丹元婴大能面前晃悠来去,都没让任何一人看出异常。 若非静羽为了探查徒儿身体状况,用灵气侵入她体内,都无法发觉这个秘密。 所以这一切还是因为无知所闹出的乌龙。 倾月羞窘地将半颗脑袋进药浴里,嘴上咕噜噜吐泡,恨不得将自己给淹死算了。 好丢人。 还好师尊宽和,品性高洁,没有嘲笑她,不然她日后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尊,少不得得尴尬上好些时日。 冰火决 “你这根基要温养好需要连泡九九八十一玉髓药浴,且日后修行之时也得多加注意,毕竟曾有所损伤过,即便温养好了,也会较之以往更为脆弱。” 倾月照例泡在沸腾的丹炉里,充当着一块永远也煮不熟的‘肉’,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家师尊忙忙碌碌的背影。 “你有在听为师所言吗?怎地不回答。”握着药杵捣药的手臂微顿,略略侧过俊脸,转向丹炉所在的方向。 “徒儿听着呢。”倾月连忙拔声回应,随即又尴尬地挠挠脸,不好意思道:“只是方才在想些别的事。” “想何事?” “这不是……徒儿因着无知闹了些笑话,就想着日后得多多学习,好生了解一番修真界之事,不说当个万事通,至少也不能再一问三不知,免得日后再次闹笑话,给师尊丢脸。” 更重要的是,‘笑话’可能会演变成危及性命的危险。 所以哪怕是为了保命,倾月都不敢对此问题有所懈怠。 “拿去。” 似是早有预料,静羽头也不回,随意往后抛出一晶莹小巧的物件。 倾月眼疾手快地将其抓住。 展开掌心,是一枚温润通透,被雕琢成迷你书本样式的美玉。 不等她疑惑询问,静羽便先解释道:“此为玉简,代替凡世书本之物,只需将其贴于眉心天府,探入神识,便可查阅。” “神识是何物?”这个陌生词汇明显触及到倾月的知识盲区。 小姑娘一脸懵。 见此,静羽干脆放下药杵,转身随意寻个空桌落座,耐心十足地亲自为懵懂无知的小徒儿从头讲解起整个修真界。 此界名为小乾坤界,诞生与混沌之始,至今年岁不可考,乃是一灵气充足,天材地宝繁多,修士遍地的世界。 修士们以灵入体,浇灌灵种,种仙途之花,求证大道而向往长生,追求羽化飞升,化凡为仙。 简而言之,修士并非仙人,而是行走在成仙之路上的凡人。 这些‘凡人’行走的路途有长有短,修为有高有低,大略也被分为数个等级。 先前说过,此界最高修为便是元婴,但实际上元婴之上还有强者,只是那些不是现在的倾月所能触及到的境界,故而静羽没有和她详说。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凝聚而起便有灵识。 寻常人的灵识就是意识,也代表着智慧、意志等物,那是无形的,不可琢磨的。 而修士从成功引气入体,踏入练气期始,便能逐步缓慢地将自身灵识化为神识,以无形化有形。 神识存于修士天府识海,越发强大的神识能让其主越发聪慧灵敏,倾月先前的‘过目不忘’之才便是因此得来。 经过有意识的修炼,修士能自由操控神识,用于阅读,熟记,理解,更能威慑与攻击他人。 理解神识为何物之后,倾月便在师尊的教导下生涩地学习如何运用它。 看玉简正好是一种简单又有效的锻炼办法。 静羽给予倾月的这份玉简里记载着修真界千万年来的漫长历史,以此让她初步了解这个陌生世界。 此外,他还着重给小徒儿讲解了修士的修行之法与种类。 基本上所有正统修士都是走灵修之道,这是大体不变的。 而在此道之上,人们还衍生出了以器、丹、符、阵四大技艺为根本的道途,并创造出了无数拥有各种神异能力的灵宝灵药等。 “门人皆知为师乃剑修,辅修丹技。剑途是为师一生所求之道,然而这与为师修习炼丹并不冲突,须知人活于世,便总需为世俗之物所困,若无一安身立命之技,仙途一道,也极难长久。” 说白了,剑修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要想以后不当个穷鬼,可怜巴巴地望着渴求的铸剑灵宝兴叹囊中羞涩,倾月就得现在选好日后想拿来赚钱的手艺,并加以学习。 不过静羽并不强制小徒儿与自己一样选修剑道。 但他也明白地说了,自己所能教导给她的,除了剑道,也只剩个丹道。 若她想选择其他,他虽非完全无能为力,可也确实有所短缺。 在教导徒儿正式修行之前,做师尊的得先给她明确未来的道途。 “徒儿……不知如何作选。”倾月仔细思考后,发觉自己给不出明确答案,“不知可否让徒儿一一试过各项道途,再行选择?” 也就是有师尊撑腰的人才能说得出这种有底气的话了,换作一般修士,兴许连接触一项技艺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修习? 大多数修士都只能稀里糊涂地渡过弱小的前期,每日挣扎,只求自保,等修为逐渐提升,自身也有了一定积蓄之后,才会开始尝试着学习一些有用技能。 所以,人人都想拜入宗门,只求一份庇护。 泡药浴期间倾月只用在丹炉里头乖乖呆着就好,所以实际上她空闲时间很多。 八十一天,两个多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借此良机,静羽基本上是每日一个玉简,让倾月好生研读,不仅得读,她还得会背,切切实实地洗刷她修真界小白的名头。 将紧贴于额际的玉简放下,倾月神情疲惫。 她刚刚看完了一本《阵法讲解与初级运用》,被里头各种复杂深奥的阵法搞得头疼。 这还仅仅是最简单的初级阵法。 可看完之后她却觉得这比连续看十本丹法书都要累人,神识差点没被耗空。 和人的精力有限一个道理,修士神识并非无穷无尽。 每人每日所能使用的都有个度,超过了这个度,就会感到极度的疲惫与不适,严重些的甚至还有可能当场晕倒,沦为任人宰割的境地。 所以在教导她的时候,静羽特地告诫倾月不要轻易将神识耗尽。 默默放下阵法玉简,暗自在心底为其画上个大大的叉叉。 同样被画叉的还有炼器术。 尝试过后,倾月很理智地认清自己根本不是学习阵法与炼器的那块料。 果断放弃。 如此,几大技艺中,她所能学的只剩下炼丹与绘符。 炼丹她有位四品炼丹师师尊,不愁人教导,绘符她自身有一定书画基础,学习起来也许不难,所以这两样都很适合她。 不过因着都没学过,倾月决定还是两种都学一学,至少得确定自己在哪一道上更有天赋。 当然,她无意当丹修或者符修。 实际上,倾月自入门那刻起,就已经将自己当成未来剑修。 “为何那么肯定你便适合剑修之路?”静羽对倾月理所当然的态度感到不解。 就连他当年都去法修路上徘徊一圈,才最终确定自己还是一生唯爱剑道。 倾月的理由很出人意料。 “逆剑门的弟子不当剑修当什么?” 这就跟去厨房当学徒的人不想当大厨想去当绣娘一样,这不是瞎扯淡嘛。 你不想当大厨去当厨房学徒干什么? 静羽:“……” 算了,小徒儿自己选的路,就让她自己走吧。 “此为《冰火决》,你且看看。” 泡在药浴里的最后一日,静羽将一本不知名材质承载的功法交给倾月。 倾月当即大喜过望,谢过师尊后将其接过,仔细翻阅,却只能看见筑基之前的功法内容。 忍不住抬头,迟疑地望向自家师尊:“师尊,这功法……” “这是一部残缺功法。”静羽直言道。 “你灵种属性相克,为师先前赠你枯荣花,本是为了废除你一系灵种,塑造单灵种之体,提升资质,成就极品天赋,但你先前已经得机缘洗髓而废除过一系灵种,天道制衡,不可二次违抗,故而此法已然无用。” 枯荣花就是静羽先前赠送给倾月的见面礼。 其乃是一种可直接废除修士一系无用灵种,提升资质的高阶灵药,修真界人人渴求的绝世宝物。 静羽本来想拿此废掉倾月一系灵种,如此灵种相克之局自然破解,运气好还能成就一尊后天铸造的极品天才。 可惜,他没料到,倾月先前竟是已经完成过一次资质提升了。 天道是公平的,它赋予人们各种各样高低不等的天赋,同时还给予了一次更改的机会。 只要机缘足够深厚,便可逆天改命,更改自身与生俱来的天赋。 由低变高,从此未来可期。 但这种公平是有限制的,一人只得一次。 用过之后,不可再次逆命。 若有那不信命者,轻则逆命失败,经受反噬,沦为废物;重则引来天劫降罚,魂飞魄散,再无转世。 所以倾月只能选择同时修习两系功法,亦或者是直选一系主修,放弃一系沦为辅修。 多属性的修士大多都有主修灵种,极少数才会选择多系同修。 皆因灵种潜质有高有低,高者修行起来更容易,进阶更快,低者修行困难不说,进阶更入困陷沼泽,难以寸进。 故而不是多系灵种正巧潜质相等的人,很少会选择多系重修。 然而此等巧合又谈何容易? 不巧,倾月就是一个。 更不巧的是,历史上身具冰火双灵种的修士太过稀少,能两系同修者更少,以至于流传下来的功法更是凤毛麟角,根本难以搜寻。 就静羽手上这本,还是他舍了几株珍藏灵药才和人换来的,付出的代价不可违不大,所得还只是一本残本。 但看着自家小徒儿拿到功法后的开心模样,他又觉得一切值得。 这孩子太苦了,他忍不住就是想多偏疼她几分。 “为师查看过,此功法虽残缺,却不乏精妙,用来夯实基础最好,你且好生练着,待日后师尊为你寻更好的来。” 一般修士不会一本功法直接走到顶,毕竟功法有高有低,多得是止步于某个境界的功法。 所以基本上初踏仙途的修士会尽量找一本好些的练气功法拿来打基础,等筑基之后再另外搜寻一部更加适合自己的功法继续修炼。 修为突破 空气中游离着无数的彩色光点,它们犹如前头被吊了根萝卜的骡子,又似受鱼饵吸引的鱼群,争先恐后地冲着一个地方狂涌而去。 纷彩的光点汇聚成璀璨的银河,将中心的人影遮掩得朦朦胧胧,但依稀可见一道盘膝而坐的纤细身影。 倾月正在修炼。 身体如同干枯已久的海绵,疯狂地吸纳着无数的灵气,且不忌属性。 是的,从正式开始修炼起,倾月就发现了,她说是冰火双灵种,但居然能跟全灵种修士一样,不论何种属性的灵气都能吸收。 只是这些被吸收进来的灵气无一例外,全都会被九天寒冰焰所吞噬,最后被神火淬炼,同化为精纯的冰火二系灵气,再反哺回给倾月。 如此一来,倾月的修为几乎如坐了飞剑一般,疯狂飞涨。 仅仅七日,居然就突破了练气十一层,若非倾月刻意压制,她如今恐怕都快要筑基了。 如今的倾月早已非昔日小白。 她知晓,一般如她这等资质的修士,三日引气入体为正常,七日可突破练气一层,之后每突破一层所需时间都会成倍增加,突破越来越难。 不过只要一切顺利,突破至筑基期于她这等上等天赋的天才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的结局,只是时间长点的不同罢了。 可即便如此,要想从练气十层突破到十一层,最短也需至少半年光景。 结果倾月仅用这点时间,便将大多数人可能究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屏障一步踏碎。 这明显不正常。 倾月微抿粉唇,犹豫片刻,还是扭头去寻了自家师尊。 修炼上之事,一点一滴均是要事,绝非儿戏。 她经验尚浅,看不出什么,遇到难题自该去寻经验与学识更为丰富的师长教导,否则就如闭门造车,错了都不知错在何处,等回神之际,才发现早已无可挽回。 静羽正在炼丹,发觉小徒儿的气息逐渐靠近后,也并未出言阻拦,反而指尖轻弹,药房紧闭的门扉便被一股微风推过,自动打开。 见此,知晓师尊是在让自己进去,倾月乖顺地一言不发,沉默立于师尊身侧,认真地看着他炼丹。 火炉底下的地火烧得及旺,整个丹炉都被灼烧得通红热烫。 可奇异的是,那滚滚热浪仅限于丹炉周身,药房内部却依旧气温如常,丝毫不受丁点影响。 “仔细看。”静羽突然出言提示,过了会儿又问:“可看到了什么?” “结界,或是屏障,一层无形之物将丹炉周身笼罩。” 倾月一开始还什么都没看到,后来她灵机一动,故意运起功法,将细微灵气导入双目,眼前的世界立即发生大变样。 除却入定修炼之时四周游离的五彩斑斓的灵气光点之外,她还能看见药房内许多器物灵药之上所笼罩的层层色彩不已,亮度不等的灵光。 其中最为醒目的,当还要属一座巨大的,半扣在丹炉周围的透明光罩。 光罩内部是炽热的红,外头则是清凉的蓝。 原是它,阻拦了热浪外散。 “不仅如此。”静羽单手变换法决,控制着地火忽高忽低,调整火候,另一手抬起一盅盛满青翠米粒的陶罐,姿态流畅地将其抛入炉内,只余一空空器物。 米粒入丹炉,一股浓烈米香突然爆出,却又被结界所挡。 最后只能不甘愿地全部留在里头,化作颗颗清透碧玉,散发着清淡米香的丹药。 “隔绝热气只是顺带,此结界最大作用是隔绝药性挥发,提升丹药品质与成丹率。” 掐起收丹决,将所有丹药一个不剩地全部收入早已备好的玉瓶之后,瓶身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倾月怀中。 “师尊?” “辟谷丹,丹生云纹,是为极品,无杂质,食之可顶一月饥饱。” 静羽温声给倾月解惑:“饭食再好,内中也含有一定量的杂质,容易堵塞经络,多食于修为无益,不可贪吃,且你日前暴食与你体质特殊有关,如今你已能修炼,自行吸收灵气满足自身,便无需再过多摄取无用之物。” “那我的孩儿……”倾月有些迟疑。 她多吃饭是为了供给腹中孩儿,如今为了修炼不再进食,不止是否会对其造成影响。 “无需担心。”看出小徒儿眼中愁绪,静羽温柔地轻抚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腹中孩儿,乃是灵胎,所需所求为灵气,只要你灵气供给充足,于它只会大大有益。” “灵胎?!” 心下猛跳,倾月敏锐地抓住师尊言语中的关键词。 掌心不自觉地贴上平坦小腹,她神情愣愣,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您的意识是说……我的孩儿……非人?” “不,为师确定它是人族。”静羽摇头,不等倾月松口气,他又道:“但其血脉不凡,恐怕其父,也非凡人。” 否则,当初也不会引来妖物窥探,招惹祸端。 最后那句话,看着倾月骤然苍白的小脸,静羽没说出口。 他只是无声地轻叹口气,温柔展臂,不甚娴熟地给予陷入迷茫中的爱徒一个依靠的港湾。 “莫怕,万事有为师在。” 独自回到房间,侧坐于床榻上,倾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闻闯,那个被她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爱慕的男人,骗了她吗? 也或许没有,毕竟那个人从有记忆起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 白纸的渲染,最初执起画笔的人。 ——是她。 “我得努力修炼。”倾月听到自己说:“终有一日,我会亲自回去求证。” 她不会再被动等待了,她需要变强,然后主动去寻找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今年这批新弟子入门的有点赶巧。 在倾月等人入门的第三个月,便是小秋实秘境开启的时日。 小秋实秘境仅在秋天开启,一年一次,一次三日,且有趣的是,其开启之日恰巧为立秋之日。 故而,此秘境也被寓意为秋日之境。 代表丰收。 这只是个给练气弟子们历练的低等秘境。 内中妖兽不多,有也只是那种练气初、中期的弱小兽类,就算是个武艺好些的凡人都能将其斩杀,或是设法逃跑,所以危险性极低。 与之相对的,却是里头及其丰富的产物。 各种灵花灵草漫山遍野,树上更是硕果累累,堆积满了成熟的灵果。 虽然这些全都是低阶灵植,但耐不住其量多,且成熟周期短,只要每年派遣弟子进去多多采摘,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静羽有意让倾月去历练一番,在询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就给她报上了名。 这个秘境是完全归属于逆剑门的,所以不限人数,只要是门下练气期的弟子有意,均可去天权峰弟子任务堂报名参与。 时间很赶,倾月几乎今日刚报好名,明日就得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他们被通知在山门前的道场集合。 因着这算是一项宗门群体性任务,所以倾月放弃师尊给的漂亮法衣,还是穿了弟子服饰出来。 一抵达道场,入眼是统一的白,她就知道自己没穿错。 虽说宗门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穿弟子服,但倾月无意去当那只出头鸟。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倾月的注意。 她顺着骚动中心举目望去,就见一道修长如玉的月白身影乘着初升的晨光,脚踏星河,蹁跹而来,如谪仙临世,风逸出尘。 “是蓝师兄!” “那位就是传闻中的绝世天才?长得好帅啊!” “果然是极品天赋的天才,这才短短三月,蓝师兄便突破到了练气七层。” “听说蓝师兄仅用半个时辰便成功引气入体,原本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 人群传来窃窃私语,羡慕有之,向往有之,钦佩有之,却独独少了本该有的嫉妒。 当一个人从起点到未来都要比旁人高得太多的时候,其他人根本就生不起丁点嫉妒之心,只能永远地仰望着对方的背影。 蓝琉钰御驶着掌门师尊赠予的极品法宝‘星河’,缓缓自空中降下。 修士只有到筑基期才能御剑飞行,不过若有专门的飞行法宝就另单别论了。 正如倾月还未拿出来用过的纸鹤,也如蓝琉钰的星河。 不知是否是巧合,蓝琉钰降落的地点正巧就在倾月所立之地的不远处,一落地就看见了她。 “倾月。”俊逸的脸上绽开如春风拂面的惊喜笑颜,蓝琉钰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好久不见,你近日可安好?” “我很好。”倾月因为蓝琉钰,一瞬间成为了人群焦点,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从前留下的阴影,让她本能地想躲避这些不明意义的视线,却碍于蓝琉钰的主动问候,而不得不做出回应。 细心地察觉到她不自然的脸色,蓝琉钰脚下微侧,用少年不算健壮的身子替她挡下大部分视线。 “谢谢。”他听见少女低低的致谢,俊脸微烫,紧张回应:“不……不用谢,应该的,都是因为我……” 语无伦次的少年再次遗忘了该如何正常说话,清亮的眸中不禁划过一丝懊恼。 引得倾月发笑:“没事的,我只是暂时有些不习惯而已。” 以后,当她有了足够的底气时,再多的目光都不会被她所在意。 小秋实秘境 问过蓝琉钰,倾月方知蓝素玉因着修为不够,所以没来参加这次历练。 元晚晚应当也是相同原因才没能前来。 所以仅剩的倾月和蓝琉钰很自然地抱了团,毕竟和认识的人组队,远要比和不认识的陌生人组队要来得有保障得多。 在出发之前,静羽就跟个老妈子一样拉着小徒儿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有关于此次历练的事。 其中就有提到,本次历练为组队模式。 低阶秘境的危险程度,其实组不组队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宗门考虑到要让弟子们相互之间培养同门情谊,与携手作战的默契,所以故意规定了让参与历练的弟子们必须组队。 每队人数五至十人不等,可自由选择。 这意味着倾月他们的队伍最少还得再加三个人。 好在蓝琉钰这位绝世天才的名头极为好用,多得是有人想跟他们组队,很快倾月他们的队伍就组建起来。 不多不少,正正好踩在了组队人数的底线。 多出来的三位全都是内门里的师兄,其中一位正巧就是静河真人门下弟子,名唤舟啸,入门五年,如今已是练气十二层圆满,差一步便可突破筑基。 余下两位则尚未拜师,但修为也均在十层以上,实力很不错。 可以说,这三位肯和倾月等人组队,完全是抱着结交蓝琉钰这位未来大佬的态度来的。 倾月纯粹是沾光下的附带品。 既然抱着友好带萌新的心思,三位师兄就没打算要藏私。 趁着负责本次历练的师长们还未来,他们抓紧时间给倾月两人科普小秋实秘境的情况。 小秋实秘境年年都开,三人中最少的也去过两次,对里头的情况还算熟悉。 “师弟师妹应当都知小秋实秘境乃是归属于我们逆剑门的专属秘境吧?” “嗯。”倾月点头。 这个师尊与她提过。 “宗门每年都会让我们进去历练,还会专门派遣长辈跟随,但这并非毫无代价,入秘境前,宗门会给每个小队派发一枚无主储物袋,但凡秘境所得,均得尽数装入其中,等出来秘境之后,要将其中三成上交,余下的才是我们小队的真正所得。” 上交三成所得。 倾月得知此消息,并无太大反应,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这场历练如果比喻成种田,那就是宗门拿着自己的地,用着自己的种子,挥汗如雨,辛辛苦苦耕种起一大堆粮食,等秋收之时大方放任他们这群弟子进去收割。 完事之后只让他们上交三成所得,余下的全都白送。 明晃晃地补贴。 如此一换算下来,倾月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什么?居然还要上交三成所得,凭什么啊,那可是我辛苦所得……怎么不去抢?”隔壁传来不满的抱怨,紧接着又陆陆续续有人附和。 倾月敏锐地注意到,那位跟自己提起此事的程林师兄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其实不仅是他,其他老资历的师兄师姐们差不多都是这个眼神。 “不知感恩的玩意儿,迟早……”一声冷嗤,倾月闻声转头,正对上一双桀骜张扬的凤目。 凤目的主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精致眉眼一挑,反而丢给倾月一个似笑非笑的挑衅眼神,似乎在大咧咧地说:来啊,有种你就揭穿我! 平静地移开目光,倾月态度鲜明地表达了自己不想惹事的态度。 “无趣。”带点失望的冷哼。 倾月假装自己聋。 她没注意到,自己与凤眼少年的互动落入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里,默默被记录下来。 “怎么样?”程林用胳膊肘拐拐莫子渲的胳膊。 莫子渲双手抱臂,冷漠作答:“还好。” 至少不会是个拖后腿的人。 “我也觉得,这位师妹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舟啸加入群聊。 没给弟子们太多闲聊时间,负责此次历练的师长就来了。 来者一共三位,穿着统一的宗门管事长袍,均是中年人外貌,全是筑基前辈。 他们的气势虽不如倾月见过的那些金丹真人门足,却也威严肃穆,一下子就震住了那些还在发牢骚的人。 全场肃静。 三人中为首的那位睁着阴沉的吊梢眼,冷冷地扫视一圈,但凡接触到他视线的弟子具都心虚地垂下头,躲开这可怕的审视目光。 “哼。”一声冷哼炸响在所有人耳边:“只让你们上交三成所得,是宗门仁慈,若有不满者,干脆自行滚出门派,我逆剑门地儿小,可容不下这种不知足的白眼狼。” 不少人心下猛沉,刺骨的寒意沿着背脊攀岩而上,化作一滴滴冷汗从额角渗出。 他们……他们方才的抱怨之语,竟是全都落入师长们耳中。 脸色刷地煞白,惊恐几乎抑制不住地从颤抖的身躯中透出。 “嗤。”又是一声嘲讽的冷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还是那个凤眼少年作祟。 倾月继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心下却颇有些无奈,这人太过口无遮拦,不怕招惹是非吗? 显然人家就是不怕。 因为他嘲讽别人的时候不仅没压低声音,反而故意抬高。 立马就招来了不少暗地里的怒瞪。 “凤师弟还是那么张扬啊。”程林摇头失笑,从他语气中的熟稔程度来看,他和凤眼少年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却丝毫不为对方一下子得罪那么多同门而感到担忧。 造成这种矛盾情形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程林和凤眼少年不过表面交情,背地里的关系还不知道恶劣成什么样;二,程林等人根本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或者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不被他们放在眼底的存在。 根据前头的观察分析所得,倾月更加偏向第二种可能性。 恐怕这次小秋实秘境的历练,也不仅仅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历练。 简单宣读一遍规则,再给每个小队分发好储物袋,师长们便各自祭出三艘纸折的小船。 小船在半空中逐渐变大,直到能同时容纳下上百人,才停止下来。 “有序上船。” 三位师长分别立于三艘纸船的船头,肃声催促弟子们抓紧时间上船,等人齐后,三人又打出同样的法决,控制着纸船升腾而起。 倾月好奇地用了点力,踩了踩脚下,纸造的船底发出纸张被揉搓的声音,却丝毫没有破损褶皱的迹象。 确实是真的纸。 她眼底好奇之色更甚:“这是什么法宝?” “这不是法宝。”蓝琉钰给她解惑:“这仅是一种被施加了特殊法术的纸张,用过一次就会报废,效用也很差,只能腾空行驶十里,速度也比飞鸟快不了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造价便宜,任何修真集市上都有卖。” 说着,蓝琉钰还大方地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三只一模一样的小纸船递给倾月:“你若喜欢,便拿去玩玩。” “谢谢。”倾月没跟人客气,她确实对这个纸船感兴趣,只是接过蓝琉钰给的纸船后,她反手塞了个小药瓶给他。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金疮药,品质不是很好,你别嫌弃。” 本想拒绝的蓝琉钰一听到是倾月亲手炼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快速地将其收拢进怀里。 “……谢谢。”白皙的俊脸上又染上红霞,想了想,他多补充了一句:“我不嫌弃。” 倾月微愣,心底闪过一丝异样,不待细想,便听师长扬声提醒:“秘境已到,下船。”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三艘纸船顷刻翻转,弟子们如下饺子一般一个个往下坠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间。 甚是喜感。 倾月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强烈的失重感和呼啸而来的强劲风流都让她感到严重的不安。 不过这遭遇不是第一回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神识探入储物袋,正想将师尊给的纸鹤法宝拿出来,腰间便是一紧,紧接着下坠的趋势减缓。 倾月抬头,正面撞上一张形状优美精致的侧脸,侧脸的主人微微低头,温声安抚她:“别怕。” 话落,两人便已然安稳地踩在平实的地面上。 程林等人早已等候在不远处。 “师弟好身手。”程林带着调侃的笑意,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一副他看穿了对方小秘密的姿态。 “程师兄过奖了。”蓝琉钰神态坦然地回应。 若是他那只仍旧放在倾月腰间的手臂不要那么僵硬的话。 倾月脚下步伐一错,匆匆离开了蓝琉钰的怀抱。 她心下有些羞恼,到底思想还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哪里容得名声有碍,且蓝琉钰方才的举动,于她而言也不亚于轻薄了。 不过人家是为了帮她,形势所迫,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下打定主意,日后要多注意跟对方保持距离。 “此地便是小秋实秘境?”生硬地转移话题。 “嗯。”舟啸点头,严肃地告诫道:“从此刻起,我们便需打起十二分的戒备,别以为小秋实秘境内妖兽实力不高便万事大吉了,危险无处不在。” “是。”五人小队目前暂时由舟啸担任队长,大家都老实听他的话。 小秋实秘境内部是一片很大的森林,林中植被应和着秋日之景,大部分都是枯黄落叶,风吹过,拂起满地黄金,飒飒作响。 “好多果子。”倾月仰头,只见枝头之上硕果累累,饱满多汁的果子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引人采摘。 “这些是低阶灵果,内中含有微量灵气,食之清甜可口,师妹若是喜欢,可多采摘一些回去吃。” 他们进来就是为了‘抢收’的,不管是灵药还是灵果,都是属于大家的收获。 ※※※※※※※※※※※※※※※※※※※※ 抱歉,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今天刚刚回来,缺少的更新我会补上的。 偷象贼 几人简单商议过后,倾月便抱着一个小陶罐爬上了树,摘灵果去了。 她怀里的小陶罐是专门存放灵果的,不仅有保鲜锁灵功能,且内里空间与储物袋一样,看似小巧,实则极大。 就算是将方园百米内的果树全部薅秃了,也能装得下。 抬手摘了好一会,见陶罐里头的果子连个底儿都铺不满,倾月不禁有些泄气。 速度太慢了。 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有了注意。 灵巧地终身一跃,从树上下来。 倾月将陶罐放置在脚下,罐口朝上大开,退后几步,双手不甚熟练地结出几个法决。 空气中隐隐穿出阵阵灵气波动,肉眼可见的,星星点点的冰晶凝结起来,形成三柄略有些歪曲的冰刃。 卖相不是很好看,但其锋利的边缘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若是不甚被其划上一道,恐怕下场也不会很美妙。 控制着好不容易凝结出来的冰刃,猛地划向坠满了累累硕果的树枝。 噼里啪啦,失去枝头力量的果子如下雨般不断落下,又在即将触碰地面之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所托起,颤巍巍地在半空中晃荡着,投入大开的陶罐内。 好不容易收割完一棵树的果子,倾月立即停下手,小跑着冲到陶罐前检查战果。 不是很理想。 她初学此道,对法术操控不熟练。 冰刃将果子打落的同时也弄破了不少果子,且有些树枝叶子也跟着果子一起被割落,导致陶罐内的情形用乱七八糟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仅如此,四周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倾月没能及时接住的果子。 破烂的果子汁水流了一地,香甜气味散发出来,内中蕴含的灵气一齐消散在泥土中,化作土地的养料。 浪费了。 倾月有些心疼。 “收丹决为收丹而创,丹药小而轻,数目也有限,拿来收果子力有不遂,可适当减少一次性的收获量。” 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建议,原来是在附近采摘灵药的莫子渲注意到倾月这边的动静,特意出言指导。 倾月闻言,另外挑了颗果树,照着莫子渲的话降低采摘量,一次性只割三颗果子,收三颗果子。 果不其然,不仅她控制冰刃的精准度有所增高,果子没被划破,掉下来的果子更是能全部被收进陶罐里,再无浪费。 “多谢师兄指点!”欣喜之下,倾月连着道谢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无需谢我,你收获的灵果都是大家的。”所以他只是想降低集体损失而已。 接下来两日倾月一直都在采摘灵果,她与蓝琉钰他们达成了共识,其他四人专注采集灵药,而她则专注采摘灵果。 两天下来,她收获颇丰,连着对法术的控制能力都上升不少。 原先只能三个三个地摘,现在能一次性摘三十个,翻了十倍的成果,相当喜人。 又摘完了一棵果树,倾月检查□□内剩余的灵气量,距离干枯只剩一条线,连带着九天玄冰焰都有点暗淡的样子。 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倾月随意寻个地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恢复灵气。 其他人即便专心于挖掘灵药,也不会离她太远,有什么事队友会立即反应过来保护她,这是倾月敢在妖兽遍地的秘境里入定调息的主要原因。 历经两日,几人间已然建立起初步的信任。 舟啸原本拿着一把小玉铲,正在小心翼翼地挖掘一株聚灵草,耳尖突然一颤,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不对劲!” 他瞬间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东南方向。 隐隐地,有什么震动从那边传来。 舟啸立即大声发出警示:“都起来,有东西过来了!” 倾月立刻醒来,起身和其他队友一起汇合。 大家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躲在粗大的树干之后,紧紧盯着那逐渐剧烈的震动传来处。 “昂——”狂暴的象鸣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程林脸色微微发青:“是巨齿象群!” 巨齿象,一种体型庞大的低阶妖兽,实力最高不超过练气期。 单只巨齿象于倾月等人而言威胁不大,但若遇上成群结队的巨齿象群,就算是筑基修士也只有望风而逃的命。 “快跑!”舟啸当机立断下令,倾月等人立即祭出各自速度最快的飞行法宝,四散逃窜。 这种时候不能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一网打尽。 倾月坐在纸鹤背上,往里塞了颗中品灵石,全力催着其不断加速,向着北边而去。 于她同行的是程林,蓝琉钰本来也想跟来,却被舟啸拉去了另一边,莫子渲则单独一人选了个方向。 五人分为三队,虽说反应速度不慢,却还是与象群的先头部队撞了个尾巴。 “昂——!”跑在最前头的那只巨齿象赤红巨目正好锁定住倾月的纸鹤,它愤怒地高昂一声,长长的象鼻如鞭子一般凌厉袭来。 “师妹小心!”程林紧急提醒。 倾月上身伏低,紧贴着纸鹤,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其收拢翅膀,凌空翻转数圈,险而又险地躲开这道危险攻击。 象鼻打了个空,其落下时带来的烈风却差点将倾月从纸鹤背上刮落,还好她抓得紧,只是身上也被刮得生疼,发鬓凌乱四散,狼狈地糊在脸上,挡住视线。 不敢停留,倾月操控着纸鹤不断向上抬高。 象鼻再长也有限,只要他们飞到一定高度,巨象够不着他们,就奈他们不得。 纸鹤看似轻飘飘地,实则速度极快,甚至连程林的飞剑速度都比不上,眨眼间就来到了千米高空之上,将巨齿象群远远甩在身后。 “师妹……你……等等我啊……” 程林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若非其脚下还踩着飞剑,倾月险些以为对方是徒步跑上来的,竟是累到都出汗了。 “这些象群,狂暴得不太正常。”即便是初次见到活的巨齿象,倾月都能轻易察觉出象群的不对劲。 妖兽志上有云:巨齿象喜食素,性情温和,如非遭到攻击,否则不会主动伤人。 “明显就是被不长眼的人给招惹了呗。”程林下巴一抬,示意倾月看去:“喏,罪魁祸首在那呢。” 倾月定睛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距离太远,人肉眼有限。 顿了下,她立即运起灵气,引导两股精纯灵气分别灌入双目。 仿佛一下子开启了千里眼神通般的视觉,瞬间就从狂暴象群的前头,寻到了一伙拔足狂奔的人。 这群人神态很微妙,明明正被整个象群追杀,却亢奋得像是得了什么绝世宝物,每人怀里均神神秘秘地不知抱着什么东西。 倾月认真观察,总算从一人手臂间的空隙中,瞄到了一只不慎露出来的象耳朵。 “他们……”眼底浮现几分厌恶:“偷了象群的幼兽。” 身为一个母亲,看到此等偷盗幼兽的行为,绝对是深恶痛绝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只巨齿象幼崽的价格便抵得上我等勤勤恳恳挖三天三夜的灵药还要多,更何况他们所得还不止一只。” 巨齿象虽然等级低,但耐不住其体型庞大,耐力极高,非常适合作为坐骑饲养,谁要是能骑着这么一只巨兽出行,当真能引得人人羡慕。 但成年巨齿象几乎不可能和修士定下奴隶契约,唯有捕捉幼兽,自小强制其立下契约,才能如意。 倾月自是知道这些的,方对此更为反感。 因为这单纯就是上位者的贪欲作祟罢了。 一般人可饲养不起一只巨齿象。 “大家都是同门,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莫要多管闲事,走吧。”看出倾月情绪不对,程林赶紧催着她离开,去和其他队友汇合。 此地被象群践踏后,早已没了什么可供挖掘的灵药,他们得尽快换个地方继续,别浪费了时间。 日落之时,秘境就该关闭了。 “好。”倾月面上应了,转身之际,掌心却不经意向下一抛,也不知丢了何物下去。 两人逐渐飞远,故而无人看到,那只露了耳朵在外面的幼象长鼻微动,突然快如闪电地卷了一物入口。 下一刻,那兴奋地紧抱着它的女修便感觉怀中幼象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力道之大,害得她一下没抱稳,眼睁睁看着其脱手而出。 “小象掉了!”惊慌之下,她伸手想去捞,却被身侧一位同门师兄拉走:“快跑,象群来了!” “我的灵石!” “这幼象怎么突然那么大力?” …… 不仅仅是她,这八人小队中抱着幼象的其他人也纷纷发出惊呼,原是他们怀中本该吃了药昏迷的幼象居然全部醒了,且一同剧烈挣扎起来。 措不及防之下,不少人痛失好不容易得来的猎物,气得脸色涨红,却因背后紧追不舍的象群而不得不放弃抓回小象,落荒而逃。 可惜,仍有两只幼象挣扎时被强势镇压,以至于还是被这伙人给成功盗走。 “昂——!”成年巨齿象赶到逃跑出来的幼象旁边,一边将其团团护起,一边冲着偷盗者疯狂怒吼。 倾月直到飞出一段距离,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大部分象群已然停下追赶的脚步,独留少部分速度快的还在追杀那伙人。 此起彼伏的象鸣声响彻天地,地面震动不已。 “倾月,你没事吧?”蓝琉钰关切地看向倾月。 “没事。”倾月摇头,方才不过虚惊一场。 五人汇合,再次选了一块地抓紧采摘,直到日落西斜,他们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出小秋实秘境,这场小小的历练就此宣告结束。 本次历练正如静羽师尊所言,危险性极低,却也让倾月收货颇丰。 这收获不仅指他们小队采摘得来的灵药灵果,还代指其他诸如实战等方面的经验所得。 别以为倾月几人在里头就是一天到晚地埋头采摘,实际上他们也是遇到了几次妖兽袭击,只是都被五人联手击退了而已。 三位师长守在秘境入口处,出了秘境的弟子都得乖乖上交先前下发出来的那枚储物袋。 等到师长拿走其中三成,余下所得才归他们小队所有。 舟啸作为队长,当仁不让地代表大家上去交任务,倾月和蓝琉钰他们则站在一旁空旷处等着师兄回来。 三位师长面前分别排了三条队伍,师长只需接过储物袋,将神识往里一探,便可轻易将其中该收走的部分卷入另一枚空间极大的储物袋里。 所以队伍缩短的速度非常快。 眼看着就要轮到排在中间位置的舟啸师兄,左侧那边的队伍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私藏所得,违背门规,逐出山门!”伴随着一声怒喝,八道人影化作流星,尖叫着消失于所有人面前。 “……” 全场寂静。 倾月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将那副被惊呆的表情给揉散,随即才缓缓转头看向方才一下子击飞八位弟子的师长。 事实上,全场弟子的视线都跟倾月是一致的,所以混迹其中的她完全不显得突兀。 顶着众弟子畏惧的目光,毫不留情将人击飞的方脸师长漠然地将手收回,随即冲前头的队伍道:“下一位。” “师……师叔,这是弟子……弟子队伍所得。”下一队上去交东西的弟子被吓得都结巴了,心下不禁欲哭无泪。 怎么轮到他就撞上这等破事了呢。 “师妹别看了,当心惹恼师叔。”见倾月目光还直勾勾地盯着方脸师长看,程林忙小声提醒。 倾月回神,眸中依旧不掩探究:“程师兄有没有觉得,方才那被逐出门的几位……有点眼熟?” 她有一点点轻度脸盲,俗称:不认人。 一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倾月是很难记住的,除非对方给她印象深刻,但她又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些人,所以就有些在意。 “师妹忘了?”程林与倾月相反,他喜欢广交好友,认人方面倒是很强。 给了一点提示:“巨齿象幼兽。” “我想起来了,那群偷人孩子的拐子!”倾月恍然,随即面露厌恶:“他们活该。” 谁要胆敢偷她孩子,她准得跟人拼命! 不死不休那种。 惊梦 “月儿。”温柔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倾月下意识地转头,就被一颗剥好壳的糖炒栗子塞了满嘴,脸颊被迫微微鼓起,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好吃吗?”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的男子眉眼宠溺地凝视着她。 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倾月笑眼弯弯:“好次。” “先将嘴里东西咽下再说话。” 被心上人口齿不清的可爱模样逗笑,男子清冷的眉眼间蔓开层层暖意,宛若冰雪消融的春景,直看呆了眼前春心萌动的小姑娘。 修长的指尖带着一股凉意从唇角擦过,瞬间将陷入蓝颜美色的小姑娘惊醒。 她吓得退后一小步,小脸儿已然红似天边的晚霞。 “闻……闻闯,你……” 有心想质问男子从哪儿学来的坏招式,可受用的小心肝却如论如何都要拉住嘴巴,不让它胡乱说话。 最后‘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小姑娘只能气鼓鼓地放弃质问,可那双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杏眼还是不住地落在身边人身上。 “生气了?”发觉小姑娘怒了,闻闯立即收敛起略显外露的情绪,又恢复了从前的冷峻模样。 “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心下一跳,手下意识地就拉住对方的胳膊。 顶着闻闯不明所以的目光,倾月挠了挠脸,不是很自在地解释道:“你这样挺好的……笑起来好看,以后记得多笑笑。” “好。”又是一个让她险些窒息的宠溺微笑。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嗯。” 今日是上元节,各处张灯结彩,大办灯会。 “听说花灯会上还有人专门出来杂耍卖艺,我想……闻闯?” 脸上的笑容凝固,兔子花灯不知何时脱手落地,豆大的灯火忽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闻闯。” 相伴身侧的人不见了踪影,四周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倾月慌张无措,突然拼命地四处寻找。 “闻闯?” “闻闯你在哪里?” “你别跟我开玩笑,我不喜欢这样。” “闻闯!” 远处似乎有道朦胧光影,莫名的直觉提醒她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倾月脸上一喜,连忙快跑过去。 近了,逐渐近了。 如冷锋利剑般挺拔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华贵非常的墨色玄衣铺展身后,少了分记忆中的暖意,更添了几分厚重的冷寒。 追逐的脚步逐渐停下了。 喜意再次化作失落,缓缓从变得苍白的小脸上消失。 “闻闯……” 好陌生,她是不是追错了人? 双目猛地睁开,床帐顶端的粉金蝴蝶纹映入眼帘。 “是梦啊。”单手撑起不断叫嚣着疲惫酸软的身躯,无力地靠坐在床柱上,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算了下时间,居然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天都还未亮。” 倾月叹了口气,挣扎着爬起身,简单套上身衣服后便出门练剑。 师尊说她基础不牢,修为又涨得太快,需得好好打磨夯实。 所以从小秋实秘境回来后,她便停了日常的灵气修炼,转而习起了剑法基础,日日均得晨起练剑,不可懈怠。 倾月立于一座崖壁之前,一丝不苟地挥舞长剑,不断地重复练习内基础剑诀的几道招式,哪怕昨日才练完的四肢仍一阵阵酸疼,都不能动摇她分毫。 她一开始连日挥千下都做不到,如今已然能轻松日挥五千。 这些均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成果。 不过还远远不够,依照师尊的要求,她需得练到能在一个时辰内日挥万下,方算基础初成。 从早到晚,倾月一直坚持到五千八百下,才彻底脱了力。 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险些站立不住,双手更是一直颤抖,差点连剑都握不稳。 但倾月不敢脱手,犹记得第一次忍不住让手中之剑落地之后,她被师尊教训得有多惨。 至今为止,师尊那时的话还在她耳边盘旋不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当一位剑修手中没了剑,那必定是其陨落之时,故而切记,无论如何,都不可松开手中之剑!” 昨夜里没睡好,今日又练了一天剑,倾月累得想就地躺下。 可是还不行,她还得去寻师尊学习炼丹术。 静羽给倾月指定了个时间规划,从晨起到日落前,是她练剑的时辰,日落之后,则是学习炼丹术,绘符术与一些修士通用法术的时间。 以七日为循环,三日炼丹,两日绘符,两日学法术,安排得明明白白。 面对如此密集的学习时间,可想而知倾月的休息时间被压榨得多么厉害。 还好灵气作用广大,只需夜间就寝前打坐一个时辰,便可将大部分疲惫消除,加速精力恢复。 “来了。”静羽早早就在药房内等待。 他身前的丹炉里又不知在练制何药,丝丝缕缕甜香弥漫开来,萦绕在倾月鼻尖,引得她体/内神火蠢蠢欲动。 “师尊在练制什么丹药?”不懂就问是为人弟子的本分。 “养灵丹。”静羽道:“可用来蕴养天下万灵。” “这么厉害?”倾月讶异。 “只是名头好听罢了,为师所练这种,不过残次赝品,其效用还不如真品的万分之一。” 倾月惊叹,忍不住猜想真正的养灵丹究竟有多么强大。 师徒言谈间,丹药成熟,静羽熟练地掐了个收丹决,将练制成功的三枚丹药收入玉瓶之内。 “坐下吧,今日为师便叫你学习如何练制这赝品养灵丹。” 说起赝品,静羽神色恹恹,似乎不大感兴趣,完全就将其当成一种给小徒儿练手的工具。 结束今日学习,倾月正想起身告退,就被静羽叫住。 “明日宗门有客来访,你练剑且停一日,随为师一同去迎接贵客。” “是。” 贵客,也不知来者何人。 原是八音阁与天青派两大宗门来访。 “欢迎诸位道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莫怪。”逆剑山门前,静羽与另一位金丹同门一起迎接两大宗门的访客。 他所负责的是天青派来客,入眼望去全是男修,当真无一女修踪迹。 “哈哈哈……静羽,许久不见,你最近修为可有所精进?老夫可是迫不及待想与你战上一场。”天青派中迈出一位身披青色麻衣,发须皆白的魁梧大汉。 他豪迈大笑,声如洪钟,阵阵敲打在人耳膜上,连着心房都跟着震动。 “莫要一来就欺负我徒儿。” 静羽脸色微黑,抬手一挥,倾月顿觉全身一松,那种仿佛被巨石压迫身上的感觉消失无踪。 “嘿嘿,老夫这不是见才心喜嘛。” 余桔真人故意装傻地憨憨一笑,顺势收回了偷偷放出的威压。 不仅是倾月,连其背后的天青派弟子都松了口气。 合着这还‘雨露均沾’谁都没放过? 倾月发现这余桔真人也是个妙人。 “月儿。” “弟子在。” “此为是为师多年好友,天青派三长老余桔真人,快来拜见。” “晚辈倾月拜见真人。”倾月乖巧地对着余桔行了个大礼。 “是个懂礼的孩子,这是老夫赠你的见面礼,且收好。” 余桔自然看穿了静羽这套做派背后就是为了坑自己的见面礼,不过他已然既然会来,自然有所准备,是以掏礼物的姿态格外利索,让静羽的目光和煦了不少。 倾月看向静羽,静羽昂首:“长辈赐不可辞,收下吧。” “晚辈多谢真人。”倾月开心地接过余桔给的鼓囊囊的大荷包。 实诚如余桔,干脆给了一大袋灵石。 态度很明确,倾月想要什么拿了钱自己去买。 “先进来吧,不要站在这儿堵门。”见小徒儿收了见面礼,静羽便继续干正事。 招待天青派一行人在门内暂且安顿下来。 “走走走,你们宗门可备了酒菜,一路日夜兼程赶过来可饿死老夫了。”余桔大咧咧地揽上静羽的肩,熟稔地拖着他往里走。 瞧其对逆剑门内部的熟悉样,想也知道这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都金丹巅峰了还吃什么菜?我看你就是惦记着我们宗门那口梨花仙酿吧。”语气颇为嫌弃。 “这种事大家你知我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两位金丹真人勾肩搭背地走了,独留倾月与十二位天青派的弟子面面相视。 好吧,她知道师尊今日特地带她出来的用意了。 “诸位道友且随我来。”她盈盈福了一礼,转身带着这群被抛弃的迷茫小羔羊去宗门早就安排好的客院入住。 客院被安排在天权峰半山腰,抵达此处的时候,倾月还意外与另一伙香风阵阵的来客相遇。 “倾月师妹。”负责引领八音阁姑娘们的,正巧是从小秋实秘境出来后就拜入一位金丹真人门下的莫子渲。 他似乎不太适应和那么多女修打交道,全程都冷着一张俊脸,任凭旁人如何搭话都八风不动。 也就是意外撞见熟人,才主动打了声招呼。 “莫师兄。”倾月对着莫子渲点点头,算作回应,目光落在他旁边的‘莺莺燕燕’身上。 和只穿着统一青色长袍的天青派男弟子们不同,八音阁的女弟子们各个衣裙华丽,容颜娇艳,宛若争相绽放的花儿一般,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她们八音阁其实是看脸选弟子的吧。 倾月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念头来。 “莫道友,这位师妹是……?”一位穿着鹅黄纱裙,站着距离莫子渲最近的俏丽姑娘好奇地看向倾月。 目光重点在她绝色精致的小脸上徘徊。 外宗来客 “同门师妹。”莫子渲惜字如金。 这简略到几乎没有的介绍根本满足不了张巧儿,她正想再问,倾月却已经转头带着天青派的客人们进入西边客院。 东边住着八音阁的女修们,二者中间相距甚远,不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或是不便。 安顿完人,倾月出来给师尊发了道传讯,汇报任务结果。 静羽很快回复:余下时间自己去玩。 也就是接下来没倾月什么事了。 她思考了下,本想直接回百草渊继续练剑,但转念一想又很久没和好友们联系了,且入门以来她还没去过宗门内部的集市,有点好奇。 正好今日有空,何不值日不如撞日? 打定主意,倾月接连给蓝氏兄妹和元晚晚等人发传讯,还顺道邀请同样完成任务没事干的莫子渲一起去。 “我要回去修炼。”莫子渲不出意外地拒绝倾月的邀请。 他刚拜师不久,正是如饥似渴疯狂吸收师尊所教知识的时候,确实比较忙。 “那师妹就不打扰师兄了。”倾月表示理解,目送莫子渲离去。 正巧,元晚晚等人的回信都来了。 蓝素玉和元晚晚都表示要来,蓝琉钰那边则歉意地说要帮掌门招待贵客,所以来不了。 这点倾月倒是没想到,不过身为掌门亲传弟子,需要比其他弟子承担更多责任是正常的,所以她回了句‘没事,下次再约也一样’后,便高高兴兴地回百草渊。 换衣服。 都是年轻小姑娘,初次逛集市,可不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也不是说要给谁看,主要是自己开心。 倾月换上了静羽给的那套蓝色法衣,漂亮的长裙由上往下渐变,蓝色越接近湛蓝,宛若日光下清透的海水一般,清新灵动。 她顺手给自己梳了个飘逸出尘的流仙鬓,其间点缀一支蓝宝石步摇,与身上的衣裙交相呼应,衬得整个人越发倾城。 宗门内部的集市设立在外门,不管是内外门弟子,包括管事和长老,想就近买东西,都只能去外门集市。 集市上的东西大多比较一般,就图个周全方便,真正的好东西大家只会拿来私底下交易,不会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所以倾月口中的所谓逛逛,当真只是单纯地出来玩而已。 虽说换衣耽搁了点时间,但她依旧是最早到集市门口的人。 稍微等了一会儿,蓝素玉和元晚晚才姗姗来迟。 “抱歉啊倾月,都怪我拖拖拉拉地,你等久了吧?”刚一落地元晚晚就不住道歉。 她有点拖延症,出门比较困难,所以日常都喜欢窝在洞府里修炼,很少出来。 “没事,我也是刚到。”倾月将身上树袋熊似的蓝素玉扒拉下去:“在外面呢,注意体态。” 和蓝素玉熟悉了之后才发现她很爱黏人,这个黏人范围非常大,但凡与她比较熟悉的人都被粘糊过,这似乎是她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自小读着女戒长大,思想保守的倾月对此不太适应。 “我知道集市里有家很好吃的糕点铺子,我们去买点尝尝?”被赶下来的蓝素玉转头又抱上了元晚晚。 “好啊。”元晚晚好脾气地由着她粘糊。 倾月挺久没吃过糕点,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糕点铺子在集市偏中间一些的位置,这集市很大,整体呈现田字型,中间还有很多岔道小口,初次来的人若无人领路,很容易迷路。 还好这次的带路人是蓝素玉,她早就将这块地儿给摸透了。 “那边有条专卖旧货的街,丹药法宝符篆什么都有,听说眼力好的人还能从中发现了不得的宝贝呢!”元晚晚指着左侧那条街一脸憧憬,坐着自己也能意外得到大机缘的美梦。 “想多了,捡漏没那么容易。”倾月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提醒她现实一点。 她们只是练气期小修士,眼力怎么可能比得上筑基甚至金丹期的前辈? 人家都没找出来的东西被你给找出来了,这根本不可能,除非那机缘是故意往你怀里撞。 与其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运气,倾月觉得还是回去好好修炼更加靠谱一点。 话虽如此,耐不住元晚晚的磨缠,倾月她们还是答应等买完糕点后,就陪她去那边街上逛逛。 反正只是出来玩,去哪都一样。 好吃的东西果然人人识货,在糕点铺子门前排了将近两刻钟的队,倾月等人总算买到了糕点。 她们一人捧着一袋,边走边吃。 还别说,这样子挺香的。 溜溜哒哒走到旧货街,一踏进去倾月就看上了一家摊位上的空白符纸。 她学绘符耗费符纸量很大,先前师尊给的已经快用完了,正好补上一点。 这摊位上的符纸可能是摊主自己做的,剪裁没有符篆铺子里售卖的那种规整,但符纸材质却达到了中等偏上,比一般中级符纸都好用。 同摊位上的其他低级符纸也是同样的情况。 倾月如今只能画出最简单的一品符篆,用不上太好的符纸,不过多买点,囤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反正这东西也不会坏。 “请问这些符纸怎么卖?” “这些符纸我全都要了!” 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引得两人互相看向对方。 巧了,居然是张巧儿。 她身边还跟着其他四位八音阁的弟子,显然一行人也是出来逛街游玩的。 看到倾月,张巧儿小脸一拉,扭头就冲着摊主娇蛮道:“还不快些给我包起来,不想赚钱了吗?” “抱歉。”摊主闲闲地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下巴往前轻怼:“麻烦这位道友看清楚前头的牌子再来做买卖。” 倾月低头,就在摊位角落里找到一张不起眼的小纸条,上书:符纸限购,一人只可购买十张。 挺……任性的卖法。 “你们需要买符纸吗?”倾月扭头就询问蓝素玉她们,两人一齐摇头:“不买。” 她们又不学画符,买空白符纸还不如买成品符篆来得有用。 “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几分钟后,倾月笑着将购买符纸花的钱还给蓝素玉和元晚晚,自己则心满意足地捧着三十张中级符纸。 她想过了,练习用的低级符纸可以去符篆铺买,量多实惠,这种高品质的中级符纸比较难得,所以一口气全买了中级。 回去就分一半孝敬师尊! “喂!你站住!”张巧儿气急败坏地拦在倾月等人面前。 若是双目能喷火,倾月相信自己此时恐怕已经引火烧身了。 “这位道友,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倾月不是很明白,她与张巧儿见面还不超过三次,对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敌意? “我出双倍价格,你手上全部空白符纸都给我。”张巧儿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倾月:“……” 蓝素玉:“你有事?” 元晚晚:“有病?” 三人如出一撇看傻子般的目光激怒了张巧儿,她柳眉一竖,正想发作,却被身旁的同门师姐妹拉住。 “算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莫要惹事。” 注意到四周围人群隐隐有要聚集过来的意思,这里可都是逆剑门的人,她们势单力薄,确实讨不了好。 “哼,你给我记着!”气恼地跺跺脚,张巧儿转身跑了。 倾月面露茫然:“我怎么得罪她了?” “不知道。”元晚晚和蓝素玉异口同声地摇头。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拿来徒增烦恼,倾月将此事抛在脑后,又和好友们一起闲逛起来。 脚步刚刚迈出,她腹部突然一痛。 “咚咚……” 什么东西重重敲击在心头上的声音,莫名的直觉指引着她。 倾月猛地转身回头,视线在茫茫人海中四处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 “倾月?”蓝素玉目露关切。 “肚子疼吗?”元晚晚扶住倾月,将手叠在她无意识捂住腹部的手背上:“来葵水了?” 她猜测。 “不是。”倾月摇头,她是不可能来葵水的:“刚才好像……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我累了,我们寻个地方休息会吧。”其实蓝素玉只是为了体贴倾月。 倾月没拒绝她的好意,三人顺势在一家面馆里落座,各自点了些吃食。 “刚才那些人是谁啊?瞧着不是我们宗门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颗八卦心的蓝素玉好奇道。 “是八音阁的人。”倾月还没回答,元晚晚先说了:“此外,天青派的人也来了。” “他们来干嘛的?” 这也是倾月想知道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元晚晚讶异,显然无法理解她们怎么消息滞后那么严重。 “我该知道什么?”蓝素玉着急地催促:“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这事整个修真界内闹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你们早知道呢。” 元晚晚神神秘秘地招招手,示意她们凑近脑袋,小声道:“听闻啊,北地极都,出现了魔族踪迹。” “魔族!”蓝素玉倒吸口凉气,好悬没忍住惊叫出声。 “这消息是真是假?”倾月拧眉,若真出现了魔族踪影,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 明天入v,会努力多更新的,本章留言有红包雨掉落,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