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们啥时候放下屠刀》 第 1 章 年关将至,京都首当热闹繁华,丞相府却遭萧条的寒风钻了空子。 今年下雪时候颇少,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试图用惨白埋没其他节气总五光十色的千鲤湖……暂未得逞! 只听‘咚’一声,是落水砸碎湖面薄冰层的声音。 丞相府奴仆众多于桥上来往,分明听见是有人落水,却匆匆略过。 桥下挣扎溅起了水花,不以为然的丫鬟们面色如常,而有些良心未泯的极少数,则试图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心里默念四字箴言:“我是瞎子!” 此乃相府下人们之间言传身教的生存法则! 多管闲事的落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前人血泪性命的总结由不得你不信邪! 再说,谁愿意为个小傻子惹麻烦? 小傻子俞佟佟平日里逢人便笑,嫩白的小脸蛋光滑圆溜,却被冬日寒风无情冻出了两团天然腮红,显得可怜。 如今下半身落入冰水之中,她顿时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被冻成了冰棍。夹了棉的软毛披风暂时漂浮在湖面上,很快便会在吸满水后沉往湖中。 她赶在这之前脱了披风和袄子,小小的身影不似看起来那般脆弱,如千鲤湖中一条成精的小鱼般灵活游往岸边。 最后慢慢爬上岸,被冻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乌青小嘴中深深叹出一口热气:“哎!” 自从穿越到这个怪里怪气的丞相府,都已经是第二次‘不小心’落水啦。 哎?刚刚好像有人推她?! 不过等自己爬上来,那人早已经跑远了。 反正掉进湖里喊‘救命’没有用,上次都已经试过啦。 幸好,俞佟佟小盆友是‘小太阳国际幼儿园’天才少儿游泳培训班的一号种子选手! 要不是穿越耽误报名,她现在本该是一名合格的一年级上册小学生啦。 上岸后冷得缩成一团的俞佟佟看起来更小了,小到被相府下人们继续统一忽略。暖炉子掉在木桥上还有余温,她赶紧捡起来捂在怀里。 哒哒哒,跑回去找娘亲! 俞佟佟这具身体如今是相府庶出的六小姐,她的娘亲被称作六姨娘,柳氏。 一想到柳氏,小奶音不知不觉便哼起了歌:“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虽然原主记忆告诉她那是娘亲,母女俩相依为命,但她始终忍不住有些害怕对方。 从她们住在南院便可知,相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这不刚进院子,俞佟佟就听到她娘亲又在骂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一个个心里怎么想的,自己人老珠黄嫉妒我年轻貌美,想把我赶出相府?呸,再作八百年春梦去吧!” “有本事老妖婆就整死我,否则老娘早晚有一天能翻身,到时再得相爷宠爱垂青。哼,没理让黑心烂肺的贱人得逞!呸!咳~忒!” 柳氏的确有沉鱼落雁之姿,可惜一张口便让人幻灭。 俞佟佟小盆友进门的时候,一口新鲜的白痰恰好落到她面前。 小脚高高地抬起,又屏息绷住,差点就踩下去了。 俞佟佟提着脚昂头,只见她娘亲一身翠绿色缕金百花小袄,颈间系着明晃晃的珍珠扣。头上戴不起金簪,银簪是用从府里偷出去卖的一小段沉香换了银子买来的。 镶宝石的百蝶穿花银簪,‘万宝斋’最新款! 这府里日子越是难熬,她就偏要打扮得光彩照人。 柳氏一眼瞥见了女儿,瞬间凝眉:“佟儿,怎么弄成这样?” “我……不小心……掉进水里面……” 奶声奶气地解释,俞佟佟声量越来越小,缩着脖子埋头,最怕看她娘亲这时候的表情。 果然柳氏一听就炸:“大冬天你跑到湖边去玩什么水?仔细黑了心的老熊瞎子在你背后一推,咕一下沉水里叫你爬都……” 柳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是吓唬孩子的话却回转而来惊着了自己,后怕地深吸口气。 她向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相府其他夫人都还嫌不够,随之联想到今日不是意外,定是有人要害她们母女。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落水,是不是被人推的?” 俞佟佟摇头,她没看见。 看见也没用,又不能找谁去告状。 柳氏也不说抱着孩子哄哄,反而翘着兰花指戳她头顶:“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知道,小蠢货!” 小蠢货俞佟佟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珠子外顿时蒙了一层水光,娘亲总是骂人,嘤…… 虽然俞佟佟年纪小,但穿来已经一个多月,不妨碍她弄清楚了目前的处境。 娘亲不得宠,也不得人心,在这里她们总是受欺负。 府里的姨娘们都爱抱团结党,却唯独不跟六姨娘往来,看不上她。 而柳氏本就身份卑微,在外她倒是忍气吞声,回到院子里面只会跟自己人横,拿丫鬟跟孩子出气。 俞佟佟听她娘亲埋怨过很多次,怪她为甚不是个男娃? 这个问题,应该问她吗? 反正柳氏自顾自说,要当初生的是个儿子,她绝对能在子嗣不兴的相府耀武扬威,哪会儿被人这么欺负? 还是乳娘看不下去,心疼地将六小姐抱起来。 俞佟佟顺势往翠青怀里偷偷藏了眼泪,紧紧抱着乳娘胳膊,作刚出生的小猫崽子状汲取温暖。 支着耳朵听她娘亲骂得更起劲儿了:“好些个贱人,掰空了心思想尽使些阴毒手段!我是相爷接进府的,看我不顺眼有本事找相爷说理去呀,联合起来欺负个不到六岁的小崽子算什么本事?你们这些活吞蝎子尾的下作东西,她娘的!有本事就冲着老娘来啊!” 翠青在屋里多燃上两盆炭火,替六小姐将身上的湿衣脱下来,又拿出棉被厚厚裹紧了光溜溜白生生的糯米团子。 小崽子冷得将脑袋都缩进被子里,等回暖再探出来。 翠青看孩子可怜,给她塞了一块枣泥糕:“六小姐,出去大半天饿坏了吧?” 俞佟佟咬下半块糕点就恢复了活力,在床上滚来滚去,活像个下了锅的元宵:“嗷呜~” 见柳氏骂骂咧咧回屋,她下意识就将脑袋又缩回被子里。 闷声念叨:“妖怪,快放了我爷爷!” 柳氏:“?” “快放了我爷爷!“ “再胡说八道,我把小嘴给你缝起来!” “……” 柳氏这一作势更像蛇精了,俞佟佟把脑袋缩回被子里再也不敢冒头。 还不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吃睡不如意,显得柳氏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更加瘦削。眉眼如画,肤白如雪,她又经常掐腰骂人。 柳氏原是官妓出身,浑然天成就一股媚态,粗鄙艳词也是张口就来,她实在不像一个和蔼慈爱的母亲。 比起对孩子的上心程度,她甚至不如翠青这么个乳娘。 想到大冬天六小姐掉进湖里不知该有多难受,翠青抹着眼泪去煮了碗姜汤。 “六小姐,快来把这个给喝了,别伤寒了才好!” 俞佟佟裹着绣花小被子坐在床边,伸长了脖子去喝翠青碗里的姜汤。 咕咚咕咚,姜味浓郁,喝进去时像有针尖刺着喉咙,不好喝! 但她坚持喝了大半碗,不然生病了,很难让娘亲找大夫。 见六小姐这么乖,翠青眼里含泪更是包不住,她抹了抹眼角把俞佟佟抱进怀里轻轻拍着。 “六小姐,那湖里可深了,水冷的刺骨,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自己游上来哒。” 俞佟佟很骄傲的样子,翠青却不信。 六小姐天生不足,才二十多斤,比常见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看着更小些。她就这么一点,怎么可能靠自己从湖里游上来? 府里的千鲤湖可邪门哩,往日就算是丫鬟奴仆们落水大概率都是捞不起来的。 * 午膳时候,乳娘将六小姐抱到桌前。 俞佟佟闻了闻自己面前那道菜,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阿切~” 柳氏看她多半是伤寒了,黑着脸:“谁让你自己跑出去的,嗯?是不是又去找那个残废了?” “娘亲,你不可以这样说我的好朋友。” 俞佟佟很认真地纠正柳氏,在背后骂人是不礼貌的。 她的好朋友俞莲,相府三小姐,是俞佟佟的三姐姐也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朋友?世上哪有真正的朋友?醒醒吧小傻子,五姨娘那贱婢和她的残废女儿给你灌迷魂汤,你以为她们真喜欢你?她们是想害你!” 柳氏戳着女儿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说不定你今天落水,就是她推的。” “不是!“ “就是!” “不是!” “娘说是就是,你给我住嘴!她们害得咱母女多惨啊,你还不跟娘一条心,是想气死亲娘吗?臭小崽子!” 又来了!每日饭前都要进行的口头上战术动员环节! 不管俞佟佟听不听得懂,她都被迫要听柳氏展开讲讲相府里的人心叵测。 总之结论就是要喜欢娘亲,要照顾娘亲,要帮娘亲讨爹爹的欢心,唯有如此她们才能活下去。 柳氏认为府里除自己以外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跟贱人,让孩子不许跟任何人打交道。 俞佟佟仍试图为自己的好朋友辩驳,但她插不进去话,只能小嘴张得浑圆干着急。 说完到最后,柳氏直接使出杀手锏:“罚你不许吃饭!” 俞佟佟小盆友瞬间没了气焰,原本支起的脑袋无力搁在八仙桌上。 好讨厌在这里呀! 爹爹不疼娘不爱,她只是一棵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白菜! 眼巴巴看柳氏尖起手指将桌上菜肴分别夹一点进莲纹青花小碗中,接着,俞佟佟就见她娘亲取下头上银簪,用簪尾竖在碗中挨个点戳。 不一会儿,就发现其中两道菜让簪子尾端变黑了。 柳氏毫不意外,她像是应对惯了般将那两道菜挑出来。 准备倒掉,但想想又住了手:“听说八姨娘前几日小产,正是需要补一补的时候。要不把这碗鸽蛋汤给她送去?瞧这鸽子蛋小巧剔透,多像她落的胎儿啊。” “姨娘……“翠青欲言又止。 柳氏瞪她一眼,翠青便不敢说了。 “我这可是提醒她注意养身子呢,现在整个相府除了我还有谁搭理她?” 柳氏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那贱人自从有了身孕,不是仗着肚子里那坨肉很得意吗?活该她那坨肉掉了,没福气的东西! 这道鸽蛋汤不是为了毒死她,因为知道她肯定不会喝,但触景生情难免心情抑郁。 柳氏自己也是女人,她清楚在这寒天腊月里小产之后定十分虚弱,要是伤心惊惧过度更是容易落下病根,最好病到以后再也怀不上身子。 其险恶用心之毒,让去送汤的丫鬟瑟瑟发抖。 那道鸽蛋汤是桌上唯一的荤腥,刨除两道不能吃的,面前也就剩碗米粥,和一道姜汁白菜了。 柳氏没胃口吃饭,而是给自己倒了杯刚从炉上取下的热酒,顺便推开俯在自己膝上卖乖讨好的女儿。 “娘亲,不吃饭喝酒,肚子痛。”俞佟佟担心地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 柳氏却不领情:“去,一边玩去!” “可是有怪怪的味道。” 俞佟佟捂着鼻子这样说,却被柳氏瞪了一眼。 柳氏脸上已有醉意,以为她还提前几天那事,黑了脸:“你个小孩子家哪儿学的神神叨叨,再胡说八道我当心我拿块炭燎你嘴巴。” “…… ”好凶! 烧刀子是她娘亲家乡的酒,一入口如同利刃割喉。激得弱不禁风的五脏六腑随之一颤,但至少身上暖了些许。 又是两碗酒下肚,柳氏彻底醉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把自己卖入青楼的老父亲。 粗短油黑的手里掂着两串铜钱,恬不知耻扬着丝瓜皮似的老脸,狠了心将她往老鸨子怀里推。任凭自己如何哭闹挣扎,他却只惦记去隔壁赌坊翻身。 她开始自言自语:“那老不死向来运气贼差,应该早被人打死扔茅坑,坟头都长蛆了吧?” 柳氏是贱籍,她原连个正经姓名都没有,在青楼时倒是有个花名叫莺儿。 柳莺儿想起她第一次遇到相爷的场面,自己是如何凭着过人美貌脱颖而出的。 她一朝有孕被接进相府,以为从此该过上好日子了。 谁知天不遂人愿,竟生个傻子……如今就算不傻了,但到底是个女儿。 俞佟佟小小的身影围着八仙桌绕来绕去,趁没人注意,她踮起脚尖偷偷用手指去沾了沾那道姜汁白菜,沾完放嘴里。 没品出个味道来,小崽子心虚极了。 再抬眼去看她娘亲,却见娘亲脸色发白,张嘴像是就像要骂人。 可话没说出,柳氏口中竟喷出一口黑血。 “姨娘!……这是怎么了?“ 柳氏嘴唇颤抖着张开,依旧是一言发不出,只感觉肚中肠子都绞到了一起,虚弱地指了指女儿的方向。 到最后一刻她还在郁闷: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见乳娘和丫鬟小姐姐们全都朝柳氏围过去,众人都是神色骇然。 俞佟佟挠挠脑袋,她从比自己半身高的木凳上跳下来。 试图去拉跌坐在地的柳氏起来,才发现她娘亲的手都已经僵了。 第 2 章 六姨娘死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总归该让相爷知道,让他来处理后事。 相府的后院很大,共有一位大夫人七位姨娘,还有美貌舞姬无数,但相爷却很少驾临。 他住在前院,除了上朝外出,更多的时间是待在书房处理事务或接待客人。 他太忙了。忙什么呢? 大概就是今年朝廷从国库拨给南方水患四州赈灾的一千万两黄金可以趁机盘剥一半。 又或者哪些忠臣上赶着找死收集俞党罪证企图上书弹劾,需要被杀人灭口,总之坏事是干不完的。 当然,乳娘不会告诉俞佟佟这些。小孩什么都不懂,一旦漏了嘴惹相爷不快,到时杀身祸可是落在她们这些下人身上。 奶娘只说相爷事务繁忙,往日里无暇顾及到她们母女,可心里对六小姐还是喜欢的。 其实不然,相府里仅剩这几个还活着的孩子,或多或少身体都有缺陷,当爹的怎么可能喜欢? 六小姐虽然天资不足,生下来呆呆傻傻不够机敏,但自上个月一次发烧之后便好了。 翠青教俞佟佟在相爷面前多多表现,听闻二公子跟三小姐像这个年纪都会吟诗了。 背诗嘛? 俞佟佟小朋友拍着胸脯表示:“我会三百首哦。” “如此便最好了。” “爹爹一直很忙吗?”俞佟佟搓着手问。 南院的炭火并不能管够,早在月前孩子稚嫩的手背上就起了红腥腥一片冻疮,痒。 “对呀,所以一会儿见到相爷六小姐你要让他对你有个好印象。” “哦,知道了。” 讨大人喜欢,她是专业的。 其实,俞佟佟并不是个正常现代家庭的小孩。 穿越那天,她本来是要被养父母送回孤儿院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对夫妻后来又生了个孩子。 他们领养俞佟佟的初衷就是想要个女儿,后来生了属于自己的,又担心养女会分掉该属于亲生的那份宠爱。 对于穿越这件事,若是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遇上恐怕第一反应会哭闹恐惧,引起相府众人的疑心。 但是俞佟佟已经小大人似的开始考虑得失,起码在这里她有了亲生父母,是个堂堂正正有身份的孩子了。 即使在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个爹爹半点印象都无,可见俞相至少了三四年都没来看过她们母女。 一定……一定是因为爹爹太忙了! 为了给爹爹的漠不关心找理由,从此在俞佟佟的想象中,先入为主给她当丞相的爹埋下了一个终日埋头苦干的劳模形象。 小孩子目光的着落处总是跟成人不同,同样是耽误在南院,柳氏整日里都是埋怨怒骂。 可在小小俞佟佟的眼里,却是觉得这里好大好漂亮,她每天疯跑玩闹都跑不到头。 赚钱养家好辛苦的,为了给她们住这样大的房子,当爹爹真不容易! 然而此刻小崽子并不知道,南院不过是寒酸的下人居所。她爹爹的财富跟这相府的阔气程度,要远远超乎她想象。 后来相爷真来了,俞佟佟躲在乳娘身后,透过重重人影,一双懵懂好奇的黑眼珠子从缝隙打量她在这个世界的爹爹。 小崽子曾经听到过别人私下谈论,说爹爹是大奸臣,无恶不作,凡有血性的百姓都唾骂他。 可这么好看的爹爹怎么可能是坏人? 俞相本人,的确长得与戏台上脸谱化的奸佞小人完全相反,只见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口鼻无一不端正,下朝后换回便服甚至颇具几分魏晋风流雅士之气。 他有一双深邃睿智的凤眼,即使快到不惑之年,依然炯炯有神,甚至必要时能摄人心魄。 相府里的奴婢们都是苦命出身,在这儿做工也做得终日惶惶难安,指不定私下心里将俞相翻来覆去骂过多少遍,遇上受了委屈那天还得将其祖宗八代都翻出来株连。 但若是面对面,就不考虑阎王桌上抓供果的后果,单单看这张脸也没人舍得吐口水,可见他长得有多俊! 甚至民间还有一个流传的秘闻,说俞相如何贪赃枉法先皇心里都有数,却仍一意孤行保他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分明就是有猫腻。 许多编排先皇的禁书野史中,甚至还调理清晰地举列二人之间私情的种种迹象,谱出一段让百姓唾骂不耻,臭不要脸的千古绝恋。 柳氏生前没什么爱好,她除了爱打扮,也就爱收集些猎奇的话本子,尤其是以她家相爷为蓝本的。 为此还曾毫无自知之明地在心里视先皇为敌,将自己不得相爷宠爱的原因都归咎在一个年过七十早已归西的糟老头子身上。 翠青跟着听了一些,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看相爷的眼神颇为古怪。 其实不怪她们心里犯嘀咕,俞相对自己收进府里的女人一视同仁,不管是美貌姬妾还是身份高贵的大夫人都情绪淡淡,去她们房里的次数一律寡得很平均。 如今柳氏死了,他过来看时眼中带着打量逡巡,甚至可能都记不起这个女人是谁。 柳氏中毒之前日日都想着怎么才能重获宠爱,生儿子的秘方收集一堆奈何没机会施展,她应该无论如何想不到再次相见到相爷时,自己已然变成一具尸体了。 即使如此,俞中天的目光也没在她身上逗留多长,看清了便收回,吩咐下人道:“准备安葬吧!她若有家人,就送一笔银两去娘家安抚。” 看来相爷是真不记得了,柳氏是他从青楼带出来的,哪里还有娘家? 而且柳莺儿嘴角还有黑血,这么明显是被毒死的,俞相也没打算要追究。 眼看着相爷随便交代两句就算事处理后事了,翠青赶紧将俞佟佟往他面前一推。 “六小姐,这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嘴角沾着桂花糖渍的小姑娘被揪出来,眼眶红红。 虽然柳氏生前对她不算和蔼,但孩子天生悲悯,俞佟佟还是为以后再也见不到骂人骂得很难听的娘亲掉了几颗金豆子。 她歪头看着面前高大的中年男子,有些害羞地后退两步,嘴里怯生生软糯糯地蹦出两个字:“爹爹!” 俞中天垂眸看着她,跟方才打量柳氏的目光如出一辙,显然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翠青机灵,跪在俞相面前将午膳时分发生的事一一交代了。哪怕相爷并不关心柳氏如何会中毒,甚至连凶手也不追查,那么六小姐被人恶意推进千鲤湖呢?孩子可是他亲生的! 可闻言,俞中天脸上神色始终未变。 冷血!无情!没有软肋,是一个奸臣的基本素养。 “相爷,六小姐她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却已学会了背诵许多诗词。还常常在姨娘面前念叨想见您,下了苦功为背诗给您听呢。” 说着,翠青赶紧哄俞佟佟:“六小姐,你一直想念的爹爹就在面前,背个拿手好诗给全天下你最喜欢的爹爹听好不好呀?” 翠青这话谄媚到让人起鸡皮疙瘩了,她自己也知道。 但六姨娘死了,六小姐只有跟在相爷身边才有一线平安长大的生机,她拼尽全力也要为小主人谋一条活路。 俞佟佟事先收了乳娘三块桂花糖的好处,答应配合,于是便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儿!” “床前明月哐……” 一连背诵五首,俞相才终于拿正眼看她。 俞佟佟认为自己表现得还不错,昂着小脑袋,眼巴巴等夸奖呢。 在收养她的家庭,妹妹随便做点什么都值得父母重视,自己就没那个待遇了。 养父母说因为她大些,其实俞佟佟心里知道才不是呢。 是因为血缘关系! 她只是被收养的孩子,养父母不会发自内心为她骄傲的。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面前这个可是自己的亲爹爹。 然而,亲爹开口了:“今年几岁了?” 真是亲生的嘛?爹爹居然不知道她几岁? 俞佟佟小朋友受到暴击,心里小小有了一点情绪。 但随后自己说服自己,爹爹太忙了。 原谅他! 小姑娘将手背在身后,默默数手指:“一,呃,三,四,五……” 她跟这具身体本来是一样大的,只不过原主在上个月发烧没能挺过来。 一个小孩子突然经历时空错乱,倒是对时间观念也不太清晰了。 偷偷确认过后,才奶音大声回话:“我五岁半!” “嗯。” 俞中天想起来了,府中是有这么个小傻……小女儿! 俞相饶有兴致:“我问你,刚才那些诗是谁教你背的?” 闻言,俞佟佟扭头看了眼翠青。 乳娘教她的说法,就说观音菩萨教的。 为了让相爷高看六小姐一眼,能得神明庇佑恢复神智的孩子值得培养。 俞中天往翠青方向撇去眸光,心头了然。 他蹲下身,尽量让面前这个小不点能直视他深不见底的凤眼,暗暗施压:“我换个问题,是谁胆敢教唆你在我面前耍花腔,你们想要什么好处?别试图说谎,否则我可要罚你!” 近距离地面对面,让俞佟佟才注意到她爹爹眉心有一道红印,是拇指与食指合作常年揉捏而来。 那红印便是俞中天面相凶恶的来源,为官二十载的戾气都存在此处了。在此地只要轻轻一戳,封印破除,定能释放出一头吃人不吐骨的猛兽。 她爹这眼神的犀利程度,若是旁人见了恐怕吓得尿裤。 而俞佟佟却不怕:“什什么是耍花腔?” 不害怕的终极秘诀,在于听不懂! 不过要问她想要什么,她倒是能答得上来:“我想要跟着爹爹!” 娘亲不在了,她只有爹爹了,爹爹会照顾她。 俞佟佟十分想要得到俞相的喜爱跟认可,即使顶着可怕的目光她也要上前一步,支着小鼻子用劲去嗅,几乎都要拱到爹爹身上了。 “你闻什么呢?” 确认俞相身上没有怪味,俞佟佟更加放心凑近他,抬眸笑得可爱又谄媚:“爹爹身上好香,嘻嘻。” 见她嬉皮笑脸,俞中天反而皱眉:“看到你娘的下场了?” 俞佟佟歪头,天真地问:“爹爹,娘亲明天会睁开眼睛吗?” 俞中天冷哼,一点没有成人自觉嘲笑她的天真。 “人已经死了,这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她将被埋在地下发烂发臭,浑身长满蛆虫。等虫子蚂蚁将她的肉啃食尽,便化为丑陋的白骨。你若是想她,半夜听到敲门声那一定是她从土里爬出来,拿头骨撞你的门呢。” 俞相此人果然如民间传言那般,恶劣至极。 当着刚死去娘亲的孩子面讲鬼故事,是他的恶趣味。 别说孩子,就是在场下人也被他的故事内容与口气吓得打了个寒噤,但不敢怒也不敢言。 俞佟佟果然吓到了,害怕地抱着胳膊,小嘴抿成‘一’字。 抬眼,居然看见她爹爹的笑。 为什么? 吓唬小孩子就让他这么得意呀? 人心阴暗,一见灿烂纯真的东西便想摧毁,俞中天的多年老毛病了。 恶趣味得逞,他满意地一挑眉。 说完又像是对这个傻女儿失去了兴致,起身甩手便走。 俞佟佟见状,忙迈着小短腿跟在她爹爹身后。 ※※※※※※※※※※※※※※※※※※※※ 她爹:“柳氏大字不识,南院除了下人还是下人,谁教你背的诗?” 俞佟佟:“《唐诗三百首》” 第 3 章 其实,俞佟佟有个小秘密。 自打第一次落水之后,她总闻到奇怪的味道。 词汇量匮乏的小崽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臭! 发觉自己有这个能力是在几天前,她记得有个丫鬟小姐姐惹娘亲生气,被柳氏狠狠责打了一通,后来就再不见了。 柳氏逢人解释,自己准那丫鬟回家探亲。 可俞佟佟却闻到,她娘亲身上从此多了一股臭味。 将此事告诉娘亲,柳氏不信,却脸色发白…… 至于结果,俞佟佟被娘亲提溜着后脖颈骂得跟只小鹌鹑一样,那几天见了她娘都绕道走。 她没说出口的是,如今乳娘身上也散发着这种味道。 是在她娘亲中毒身亡之后有的…… * 一路从南院出来,俞佟佟都悄悄跟在俞相身后。 当然,这个‘悄悄’是她自以为的。 俞中天目不斜视,只稍微加快步伐,他背后的小短腿只有跑起来才能跟得上,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扑进雪地里。 “呸呸!” 俞佟佟吐出一口鞋底子味儿的碎雪,扶着磕疼的膝盖‘嘤嘤’,抬眼看她爹爹居然压根当听不见,甚至已经越走越远了。急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拍身上的雪花继续跟。 小姑娘头上戴着圆风帽,帽子两侧竖起一对小耳朵,边缘镶饰着灰毛,走在雪地里远远看去活像只刚破了壳的灰头鸟,一路连摔带爬扑腾着挥不起来的小肉翅跟大鸟屁股后头跑,然而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俞相只顾走回前院,对背后一切动静充耳不闻。 府内管家王滚禀告:“相爷,西南四州刚送上紧急密函!” 俞中天略一点头,进了书房紧闭房门,这是任谁来也不能打扰的意思。 于是一刻钟后,姗姗来迟的俞佟佟站在书房门口跟管家大眼瞪小眼。 “这不是六小姐吗?哎哟,瞧这天寒地冻的把您小脸都给冻成寿桃了,赶紧到暖阁去先暖暖。” 在相府里装瞎,那是低等下人的生存法则。 而王滚是个笑面菩萨,他能做上管家位置,靠的就是这套二十年如一日对谁都谄媚殷勤的面上功夫。 即使他心里清楚,相爷并不待见六小姐。 要把话说准确一点,应该是相府里如今这些公子小姐都不得相爷待见,倒不是针对哪一个。 二少爷体弱多病,相爷见了他就生气。三小姐生母卑微,自己也不争气,几年前相府遭遇刺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人那么狠心肠,居然对一个娃娃下手,砍了三小姐一只手,从此落了残疾。 至于这六小姐嘛……本就是一夜风流的孽债。 那些青楼女子从小被灌些乱七八糟的药汤,身子早就不中用了。果然生下来的孩子是个痴的,相爷能接她们进府已经算仁至义尽,偏偏柳氏也是个蠢笨的货色。 如今柳氏死了,这结局王管家早有预见。相府后院看似一片平静,实则暗涛汹涌,连他平日里见了几位夫人,都禁不住心底里发毛。 这回究竟是谁对柳氏下的毒,相爷不追究,那就是不关任何人的事。 至于让王滚犯嘀咕的,是相爷对六小姐的态度。 自从六小姐出生,外面那些多嘴的百姓都在暗地里笑话相爷。 说起俞相来便是他作恶多端报应在了子孙缘上,后一辈都是些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歪瓜裂枣,儿女不是残废就是傻子。 王滚心里想法尽管恶毒,但对着六小姐的笑容却称得上是十分和蔼。 这六小姐虽然不得相爷喜爱,但唇红齿白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是个妙人儿,将来造化谁说的准呢? 王管家半俯下身子,脸上挂笑试图跟六小姐示好。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俞佟佟却立刻捂紧了小鼻子,被他熏得往后退两步。 王滚的笑僵在嘴上,眼中莫名。 俞佟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动作不礼貌。 她放下手但仍觉得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只好咬牙屏住呼吸,安慰说:“叔叔,你不臭!” 王管家:“……” 如此明目张胆地掩耳盗铃么? 这倒让王管家有些绷不住,低头闻闻自己的领口与腋下,是不臭啊! 俞佟佟小脸涨得通红,却装作自己没什么事的样子。 可关键她腮帮子都鼓得像河豚了,谁看不出来是在憋气? 王管家脸上差点挂不住,心头越发莫名。 他轻咳一声找回方才殷勤的情绪,目光关切落在俞佟佟的手背上:“哟六小姐这是摔跤了吗?把嫩手都给摔破一层皮,啧啧,真可人儿怜!照顾你的下人也太不当心了,我这得去教训教训她们。” 俞佟佟闻言赶紧揪着管家的袖子,解释道:“我自己摔的,别骂奶娘好不好?叔叔?” “六小姐,小的是下人,哪儿当得起你一声叔叔啊!行,你说不骂我就不骂了!” 王管家对相府后院门儿清,他知道六姨娘死了,六小姐现在身边连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这处境可不妙。 不过看她口齿伶俐,如今倒不像个傻的了。 不由得揣测起相爷的心思,为何相爷要一路领六小姐来? 至少在相爷没表态之前,王管家暂时不敢慢怠了六小姐。 他给俞佟佟手里塞个暖炉,把人领到暖阁去生了上好的银炭,又还吩咐厨房端上来金黄可口的炸奶糕。 忙里忙外一通,王滚道:“六小姐,你且先在这暖和地吃着,我去吩咐人在这院里给你收拾个房间住下。” “我可以跟爹爹住在一起吗?”俞佟佟一手抓一块炸奶糕吃得两颊圆鼓鼓。 “那不行,相爷的卧房跟书房就是我们都不能随便进的。那里守卫森严,你可别私下乱跑,守卫手里的刀剑有时不长眼。“王管家口气严重道。 “哦。”乖巧点头。 “六小姐,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知道了,谢谢叔叔。” 多亏面前这个叔叔,俞佟佟才能待在暖和的房间,吃上好吃的,她卖乖地对着王管家甜甜一笑,眼睛呈漂亮的月牙状。 王滚眼底却存着一抹隐秘晦暗,态度更加殷勤: “六小姐,你就叫我王管家吧。” 王管家出去走远之后,俞佟佟才敢张嘴大口大口吸着气,差点憋坏了自己。 在她看来,这位管家叔叔真是古怪,明明十分和蔼可亲,身上却有一股好刺鼻好臭的味道。 简直像……像挂了一百只臭鱼在身上! * 这天晚上,俞佟佟睡着后,做了个噩梦,她梦见白天见过的爹爹。 很奇怪,她爹背上背着一个画了圈圈的木牌牌! 俞相一身囚衣跪在菜市口,发须凌乱形销骨立。周遭围着许多百姓高声叫骂,正往他身上砸臭鸡蛋和烂菜叶。 在爹爹背后还跪着好多人,都是相府里面俞佟佟见过的熟面孔。 他们每个人背着画圈圈的木牌,整齐排列人数众多,都低垂着头仿佛田边被压弯的麦子般毫无生气,任人宰割。 不知谁说了句‘时辰已到’,监斩牌轻轻落下发出催命的脆响,背后穿着红色马褂的刽子手喷出一口烈酒祭刀,随即如砍萝卜般将人头一颗颗砍下。 人头滚落,惨叫声此起彼伏,却盖不过百姓们齐声叫好,高呼万岁。 “天佑大梁!奸相伏诛!” “狗官狗官,死有余辜!” …… 俞佟佟被吓醒了! 这种大规模砍头的场面,对一个五岁孩子来说过于残忍。 醒后从床上坐起来,她哇哇大哭。 王管家嘴上说得好听,给她安排了住的却是最偏僻的房间,没有侍女在夜里守着照顾。 因此俞佟佟醒来之后见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自己一个,便想着要去找爹爹。 然而她刚跳下床,这时就突然听到敲门声。 “咚咚……咚咚……” 小崽子脑子一翁,记起了她爹白天讲的鬼故事,想象中门外是一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正用头骨敲她的门。 吓得她又重新爬回床上,连小脚都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敲门声仍在继续。 若外面是人,这时候就该开口了。 可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麻木的敲击声。 “咚咚……咚……” 第 4 章 第四章 午夜时分,俞相已经起身梳洗准备早朝。 换上绯色绣双鹤补服的俞中天披星戴月打开房门,就见门外守卫行为诡异地在院中围成了一个圈。 往那圈中间望去,再放低视线,蹲着一个小朋友。 俞中天一句‘砍了’几乎本能快冲出口,可细看,那不是他女儿么? 生生咽了回去! 上半夜俞佟佟做了噩梦,又被鬼敲门吓一跳,来找爹爹想跟他睡。 可是在门口被守卫拦住了,她进不去,又不肯走。 守卫是用来防刺客的,第一次面临如此情况。他们摸不准相爷的脾气,又看六小姐独自坐在院中若是伤寒了担待不起,便自发组成一个圈,替六小姐遮挡寒风。 见眼前门开了,俞佟佟立刻拍拍自己带来的小被子,软声问:“爹爹,我可不可以……” “不行!” 俞佟佟眼巴巴望着他,因为瞳仁大,即使夜里小崽子的目光也晶亮,小短手张开,明明满眼都写着‘爹爹抱抱我吧,嗷嗷嗷’。 可俞相径直走过,视若无睹,就丢下这么句。 * 天一亮,俞佟佟被带去了八姨娘的院子。 大夫人分配的,让她以后跟八姨娘住。 八姨娘刚失去孩子,而俞佟佟死了母亲,正好让他们互相安慰。 其实真相是,相爷不管,后院几个姨娘夫人谁都不想要她。 俞佟佟就像个小包袱一样,被拎去了八姨娘楚氏的院子。 自从八姨娘流产之后一直在休养,成天躺在床上下不来。 听说大夫人下令,要把六小姐养在她这儿,她倒也没推辞。 不过等把王管家等人都打发走了,她立刻露出了可怕的嘴脸。 有多可怕呢?大概就是她对俞佟佟笑一下,小崽子吓得倒退三步。 就……很像许多著名童话故事里的后妈! 八姨娘听起来,跟俞佟佟的生母六姨娘差距不太大。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按进府的时间算六姨娘要早几年,但是若论起在相府中的地位,住在南院的柳氏是全相府最底层的。 尤其是上个月八姨娘有了身孕,她时常故意挺着肚子到南院来耀武扬威,给柳氏脸色看。 后来又意外落胎,柳氏也没少冷嘲热讽。 两个人你来我往,总之连五岁多的俞佟佟都知道,她们有仇! 大夫人把没了娘的小孩子送去给八姨娘,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啊! 后妈八姨娘拿眼睛狠狠剐了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眼,眼底既有厌恶又有嫉恨。 她吩咐道:“我这儿比不上大夫人那儿的富贵,多的房间没有,就把六小姐安排睡在柴房吧。让她跟最低等的丫鬟同吃同住……对了,还得早起干活,五岁也不小了,我可不养闲人。” 五岁不小吗?俞佟佟可被大夫人嫌弃太小,才一脚踢过来的。 不过对小孩年纪的划分判断从来只看大人需要,没有个统一标准。 反正八姨娘跟六姨娘不和,只是找个借口整柳氏的女儿而已。 一个没了娘又不受相爷看重的小屁孩,落她手里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死了都没人关心,八姨娘连表面的慈爱都懒得演。 眼看着要被送去柴房,小崽子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异议。 “那个……” “嗯?” “我不想住柴房。” 其他方面俞佟佟都没有异议,但她不愿意一个人睡。 “我想有人陪着睡……姨娘,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八姨娘:“???” 你谁呀?跟我很熟吗? 不要以为你用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还奶声奶气,就能毫无自知之明。 还想跟我睡?可笑,你怎么不说你想跟相爷睡? 她发现这还真是柳莺儿的种,母女俩一样的异想天开。 八姨娘自从流产之后心情抑郁,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呢。 柳氏曾送来一碗鸽子蛋汤奚落自己,八姨娘是准备将她女儿搓圆揉扁的,怎么可能答应。 当即就严词拒绝:“不行!本姨娘自从落胎后身体便不好,免得将病气过给你。” “我不怕生病的,但是我怕……怕……” “你怕什么?” 小崽子搅着手,有些紧张兮兮地说道:“怕我娘亲……” 闻言,八姨娘笑了,她丝毫不顾及小孩子的情绪:“你娘不是死了吗?” “她会来找我的……昨天晚上就来了!” 俞佟佟说着见八姨娘和别人都不信,便拿小手在木凳上扣了扣,模仿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她会像这样来敲门……昨天半夜就来了……真的!” 八姨娘本来带着看笑话的心思看她,结果愣是被小崽子弄出来的声音,给吓得背脊发毛。 “行了!人死了也就死了,哪儿还会敲门呀?别在这儿危言耸听!” “是真的!爹爹也这么说,他说我娘亲夜里能爬起来。” “怎么可能?我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然而—— 不信鬼神之说的八姨娘在这天夜里,居然睡不着。 她一身冷汗,叫来了自己的婢女:“春儿,你去看看谁在外面?” “姨娘,外面没人呐。” “是吗?我怎么看见有个像柳莺儿的身影?她来找我了,就站在那儿!” 八姨娘楚氏神神叨叨地指着自己房门口,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姨娘,柳氏已经死了,不可能来的,您别怕!” “可是……” 八姨娘欲言又止,她让春儿离自己近一点,小声道,“可是柳氏她是被毒死的,人都说怨魂索命,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来找我?” “不会的姨娘,连相爷都不查究竟,那柳氏能知道她自己是被谁毒死的吗?就算怨魂索命,她也找不着咱们。这府里看不惯她的人可多了,又不止咱们下手,你别担心。” 春儿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 八姨娘被稍稍安慰了一点,但是她接下来一段时间,仍然睡不安稳。 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厄运连连。 就从她接手了柳莺儿的孩子开始,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真是让人不信有怨魂报复都不行。 当然,那是后话! 另一边的柴房里,俞佟佟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在八姨娘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她自己也挺怕的,柴房里又黑又冷,还有小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崽子怕自己睡着了会被小耗子咬耳朵,偷偷拉开柴房的门,小小的身影钻了出去。 她记得,爹爹这个时候该出门啦! 第 5 章 又是要上早朝的一天! 俞相打开房门,居然见他院子里的守卫又行为诡异地围成了个圈。 往那圈中心望去,是蹲在地上的俞佟佟。 “爹爹早!爹爹,辛苦了!” 小崽子抬高了胳膊跟他打招呼,今天倒是没再问没大没小的话,也没黏糊糊地贴上来。 她只是跟在俞中天后头,默默把他送出前院那道门。 俞相原本踏出去的脚,突然一顿,他回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睡不着,想爹爹。” 这话听着,夹杂了那么一丝心酸。 孩子的目光中透着小心翼翼的打探,声音软软,眼神也软软的。 小小一团,显得可怜兮兮。 “我只是……我想看看爹爹,如果惹爹爹生气了。佟佟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其实这是孤儿院里那些孩子,正常的心路历程。 只不过五岁多已经开始有羞耻观念和自尊心了,很少有人能克服这些将自己的心理活动明明白白说出来。 古人讲究含蓄内敛,俞相不禁多看了他这个米团子样的小女儿一眼。 “你不怕我?” “不怕,我喜欢爹爹。“ “哼,假意!“ “……”这你也能听得出来? 好吧,俞佟佟小盆友默默咽了口唾沫。 她原本是很期待这个世界的爹爹,但是昨天爹爹没理她,又把她送走,就不喜欢了。 可经历去见过后妈一样的八姨娘之后,俞佟佟觉得她们好可怕。 比较起来,还是爹爹好一点。 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一咬牙一跺脚,坚持观点:“不骗人,就是喜欢爹爹!” 她一般不骗人的,除非……除非柴房太黑了,太冷了! 真的不想睡柴房。 爹爹,看看女儿吧,不要让我被小耗子咬耳朵。 小崽子的心声,俞相大概是听不见了。 他忙着上朝。 * 一大清早,八姨娘的棠梨院就炸开了锅。 “你们不长眼睛的啊?一个小孩子而已,居然都看不住?!” “到底有没有见她是什么跑出去的?” 这是徐妈妈在教训下人。 所有人都被叫来问话,却没一人能说得清,六小姐究竟去哪儿了? 只有乖乖站着,挨徐妈妈骂的份儿。 这位徐妈妈嘴是出了名的毒,为人尖酸阴狠,下人们都怕了她。 也正因为如此,八姨娘才会把折磨柳氏那个女儿的任务交给她。 八姨娘都交代好了,既然如今人已经被送到了这院子里,就说明相爷跟大夫人都没上心。只管往狠了整,留口气就行。 反正那么大点孩子什么也不懂,受了委屈她都不知道说的。 就算整死了也没什么,这相府里死的孩子还少吗?死的姨娘都堆成山了。 说得好听点是六小姐,说难听点就是个没娘的孤儿,连她们这些下人都不如呢。 昨天晚上徐妈妈可是日思夜想,憋了一肚子的坏主意跃跃欲试,早上一起来她就打了盆冰水气势汹汹去柴房。 本想着借口责怪那小崽子偷懒,直接把水泼她身上。 可谁知道去了柴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到了用早膳的时候,八姨娘作为主子先用膳,然后才轮到下人。 昨天姨娘已经吩咐过了,六小姐就跟最低等的下人同吃同住,喝的是别人剩下的清汤白米粥。 不过,徐妈妈嫌这还不够。 她特意去后门那儿,把看门狗大福的狗碗拿了来。盛上半碗剩下的稀饭,就摆在小厨房灶台上,等六小姐回来了亲眼看着她吃。 这时,俞佟佟已经从爹爹的前院偷溜回来了,正被婢女领着往厨房走。 正好有相府下边的农家人,从后门运泔水出去。 说是泔水,但其实他们倒出去的食物比人家正经吃的饭还好。 八姨娘在相府根本不算特别受宠的,连她的饮食都非寻常人能比。 可想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比人与猪之间更大。 “慢着!” 闻言,负责管这事的还以为怎么了。却见徐妈妈抽了一双竹筷子,放在那桶即将被拉走的泔水里面搅了搅,随即挥挥手:“这下走吧。” “徐妈妈?” “少管闲事!” 等把泔水车拉走之后,俞佟佟也被带来了。 “六小姐,你可是让奴婢好找啊!” 虽然口口声声称六小姐跟奴婢,但是徐妈妈口气里无尊卑,全是怨怪。 小孩对情绪的感受总是很敏锐,这个徐妈妈,可怕! “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到处乱跑吗?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睡不着,太冷了。” 徐妈妈才不听她的控诉,把筷子往那半碗米粥上一放,递给小崽子:“给你留的早膳都冷了,快将就吃吧。” “小六!”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俞佟佟回头,就看见一个藕粉色的身影:“三姐姐!” 她的好朋友来了! 小崽子高兴得原地要跳起来。 俞莲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大冬天额下居然浸出了汗。 “三小姐,你怎么到我们棠梨院来了?”徐妈妈很是吃惊。 “我来找小六,给她送吃的。” 三小姐跟六小姐,虽然血缘上算是姐妹,但大户人家不是一母同胞生的都隔着肚皮。何况相府在大夫人的把持下,每个院子都跟不是同一个姓那样,生疏得很,姨娘们又斗得凶。 徐妈妈实在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说得上话。 不止认识,她们俩还关系特别好。 俞莲把自己一路提着的绢子打开,里面是五色糕点。 为了让糕点冷得满一点,她是一路放怀里飞奔的。 如今献宝似的全塞给俞佟佟:“妹妹,快吃吧。” 小崽子还真是饿了,她看了看徐妈妈递给自己那隐隐有馊味的半碗粥,又看看三姐递过来香喷喷热乎乎的糕点,果断选择了糕点。 拿在手上软糯的糕点咬一口是酥香的,甜得俞佟佟见牙不见眼,嘴里包着口齿不清地感叹:“好好吃……” “好吃对吧?我就知你会喜欢,所以专门留给你的。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俞莲看着她吃也开心,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其实将目光落在这个清秀小姑娘的右手就能发现,风一吹她的袖子就朝上扬起,袖口那里是空荡荡的。 不过即使缺一只手,也并不耽误她拿出手帕替吃得满脸都是的小馋猫清理残渣。 俞莲比俞佟佟要大上五岁,她已经快满十岁了。 个子高了俞佟佟一头的她,觉得自己作为姐姐,有照顾妹妹的责任。 不过六姨娘还在世的时候,并不愿意她跟小六往来。 而俞莲自己的娘亲,也这么说。 但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们在彼此眼里是亲人跟朋友,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三小姐,你送完了糕点就快回去吧。”徐妈妈忍不住出言打断这姐姐妹妹的温馨氛围,她道,“六小姐还有她的事呢。” “可是,我想跟六妹妹玩。” “那不行,她得干活。” “六妹妹还这么小,她怎么能干活呀?你们想让她做什么?” “三小姐,我们姨娘院子里的事你还是别多问吧。五姨娘知道你来这儿了么?快回去吧,让她省点心。” 徐妈妈对上三小姐,依然态度敷衍。 这三小姐的生母五姨娘,不过就是个洗脚婢女而已,身份低微。 而他们八姨娘的父亲,那可是嘉州司马。 五姨娘虽然背后有大夫人撑腰,但是她为人软弱,加上三小姐断手之后成了废人,相爷从不过问,因此在相府里谁都能踩她们一脚。 让徐妈妈这一通训,俞莲只好垂着头:“哦,我知道了,我很快回去。” “那奴婢就不送三小姐了。” 在俞莲被赶走之后,徐妈妈直接打掉了俞佟佟手上的糕点。 她凶神恶煞道:“还吃什么吃?不用干活啊?” 小崽子嘴里叼着最后一块糕点,呆愣片刻后她连忙捂着嘴,拼命咀嚼。 生怕再晚一点,徐妈妈要把自己嘴里的那块也掏出去。 徐妈妈还真有这个打算,不过见她一股脑塞进嘴里,捂得跟个仓鼠一样也就作罢了。 趁着俞佟佟把嘴里东西嚼完的功夫,徐妈妈进厨房拿了一个木盆出来。 “六小姐,你年纪小我心疼你,也就不让你干重活。你今天上午便把这盆酱菜和好吧。” 说着,徐妈妈往切好的酱菜上面铺了一层盐。 还好心示范给她看:“看懂没有?就是这样,一定要把里面的盐和匀称。” 俞佟佟乖乖蹲在旁边,观察她是怎么做的。 和酱菜好像真的很简单,即便五岁的小孩子看上一遍也能会了。 而且,还挺好玩的。 小崽子自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露出莲藕似的小粉臂。 然而等她把小手放在盆里搅了两下,却后知后觉地叫出声:“疼!好疼呀徐妈妈!呼呼……” 能不疼吗?徐妈妈让她和酱菜,可不是什么发善心。 而是见六小姐手上有冻疮开裂的口子,还特意往里面多洒了盐。 她摆明了欺负人:“别偷懒,这酱菜我们姨娘中午要吃的。一会儿我回过头来,你就得给我做好咯!” 徐妈妈警告完,就去吩咐下人们做事了。 “呼!呼!”俞佟佟在她走之后,还在拼命吹着手上的口子。 疼得挤出了眼泪,她拿手抹一把,结果不小心盐又沾上了鼻头破皮那一块。 这下酸爽…… 俞佟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应该要忍的。 但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实在忍不住哇嗷呜…… 咬牙片刻,眼看着就要哇哇倒地哭着打滚。 “小六,你怎么了?” “三姐,嘤……疼! 俞莲看那个徐妈妈挺凶的,就这么走了不放心,所以偷偷折回来。 一回来就见俞佟佟眼泪汪汪,红着眼睛直搓手,越搓越疼。 “哎呀,你手上的伤口沾了盐当然会疼。别怕,三姐帮你洗掉!” 俞莲把手帕浸湿后,一点点替俞佟佟擦脸擦手。 帮她吹吹,还安慰她:“不哭小六,擦干净就不疼了。” 或许是因为俞莲声音温柔,明明还是疼的,小崽子也被安抚下来。 坚强地吸了吸鼻涕,乖乖靠着她。 “我就知道那个徐妈妈不安好心,你娘亲不在了,八姨娘肯定会欺负你的。小六,我求过娘亲把你接到我们院子里住,但是我娘不同意,她很怕大夫人。” “三姐姐,我不疼了。” “那你怪我吗?” “不怪。” 她怎么能让好朋友为难呢? 可是俞莲心里依然过意不去,她说过要保护妹妹的,可是却不能做到。 看见妹妹被欺负,心里内疚自责不已:“那佟儿你歇着,我帮你和酱菜吧。” “徐妈妈会回来的。” “不怕,她不知道。” 俞莲用嘴卷起袖子,就把手伸进酱菜里。 她只有一只手,所以动作慢。 俞佟佟盯着自己被腌红的小手,再左看右看,突然目光注意到碗上的筷子,立刻一亮。 她把筷子拿起来:“三姐,我想到了,我可以用这个。” “小六真聪明!” 于是俞佟佟拿筷子,她三姐则用手,两个孩子齐心协力和着酱菜,同时流着口水。 “小六,你觉不觉得这个酱菜好香呀!八姨娘是嘉州人,她们老家据说有祖传的腌菜秘方。” 闻言,俞佟佟拿筷子夹起一根酱菜,放在鼻尖闻了闻。 “坏掉了。”小崽子如此说。 “啊?是吗?” “有馊馊的味道。” 俞莲没闻出来。 不过既然小六这样说,她就把口水收回去了。 第 6 章 等徐妈妈再来,一大盆酱菜已经和好,俞莲也躲起来了。 徐妈妈目光扫了一眼木盆里的酱菜,口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是你弄的?都弄好了?” “是呀。”小崽子点头,把手背在身后。 见挑不出什么错,徐妈妈又道:“姨娘昨晚没睡好,今早起来便身体发寒,你去替她盯着火煎药吧。” “哦。” 俞佟佟没有任何异议,乖乖蹲在熬药的小炉子面前,就按徐妈妈说的盯着火。 她伸出小手,凑近炉子前面烤了又烤,好暖和哦。 徐妈妈就看不得她这么惬意,搬出一罐豆子来道:“算了,你别看火,去那边挑豆子吧,把红豆子跟绿的分开。” 闻言,小崽子又站起来,任劳任怨去挑豆子。 徐妈妈坐回熬药的炉子前面,一边烤火一边想,八姨娘可是吩咐要她好好折磨六小姐的。 但现在看来,这孩子适应得倒是挺快,没哭没闹的。 这让她怎么交差? 不行,她得再想想办法。 看着眼前咕噜直冒气的药罐,徐妈妈心生一计。 往常柳氏仗着生得貌美,没少惹姨娘生气,这六小姐又跟柳氏生得有五分像,姨娘见了她就不舒服。 这么稚嫩的一张小脸,若是浇上滚水,下半辈子一定好看! “六小姐,药煎好了,你去拿个碗来给我盛。” “哦。” 俞佟佟放下手中的一把豆子,哒哒哒跑过来递了个碗。 徐妈妈一看就怒了:“什么破碗?这么脏。” “不脏,我洗过。” “那也不行,八姨娘身骄肉贵,这碗……”不就是后门狗子用过的,又被她拿来羞辱人的那个。 怎么可能用来给八姨娘盛药? 徐妈妈可不会嫌自己命太长了。 然而此刻她还不知道,午膳时候自己给八姨娘盛上去那碗酱菜,是小崽子拿泔水里搅和过的筷子绊的。 当然,俞佟佟自己也不知情。 她只是闻出有点馊,但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酱菜味咸浓香,别说闻,一般人可能连吃都吃不出来沾了泔水有啥差别? “算了,吩咐你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徐妈妈起身自己去拿碗的功夫,俞佟佟还在观察自己手上的青花小瓷,不明白有哪点不好了? “小六!” “哎?” 俞莲其实一直躲在水缸后面,她招手把俞佟佟叫过去。 提醒她道:“那个徐妈妈看到你手里的碗时,神情有些古怪。我看你以后别吃他们给的东西,我每天给你带糕点,这样放心一点。” 听说,六姨娘就是被人给毒死的,在饮食上小心一点没有毛病。 俞佟佟想到她娘亲去世那天的场景,点点头。 如果说她在相府有唯一能信任依靠的人,那一定是三姐姐,不是爹爹。 徐妈妈从小厨房出来,发现了俞莲:“三小姐,你怎么还没走?” “徐妈妈,你就让我陪陪小六吧。她年纪太小了不会干活,我替她干!” “那可不行!三小姐,你这是存心让我难做。”徐妈妈一副不能容情的模样。 有了外人在,她怎么能放开手脚整这个小崽子? “六小姐,你把药给八姨娘送去吧。” “我我我在挑豆子。”俞佟佟低着头。 “豆子可以放着一会儿再挑,你把这个送去。” 徐妈妈绕过了三小姐,故意把滚烫的汤药往六小姐面前凑。 俞莲发现了这一点,警惕地盯着她。 “六小姐,快!这药得趁热送,冷了便失去药效。” 说话间,徐妈妈已经快走到俞佟佟面前。 她端碗只碰着碗沿,任汤药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对准俞佟佟的脸蛋顺势泼下来。 “小心!” 俞莲反应过来不对劲,想扑过去将佟儿拉开,但慢了两步。 不过她慢了也不要紧,因为徐妈妈不小心踩了地上散落的豆子。她还没来得及彻底靠近六小姐,就先身体失衡摔了一跤,一碗药汤全浇她自己手上了。 “啊啊啊!”杀猪般的声音响起。 俞佟佟听得背脊发毛,宛如浑身炸毛的小猫,瞬间跳开三步远。 徐妈妈叫声十分惨烈,因为她中气十足,嗓门可以把整个棠梨院都震得抖了三抖。 闻声好多附近的下人都围了过来,俞佟佟跟俞莲两个却呆呆站在原地。 那碗药烫得徐妈妈满地打滚,一会儿工夫她的手就变得很像是卤好的猪脚。 俞莲后怕地拍拍妹妹:“还好,没有伤到你。” 俞佟佟表示附议:“对呀。” 徐妈妈:“你们……你们故意害我,我要去告诉八姨娘。” “没有没有!”俞佟佟跟她据理力争,“是你自己踩中豆子滑到的,我们没有害你。” “要不是你把豆子打翻了,我能摔倒吗?不过是让你捡个豆子而已,六小姐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故意来报复我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哦?我我我……根本没那么想过。” “你跟我到八姨娘面前去说!” 徐妈妈在这院子里掌管下人多年了,还从未丢过这样大的人。 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面前出丑,她怎么跟姨娘交代? 顿时气急败坏,她爬起来,就要上前去揪俞佟佟的耳朵。 俞佟佟捂着耳朵往俞莲身后躲,俞莲护着她:“徐妈妈,你自己没端稳汤药也就罢了。若是怕八姨娘怪罪,不如抓紧熬一副新的,别在这里胡乱怪人。” “三小姐,平日里你躲在五姨娘身后可让人看不出,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伶牙俐齿的。” 徐妈妈冷笑一声,先让人打水给她烫出的水泡冲一冲。 注意到摆放在水井旁还未来得及清洗的筷子,徐妈妈捡起来一看,上面沾着秘制酱菜的酱料,同时又很像她放进泔水桶里搅过的那个。 “别告诉我,那酱菜就是你们用它搅和的?” 徐妈妈将筷子放在鼻尖,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有股泔水味儿。 顿时她又找到了发难的理由:“好哇六小姐,你居然往姨娘的酱菜里拌泔水?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我这就要去告诉姨娘,看来我们棠梨院是照顾不了你了。” 徐妈妈不愧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虽然两个小姑娘听得一脸懵,什么泔水?什么歹毒? 但不妨碍她们真的有被吓到。 俞佟佟害怕的是,自己是不是又要没地方住啦? 而俞莲则担心,八姨娘会怎么对付六妹? 她毕竟年岁长些,跟在五姨娘身边也见识过不少手段。 虽然无法理解为何都是一家人却如此水火不容,但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有多可怕。 她娘有大夫人撑腰,尚且在相府如履薄冰。 何况佟儿这样的小可怜呢? 落在八姨娘,还有徐妈妈这样的泼妇手里,那不就是任人宰割的命? 第 7 章 等徐妈妈的手退烧了,她肯定会去跟八姨娘告状。 俞佟佟拉着她三姐的手,两个小盆友嘀嘀咕咕。 “怎么办呀小六,八姨娘一定会狠狠惩罚你的。”俞莲替她着急。 “可是,我没有做错事情呀。” “小六,其实八姨娘跟这些人就是故意欺负你,他们不管你有没有错。” 跟小妹妹说这些,实在是太残酷了。 不过俞佟佟的接受能力好像比她三姐想象中强,并没有多难过,她只稍稍苦恼。 这时候,俞莲很义气地主动站出来:“不管徐妈妈要怎样告状,你就说是我吧!” “那怎么可以?” “没关系的。” 俞莲给俞佟佟简单讲了一下局势,在这个相府里,俞莲的娘亲五姨娘曾是大夫人的婢女,他们是一个阵营的。而八姨娘跟七姨娘还有二姨娘走得比较近。 柳姨娘属于落单,谁都能踩一脚,谁都能欺负。 不过八姨娘想踩五姨娘,也得看看大夫人的面子,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最近偷偷听过戏的俞莲,新学来这句话。 她没念过书,并不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什么不对劲儿。 俞佟佟倒是敏锐捕捉到了:“狗狗可爱,为什么打狗狗?” “那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会儿你只管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就行。我保护你!” 这一刻,俞佟佟觉得她三姐的形象突然变得好高大呀。 “好,谢谢你!” 小孩子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她只知道三姐姐对她最好了。 就这样,徐妈妈告到了八姨娘那里。 不过八姨娘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俞佟佟算账,而是先去吐了一阵。 她本来小产过后胃口不好,好不容易爱吃点酱菜,结果吃完才告诉她那是用沾了泔水的筷子搅和的……月子中又吐又拉,堪称地狱了。 但是这事吧,还真不好处理。 因为中间隔了个三小姐。 就像俞莲分析地那样,八姨娘刚刚失去孩子,她并不想跟五姨娘还有大夫人为敌。 那能怎么办呢? 关键,这姐妹俩还在八姨娘面前上演了一出深情戏。 “都是我做的,跟妹妹没有关系。” “呜呜,不要骂姐姐。” “小六我没事,姐姐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姐姐,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姐妹。” 八姨娘:“……” 这两人是自己搭了台戏?魔怔了? 明明受害的是她,哦对了,还有被烫成猪手的徐妈妈。 “都给我闭嘴!”八姨娘揉着太阳穴叫停了戏。 她本来精神就不好,这两天身体就更差了,听不得小孩子吵闹。 “三小姐,此事我不与你追究了。” “那小六呢?” “既然你都说一己承担,那就不关她事,我自然也不会追究她。” 才怪! 等你走了我才找她算账,八姨娘磨着牙恨恨地想。 可等把三小姐给打发走,俞佟佟也悄悄溜了。 她大概是嗅到了隐藏的危险气息,躲出去避避风头。 蹑手蹑脚走到后门处,手里还捧着个碗。 相府后院养了一条看门狗,名字叫大福。 大福长得比俞佟佟躺下来还要长,虽然是土狗,但是眼神锐利毛发光泽无杂色,长得十分威风。 “听说是你的,诺,我把这个还你。” 小崽子把碗给它递过去。 见狗没有动,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对不起占了你的碗,我把晚饭请你吃,可以跟我做好朋友吗?” 那碗里,盛着她晚上分到的半碗粥。 狗子嗅了嗅,勉强伸出长舌,尝了一口粥。 这算是同意了? 毕竟这条狗平常是王管家在喂,人家平日里吃顿顿吃大骨头肉包子,吃得比下人好多了。 能喝口米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 没想到俞佟佟还得寸进尺,目光瞄准它后头用棉被铺的狗窝。 “我们是好朋友了,那可以晚上住一起吗?” 狗:“?” 于是,第二天就有了这样一番景象。 俞相突然要见六小姐,找遍棠梨院找不着人。 最后,居然在狗窝发现她! 至于相爷为什么要见六小姐,这还得从头一日下午说起。 下午—— 俞相的轿子返回府中,管家拿着手中一本册子迎上去。 巴掌大的小金册展开六尺来长,全数记录着今日送来府上的礼单。 “户部尚书赵园送来犀角十六只,象牙五十对,通臂黑猿两只。” “工部员外郎崔贞,南海珊瑚树一株,玛瑙珠百余串,及沉香、乳香、金银香等数十种名贵香料两担。” …… 俞相略听了一些,便摆摆手:“你看着将金银器物都收入库房。” 这些还只是今一日的礼单,没遇上逢年过节。 有时送礼的人太多,也是一种苦恼,相府库房里的珍奇异宝已经堆积如山。 “相爷,这里还有从安国寺住持手里送来的两封信,送信的小和尚叮嘱一定由您亲启。” 俞中天伸手接过信,快步进了书房。 连日来他受噩梦困扰,他梦见俞家被抄家灭族了,自己被拉到菜市场去砍头。 俞相做事谨慎,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但那个梦十分完整真实,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屠刀落在脖子上那种冰凉冷厉的痛感,就像是某种预示将来的征兆。 心头不安,于是便想到找人解一解这个古怪的梦。 寻常术士若是得知他梦中情形凶险,又涉及抄家灭族,恐怕不敢据实相告,唯恐惹上杀身祸。 于是,俞相便想到了找安国寺住持解梦。 那老和尚跟他有过节,不过他是如今大梁朝最有威望的得道高僧。 唯有他解的内容,俞中天能信一二。 刚到房中,俞相迫不及待撕开信封,展信只见四个大字:“在劫难逃!” 岂有此理……这老和尚居然明目张胆咒他? 俞中天脸色积郁,等拆开第二封信见其内容,眸光微微一动。 “若得福星天降,逢凶化吉!“ 看来这安国寺住持也怕死,担心前一封信惹怒俞相,又在后一封信里找补。 这是说他那个梦中凶兆,也不是不能化解的意思? 可,哪儿来的什么天降福星? ※※※※※※※※※※※※※※※※※※※※ 震惊,男子在朝中只手遮天,归来竟发现亲生女儿住狗窝?!!!hhhhhh 第 8 章 收到那两封信后,俞相就测了测相府众人的八字,未发现特别之处。 唯有一个人的八字,没有详情。 小六当初就不是在相府出生的,俞相将六姨娘跟孩子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清楚问过生辰八字。 如今柳氏已死,再想问却是找不着了。 恰好他听说那孩子去棠梨院没多久就闹出了事,便想着把人叫过来。 结果他自己后来出府一趟,暂时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等他回来,手上多了一份书画大师张道乾的画作。 俞相有个爱好,他喜欢收集名画欣赏题字。然而不提诗不提词,他提到此已阅。 原本价值千金的画作,让他提上便一文不值了。 将这价值连城的画作展开,正待欣赏。 然而,紫檀木书案底下突然响动了一声。 俞相低头,便可见一只粉色小鞋。 俞佟佟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圈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脸上洋溢着玩躲猫猫的兴奋。 她这个视角所见都是爹爹的腿,见俞相始终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悄悄松口气。 随即快速伸出小手,将自己掉的鞋子捡回来。 自以为藏得可好了! 外头传来吵嚷,王滚闻声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慌慌张张回来,站在书房门外禀报:“相爷,是冯太师求见。” “那老不死的来了?就说我不在!” “下人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说相爷您尚未回府。可冯太师不信,他在门口叫嚣着让您出去见他,甚至还高声叫骂。” “哦?”俞中天眉尾一挑,“他骂些什么?” “这……”王管家不敢说,额头汗全冒出来了。 迂腐文官们一向自诩君子圣人,脏字过耳便要吾日三省,再骂能难听到哪儿去? 不必俞中天去过多猜测,那骂声已经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朵:“狗官误国!俞氏奸贼!” 冯太师不顾阻拦直接闯入了相府,破锣嗓子被咳嗽声与喘息声裹挟,果然措辞不痛不痒。 引人不适程度,甚至不及那老头喉中一大口不上不下的浓痰。 俞中天站在书房门口,见冯太师手里高举着虎头拐杖,正跟拦他的守卫对峙:“胆敢对本太师无理,你们可担待得起?” 冯太师已年过八十,头发胡须全白,走路一步一喘,听说他能活到如今全靠源源不断的千年人参吊命,身子佝偻看着几乎折了一半,整个人如同被风朽了的老枯木,一碰就能碎成末,谁担待得起? 这也是相府守卫众多,却拦不住他的原因。 老家伙是先皇的老师,朝中上下不论谁都得给他颜面。 冯太师便是仗着这一点,站在院中就指着俞中天鼻子大骂:“俞贼,你既在府内,为何躲着不见老夫?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怕了!皇上宣我入宫都得对我行站礼赐座,十步外相迎,难道你俞中天竟比皇上还高贵吗?” 俞相手中端着白釉兰花茶盏,并未将冯太师的话听进耳朵里,反而神情悠闲:“哟,太师今日怎么这样大的火气?来人,泡一盏雪顶含翠给冯太师消火。” “不必了!”冯太师冷哼一声,“大家说你素来阴毒,你府上的茶我不敢喝,你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何?” 事实上,俞相这两日来心情不畅,早起上朝又有起床气,于是便拿了两个礼部的官员开刀,害得人家被打入天牢。 这两人正是冯太师的得意门生,他来是为要个说法。 可偏偏俞中天装傻:“我哪儿知道太师是为何而来?这些不知死活的守卫误解本相命令,居然敢拦着太师,真是活腻了!若不是靠太师你勇闯相府,我恐怕见不着您,还被蒙在鼓里呢。” 冯太师简直要被他这副死不认账的口气噎死,心里想着分明就是你躲着不肯见客,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呢? 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老头先梗着脖子咳嗽一气:“咳咳……” 总算,把喉咙中那口痰给咳出来了。 “你……”冯太师用手指着俞相。 半天,没想出词来贴切形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看他满不在乎,冯太师自觉纠缠这个问题无趣,还是得自己引入正题:“听闻今日早朝,俞相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贾彬与夏谦两位大人打入了天牢。这些年来你蛊惑圣上,打压了多少于社稷有功之臣。” “俞相,你可知外边百姓是如何骂你的?你当真要做那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有罪之臣么?” 冯太师口气越说越重,俞中天眉眼间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对方口中所提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反问:“我听皇上旨意办事,何罪之有?百姓愚昧,不懂得体贴朝廷辛苦,总有口舌爱生是非之人,怎么太师您一把年纪了竟还听信那些胡言诽语?若这么说,我还听某些刁民诟病过您老脖子都入土的人,上月竟娶一豆蔻少女入府作二十八房姨娘,属实无耻呢。还不是入耳就过?” “你……你你!谁说的?” 冯太师一张老脸瞬间都涨红了,他手指着俞相禁不住剧烈颤抖,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俞相把持朝政,死在他手下的言官御史无数,从无在嘴上吃过亏。 而冯太师虽是三朝元老,却因年迈多病久未上过朝堂,皇上待他礼遇有加,朝臣们平日更是极尽阿谀攀附。他门下三千桃李,享尽尊荣,何曾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侮辱之言? 老头子脖子一梗,脑门上青筋横跳,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 幸好,他来前曾先见之明含了片人参。 …… 趁着爹爹出去了,书案底下那个小小身影探头探脑钻出来。 俞佟佟垫着脚尖,走着猫步又移到门后边去躲着。 正好听见冯太师撂下狠话:“俞中天,我知道如今朝中人人怕你,但是老夫不怕。” “老夫为大梁效忠近六十载,若是眼睁睁看着像你这种奸吝小人祸乱朝纲,有何面目下去见先帝?老夫即刻就去面圣,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参你一本,提醒陛下切勿再轻信你这个小人,为我大梁江山百姓做件好事!” 冯太师打算着亲自来相府能要到个说法。 谁知俞中天竟一点面子不给他,既如此,那大家都翻脸不认人吧。 冯太师认为凭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让一般人都忌惮三分。 可是他算错了,俞中天可不是一般人。 居然要拿面圣威胁,他还能放冯太师走吗?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 见老头转身要走,俞相一个眼神,却让守卫拦住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 “太师不请自来,若是就让您这么离开了,只会让外人误以为我这相府是想来就来想走便可走的地儿!” 冯太师从俞中天口中听出一丝危险意味,警惕地瞪他:“你你敢对我动手,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个嘛……我当然有,不过有的人无。” 俞相想到了个阴损的主意。 他回首:“小六,出来吧!” 书房门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觑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眨巴眨巴。 俞佟佟蹲着不出声,直到俞相亲自进去把门后的小人儿给揪出来。 “爹爹,你看不见我。”小崽子捂紧了脸,仿佛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 说实话,要不是她这小小身板辨识度太高,早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让抓起来当刺客发落了。 上朝的时候急着出门,俞相还有话没说完。 其实回想起来,这孩子既然体贴窝心,不如就试试她真心还是假意。 “小六,你不是体谅爹辛苦吗?爹每日都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耗尽心血,到头来却被人污蔑。你说,这有天理吗?” 俞佟佟从指缝中露出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歪着头,听俞相脸不红气不喘说着颠倒黑白的话。 大概,是在朝堂上没少指鹿为马积累的勇气吧。 只见他指着院中的老人,告状道:“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坏东西,他不问青红皂白闯进来骂你的爹。” 俞佟佟咬着手指,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真的嘛? 不要以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就好糊弄。 别人骂爹爹了吗?可能骂了,但小崽子没听出来。 爹爹骂老爷爷了吗?骂了!骂得可狠了! 不信转头看,冯太师已经气得开始打摆子。 第 9 章 “小六,你是不是该为爹出口气?” “好像是喔。” 面对这样的爹,她哪儿敢说不是? 看来这就是俞相说的目无王法之人! 其他官员不敢得罪冯太师,无非是怕这老头仗着跟皇上的那一层关系去告状。 又因他年老体弱,皇上肯定会出面主持公道,给冯家一个交代。 老头子也正好倚老卖老,谁沾上他都怕被碰瓷。 但俞佟佟才多点大?她若是冲撞了太师那只能算是个意外。 这算盘打得很精! 到时皇上问罪,俞相便把五岁半的小女儿推出来。 冯老头自诩德高望重,难不成他还能跟个孩子计较? 如此一招,还真只有俞中天这样的人才能想出来。 居然挑唆一个小孩子去打老人?不愧是他! 阴损至极!实在阴损至极! 连俞中天都控制不住对自己冒出这么个评价,当然同时心里很是得意。 这一勾唇,恰好被俞佟佟给捕捉到了。 爹爹笑起来……有亿点点恐怖! 小小年纪的俞佟佟还不懂什么阴谋阳谋,但孩子的本能就让她意识到有坑。 可见爹爹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呢,她到底应不应该听话? 不可以不听话,也不可以太听话,但是至少要表明自家人的立场! 虽然不清楚俞相把她拎出来挡在前头的目的,但小大人俞佟佟居然自己总结出了一套挺有道理的生存之道。 她硬着头皮将小手一叉腰,半天才憋出一句:“坏爷爷……下次来我们家,要记得敲门哟。” 她只说这老爷爷闯进来的事,没说他骂人。 那是因为爹爹也骂人了,他们不占理。 小崽子的逻辑,缜密着呢。 俞相却不满地挑起眉,问她:“就这样?” “他已经知道错啦。”俞佟佟本性善良,替冯太师解释。 “不,他不知道。” “知道的,老爷爷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那是不好意思吗?分明是被气红的! 冯太师活到这么大岁数,可以说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侍卫在身后如同对待犯人一样架着他,还让一个黄口小儿来造次。 直接气得大吼:“俞中天,你竟敢如此无礼!本太师一定要禀明皇上,治你的罪!” “看吧,他果然不知错,还威胁咱们。” 俞相继续对女儿往歪路上引导:“要不你想个办法让他闭嘴?” 俞佟佟的小腿肚开始打颤,俞相向她递来一把匕首。 这是昨日礼单上的礼物之一,匕首刀柄上面镶嵌着漂亮的红宝石,一圈共十颗,价值连城。 别只看外头装饰得漂亮,实际上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用这个,你去帮爹报仇。” 俞中天拿出这么危险的东西,俞佟佟慌张地摆着小手,不敢接。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听吗?” 俞相的口气一下就变得严重了,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当然,听话的也不见得多喜欢。 不过敢不听他的话,下场一定很惨! 俞佟佟长得可爱,又嘴甜,不像另外两个大的见了爹都恨不得地盾。 小崽子甚至有点体贴,会跟爹爹说辛苦了…… 俞相半辈子没听过这种话! 所以才给这个小女儿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机会,一般人求还求不来呢。 今日是恰好她在,才让俞相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既然是父女,干坏事当然得一起。 就这样,俞佟佟被强塞了一把匕首。 手那么小,她一只手都握不住,只能两只手捧着。 “拿好,别割着自己,咱相府的刀子只能冲外人去!” 俞相在她肩膀提一把,小身子挺起来! 于是俞佟佟被她爹强行鼓动着,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央。 为了配合她的高度,侍卫直接压着冯太师跪倒在地。 俞佟佟觉得,这个老爷爷实在太可怜了。 他几乎趴在地上,脸跟脖子都涨得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特别像一只癞蛤/蟆。 唔,这样形容虽然贴切,但是好像不太礼貌。 看他咳得辛苦,俞佟佟特别想给他拍拍背。 在此之前,她可是时常扶老人过马路的好孩子呀。 现在却被大人教唆拿刀子伤害别人,小崽子不知所措中。 她小腿肚跟手指都在发抖,自然是拿不稳刀。 ‘咣‘一声,匕首掉到了地上。 “佟儿!” 俞佟佟回头看一眼她爹爹,忙捡起来。 被迫往前近了一步,哆哆嗦嗦,匕首又掉落到地上。 如此捡起来再掉,循环了三次。 俞佟佟苦着脸抱怨:“爹爹,小刀子好滑呀,它不让我拿起来。” 俞相:“……”你以为你的演技很好是吗? 其实俞中天在见小崽子第一眼,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孩子的心思挺重。 小小年纪,已经具备将来会长歪的天然条件了。 就比如俞佟佟心不甘情不愿被逼着走到冯太师面前,那拿不动刀的拙劣演技,比起她爹小时候不愿喂猪而打翻泔水的手法,可差远了。 同样是瘦瘦小小的身板,俞中天在这个年纪已经敢于趁祖父睡着,拿石头砸断他一条腿,又狠心偷了大伯家攒了十年给儿子去镇上念书考秀才的钱,连夜从家乡逃出来。 这段往事俞相不许任何人提,但他并不认为耻辱。 相反,若不是当初有这份魄力,他哪有如今这一切? 就是不知为何,他底下这些子女一个比一个不如,没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最可气的是,小六丢了锋利的匕首,她又担心没办法向爹爹交代。于是把手握成捏紧握成小拳头,绕到冯太师后面使劲儿捶了几下。 并且声称自己完成任务了:“爹爹,我帮你出气了!” 俞相:“?”别以为看不出来,她这是在给人捶背! 还顺便替冯老头把那口气顺了,咳得都不厉害了。 怎么?令人闻风丧胆的俞相府是开着当老年推拿馆的? 以为自己成功瞒天过海的俞佟佟快速往回跑,吱溜一下,没留意她又狠狠摔了一跤,脸朝地的那种。 “哇呜呜……” 这下摔得够狠,鼻子都擦秃噜皮了。 她本能要哭出声,但是抬眼去觑俞相的脸色又不太敢,眼巴巴望着他。 试探性地伸出小手,要牵! 不牵就不起来!不抱就撒娇打滚! 这又开始卖惨了? 站在台阶上的中年男人审视着笨手笨脚的戏精小崽子,眼中神色丝毫不为所动。 太稚嫩了! 心软,不够狠,难成大器。 虽然已在心中将这个小女儿贬得一无是处,但看着那小小一团趴在雪地里,宛如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糯米饭糕。 不拣,就真的粘地上起不来。 眼神是不为所动的,脚却不知不觉间移过去。 就在小崽子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她默默缩回小手,却感觉身体一轻,升到了空中。 是俞中天将她一把从地上薅起来,抖了抖她身上的雪碎泥土。 试图托在怀里,但又隔着点距离。 算是以一种极其不专业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她。 俞佟佟眼睛瞬间一亮:“!爹爹?” 爹爹抱她啦! 小崽子还没来得及兴奋,俞相就给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冯太师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啊!” 同时伴随着‘咯噔咯噔’…… 俞佟佟没听出来,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一只大手从上而下蒙住了她的眼。 只能听见她爹放狠话:“冯太师,今日之事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不吸取,下次再闯相府,我可不止让人折你一条腿这么简单。” 等遮天蔽日的大手移开,冯太师已经抱着腿疼晕过去。 小崽子一脸懵地抬起头来,就见他爹面不改色地吩咐王管家:“王滚,你去找顶轿子,亲自送冯太师回府。” “若是冯府的人问起太师腿伤,就说……府中小儿顽劣无状,冲撞了太师,过几日本相会亲自带着佟儿去太师府致歉的。” 闻言,王管家复杂地看了一眼六小姐,点头答是。 便立刻去准备轿子,扶起被侍卫折断一条腿的冯太师,送人回去了。 俞佟佟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啥?” 为什么好像有一口锅,远远砸过来扣到了她的小脑袋上? 第 10 章 俞佟佟刚睡醒起来,一双原本晶亮的大眼睛惺忪朦胧,就这样被拎到了俞相面前。 俞中天就坐在八姨娘的屋里,看得出来他是难得来一次了。八姨娘虽然躺在床上起不来,但头发梳得利落,头面戴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抹上了胭脂,看着精神十足,不像昨天拉吐一整天的样子。 相比之下,俞佟佟却像只刚被捡进家门的小流浪猫。浑身上下脏兮兮,她身上那件袄子穿了好几天,袖口的泥土刮了刮都能种盆花出来。 俞相看着她,嫌弃的心思溢于言表,尤其那头发…… “这不是冬日吗?你偷偷摸摸养鸟了?” 小崽子没听出爹爹揶揄,东张西望:“哪里有小鸟?” 俞相指了指她的头顶,有鸟窝在,还愁燕子不来? 八姨娘也没想到相爷突然会来,上次叫了这小丫头去,今一早又点名要见这小丫头。 最关键是,八姨娘事先不知道,俞佟佟没睡在柴房,今早被人发现的时候她还跟后门那个阿福混在一起。 她心头咯噔,忙解释道:“这六小姐也真是的,我说昨晚怎么一直找不见她呢,原来是自己跑到狗窝里面去睡了。那狗窝怎么能睡人呢?还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这个当姨娘的欺负她了。” 划重点,自己!她自己弄的! 八姨娘没想到她会去睡狗窝呀! 徐妈妈也说:“相爷,姨娘昨天晚上一直派人四处找六小姐,心里惦记着连觉都没有睡好。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是难带,不是爬树就是挖泥,姨娘身体不好却少不了操心,我们当下人的更是不敢管。” 徐妈妈又来倒打一耙了。 这主仆二人联合起来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其实,俞佟佟大多数时候听不懂文绉绉的话,更别提话里有话。 但她从大人的表情跟眼神也能感知到,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明明自己不喜欢爬树,也不挖泥。 但是她那张嘴哪有人家快呀?害! 俞佟佟被带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被塞上了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小崽子感觉十分新奇。 她仰着恢复白净的小圆脸,头发也终于整整齐齐在脑袋上梳成两个髻。光洁的额头下嵌着双好奇的大眼睛,就跟供奉在神像旁边的小仙童似的,漂亮得不像话。 不过在爹爹面前,小家伙有些怯生生,软绵绵问:“爹爹,我们去哪儿?” “太师府!” “?” “你前两日撞折了人冯太师一条腿,今天带你去赔罪。” 她什么时候撞过人?俞佟佟挠头。 哦,她想起来了,是那个老爷爷。 “怎么嘴撅得能挂油壶了?你自己犯了错,不该去赔罪吗?”俞相理直气壮。 已经自我代入熊孩子家长了。 但是讲道理,究竟谁犯的错啊? “我没有,是爹爹做的。” 小崽子表示不想背锅,并且小声抗议,“骗人不对!” “是吗?我听说,你自己在棠梨院犯了错,却推到你三姐头上?” 俞佟佟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爹爹怎么知道? 俞相只是不愿去理后院那些小事,并不代表有什么能逃过他的法眼。 小崽子脸‘砰‘地红了,她懵懵懂懂。 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干了跟爹爹一样的坏事,还被抓包。 “说不出话来了?现在还觉得自己委屈吗?” 她想了想,点头。 嗯,还是很委屈。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们是小孩。”忍不住小声辩解。 因为太弱小,所以有时会撒一点点小谎,那都是为了自保。 八姨娘欺负人,三姐姐是为了保护她,可爹爹不一样。 大人是大人,大人要负起责任! 打老人,欺负小孩……都不是好大人。” 不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小崽子在心里悄悄说。 “你认为自己尚且弱小,所以都得让着你?你三姐姐因为你被罚跪到半夜,一早就病了,你可知道?有心害人跟无心害人都是害人,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我……” 俞佟佟张着嘴要接着辩论,却突然卡壳。 听到三姐姐病了,后面的话就不进脑子了。 “我没有听懂,爹爹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难为她了,一个才五岁的小屁孩而已,居然跟俞相这样的诡辩好手论高低。 俞中天才不重复,话越说越绕明摆着就是欺负人,不想接着交流。 对付这样的傻孩子,只需用‘爹很高贵你不配’的目光压制就行了。 然而俞佟佟好像靠自己捋出了一点逻辑:“……我也不对。” 俞中天冷笑一声,正要用嘲讽宣告己方胜利,却听小崽子又接着道:“那我回去跟三姐姐道歉,爹爹是不是也要跟我道歉?” 俞相:“凭什么?” 道什么歉?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两个字。 “爹爹错啦,我也做错啦。” “你错了,爹没错!” “不对不对……“俞佟佟小手挥得很坚定,“做错事不能推到别人身上,我们都错了。不然爹爹,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俞相:“……” 这问题,还真问住了俞中天。 他刚刚都说了些啥? 其实小崽子的逻辑特别简单,她不是指责爹爹下令打伤冯太师却推到别人头上的行为不对吗?俞中天反过来抓着她昨天同样推卸责任的把柄。 小崽子认为自己是情有可原,但是俞相一定要证明大人小孩没有区别,错了就是错了。 俞佟佟反过来说,那我们都错了,一起道歉吧? 她爹就…… 就有一种俞相明明是想拖她下水,但自己却反过来被拖下水的感觉。 这算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五岁小屁孩的狡辩能力,居然比都察院那些窝囊御史强多了。 “咳!”俞中天轻咳一声,假装听不见。 他开始闭目养神,但小女儿却不消停。 “爹爹,三姐姐病了吗?难不难受呀?你请大夫了吗?” “生病自然会难受!不过你三姐废人一个,还请什么大夫?”俞相怀恨在心,故意吓唬她。 “要请大夫的!”俞佟佟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特别认真强调,“三姐姐对我可好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既然有诱使这世上蠢蛋都护着你的本事,就该好好运用,心安理得。” 爹爹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反正俞佟佟不管。 她晃着爹爹的手臂,只说一句:“爹爹,请大夫!” “爹爹请大夫!” “请!大!夫!” …… 只说一句,一句重复十遍。 俞相的拳头硬了,有把她裹一裹,从马车上丢下去的冲动。 果然乖巧懂事不过是表面,小孩子本就不可理喻,他少去后院少操心是对的。 否则像这样的熊孩子来上三个,可比朝堂费精费神,瞬间能让人老上几岁。 俞中天撩起了马车帘子,指着外头道:“看见那边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了吗?” 这生硬的转移话题手法…… 但小孩始终是小孩,俞佟佟果然还是被吸引看过去。 “想吃吗?” 小崽子点头:“嗯。” “去,买两串冰糖葫芦过来。”俞中天吩咐车夫。 闻言,车夫暂且停下马车去了。 冰糖葫芦外层糖衣红亮清透,酸甜可口,一向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零嘴。 俞佟佟眼巴巴望着,见车夫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回来,伸出小短手去接。 但被俞中天抢先一步,却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 “爹爹……” “谁说这是给你的?” 小崽子:“?” 难道你自己吃吗? 俞相仿佛能看透她心里想些什么,还真当着小崽子的面塞了一颗山楂进自己嘴里。 小崽子紧紧盯着,口水已经快流到下巴了。 这是俞相给她的惩罚,他最擅长攻心,边吃边砸吧嘴,这对一个馋急了的孩子来说无异于凌迟。 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教她明白:跟爹爹顶嘴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俞佟佟咬着牙,眼泪不争气地从嘴里流出来:“嘤嘤……” “哭吧,就不给你吃!” 相府的马车停在了太师府门前。 俞相下车之前,特意替俞佟佟将小披风上的兜帽戴上,此时仿佛他真是一个慈爱的老父亲。 如果忽略小孩子被馋得哭红了眼的话。 “小六,咱们今日来是跟冯太师赔罪的。赔罪懂吗?你要有诚意,不可顽劣,不可喧哗,不可口出狂言。” 俞佟佟还在想糖葫芦,努力收拾起自己被伤透的心,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头。 太师府的管家迎上来,就听见俞相正在教训女儿。 目光落在俞中天身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身上,扫过她哭得通红的眼眶,下巴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这是已经打过了? 看来,俞相此次确实带着诚意来赔罪的。 管家的脸色好了几分:“不知相爷要来,有失远迎,小的这就去向太师通报。” “不必通报了,早朝时皇上提起太师身体不适,深感痛心。此时说到底怪本相疏忽,管教不严,此次携女前来赔罪也算奉旨,给太师一个惊喜。” 太师府管家:“……” 这确定这是惊喜,不是惊吓? 不过俞中天说什么旁人反驳不了,也不敢拦他。 就见他直接大摇大摆走进了太师府,如入无人之境。 俞佟佟跟在后头,头上的兜帽随之一晃一晃。 小崽子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新奇。 东张张西望望,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但是回头,却没有找到那个眼神的出处。 “佟儿,跟上!” “哦。” 听到爹爹催促,小崽子哒哒哒追上去。 为了此次探望冯太师,俞中天特意备了七支上好的千年人参。 不过什么都没有他本人有用,听说俞相进门,原本躺床上起不来的老爷子咬着牙都坐了起来。 冯太师让人将自己抬到正厅去,就坐在先皇赐的匾额之下。 “俞贼,你居然还有脸前来?” “教女无方冲撞了太师,我自然应当前来探望。” “哼,明明是你下令折损老夫……居然推给一个乳牙小儿,简直无耻!” “太师,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起不要脸的程度,俞中天认第二,还真没人敢认第一。 反正他在皇上面前还有对外,都是这么说的,不管别人信与不信。 就算那些言官在心里鄙夷,当着他的面谁敢说半个‘不’字? 冯太师到老来受断腿之痛,好不容易养回点精神,又让他给气个半死。 俞佟佟作着揖上前一步:“老爷爷……您没事吧?” 小崽子看着冯太师又开始手抖得像鸡爪子似的,可担心坏了。 虽然老爷爷不是她撞的,但是是她爹爹害的…… 作为一家人,俞佟佟觉得理亏。 爹爹真不懂事,哎! 冯太师目光落在这个小小人儿的身上,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眼光至少是练出来了,知道这孩子跟她那个混帐爹不一样。 那天,这孩子还算是帮了自己一把的。若不是有她插科打诨,恐怕俞相会更丧心病狂,自己这条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今天。 冯太师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 但他心里别扭,到底对仇人之女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沉默片刻,他再次对俞相发难:“你……你就这么把女儿带来,成何体统!” “???”俞佟佟完全不明白。 怎……怎么了? 俞中天却清楚,在这些迂腐的文官眼中,女子当养在深闺。 尤其以冯老头为代表的老古董们,甚至前些时候上书皇上,要给大梁女子立下五岁不出大门,十岁不出中门,十五连卧室门都不许出的死规矩。 俞佟佟都五岁多了,俞相还带她上门赔罪,这不是抛头露面么? 是又如何? 俞相这人离经叛道惯了,通常冯太师看不惯什么,他还偏要做什么。 于是,他道:“佟儿,你想不想去到处逛逛?” 闻言,小崽子立刻眼睛一亮:“可以吗?” “去吧,随便玩。” 俞相仿佛一个纵容孩子上门作客,乱翻主人家的熊家长。 冯太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 男主快出现啦~~~~~ 第 11 章 虽然得到爹爹允许,可以出来玩。 但俞佟佟并没有跑远。她就在太师府正院里一处不远的亭子边,蹲着玩雪,不往更偏的地方去。 这是别人的家,爹爹不懂事可以,她可不能不懂事。 太师府的下人们各司其职,从俞佟佟身旁匆匆走过,没人多看蹲在地上的小豆丁一眼。 就像在相府时一样,当她是透明的。 不过俞佟佟不知道的,这些人心态已经完全不同。在相府里她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可怜,然而在外人人都忌惮她的父亲是俞中天。 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个俞中天,手下冤魂无数。 就连冯太师也在俞相府折损了一条腿,其他人没点背景依仗自然是见了姓俞的就躲远点。 从宫里传出来的说法,冯太师是在相府被俞相的小女儿无意冲撞跌倒,又恰好身旁一株枇杷树突然倒下,冯太师躲闪不及遭树干压住,因此腿被砸折了。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传言 ‘恰好’发生的几率多低? 真相的传言有两种说法,太师的腿一是俞相派下人打折的,二是派他女儿打折的。 反正照这样说,俞佟佟名声已经被她亲爹给败坏了。 如果俞相被人偷偷称作阎罗王的话,那她就是小魔女。 但今日见了才发现俞相女儿……也未免太小了些,让人怀疑她两只手举得起作案工具吗? 其实,小崽子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地里偷偷打量自己。 她抬起脸,咧嘴露出友善可爱的笑容。 然而其他人看见却像是见了鬼,尤其是离她最近的,纷纷作鸟兽散。 快跑,小孩要吃大人啦! 俞佟佟:“?” 算了,没人愿意陪她玩。 她自己也可以的。 小崽子抓起地上一把积雪,放在手心搓搓,团成一个雪白冰凉的球。 然后在外边加雪碎,继续团,做成一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雪球,就摆在面前的地上。 “这个当做爹爹。”俞佟佟念叨。 她要做两个雪人,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方向砸来一个雪球。 小崽子感觉后脑勺一重,她回过头,见离自己不远处站着三五个半大的小孩。个个头戴锦帽,穿着富贵华丽,手心分别揣着个拳头大的雪球。 其中一个男孩的手里空了,因为用雪球砸俞佟佟的正是他。 “就是你害了我祖父?”对方质问道。 俞佟佟歪着头,不明所以:“你祖父是谁呀?我不认识。” “哼,少装模作样!我都看见了,你跟大坏蛋一起来的,你是大坏蛋的女儿!” “都是她,害得祖父病到在床上起不来!我们一定要报仇!” “大坏蛋的女儿跟大坏蛋一样坏!” “我们砸死她!” …… 又一个雪球落在俞佟佟的脑袋上,不过有帽子挡着,立刻散落成雪,只有一点点疼。 “我没有害人!不是我!” 对方孩子个个都比俞佟佟大,哪里会听她解释? 他们就是为了报仇而来,一伙人格外同仇敌忾。 眼看着,接二连三的雪球都狠狠朝俞佟佟砸过来。 俞佟佟还击了一个,没有砸中人,不过有个大人见状来把对面最小的那个孩子带走了。 “???”所以有大人看着,为什么不管管?! 她眼巴巴望着那个抱走孩子的女子,走路时心疼地给怀中小孩捂着手,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娘亲。 虽然柳氏生前不会这样对她好,但小崽子还是莫名心里有点酸,有点难过。 第四颗雪球更是直接瞄准俞佟佟的脸,可惜并没有准确降落。 在半道上,被一个突然横来的身影给挡住了。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一道豪迈爽朗的声音响起。 俞佟佟抬头,就看见十分高大魁梧,像座山一样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那瞬间好像天都没那么亮了。 这人面相应该很凶,因为太师府的几个孩子几乎瞬间被他震慑,吓得掉头就跑。 边跑边喊:“好可怕呀!” “猛兽来了!” “吃小孩啦!” …… “这些臭小子!我有什么吓人吗?“屠重心里想。 自己不就是胡子稍微长点,胳膊稍微壮点,表情稍微凶点,外加手上举着个把半人高的斧头吗? 他一脸郁闷地转过头,见身后还剩个小豆丁。 俞佟佟有了大人撑腰,立刻连小身板都挺直了,正对着那几个跑走的吐舌头做鬼脸。 “谢谢叔……唔,叔!” 俞佟佟感谢的话,在这位叔叔转过来让她看到脸时,顿了顿。 这位叔叔长得好奇怪啊,小脚脚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但又忍不住歪着头打量他,为什么这个叔叔不跟自己说话? 屠重是怕一开口会把面前这个小豆丁给吓走,因为他实在长了一张不讨孩子喜欢的脸。 目似铜铃,竖粗眉,长年待在边关让风沙把脸吹得又黑又糙,每次回京都能把自己儿子吓哭,更别说人家的小孩了。 看这小豆丁身着讲究,白嫩如雪,一双眼睛清澈闪烁,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一会儿哭起来,他怕是有嘴解释不清,又要得罪人了。 屠重正打算趁她没来得及哭,赶紧离开。 “叔叔,我刚刚谢谢你了,你听见了吗?” 小豆丁追上来,笑嘻嘻跟他并肩走。 屠重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望着这仅三尺高的豆丁:“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呀!”俞佟佟眼睛笑成了漂亮的月牙。 “我爹爹也是坏人。”小崽子在心里说。 屠重还是第一次见有小孩子愿意跟自己亲近,而且是个如此娇巧粉嫩的瓷娃娃。 俞佟佟一笑,他心里就柔了,不过嗓音挺起来依然粗犷就是了。 “小丫头,你真不怕我?” “不怕。” “那你能多叫我几声叔叔吗?” “叔叔蜀黍数数属鼠……”小崽子古灵精怪,摇头晃脑。 眼睫弯弯,如月牙。 屠重看着她,挠头傻笑:“嘿嘿。” 他这人就是吃了长相的亏,其实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软性子。 可惜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他往街上一站看着就像拦路抢劫的。要是有强抢民女的行径发生,他一冲出去能把强盗跟苦主都吓得四散奔逃,从来就没体验过被人拉着感谢的滋味,更别提有姑娘以身相许。 他这情况,可以说是跟俞佟佟完全相反。 屠重属于一心想往好人堆里扎,但会被大家排挤嫌弃的那种。 而俞佟佟属于长得太过无害弱小,所以相府里的人都逮着她欺负,也是受排挤的。 两人虽然年龄相差大,但是一会儿功夫竟也忘年交似的聊上了。 “叔叔,你手里拿的什么?” “斧头。” “好大呀,可以让我摸摸吗?” “这东西危险,我拿着给你摸背面吧……这个斧刃沾过太多血,一会儿我还要用它砍掉一个人的腿呢。” “啊?!”俞佟佟吓得把小手缩了回来。 屠重忙解释:“不用怕,叔叔砍恶人的腿,不会伤害好人。” 他今日来太师府,是因为听说俞相也来了。 没错,屠重今天就是来砍俞中天的腿来着。 别看他人高马大,此刻毫无尊卑跟个小孩子蹲在地上说悄悄话。 屠重的身份是皇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乃朝中重将,戍守边关十余年。 他脾气暴躁耿直,好打抱不平,此次回京恰好闲来无事,听人说了俞相对冯太师所做的恶行,便提着斧头找来了。 屠重自己大字不识,因此最敬佩读书人,冯太师可是先皇的老师,德高望重受人尊敬,怎么受俞中天那样的小人欺负? 俞氏蛊惑皇上,无法无天,朝中其他人都不敢跟他作对。 但屠重可不怕他! 他今日来就是替皇上肃清乱臣贼子,还冯太师一个公道的。 然而他却不想想,这话怎么会无缘无故传到他的耳朵里?分明是有人要利用他急躁又好打抱不平的性子给自己报仇。 俞相不是喜欢借刀杀人吗?那冯太师活了八十年也不是吃素的。 屠重有勇无谋,但却是不可多得的打仗好手,武艺高强,战功赫赫,深受皇帝喜爱。 奸臣对上武将,轻则两败俱伤,重则你死我活。 这可是冯太师集三千门生想出来的主意,反正无论如何俞相今天都得留下一条腿在太师府,休想竖着走出去了。 另一头,俞中天已得到了这个消息。 听说屠重今日也来了太师府,他立刻嗅到了大事不妙的气息。 他当机立断,打算先溜为敬。 谁知道刚走出太师府正堂,就跟院子里的屠重撞上了。 不过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家小崽子会被这头倔驴牵着? 两个人还有说有笑一派十分亲切的模样。 俞相:“……” 屠重:“奸贼!哪里走?” 屠将军感觉自己手中‘上斩奸臣,下斩刁民’的战斧已经饥渴难耐了。 “屠将军,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不必一见面就动兵器吧。” “少说废话,奸臣人人得而诛之!啊啊啊……纳命来!“ 屠重干嚎了一嗓子,然而他手中的斧头却迟迟未劈下去,腿突然被人抱住了。 将视线收回向下看,是一个软糯糯的小人。 屠重想把俞佟佟牵开,刚开完嗓子又放柔了:“你先到一边去,我怕伤着你,等叔叔打完了坏人再陪你玩。” 然而小崽子只是撅着嘴,眼眶快速蓄满晶亮。 下一刻突然爆发,‘哇哇’地就哭出了声。 “…不要打我爹爹……” ※※※※※※※※※※※※※※※※※※※※ 男主还没有出现~~~ 第 12 章 坐在相府的马车上,俞相带来的侍卫严阵以待。 一炷香时间过去,屠重将俞佟佟送出来。 孩子已经止住了哭,吃上了叔叔买来哄她的冰糖葫芦。 屠重也没再提要动斧头的话。 只是看着那孩子手脚并用爬上属于相府的马车,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同时忿忿。 这样可爱乖巧的孩子,竟然是俞相那个大奸臣的女儿? 他哪里配得上? 俞佟佟坐上马车后掀开帘子,费力把拿着糖葫芦那只手伸出去,对着屠重叔叔挥了挥。 “叔叔,再见!” 屠重心里好恨啊,他专门来一趟斧头都没见血难道就这么回去? 可是当着小孩子的面,他还真下不了手。 虽然知道这小娃是俞相之女后心里别扭,但看她如此讲礼貌的份上,屠将军也对着马车上努力伸出的小短手,挥了挥自己蒲扇般的大掌。 直到马车缓缓离开太师府门前,屠重始终都没追上来。 这人光明磊落,如此就表示他放俞中天一马了。 俞佟佟松一口气,她双手捧着脸颊向下扒拉,眼角下垂,眉毛呈倒八字,仿佛有什么让她十分苦恼。 “爹爹,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得罪太多人了?”小崽子鼓着嘴嘀咕。 她用的还是一副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口气。 俞中天:“?” 出门才发现,原来爹爹得罪了这么多人。 太师府那几个孩子,他们会因为俞佟佟是俞相的女儿就拿雪球砸她。 还有那个将军叔叔,在俞佟佟耳边也说了她爹很多不是。 娘亲已经不在了,万一爹爹也死得太早,这样自己就又变成孤儿了。 小崽子愁得呀,开始揪头发。 小小年纪,就有变秃的风险了。 “爹爹,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她奶声奶气,但十分认真地问。 俞相说过的话可多了。 “爹爹,你叫我不可顽劣,不可喧哗,不可口出狂言,这些我都没有犯。” 小崽子记性倒是挺好的。 她眼神明亮,口气软软,却直戳人心窝:“但是爹爹自己呢?” “我还轮不到你操心!” 这小崽子年纪不大,个头瘦小,倒是喜欢忧着大人的心。 俞中天觉得她的惆怅十分可笑。 “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在太师府有没有被人欺负?” “没……没有。”心虚地摇摇头。 她跟屠重是怎么认识的,俞中天已经派人去查了。 据说起因是太师府里几个顽童欺负她。 如今有这个机会,小崽子居然不跟自己的爹爹告状,这倒是让俞相没想到。 包括她在府里受八姨娘的气,也没在自己面前提一个字。 这孩子你说她傻吧,她心思又还挺多。 在太师府时的表现,也算机灵,知道护着自己的爹。 实话说,今日若不是有她,恐怕俞相还真不好在屠重面前脱身。 屠重是个莽夫,俞中天想对付他其实不难,但那需要运筹帷幄。 面对面硬碰,于他没什么好处。 若屠重发起疯来,真砍了自己一条腿,以他如今对边关至关重要,皇帝还真不一定会重罚他。 冯老头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得不错。 若不是有小六,恐怕今天他跟屠重都得被那奸老头算计。 见小女儿从兜兜里掏出一颗淡绿色的珠子,放在手中把玩着。 俞相注意到问:“此物哪来的?” 俞佟佟拿上目线觑他一眼,应该是怕了,老实交代:“将军叔叔送给我的。” 听她这么说,俞中天伸手将珠子拿过来观赏。 屠重长年戍守边关,的确能收罗不少宝贝。 比如这颗夜明珠,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 不过空有观赏价值,老爷们不稀罕,便送给小孩当玩具了。 俞佟佟目光紧紧盯着她爹手里的珠子。 虽然并不知道此物有多稀罕,但她关心这个可不可以用来换钱鸭? 能换多点吗? 她虽然年纪小,但在相府里见到主子吩咐下人多数时候都给赏银,便知道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别的不说,她想要给三姐看大夫,还要暖和一点,每天吃得饱饱的,这些都需要钱 。 “这个是……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 小崽子强调着,短短的手指用力把珠子从俞相手里抠出来,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 看她一副小财迷的样,俞中天不屑冷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你跟那莽夫很熟吗?就敢收人东西,若是他想将你骗去卖掉你都反应不过来,傻!” “不傻。”俞佟佟鼓着脸不服气。 把珠子给爹爹才是傻呢,就像把红包给大人保管一样,是永远不可能再拿回来的。 不过以屠重的智力,还真骗不了俞佟佟去。 反过来还差不多! 俞相觉得自己可以考虑,要是哪天他看屠重到了最不顺眼的时候,就让小女儿去把那个傻大个骗过来杀! 这小崽子,自己不过带她去一趟太师府,她便结识了全大梁最没有脑子的将领,还在无意间替自己化解了一场危机。 难道安国寺住持心中所说的福星,真是她么? 第 13 章 等俞中天再度回想困扰自己的那个噩梦,他抬眼去看俞佟佟。 只见小崽子粉嫩的嘴巴微张,盈盈卷翘的睫毛随之颤抖着,可以看出跟周公拉锯得十分激烈了。 幼儿贪睡,她的小脑袋眼看着已经快垂到胸口。 俞佟佟还在坚持用脑袋捣蒜,一点一点的。小圆盘子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两颊处,看起来就弹软好捏,偶尔还皱下奶乎乎的小鼻子,像极了打盹的猫儿。 这等短手短脚,坐个普通凳子脚下都悬空一截,小短腿往披风里缩了缩,将自己裹成个活生生软乎乎的嫩黄团子。 俞相看着小崽子都觉得神奇,记得上次让他拎起来过,没什么重量。也不知将来能长成什么样子? 相府如今总共三个孩子,都不是由他见证长大的。 俞中天也是今天才有这样的机会,近距离描绘俞佟佟的眉眼能看出自己几分影子,才惊觉他们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正当感慨之际,突然车身一晃,打瞌睡的俞佟佟顺势扑到了她爹腿上。 俞相被唤起了半分舐犊情深,顺势护住她。 随即想起刚才小崽子上马车时的手脚并用,提起一只爪子看她手心果然黑糊糊的,又嫌弃地把人推回去。 然车身又是一晃,俞佟佟再扑回来。 “……这马是喝醉了?”俞中天阴阳怪气,乃发怒先兆。 乍一听骂的是马,实则骂人。 却在此时,听外面传来刀剑之声。 “刺客!有刺客!” “保护相爷!” 嘈杂之声愈演愈烈,马车在晃动中试图突围,但是没跑出几步就被围追拦截。 ‘嘶’一声马儿长啸之后,彻底停住不动了。 侍卫脸上带血,掀开车帘跟俞相禀报:“相爷,有刺客埋伏偷袭,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下马车,属下等掩护您撤!” 俞中天位高权重,又名声恶臭,在江湖上想要他这颗人头的人不少,寻仇刺杀更是家常便饭。 就算花大价钱请高手贴身保护,仍不能放心。 所以往往俞相出门都会特意备两辆马车,他乘坐其中一辆,另外一辆用来掩人耳目。 这回的刺客是有备而来,还是恰好撞上了? 总之从侍卫的表情看来,不容乐观。 可见女儿还趴在他膝盖上睡得跟小猪崽子似的,俞相原本准备抬起的屁股又落下了。 他沉声道:“连区区几个刺客都对付不了,本相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可是相爷,这回是‘布衣阁’的杀手,他们早有埋伏……” 闻言,俞中天撩起帘子一角探马车外的情况。 黑衣杀手足有二十多人,他们既然敢当街截相府的马车,可见还有后招。相府的侍卫虽然都是俞中天亲自挑选,身手不俗,但人数比对方少了一半。 毕竟今天名义上是俞中天上太师府请罪,讲究排场会显得他仗势欺人。 他人就是如此,明明的确仗势欺人了,却总给自己留点狡辩的余地,这回居然被人借机算计。 “哼,很好!”俞相勾唇冷笑,沉下声来,“乌合之众罢了,若连这些都拿不下,你们统统给本相自刎谢罪!” 前来报信的侍卫眼中闪过讶异,但看相爷的神情铁定不是开玩笑,他只好咬着牙应道:“是!” 这还是他认识的相爷吗? 虽然俞相长得颇为正气凛然,但他并非不畏死的那种人! 往日里若是遇见刺客,侍卫们的应对之策便是迅速分成三股。其中一股人作为死士,拿命挡住刺客拖延。其他两组人则联合掩护相爷安全离开。 就拿三日前在辰景楼那场刺杀来说吧,俞中天受邀赴宴,然刚上楼就发觉楼中有暗探,楼上还有刺客乔装成商旅贩夫,早已埋伏。 当时俞相身边仅一名贴身侍卫,其余手下都等在楼外。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俞中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连离他最近的侍卫都看不清,相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是用了江湖失传的某种轻功?那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呀! 他下楼后那些刺客甚至都未反应过来,更遑论出手。 等他们再想出手,俞相已经更快地驾车离开了。 再看看如今,陷入杀手们重重包围之中,这位稳如泰山坐在无法前行马车之中、霸气侧漏的这位跟往日是同一人? 侍卫带着疑惑退出去,立刻陷入厮杀之中。 其实坐在车中亦能听得见,那些刺客已经越逼越近了,甚至大言不惭开始嚷嚷要斩杀奸相。 俞佟佟醒过来,脑袋顶被晃出一簇呆毛。 小崽子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抬眸问道:“爹爹,我们到家了吗?” “你若是再晚点醒,就能立马到老家了。” “?” 俞相正说着,突发裂帛之声。 一支飞箭穿透而入,正好掠过他耳侧。 没有射中俞中天跟俞佟佟,最终就定在了马车内的木柱之上,箭尾还带着血。 小崽子觉得自己额头上被落了一滴水,伸手摸摸,发现颜色是红的。 俞相双眸一凝,按住俞佟佟的头让她蹲下:“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 说完,俞相一脚踢开车夫倒在帘子外头的尸体,大步踏了出去。 俞佟佟一个人被留在马车之中,她看看那支箭,小心翼翼扒在已经被箭锋割裂成两半的车帘看出去。 外头惨叫声四起,两拨人正在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差点把她给熏晕了。 小崽子捏住鼻子,四下寻找爹爹的身影。 俞相不知从哪儿抢来一把刀护身,手起刀落,正一剑穿透某个黑衣人的胸膛。 顿时热血飞溅,刺鼻的味道又浓了几分。 好、好吓人鸭! 俞佟佟脖子一缩,那瞬间感觉自己胸口位置也凉凉的。 小崽子目光越过俞相,她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人影。 街上行人见这场面早已都奔走跑光,却独独有个小乞丐冷眼旁观,立于混战之外。 他在看相府侍卫大战刺客,俞佟佟在看着他。 对方可能也察觉到小崽子的注视,往身后小巷退几步,不久便消失了。 眼看着相府侍卫跟俞相本人都不好对付,黑衣人也陷入了焦灼。 他们将目光转向马车,注意到已经没有遮挡效果的车帘后面那一簇软软的头发。 顿时心生计策,朝着马车方向走去,手中握紧了剑,剑尖在地上划出火光。 以俞中天所处的位置,他想再回来救俞佟佟是来不及的,当然也不可能冲出黑衣人的围剿。 俞相眉间紧蹙! 若是这些人以为挟持个小孩子便能威胁自己,只能说他们天真。 他既有心做权臣,便是将一切拖累都摒除了。 幸好,他对子女从不曾托付情感与希冀,失去亦不必痛心,俞中天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可眼中染血,更衬得他眉心红印越发深刻,源源散发着戾气。 等黑衣人彻底靠近马车,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撮头毛,毫不吝惜地提了起来。 然而,手中轻飘飘的…… 定睛看去,哪里有什么小孩?他手中只抓住了一件鹅黄色的小披风。 与此同时,有只小手从身后拉住俞中天,奶声喊道:“爹爹。” 俞中天低头,见到的不是他女儿又是谁?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保护爹爹!” 俞相看她是来保命的,这时候还不忘讨好卖乖。 但要不是俞佟佟溜过来,现在估计她已经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 俞相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懒得去深究。 就冲小崽子还知道把披风脱下来弄出个骗过刺客的障眼法来,他一把拎起俞佟佟,让侍卫掩护杀出一条突围之路。 俞佟佟也机灵,顺势牢牢挂在她爹脖子上,不占他一只手。 否则要是一个不慎,都得一起死。 侍卫们愈战愈疲,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中领头的已经负伤,却仍隔着蒙面向他叫嚣:“俞中天,你害我一家十六口,我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这话本相今生听过无数,在你之前无一人得逞,你们舞至眼前不过是让本相查漏补缺罢了。” “?”如此嚣张?不能忍! “啊啊!我杀了你!” 连俞佟佟都看得出,刺客原本都体力不济了,是生生被俞相的话激怒,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上来。 哎,好好的爹爹,可惜长了张嘴。 相府的侍卫也无奈啊,他们摊上这样的主子能怎么办?接着打呗! 就在侍卫们眼前一黑之际,忽而数十串鞭炮凌空而来,扰乱了黑衣人阵脚。 一个瘦小身影从鞭炮青烟中穿梭至俞相眼前:“跟我来,我能摆脱他们。” 俞中天本来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存疑,待看清不过是个小乞丐,便吩咐侍卫先行跟上。 他举着刀竖在小乞丐发顶,若是情况不对便一刀劈了他。 小乞丐灵活在小巷里穿梭,没想到七拐八弯之后,还真带领他们摆脱了黑衣人的追杀。 “这条路出去就是猫儿集市,百姓商户扎堆聚集,后面的人就算赶上来也绝对不敢再动手,你们安全了。” 俞相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乞丐,只见他身量瘦弱,衣衫褴褛,还是个孩童。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甚至连五官都不辨。 他问:“你是何人?为何帮我?” “大爷,我肚子饿,您身穿绫罗,给我点赏钱就行。” 这谄媚的样儿,倒是能让人放下戒心。 俞佟佟脸埋在她爹爹肩膀上,小手始终拽得紧紧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放下来。 “自己走!”俞相对儿女的放养宗旨贯彻到底。 危机已经解除,谁还抱着? 小崽子被放下后,有点懵。 她抬眼看了一圈四周情况,像是仍不放心,上前揪住俞相的袖子。 仰着头表示:“爹爹,我不会让坏人伤害你!佟儿保护你!” 见她事后才雄赳赳气昂昂,俞相哼一声。 正要笑话她大言不惭,也不知是谁吓得缩在他怀里? 可低头才发现自己心口隆起,从怀中接连掏出镜子、珠子……甚至还有石头。 “这些?” “都,都是我给你塞的哦。” 小崽子很骄傲地认领。 俞中天:“……”难怪一路感觉硌得慌。 “你没事鼓捣这些乱七八糟的做甚?是闲出屁来了?”俞相嫌弃地将怀中石子都抖出来。 俞佟佟看他误会自己,急得跳脚:“爹爹不能扔!这个是……保护你的。帮你挡起来,就不会受伤了!” 据她观察,刀剑杀人毙命都是穿透胸口。 所以,她才给在被爹爹抱着的时候,将自己偷偷捡来的石子跟硬物一股脑往爹爹怀里塞。 甚至她那样宝贝的珠子,也能在关键时刻塞给爹爹,用来保护他。 要不就是刀刃割脖,也就能解释她的小手为什么一直牢牢箍着爹爹的脖子。 看起来像是俞相保护她,实则俞佟佟才是没闲着,反过来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一直护着爹爹。 后知后觉领会到她的好意,俞中天一愣! 俞相保自己的命才是第一位,并未尽全力保她。 可以说小崽子今天能完好无损逃出生天,运气占了至少五成。 这一点旁人不知,他自己心里却一清二楚。 再看小崽子澄澈眸子里透出的义无反顾,俞中天想嘲讽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就喉咙……莫名堵得慌! 俞佟佟把夜明珠又再捡起来,拍拍干净,塞回兜兜里,仿佛全然不知自己一句话已在他爹死海般沉寂多年的心间激起千层浪花。 她的目光又被小乞丐吸引走了。 咦,这不就是在马车上看见过的那个? 小乞丐故意不看她,专心数着手心的赏银。 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俞佟佟撅着小鼻子凑近了。 小崽子怀揣着一颗好奇心,正要用鼻子去闻他,却突然身子一轻。 回头就见她爹爹板着的脸,以为不小心又惹爹爹生气,立刻装怂地缩起脖子。 没了披风的小崽子都显得没那么圆滚,宛如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下一刻,俞佟佟被她爹裹进了自己宽厚的鹤氅之中。 俞佟佟:“?!!” “回家了!”俞相口气透着古怪的温柔。 爹爹的脸虽然还是板着,但看起来莫名的……容易亲近了许多呢。 第 14 章 回到相府后,俞中天首先处理刺杀事件。 布衣阁的杀手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这事本就蹊跷,按理说他堂堂丞相也不至于被人当街逼到如此地步,都怪京兆府人来得太慢! 经王管家提醒,俞中天想起来自己曾跟京兆府尹有过节。 一经联想,情况便分明了。 俞相将手横在炭火之上,意有所指地喃喃道:“天凉!” 天凉了……京兆府尹该下台了。 说完,他低头见蹭在自己身边烤火的小崽子,原本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硬生生掏出了一缕和蔼。 他突然想起来问:“饿了没有?” “饿!” “去准备午膳吧,今日要隆重一些,让厨房把佛跳墙跟鱼翅通通呈上来。”俞中天吩咐王滚道,“另外,你去仓库挑批最好的珍宝明珠。” “相爷,是要送礼么?”王管家问。 俞相却是看向俞佟佟,话也是对着小崽子说的:“那颗小珠子屁都不算!你也是时候该开开眼,咱相府的玛瑙翡翠明珠玉石样样都是最好的,甚至比宫中好多了。” 王滚应声去办事,不过走出屋子的时候,从神态能看出他受了不小的冲击。 相爷突然对六小姐这样上心了? 这些年来,不管大夫人还是其他姨娘子女,可都不曾让他另眼相看过。 俞佟佟第一次有跟他爹爹同桌吃饭的待遇,一道接一道的美食佳肴就摆在眼前,香味灌鼻。 她馋得拿舌头直舔嘴,但却没有动筷:“爹爹,你怎么不拿银针戳?” “你还知道银针试毒?” 俞佟佟懵懵点头,因为之前看见她娘亲柳氏每次都这样做,拿银针试过之后才能吃。 而往往被排除掉的,都是好吃的东西。 “放心吃吧,在这相府之中,还没人敢在你爹面前耍下三滥的手段。” 因为没人玩这种手段能玩过你爹! 后半句俞相就没说出口了,他开始有意识在女儿面前维持自己高大挺拔的形象。 俞佟佟伸长了筷子,去夹那道清炖肥鸭。筷尖左右夹击住最细的骨头,用力往外扯就将整个鸭腿连同往上好大块肉一起撕了下来,稳稳地盛在自己的小碗里。 看着她的动作,俞相有点信了曾听过小女儿两次跌进湖里都是靠自己游上岸的说法。 才五岁半,力气如此之大么? 这尚在其次,最要紧是她才见了行刺屠杀的血腥场面,居然还能大口吃下肉,心态如此之稳多少成人都不及。 不错,配做他俞中天的女儿。 其实也不是心态稳,她就纯粹是被饿的。 从被养在八姨娘那儿,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提这么多大鱼大肉跟做梦似的从天上掉下来。 小崽子现在想的都是‘我要把你们吃光光’,其他事已经完全抛到脑后啦。 不过吃上一块鸭肉之后,俞佟佟像是才想起来。 照着刚才的办法又撕下一块鸭腿,举着给她爹:“爹爹吃。” “嗯,懂事。” 俞相赞许地点点头,却没有拿碗来接。 “鸭子不算好菜,你尝尝鱼翅?” “不吃!”小崽子头摇得像泼浪鼓,“好残忍的。”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给他们看过关于抵制鱼翅的公益广告,俞佟佟就记下了。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何来残忍一说?难道你吃鸭子就不残忍了吗?” “也……也残忍的。” 俞佟佟直接上手抓着鸭腿,呲溜一口炖煮得鲜美肥嫩的鸭皮,香得满嘴油光。 俞相:“……” 那也不见耽误你吃啊! 虽然有点对不起小鸭子,但是如果做好了美味摆在饿极了的小朋友面前,只能流口水不能吃才是最最最最残忍的事情! 残忍的事已经发生,她要阻止更残忍的事情发生才行! 鸭子:真有道理鸭,呵呵…… “爹爹,你要吃点蔬菜,不能只吃肉哦。”俞佟佟关心地嘱咐他。 俞中天想想连屠重那个莽夫都能跟小崽子聊一块去,不禁也想体验体验何谓父女之情? 他佯装出有些介怀:“你若真心关怀爹,不是该让爹多吃肉吗?” “不……让爹爹多吃肉才不是真的关心你。” “哦?为何?” “长胖对……中年人身体不好。”小崽子特别认真地说。 俞相:“……” 本来是佯怒,这下真让童言无忌给气着了。 呸,去他娘的父女之情! 俞佟佟还主动给俞相夹了点白菜放碗里。 气得她爹转身就从碗里扔出来了:“管好你自己!” “哦。”委屈巴巴。 爹爹为啥又生气啦? * 吃饱了饭,俞佟佟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一个嗝。 俞相问她:“味道如何?” “超好吃,爹爹对佟儿真好!”嘴甜她是专业的。 “那佟儿知道,该如何回报爹吗?” 这道题小孩子都答过:“知道,好好孝顺爹爹,照顾爹爹!” “你爹还年轻,不需要照顾跟孝顺。”俞相依然对小崽子刚才说错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但这也是实话,他从未想过养儿养女替自己养老。 他不信人心,只信能掌握在手中的权与钱。 不过奶声奶气的承诺,总算让人心里熨帖。 这时,正好王管家将精心挑选的珍宝呈上来了。 红的珊瑚珠绿的翡翠,还有会发光的夜明珠,珠光宝气都跟不要钱似的堆在一个红木箱子里,把小崽子眼睛都给看直了。 “喜欢吗?”俞相问她。 “喜欢~”点头,使劲点头! 这些能换多少钱呀? 别的她还没有概念,但以后至少每天都能有炖鸭子吃吧。 还有烤鸭,卤鸭,白酒鸭…… 俞中天很满意小女儿的反应,小小年纪就懂得‘贪’这个字了。 然而若是知道她看见这么多珍宝,想的都是拿来换没出息的鸭子,也不知会不会被气吐血。 看着金山银山就堆在自己面前,兴奋之余,俞佟佟想起来三姐还在受苦。 “爹爹,有了这些我可以给三姐姐找大夫吗?” 闻言,俞中天原本欣慰的眸子沉下来:“你们并非一母所生,就这样在意你三姐?” “嗯,三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对我最好啦。” 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机灵,但是不懂得斟酌用词。 比如她连用两个‘最好’,这就让俞相心里有了疙瘩。 “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答上来了,你三姐便有救。” “好啊,爹爹快问。” 俞佟佟仿佛看见了希望,从凳子上滑下来蹦蹦跳跳到俞中天面前。 只听俞相问道:“若是再遇险,你爹跟三姐之间选一个,你护谁?” “爹爹……” “说真话,爹不会怪你!不管作何选择,只要是你内心真实所想,才算是答上来了。” “爹爹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保护了……” 所以,我选三姐! 后面半句话大概是小崽子觉得可能会伤人,所以憋在肚子里了。 但,她的态度已然明朗。 俞相一腔不知是酸是暖的动容,被小崽子内心最真实的排序扎穿,全泄了出来。 一时之间,他听见自己后槽牙被咬得咯咯作响。 俞佟佟大概也听见了,有些后怕地退半步。 答、答错了吗? “王滚,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库房吧。”俞中天突然直起身子。 “不是要给我的吗?”小孩子也没啥不好意思,俞佟佟就直接问了。 “我说了送你?只是给你看看罢了。” 如果俞佟佟没答错问题,就凭她‘护爹宝’的出色表现,这些是都可以送她没错。 但是现在嘛,俞相可以解释为将相府的宝库搬出来晒晒太阳,顺便给这个小崽子长长见识。 免得她眼皮子浅,将来让人随便拿个便宜货色的珠子就给拐骗走了。 到嘴的烤鸭啊! 俞佟佟只能眼睁睁看着管家叔叔把红木箱子盖上,小小的身躯扑过去试图抱住。 然而毫无阻挡之力,还是叫人‘嘿咻嘿咻’给抬走了。 小崽子眼眶晶莹剔透,灌满了悔恨的泪水。 呜呜,说真话根本没有好下场……她再也不相信大人了! 到最后,俞相也没履行承诺给俞莲请大夫。 从俞佟佟答错问题透露三姐比爹爹重要开始,俞中天已经在心里宣布此人不能救了。 但其实五姨娘爱女如命,早就去求了大夫人找大夫来看。 这一点王管家向俞相禀报过,但他偏不告诉小崽子。 看小崽子心急,自己的心塞似乎能缓和一点。 哼,他果然是个可恶的坏人! * 俞莲没有大碍这事,俞佟佟下午才知道。 没人告诉她,她自己偷偷溜去五姨娘的院子问。 五姨娘花氏长相柔美,但身上总揣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 她在自己门前发现前来探望的俞佟佟,吓得眼皮一跳:“六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姨娘,我想看看三姐姐,她严重吗?” 俞佟佟小小一只,踮着脚试图往屋内探去,花氏却上前一步挡住她:“不必六小姐挂心,今早大夫就来看过,莲儿她好些了。不过吃过药如今睡下,怕是不方便探望。” “我能不能进去看一眼?就一眼,保证不会打扰三姐休息的。” 俞佟佟双手合十,竖着食指,摆出求求了的姿态。 这五姨娘看似好说话,但依旧没同意。 “六小姐,你现下住在八姨娘那里,不该到处乱跑的。” “可是……” “快回去吧。” 俞佟佟没能顺利见到俞莲,在所有的姨娘眼中这小六待宰羔羊一般,随她娘亲去了是早晚的事。 五姨娘不愿意自己女儿跟她过于亲近,真投入了姊妹感情,将来是会伤心的。 后来俞佟佟是被徐妈妈给揪回去的,直接带到八姨娘面前。 八姨娘今晨特意打扮梳妆,却没得相爷多看一眼。 俞相难得到她这儿来,却是把六小姐给接走了。 八姨娘这颗心七上八下一整天,就担心这小崽子跟相爷告自己的状。 她让两个婢女关上门,按着俞佟佟跪下,又让徐妈妈拿了根手臂粗的藤条来,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我问你,可曾在相爷面前乱说话?” “没有。” 八姨娘不信,冷哼了一声。 自己不给她吃不给她穿,还让她住柴房,她逮住了机会能不跟相爷告状? 再看那小崽子跪在地上,懵懵懂懂的小脑袋抬起来,仿佛真的无辜。可她是柳氏的孩子,一见她就让八姨娘想起柳氏生前的奚落,想起自己落了的孩儿。 “小小年纪不老实可不对,我今日替你娘亲教训你。” 八姨娘给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 两个婢女显然商量好的,一个捂住俞佟佟的嘴,另一把扼着手腕让她展开掌心。 徐妈妈手中的藤条一挥,就在她肉呼呼的小掌心留下一道红痕。 第 15 章 “嗷呜呜呜……” 疼死了! 小孩子忍不了疼,俞佟佟因为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小奶狗一样的呜呜声。 徐妈妈还想再打,俞佟佟一口直接咬上了捂她嘴的人。 那婢女吃痛缩回手,她立刻趁机摆脱桎梏,像个滑手的小泥鳅一般从人咯吱窝钻过去,就想往外跑。 “把她给我抓住了!”八姨娘厉声吩咐。 眼看着婢女守住门口,俞佟佟又掉回头,撅着屁股往桌子底下钻。 她人小,正好能卡在桌角缝隙里。 徐妈妈单腿跪在地上,伸长了手来拉她,被俞佟佟给咬了一口:“┗|`o′|┛嗷~~” “哎哟~疼死我!这小崽子属狗的呀?” “略略略~”扮鬼脸吓死你! “嘿,别觉得相爷今天来看你,你就能找到靠山了。敢在相爷面前说姨娘坏话,老婆子我有上百种法子整治你个小蹄子。” 棠梨院里这些人是急了,懒得搞暗戳戳害人那一套。 跟个小孩子耍心眼有什么用? 八姨娘这回要一击震慑住俞佟佟,让她清楚自己在谁的手里。 若敢在相爷面前胡乱说话,是没有好下场的。 看那孩子缩在角落里捂着手,眼眶通红悬着欲滴未滴的眼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楚氏就觉得解气。 回想起当初,她跟柳莺儿不合,可受过对方不少气。 虽然柳莺儿在相府处于食物链低端,但架不住她那张嘴够毒够脏啊。 八姨娘每每跟她斗嘴都落于下风,这口气从她进相府起就积郁几年了。 如今柳氏已死,按理说一切恩恩怨怨也该随风消逝。 若是容易心软的女子,见了小六这孩子乖巧可怜,恐怕得同情她年幼失母。 做不到当成亲生子女般疼爱,至少不会苛待。 可八姨娘却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恨不得她再惨一点…… 恻隐之心?从来不存在的。 她又没有心! 八姨娘眼中凶相毕露,仿佛不扒掉小崽子一层皮是不会放过她的。 俞佟佟看着一个哆嗦,见徐妈妈又伸手进来拉自己的小脚脚。 她害怕地抓紧了桌子腿,使劲儿去蹬。 “还挺有劲儿。” 徐妈妈被踩好几下,终于扼住她的小萝卜腿儿。 在这一刻,小崽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除了动画片以外,为数不多看得津津有味的电视剧。 不禁紫薇附体,哭唧唧:“呜呜呜,容妈妈,不要吃我! ” 这是被吓到语无伦次了? “我姓徐!” “徐嬷嬷,不要拿针扎我!否则你的结局不会好的!”俞佟佟抽抽噎噎,发出软乎乎的威胁。 被后妈的帮手欺负,俞佟佟只能靠小小单薄的身躯自己抵抗着。 但她的力气显然比徐妈妈预估的要大,被俞佟佟抓紧的桌子腿随她用力的方向左右晃动,晃下了桌上原本摆着做装饰用的珐琅五兽瓶。 咣一声脆响,暂时打断了闹剧。 徐妈妈看着就摔碎在自己脚边的珐琅瓶,惊得长吸一口气。 这可是姨娘最宝贝的瓶子。 “还愣什么?把她给我抓出来!”八姨娘痛心疾首地强调,“别再给我碰坏这屋里的宝贝。” 徐妈妈等下人:那恐怕有点难度啊! 八姨娘在府中是出了名的爱慕虚荣,别人有好东西藏着,她有好东西就爱摆出来,还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比如那五兽珐琅瓶,可是她怀胎时求相爷赏的,价值百金。 府内除了大夫人以外,她是独一份。 摆在桌上是为了让自己日日能观赏,也彰显她曾经巅峰时的荣宠,可见碎了有多痛心。 包括那一旁的绿釉貔貅香炉,青瓷冰纹茶盘,和田白玉茶具……各个都有价值有来头。 缩在桌子底下的俞佟佟听懂了,立刻站起来,短短的手臂用力把桌子撑高。 她原本的意思是:“你们看见没有?这么多东西在我手上,一不小心就会摔碎哦。想要我乖乖放下的话,你们可不能再打我了哦。” 然而肚子里打好草稿的话还没说出口,由于俞佟佟撑桌子的手用力没用均匀导致了桌面倾斜。 徐妈妈她们一时也没想到六小姐居然有这力道,就这么愣愣地看着。 于是,香炉,青瓷,白玉茶具……通通以人不能反应过来去接住的速度,往低矮的那一方滑去…… 噼里啪啦—— “啊啊啊!” 八姨娘痛心的尖叫声几乎冲破屋顶。 “把这小贱人打死算了!” * 还未到起床准备早朝的时辰,俞相就被外头灯笼的火光给晃醒了。 他打开门,见是王滚提着灯笼站在外头,有事禀报。 “相爷,六小姐哭着来找您,说是在棠梨院受了委屈。” “楚氏欺负她了?” “应该是,六小姐受了点伤。” 一听小女儿受伤,俞中天立马站不住了。 他随便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往外走,抻袖子的同时不忘怪罪王滚:“你为何早不禀报?让她冻坏了拿你是问!” “相爷放心,小的将六小姐安排在暖阁等着了,冻不着的。只是您白日辛苦,最近又梦魇缠身,吩咐过若无要事入夜便不许打扰,小的在门外犹豫半个时辰实在是不敢敲门。” 那半个时辰里王管家主要是用来斟酌,今晚这事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冒死禀报。 毕竟六小姐让八姨娘欺负,算不上头一回了。 相爷平日里偶尔听他提起,听过也就过了,并未上心。 如今看,俞相脸上的担心真真切切,甚至不顾夜风严寒匆匆赶去。 可见这下是真疼上了六小姐。 “究竟出了何事?”俞中天边走边问。 “据说是六小姐自打进了棠梨院就被苛待,八姨娘拿她当最低等的下人待。叫她吃馊食睡柴房,还暗地里叫下人们刁难霸凌。今日八姨娘将六小姐叫进房里,更是不问缘由便拿藤条打她。六小姐奋力反抗,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听着王滚的话,俞相嘴角渐渐浮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她楚雪娇活得不耐烦了!” 王管家看见相爷这个表情便头皮发麻,俞中天被人暗地里称‘阎罗’不是没缘由的。 他说这个人活得不耐烦,那此人必定过不了三日便会死。 “相爷这是打算为六小姐杀妾了。”王滚心里想。 然而越是急,俞相走到暖阁门前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最终没有进去。 而是绕到窗边,捅开窗纸,从那儿看里面的情况。 暖阁内热气充足,俞佟佟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打起了盹儿,即使不盖被子也不用担心会着凉 。 从窗纸洞投进来的目光落在小团子身上来回打量,下午新给她穿的披风已经脏兮兮了,像泥里打过滚儿的,看来的确在棠梨院经历过一番‘恶战’。 又仔细看她圆圆的脸蛋,倒是瓷白红润。 俞相没看出哪里受了伤,于是问:“她伤到哪儿了?” “六小姐在八姨娘那儿没吃上多大的亏,伤的是大福。幸亏危急时刻大福听见六小姐呼救,奋勇上前护着。那狗可被八姨娘的几个悍婢打得不轻,六小姐来是想求相爷为大福讨个公道的。” 俞相仔细辨认,睡得迷糊的小团子背后看着那黢黑的一团,原来是条狗。 大狗喘着粗气,豆眼死死盯住这边窗户的方向,似乎发现了外面有人,可惜被打得已经半死不活,叫不出声。 “相爷,您要不要进……” “不必了!” 王管家的话还未问出,就让俞相打断:“传令下去,以后不许六小姐踏足前院一步。还有她有任何麻烦,也不必理!” 相爷刚才不还担心六小姐吗?为何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不过看俞相神色沉稳,想必自有用意。 小崽子哪点都好,就是太心软,这一点俞中天已经说倦了。 倒不如趁此让她明白在险恶处境之中靠不了任何人,想不受欺负需得自身变强很狠。 黑化吧,小崽子! …… 当俞佟佟跟大福被从暖阁里赶出来时,一人一狗都是蒙逼的。 “六小姐,相爷说他不愿意见你,请回吧。” “可是管家叔叔,你说会帮我的?” “六小姐你也太天真了,这相府中人说的话哪儿能轻信?实话告诉你,我自私贪利,曲意逢迎,自然也会翻脸无情。我就是那两面三刀的小人,最会看人下菜。”王滚生平第一次如此实在地剖析自己,一时不知该羞愧还是羞耻。 但相爷吩咐了,要求他本色出演一个恶人。 须得让一个五岁孩子知道险恶人心,只能将话说得通俗。 俞佟佟没适应这管家叔叔突变的说话风格,疑惑挠头:“???” 管家叔叔好奇怪,他为什么要自己骂自己? “六小姐,你得罪了八姨娘,现在是怕回棠梨院是么?” 说起这事,小崽子就激动起来,她牵着大福,恨不得拿手比划出八姨娘跟徐妈妈有多坏:“她们把大福打成这样子!管家叔叔,不是你养大福的吗?你一定要帮它报仇!” “六小姐,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说什么,没人能帮你!至于大福嘛……它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畜生被打死也就死了,我还能为它去得罪主子吗?” “……”这下不止俞佟佟,连大福眼中都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它是条老狗了,从相府上任管家就养着的看门狗,也懂得看人的脸色。 王管家还要火上浇油:“六小姐,还记得你两次落水吗?实话说,其中一次就是八姨娘叫人干的,她要置你于死地,你自己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俞佟佟有大大的问号:“?” 管家叔叔等一等,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这一夜,一人一狗感受到了比雪还冷的人心。 他们抱在一起取暖,大福‘呜呜’哭了,俞佟佟能摸到它眼眶留下的泪水。 “别哭,我们是好朋友!你还有我鸭!” 她这样一安慰,大福便将头放在小崽子的膝盖上面,求抚摸狗头。 俞佟佟小小的手心摸到了大福的血,渐渐消化完了管家叔叔说的话。 要不是有大福,今天她可能真的要被打死了。 原来八姨娘早就想害死她,就像俞佟佟知道的,其实很多人想害死她娘亲一样。 这里没有人会因为她是小孩就爱护她,反而会因为她太弱小而肆意欺负人。 微微发着抖,小小的肉拳越握越紧,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来。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我我要报仇,明天就报!真的!” “呜呜呜~”狗狗委屈。 “我要我们不再受欺负!” “呜呜~” “大福,我决定做个小坏蛋!” “嗷~”它也要! ※※※※※※※※※※※※※※※※※※※※ 俞佟佟,五岁半,已黑化hhhhh` 大福,狗龄不详,已黑化 嗷嗷嗷~谢谢两位留言的小天使~ 第 16 章 棠梨院—— 春儿得了八姨娘的吩咐,正催促徐妈妈:“姨娘调养的药熬好没有?” “还早呢,且等一个时辰。” “怎么今日这样晚?等着喝呢!” “还不都是因为那讨命孩子,昨日半夜都出动找她去了,觉都没能睡上。”徐妈妈抱怨。 说来奇怪,六小姐人究竟跑哪儿去了? 夜里不见也就算了,今儿天亮了也不见。 她打碎姨娘那么些珍宝摆件,害姨娘有气拿她们这些下人出。 若是她敢出现,徐妈妈第一个跳起来扒了她白嫩的皮。 然而徐妈妈不知道的是,此刻她身后水缸顶端木板盖微微撬开了一条缝,一双忽闪的水灵大眼睛正从缝里往外打量,其中憋着即将‘搞事’的光芒。 “管你睡没睡上,今日都该早起熬药,主子的事无论何时都得排第一位,你活也挺大岁数了,这点道理居然还没明白?仔细我告诉八姨娘,让她把你赶回老家去。” 春儿跟在八姨娘身边久了,也酿得一腔尖酸刻薄。 她一走,徐妈妈立刻啐一口:“呸,什么东西也跟我老婆子甩脸子看,不就借是姨娘贴身丫鬟的威风吗?还妄想被相爷收做通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烂贱货色。” 俞佟佟在后面听着,发现原来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彼此不喜欢啊,每个人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见面还得假笑,不累吗? 徐妈妈又骂了好些难听的话,幸好俞佟佟已经在她娘亲那里养成了习惯,学会自动给小孩子不能听的脏话马赛克。 等徐妈妈骂骂咧咧地起身走远,俞佟佟小小的身子才从水缸里面钻出来。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孩擦嘴巾,展开来能见里面包着神秘的白色粉末。 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小手一抖,最终她把粉末都倒进了每天八姨娘要喝的药里。 盖上盖子,趁着现在还没人来发现,赶紧溜了溜了。 而她偷偷摸摸干坏事的这一幕,等相爷下朝回府,都由王管家的嘴转述到相爷耳朵里。 “哦?挺有能耐嘛,居然知道下毒。”俞相口气中竟透着藏不住的骄傲,“我现在是不是该去一趟棠梨院,给八姨娘收尸?” 你女儿毒死了你小妾,这么兴奋真的好吗? 王滚低下头去,都没眼看相爷此时的表情,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相爷,八姨娘还没死呢。” “砒/霜毒发这么慢?” “不是……六小姐给八姨娘药里放的,根本就不是砒/霜,也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还能是什么?”俞相不解。 “经小人查验过,是面粉。” “面粉?”他更不解了。 “是呀,她往八姨娘的药里放的面粉。据小人看来,应该毒不死人的,六小姐是想害八姨娘不能按时喝药。” 王滚越说声音越发小,到最后几乎耳不可闻。 他觉得相爷此刻就像个等待大戏开场的看客,茶已泡好瓜子摆上,结果你告诉他就这…… “就这?” “嗯。” “这不就是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吗?” 俞相还期待看小崽子的绝地反击呢! “可相爷,六小姐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啊。” 在俞佟佟看来,她做的事情已经很可恶了。 往药罐里面洒面粉,徐妈妈就得重新蹲在那里熬三四个时辰的药了,腿都得蹲麻。 而且沾了面粉的药罐很不好洗,徐妈妈洗不干净可能还会被姨娘臭骂。 哈哈哈,她要笑得超大声! 她果然超坏的! 俞佟佟干了坏事以后,偷偷躲在后院的草丛里看动静。 大福安安静静在她身边匐着。 大福去往八姨娘摆在门口精心养护的兰花盆里拉了便便,它现在也是一只坏狗狗了。 一人一狗竖着耳朵听动静,果然八姨娘房里跟小厨房这边都有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传出来,他俩嘴角偷偷勾起得逞的坏笑! 耶!大仇得报! 不过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俞佟佟肚子饿了。 她要去干一件更坏的事,从小厨房里偷东西吃。 眼看着大人都走了,小小的身影如耗子般悄悄摸摸,走两步躲一下,她踮着脚想伸手拿灶台上吃剩下的两块糕点。 无奈盘子放得比较靠里,她手短,踮着脚也只能摸到盘子边。此时一只手从她肩膀上伸过去,抓下两块糕点,递到她面前。 那也是一只小孩的手,但不像俞佟佟的手肉乎乎。 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龟裂伤口,有些是冻伤的,有些不是,最新的伤口是呈条状分布,发紫发青,像干了很重的活儿。 俞佟佟回头,见是个小男孩站在自己身后。 “乞丐哥哥!” “你竟然还记得我?”男孩眼中闪过诧异,还有许多莫名出现的,叫俞佟佟看不懂的情绪。 “记得呀,是你救了我跟爹爹,我在马车上就看见过你了。你是昨天那个,脸上很脏的乞丐哥哥!” 她后面那句话叫人生气,被反睨了一眼。 很明显男孩的意思是:“你看我们俩现在谁比较像乞丐?” “嘿嘿。”俞佟佟也知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才仔细打量他。 小乞丐已经不像她第一次在街角见到时,那个衣衫褴褛的样子。 他居然穿着,相府小厮统一的衣服。 虽然衣裳不合身,看上去料子也旧了,但至少是干干净净的。 相比较俞佟佟,她昨天出门还是个瓷娃娃,跟大福混在一起左躲右藏整晚上把自己糟践成了个泥娃娃,头发也散了,发间夹杂着草叶三两片,活脱脱就像戴着个行走的鸟窝。 也难怪会被人认错,男孩刚才看背影还以为是哪儿混进来偷吃的小叫花子。 “乞丐哥哥,原来你把脸洗干净这么好看啊?” 俞佟佟越凑越近,伸手想戳戳他的脸。 但是让后者退一步,躲过去了,眼中的抗拒与反感不露声色。 “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好看?” “知道啊,我到这里来见了好多好看的人。我娘亲、我臭爹爹、我的姨娘们……都很好看的。”俞佟佟掰着手指头数。 “我喜欢好看的人,嘿嘿!” 但是好看的人却都不喜欢她! “不过……我觉得……所有人当中你最好看了!” 俞佟佟抱着彩虹屁狂吹,说完意味深长拍拍对方的肩膀,仿佛对他另眼相看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然后就直勾勾盯着对方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前面一长串铺垫都是为这个眼巴巴的表情做铺垫。 “想吃吗?” “想!”点了两次头,把大福那份也点了。 “那你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丞相千金吗?为何会沦落到在这小厨房偷吃剩的糕点。” 于是,俞佟佟就把自己的遭遇就跟他说了,从进八姨娘的院子里说起。 她除了俞莲没别的玩伴,下人要不欺负她要不就将她当做透明的,俞佟佟难得找到一个能够诉苦的对象。 虽然她本身词汇量不多,但逻辑竟比一般孩子清晰,交流毫不费劲儿。 不过有点磨人耐心就是了,因为太爱重叠用毫无意义的形容词,比如:“她们欺负人!还欺负狗!特别特别特别特别过分,我好好好好好惨呐!” “……” 等俞佟佟讲完,小乞丐一番淘筛,总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乞丐哥哥,糕点!”俞佟佟把手支到他面前,蜷成个小窝。 “给你吧。” “谢谢你,不要告诉姨娘你见过我哦。” “好。” “你真是个大好人!” “?呵。” 俞佟佟拿到甜甜的紫米芙蓉糕,心满意足地跑了。 全然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男孩,眼神渐渐变得阴狠。 看来这个相府里面恶人很多,他嗅到了许多同类的气息。 小丫头,希望你能快点意识到其他那些不过是前菜,因为最最最最恶的人如今才来! 俞佟佟突然回过头来:“乞丐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鹤!” 李鹤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收住,狠辣的嘴角来不及下压,只好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温暖’笑容。 俞佟佟瞳孔震惊,似乎有被他变脸前一刻的表情吓到。 随后再也不敢看他,哒哒哒跑了。 李鹤:“……” 倒也不必这么快就防备! 那我不好下手了喂! * 八姨娘在用过午膳之后,见了今日新买的小厮。 “你就是在相府侧门外卖身葬父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看看?” “回主子,小的叫李鹤。” 跪在堂屋中央的男孩回话,抬起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八姨娘惊艳至一愣:“你说你本是农户之子,因父母双亡亲族抛弃而选择贱卖自身,甘愿为奴?” “是!” 可恶,为什么贱民都能生出如此漂亮的孩子,偏偏自己生不出来?一个六小姐不够,这又来一个…… 八姨娘在心里气结,那股三番两次落胎的积郁之气再度燃烧起来。 她顿时对这个新来的小厮印象就不好了,口气也轻蔑:“既然为奴,以后不必要堂堂正正的名字,随便叫个贱名好了。你是几月生的?” “五月。” “那便叫小五,正好院里还有个小六。”八姨娘又借这个小厮折辱了柳氏的女儿一次,偏柳氏已经下了黄泉无法还嘴,得意! 李鹤敛着眉目,他早已习惯了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肆意欺辱,不羞不恼:“谢夫人赐名。” “对了夫人,您话中提起的可是六小姐?小的刚在小厨房见过她偷吃。” 他刚答应俞佟佟不会告诉别人见过她,然而一转身就将人出卖。 更过分的是,他脸上并无半分为难愧疚。 闻言,八姨娘一拍桌子,指使徐妈妈等人:“听见没有?还不把那小蹄子给我抓过来!损毁了我大半的名玉贵瓷,我要她拿命来偿!” 徐妈妈等人领命正要去,却又让八姨娘叫住:“等等,还是别大张旗鼓地拿人。” 那小蹄子怎么说也是相爷的亲生骨肉,活活打死不好交代。 她目光落在新来的小厮身上,一个阴毒的主意已然成型。 “春儿,你去把我柜子里第二格的瓷瓶拿出来。” 闻言,春儿不敢贸然行动,先看了一眼八姨娘。确定她是的确要,这才转身去拿。 毕竟作为贴身侍女的她清楚,柜子里第二个装的都是毒药。 八姨娘让春儿把药瓶直接递给小厮:“你既刚进府,自然要表一表忠心。此事并不难,你要让那六小姐偷吃时不知不觉吃到沾了这药粉的食物。” “这恐怕……” “事成本夫人记你一功,但你要是不答应,就乱棍把你打出去。”八姨娘威胁他。 “好吧。” 李鹤一脸惶恐地接过药瓶。 其实,心里在冷笑。 ※※※※※※※※※※※※※※※※※※※※ 俞小六:我超坏的,嗷! 八姨娘:渣渣! 李小五【小声bb】:都是渣渣! 第 17 章 “大福,我跟你说,爹爹找厨师做的鸭鸭可好吃了。肥肥的,嫩嫩的,皮有一股甜味,里面的肉又有果木的香气,抓着鸭腿连皮带肉吃就是最最最好的。” 俞佟佟发现大福好像能听懂自己说话,它真的通人性。 听见自己口头描述鸭子有多好吃,大福口水就跟漏雨一样几颗几颗地往下滴。 “可现在没有鸭子给你吃,我一会儿去看看能不能偷点稀饭吧。” 俞佟佟拍拍大福的头,本以为它会很失落,谁知道口水流得更多了。 “哎?不是不喝稀饭吗?” 大福可挑食了,连中午的那块糕点都不吃,毕竟已经吃惯了肉的。 现在它身负重伤,又逃难似的跟着俞佟佟,真希望天上可以掉块肉下来给它吃。 俞佟佟心里这样想着,闭上眼睛许个愿。 等她睁开眼,还真看见一个鸡腿摆在自己面前。 “晚上没去小厨房偷东西?饿坏了吧?” 俞佟佟闻声抬起头,见是个穿着布衣的小少年。 “乞丐哥哥?!” 小崽子眼中迸发出见着好朋友的惊喜。 但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中又透着几分害怕跟忌惮。 “乞丐哥哥,你不会跟姨娘告我状了吧?" 女孩的眸光十分清澈,所以她内心想什么都透得明明白白。 李鹤就知道,自己下午大意露出那样的表情,让她害怕了。 猜得还真准,但是:“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我绝不出卖你。” 说完眨眨眼,勾唇露出一个友好的浅笑。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很难让人不信他! 果然就见俞佟佟闻言,松了一口气。 小少年举着瓷碗放她面前,“特意给你留的鸡腿,吃吧。” 难怪大福流口水,它早就闻到了鸡腿的味儿。 不过这位患难伙伴还是很讲义气的,大福只眼巴巴舔了舔嘴毛,就往俞佟佟身后一蹲,大有让她先吃的意思。 谁先吃不是吃?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 俞佟佟并未看出,这个面善小哥哥在心里已经将自己跟大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鸡腿。 李鹤以为她这意思是表示想吃,便拿起来递到她嘴边。 谁知俞佟佟后仰:“我不吃,有毒的。” 李鹤:“!!”糟糕,竟叫她察觉了! 他反思,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一时手僵着,开始打量这小屁孩的小胳膊小腿,以自己之力是可以将她按住,强行喂食的。 就是后面那只狗有些麻烦! 然而下一刻,俞佟佟却打落他手中的鸡腿:“快丢掉快丢掉!不然你也会中毒!” 俞佟佟曾亲眼见过她娘亲中毒死在面前,对类似的事总是心有余悸,她担心这个小哥哥也手脚僵硬死在自己面前。甚至还上前摸了摸他的手,确认温热才放心。 李鹤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乞丐哥哥,你拿到有毒的鸡腿了,以后小心一点吧。在我们府里吃东西之前,都要先用那个那个……银针,戳一戳的。” 俞佟佟仿佛一个老手的样子,给新人普及这块地盘的规矩,传授自己得来的经验,看起来倒是半分没怀疑毒就是面前这人下的。 李鹤原本都在背后活动好了手骨,想着若是她敢大喊大叫,便掐死她。 听小屁孩既然这样说,他也就顺坡下了:“原来如此,你怎知道这鸡腿里有毒的?” “我……” 俞佟佟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刚要回答。 话到嘴边,却眼珠子机灵一闪,又吞了回去:“我反正就是知道。” 李鹤却是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目光落在那粉粉嫩嫩的鼻子上?有什么问题吗? “乞丐哥哥,虽然没能吃上你送的鸡腿,但这份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你不用过意不去的。” “嗯。”李鹤敷衍地一点头。 “不过你要是真想补偿,就去小厨房里再偷点东西给我和大福吃吧。” “?” 想指使我跑腿就明说,你们相府人怎么从大到小都这么虚伪? 不过李鹤还是领着俞佟佟去了小厨房,不为别的,还想找机会二次下毒。 他俩进下厨房之后,李鹤负责偷,大福留着在外面守门放哨。 俞佟佟负责鉴定:“这个鸡翅膀是有毒的!” “这个鸭子肉粥是有毒的!不能吃,呜呜可惜……” “这个香菇盒也是有毒的。” “还有酸黄瓜,每一根都有毒哦!” …… 李鹤简直没了脾气,他满满一瓶毒药都快耗光了。 原本借着偷食物的动作,他十分手快地将掌心毒药撒上去,骗这孩子吃。 但俞佟佟却总能准确辨别出,这些菜中均被人下毒。 李鹤不信她小小年纪直觉能这么准,都瞎猜的吧。 于是,俞佟佟见橱柜被搬空之后,面前的小少年突然生气,板着脸:“你凭什么说菜有毒?” “乞丐哥哥真的有毒,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我才没毒,我问你,你有证据吗?” “……” “说不出来了吧?菜都是好好摆在橱柜里的,无缘无故不会有人下毒,我看你是多心了。填饱肚子才是首位,不放心你可以让外面那只狗先吃一口。” “不行不行!”俞佟佟小手摆得像泼浪鼓,“有毒的,大福不能吃!它吃了就会跟我娘亲一样,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看来你是被你娘亲出事给吓着了,才会杯弓蛇影。” 李鹤拿筷子夹起一块脊肉,喂到俞佟佟嘴边:“闻闻香不香?” 脊肉油亮光泽,虽然凉了,可仍然很香,那香味对于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小孩是一种无声的召唤。 但俞佟佟小盆友顶住了诱惑,她咬紧牙关不肯张嘴,把筷子推回去。 “你吃吧!……你先吃,没事我就吃。” 李鹤:“??”拿谁试毒呢? 合着我还不如外面那条狗是吗? 小崽子目光觑了觑他,仿佛在说:不是没毒吗?你怎么不吃? 最终是李鹤当着她的面,从香菇盒里边挑出最下面的一块放进嘴里,力证无毒。 “看吧,我没事!现在你能放心吃了吧?” 李鹤正要再喂给她,这时外边传来大福的叫声。 “汪汪……”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俞佟佟轻车熟路,拉着小少年的手想带他躲进水缸里。 不过掀开盖子才发现,里头已经盛满水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又扭头往米缸里边扎。 说实话,那米缸能塞进俞佟佟瘦小的身子,但要再挤进去一个男孩就太勉强了。 小崽子撅着屁股往里钻,刚塞进个脑袋就被人薅出来。 “跟我来!” 李鹤动作谨慎,将他们刚才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处。 然后牵着小崽子爬窗出去,躲进了跟小厨房连通的婆子们的房间。 两个小孩钻进衣柜里最底的一层,这里面没放别的东西。就算有人进来拉开柜子,以大晚上蜡烛的微弱光线也发现不了这死角处还藏着人。 “乞丐哥哥,你很会躲猫猫啊?”俞佟佟竖起短短的大拇指,在黑暗中给他点了个赞。 “能教教我么?” “嘘!” 徐妈妈跟几个婆子去小厨房查看一番,便转头回了房间。 只听其中一人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狗叫声,大福那畜生不是跟六小姐一起吗?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徐妈妈冲她摆摆手:“不必了!” “昨晚六小姐大闹一场,打碎姨娘那样多宝贝,害姨娘生了好大的气。照姨娘的性子,不逮着她出出气怎么行?”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徐妈妈,因为知道她跟姨娘是老乡,在八姨娘面前说得上话,肯定掌握着什么秘密?否则为什么说不用找了? 徐妈妈被这一双双渴望施舍内幕消息的目光捧得飘飘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会跟死人计较吗?反正那六小姐又活不过今晚,找她干什么?” “啥意思啊?” “我话说到这儿,懂得都懂。别问了!” 俞佟佟躲在柜子里,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疑惑地在李鹤耳边小声问:“她们是在说我吗?” “……” “乞丐哥哥,为什么我今晚活不了?” 李鹤:“。” 幸好外头那几人说会儿话后便玩起了斗牌,正好能掩盖俞佟佟如同小耗子般的低声嘀咕。 这些丫鬟婆子闷在后院平日里也没别的娱乐活动,格外痴迷于斗牌。 这一开赌局,竟然玩到了大半夜。 俞佟佟跟李鹤只好一直躲着,小崽子靠着身旁的人打起了瞌睡。 就连李鹤眼皮都有些沉,他预估这些人恐怕要为三瓜俩枣耗到天亮了。 后半夜有人来敲门,是春儿问徐妈妈问小厨房的钥匙,说姨娘醒了要吃宵夜。 徐妈妈叮嘱她:“别忘了给姨娘切一根酸黄瓜清口。” 说得大家都有点馋了。 于是由徐妈妈牵头,正好趁小厨房门开了,一人进去拿了一根解馋。 下人半夜偷吃点东西无可厚非,再说这酸黄瓜又不值钱。 酸黄瓜? 瞌睡打得迷迷糊糊的小崽子听到这三个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没想起来。 反正她不吃,她要在梦里啃鸭鸭! 俞佟佟做梦梦见一只鸭子自动跳到火里烤熟了,她揪着鸭翅膀正要啃,转头看一只大鹅朝自己飞扑过来,拿鹅嘴使劲儿嘬她的手臂。 边嘬边说人话:“你还吃?还吃?!都出事啦……” 俞佟佟揉揉眼睛,再睁开发现是乞丐哥哥在晃她的胳膊。 “快起来,出事了!”李鹤的脸色很严肃。 “怎么啦?” “自己出来看!” “可外面有人,被徐妈妈她们看见我就惨了。” “她们怕是再也无法找你麻烦了!” 俞佟佟被李鹤从衣柜底层拉出来,然后她就看见自己口中的徐妈妈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泛白。 她身旁倒着好几个婆子,都是同样的姿态。 “她们?” “都死了!” 俞佟佟注意到徐妈妈手中剩半截酸黄瓜,立刻反应过来:“是这个!是被毒死的!我就说这个是有毒的!” 李鹤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重点不是这个,八姨娘也吃了酸黄瓜,中毒了!” “……现在棠梨院外边已经翻天,她们在找杀人凶手!” 俞佟佟:“谁呀?” “你!” ※※※※※※※※※※※※※※※※※※※※ 俞佟佟(默默计数):又一口黑锅鸭~ 八姨娘:老娘这辈子誓死要戒酱菜跟咸菜! 第 18 章 八姨娘中毒这事,是后半夜发现的。 当时吃完宵夜没多久,便感觉腹痛不适。 她胃口小,运气也比徐妈妈等人要好,第一时间找来大夫总算是保住了命。 至于为什么将下毒的凶手锁定在俞佟佟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呢?那是因为晚上有人路过小厨房的时候听见了两声狗叫。 大福那畜生,一直是跟六小姐在一起的。 还有白天的时候,就有人曾看见过六小姐的身影徘徊在小厨房附近。 凡事总有个缘由,棠梨院其他下人都本本分分的,只有六小姐昨天被八姨娘打了。 她必定心怀怨愤,所以一气之下打算将曾欺负过她的人,八姨娘和徐妈妈通通毒死。 别看她人小,报复心可大嘞! 这话也不知是第一个从谁口中传出来的,总之谣言不胫而走,以棠梨院为中心很快传遍了整个相府。 当俞佟佟被找到的时候,她正跟大福商量着要离开相府,出去浪迹天涯。 然而随着她被带到俞相的面前,闯荡的计划破灭。 小姑娘缩着脖子,两只手紧紧搅在一起,不敢抬头跟她爹爹对视。 只留一个凌乱如鸟窝般的头顶给爹爹看! 自从俞佟佟的娘亲死后,她就时常像个小叫花子,头发总是没人替她梳,衣服也不能及时更换。 明明这里人人都叫她六小姐,明明她还有亲生的爹爹,却总脸蛋脏兮兮,见人也总畏缩着脖子,仿佛低人一等。 “爹爹,不是我!”小脸一搭,委屈巴巴。 俞相也不跟她多说,直接拎起小崽子一抖,只听‘咣’地一声。 白色瓷瓶从俞佟佟身上不知哪里滚落出来,在地上转个圈,最终停在俞相的脚底下。 俞佟佟:“???”这是什么? 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掉出来? 王管家俯身捡起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拿出去找大夫查验。 片刻后,他回来禀报:“相爷,那瓶子里的确就是棠梨院几人中的毒。” 闻言,俞中天点点头,他靠在太师椅上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 小崽子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就像上次爹爹打人,结果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一样。 这回又是有人干了坏事,又推给她? 可恶! 俞佟佟闷闷的不说话,俞相就当她是默认了。 俞中天起身,居高临下扫了小女儿一眼,突然想起今日宫中宴会上见那几位小公主各个锦衣玉食,出落大方。 皇帝老儿还挨个考她们诗句,引得群臣艳羡,纷纷称赞公主聪慧伶俐,陛下有福。 背诗谁不会? 若这也值得拿出来炫耀称赞,那俞相觉得自己比皇帝老儿福气大。 他看着俞佟佟,沉吟片刻后,对着她招了招手:“小六,过来!” 俞佟佟偷偷觑他一眼,依旧缩着脖子不敢动。 “你怕什么?爹又不打你!” “你怎么保证……不不会打人?” 俞中天让她这个反问给气笑了:“行行,你不过来就站那里。爹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罚你,相反,我还要奖赏你。” “?”小崽子这下疑惑地抬起了脑袋,“奖赏我什么?” 为什么要奖赏? “先让人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奖赏什么一会儿你自己挑。” 至于为什么奖赏?当然是因为棠梨院那几条人命! 俞中天没说出来,他希望能潜移默化地让女儿明白弱肉强食,不择手段在他这里是被鼓励的。 即使杀人,也不用偿命! 那几个老婆子就算了,反正就是下人,贱命几条罢了。 至于楚氏,她人不聪明,命倒是挺大的。 俞佟佟被领着去洗澡,换上新衣服,终于又变得香喷喷。 俞相让她跟自己一起吃饭,就跟之前那天一样,山珍海味多到桌子都摆不下了。 小崽子吃到了她做梦都想念的鸭子,抹着油光水亮的嘴唇,她也没忘记给大福留点。 “爹爹,吃不完的我可以带走吗?大福还饿着。” 她要是给别的什么人,俞相肯定不允许。 至于狗嘛……就随意。 “嗯。”俞中天点了点头。 饭吃得差不多,王管家又提了个红木箱子进来。 打开箱子金光闪闪的一层,各式金珠翠玉,晃着人眼。 “相爷,这些宝贝都是从库房里挑出来的上品。” 俞相看向俞佟佟,问她:“佟儿,喜欢吗?” 又来了,熟悉的套路…… 俞佟佟连头都没回,看了又不能是她的,还是将目光专一地落在鸭子上吧。 看穿了小崽子心中所想,俞相道:“今天你可以随意挑,挑中了能拿走都算送你,这就是给你的奖赏。” 王管家也小声提醒:“六小姐,相爷说一不二的,你可得把握机会。” 闻言,小崽子抬眸定定地看了爹爹片刻,仿佛在确认他这回真的没有逗自己。 不过俞相补充说:“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选,向爹提一个条件。” “我可以提什么样的条件?” “比如……你想让爹抱抱你。” 今日宫宴上,皇帝最宠的那个小女儿就直接爬上龙椅,坐在了他的膝上。 皇帝老儿非但不觉得冒犯,即刻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他俯视众臣,仿佛在无声炫耀:“你们看见没有,朕的小棉袄如此黏着朕。” 那些爱拍马屁的大臣人还真露出艳羡的表情,仿佛有女儿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都别装好吗?你们这些老迂腐明明只喜欢儿子。 再说,有什么了不起? 谁的女儿更粘人还不一定呢! 俞相仿佛笃定了,小崽子经自己暗示会选择后者。 毕竟,她早已想讨好亲近自己。 然而俞佟佟闻言后,她选择毫不犹豫的跳下了凳子,宝箱我来啦! 俞中天:“???” * 从前院出来,俞佟佟满载而归。 她怀里藏着给大福的烤鸭,同时塞满了成色极好的金珠翠玉。 手里还捧着颗跟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夜明珠,这是俞相宝库里最大的夜明珠,比屠重给的那颗大多了。 俞相也是二话没说,直接赏给了她。 这东西是可以发光的,俞佟佟想的是她拿回去晚上就不用怕黑。 但沉得很,她拿倒是拿的动。 但手短,总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容易僵,不得不走几步就放下来歇歇。 等六小姐离开,王滚道:“相爷,八姨娘刚才又派人带话了。说她腹部依旧疼痛难忍,希望您过去看看。” “本相又不是大夫,去看她有什么用?” 相府这几位姨娘中,八姨娘是最会撒娇最缠人的一个。 当初俞相看上她,就是因为她又娇又媚。 这样的女人你能容她时,她算对你口味。 但若不能容,便是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无限厌烦了。 “相爷,小的想不通为何还让六小姐回棠梨院?八姨娘被毒去了半条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王滚口气里替六小姐担心。 “那孩子小小年纪,能毒死棠梨院好几人,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倒要看看,若被楚氏逼到绝境,她的潜力有多大!” 闻言,王管家心头一惊。 相爷不会是在期待六小姐彻底把八姨娘给解决了吧?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女儿往杀人如麻的目标培养啊! * 俞佟佟回到棠梨院,还没来得及先去找大福,就被人捂着嘴拖走了。 “唔唔……” 她被拖去了柴房,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小崽子从头冷到了脚心,新穿的衣服又报废了。 她打着抖,看清面前的人,是春儿! “六小姐,姨娘让我好好看着你,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一切的账,等姨娘恢复精神之后咱们慢慢算!” 春儿放完了狠话,这才认真打量俞佟佟手里的好东西。 玉石翡翠看成色都是上品,也就算了,可这么大的夜明珠,恐怕就算皇宫里也找不出一颗。 春儿几乎不用俞佟佟回答,就立马断定:“好哇,你还学会偷东西了!这回咱们就是背着相爷打死你都不为过。” “是爹爹给我的,不是偷的!” “相爷怎么可能给你这样好的东西,大夫人那儿都没有!我得交给姨娘去!” “那你把烤鸭留给我……” 俞佟佟知道自己小,争不过大人。 其他东西她都可以不要了,但烤鸭是她特意带给大福的。 “没的跟你讲条件,鸭骨头你都别想留!对了,你是惦记你那条狗吧,已经被我们姨娘打死了!” 大福,死了? 俞佟佟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呆呆愣在原地,只听哐当一声,柴房门被关上。 一片黑暗中,小小的身影在地上蹲成抑郁一团。 其实适应过后,柴房里也没那么黑,今晚有月光透进来,一颗石子打在俞佟佟的脚边。 有人隔着柴房的门跟她说话。 “喂,小屁孩,你被人欺负了?” “乞丐哥哥,大福死了吗?”俞佟佟哽咽着问。 “没有,那人骗你呢。” 听见大福没死,俞佟佟总算能放心,她随后问:“乞丐哥哥,你身上有打火石吗?我好冷啊,想烤火!” “小屁孩,你想不想烤个大点的火?” “多大的?” “很大很大……”门外的人在坏笑。 * 当晚,整个棠梨院都烧起来了! 奔走呼喊的‘走水’声,吵醒了整个相府! ※※※※※※※※※※※※※※※※※※※※ 俞相【老父亲落泪】:“鲨人,放火,集齐了!我女儿真棒!” 俞佟佟:某些爹爹和哥哥真的狗! 第 19 章 “来人呐!走水了!” “快,救火!” “姨娘呢?姨娘在哪儿?” …… 棠梨院里乱作了一团,八姨娘是在火势壮大后才被众人后知后觉从房里抬出来,简直不能更惊险。 她已经被熏晕,再慢一点恐怕就得葬身火海。 春儿让人拿了壶水来给八姨娘灌下去,人这才醒来:“咳咳……” “姨娘,您没事吧?” 楚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被瘫放在地上,但也不能怪下人们怠慢。火势蔓延太快,他们甚至连条竹凳都来不及抢出来,棠梨院所有房间都着了,他们目前能待着的地方还真只有这块空地。 八姨娘怎么可能没事?她这辈子也没这样狼狈过。 昨儿半夜吃个咸菜不幸中毒,折腾她疼了大半宿。谁曾想今日夜里刚刚睡下,又遇到这样的事? 这霉运是撞到一起了吗? 她发脾气:“到底怎么会走水?你们那些死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姨娘,这火势好像是从柴房蔓延过来的。”有人回答她。 徐妈妈那几个老奴婢出了事,棠梨院本来人手就不够。柴火燃起来后救火不及,不多会儿功夫,火势便彻底救不下来了。 此刻下人们正一桶桶提水浇火去,但杯水车薪,恐怕整个棠梨院都得在今晚付之一炬。 这事非让相爷来处理不可了。 “柴房?怎么会突然着火?” 春儿小声提醒八姨娘:“六小姐就被关在柴房里。” 经春儿提醒,八姨娘才想起来没见那小崽子。 莫非是被烧死在柴房了? 那感情好啊,省得她亲自动手。 这样一想,八姨娘烦躁不满的情绪总算平衡了一点。 这主仆二人正嘀咕着,却不想那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不合时宜地哒哒跑来,身后还跟着条狗。 春儿跟八姨娘均是吃了一惊:“六小姐,你不是应该……在柴房吗?怎么跑出来的?” “是大福救了我,不然我差点就出不来啦。” 八姨娘:“……” 春儿:“……” 可恶,早该把那条狗打死! “这好端端的没道理突然就起火了,你老实说,火是不是你点的?”八姨娘厉声质问她。 俞佟佟摇着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哼,你以为我信?昨夜小厨房里下毒的事与你有关吧,你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居然敢毒死徐妈妈几人,连我都差点栽到你手里。” 八姨娘本打算先关着她,等自己身体好一点,再跟这臭丫头算总账。 不过今夜她实在等不及了,她觉得柳氏这女儿简直就是个灾星,自从她来棠梨院自己身上就没发生过好事。 按理说这么大点的孩子,再怎么也不能有那样多的心眼。 要不怎么说,这孩子邪呢! “若不是你纵火,那你说说刚才去哪儿了?从哪边跑过来的?” “我从那个地方!”俞佟佟伸手指给她看,是一间小屋子。 八姨娘顺势看过去,整个人突然怔住。 那是……她的小金库。 前儿不是让这臭丫头打碎了几件名贵瓷器吗?八姨娘虽然酷爱张扬,但终究是心有余悸。 她不敢再把值钱的放屋里,随处可见可摸若是不小心打碎,那太心疼了。 因此那天以后,八姨娘就让春儿将值钱的东西都记录收进库房里,包括春儿从俞佟佟手里抢来的,不管是将军叔叔送的夜明珠还是爹爹送的宝贝,都被八姨娘抢走了。 经她提醒这才想起来,宝库早已被漫天的火光给吞噬了。 若是还将东西放在卧室显眼的地方,那起码能顺手带走一两件,如此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她的嫁妆,她几年来辛苦的积攒都全在那儿了! 八姨娘这样一想,就再也顾不上俞佟佟。 她甚至想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快……快救火!立刻打水去那边,里边的东西不能烧。” 春儿眼疾手快地拉住八姨娘:“火太大了,姨娘你不能去啊!” “先别管我,金库!我的宝贝,我的银子……” 俞佟佟歪头观察着,八姨娘眼睁睁看自己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伤心欲绝。 后者更是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晕厥过去。 这下本就慌忙的棠梨院,更顾不上来了。 她赶紧趁机后退两步,转头就跑。 还也没跑出多远,就撞见了披着银狐皮大氅赶来的俞相。 “爹爹……” “你跑什么?” 俞相对女儿招了招手,随即主动牵起她,一同走向棠梨院。 春儿一见相爷来了,立刻有了主心骨:“相爷,姨娘她晕过去了。” 俞相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棠梨院的情形,现下却是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楚氏。 他放眼一望已经烧成连环之势的熊熊烈火,当机立断:“将周围的大树砍了,火势隔离在院内,不许波及其他地方。” “是。” 身后随他而来的人手,立刻散去行动。 “相爷,姨娘是受惊晕过去的,劳烦您请位太医来给她看看。” 春儿前一句话被忽略了,不甘心再重复一遍,誓要找到存在感。 “还有今日这火烧的奇怪,跟六小姐脱不了干系。我们姨娘差一点就被烧死在屋里了,可怜她昨天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相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姨娘做主啊!” 春儿话里话外,都用敌意的目光盯着俞佟佟。 弄个小崽子不解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她了。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这样讨厌自己呀? 然而很快俞相就用实际行动表明有些事不需要弄明白,是有些人自己脑子本就有问题,心里又太没数了。 他踹了春儿一脚:“你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本相做事?” 俞佟佟:“!!!” 第一次见她爹爹真的发脾气,小崽子瞳孔都震惊了! 反正就跟平常腹黑使坏的爹爹很不一样,周围充斥着迫人的气场,所有人都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只见俞中天随手指了一个丫鬟:“说说看,棠梨院是怎么着火的?” “回……回相爷,奴婢不知,奴婢没看见!” 那丫鬟只是被要求回话,也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一个劲儿地磕头。 “你呢?”俞中天又指了一个。 “小的听说,一开始是柴房先着火的。” “听谁说?” “是……是春儿!她说的,我还看见她把六小姐关进柴房了。” 俞相:“这么说,是春儿放火,企图烧死六小姐?” 对方:“???”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没人敢反驳。 俞佟佟听出来了,爹爹是在给自己撑腰。 她张了张小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比不上她爹爹的嘴快:“楚氏是主谋,这两人在相府纵火行凶,不容姑息。” 俞中天话语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事实。 没人敢说句不是,可不就是事实吗? 春儿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她不敢去看相爷,也不敢辩驳。 只能紧紧扶着八姨娘,仿佛抓紧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惜她没想到,这回八姨娘也自身难保了。 王管家不知不觉已来到她身后:“相爷,春儿目无尊卑,企图谋害小主子,不如直接打死扔出去?” “不不要啊!我知道错了,相爷您就绕过我这回吧。” 春儿想求情但连俞相的脚边都不敢爬过去,只好转而去求他旁边的六小姐:“六小姐,我也是听姨娘的吩咐行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们这些下人都身不由己的,求求你跟相爷说一声,放过我吧。” 俞佟佟自己都只是个小可怜,也不知道说话管什么用。 但春儿暗暗抓着她的脚,俞佟佟只好试探性地看向俞相:“爹爹……她跟我道歉了。” “那就送官吧。”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小崽子说话真的有用哎! 今夜之后,恐怕再也没人敢当六小姐是透明的,更别说想欺负她了。 相爷对六小姐的维护之意,可都是刻意让人看在眼里的。 至于春儿,别看她现在松了一口气,送官府查办并不意味着就放过她一马了。 大户人家的婢女都是终身为奴的,送去衙门如何发落,是死是活?用多少刑具折磨?还得看王管家怎么带话。 她谁也怨不得,只怪自己太过愚蠢,信了八姨娘平日吹嘘多得相爷宠爱的洗脑,真以为她们姨娘在相爷心里是有位置的。 却也不出打听打听,俞中天是出了名睚眦必报,他心眼小得跟针似的,哪儿容得下这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可相爷对六小姐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一向不管不问,就当没这个孩子似的,怎么会突然替她出头? 这一点,恐怕春儿到死也弄不清楚了。 至于八姨娘嘛,俞相最后瞥了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一眼:“这棠梨院是住不下去了,让她搬去南院吧。” 南院,柳氏住过的地方。 如果拿相府比皇宫的话,南院就相当于冷宫。 八姨娘醒过来,只怕是要疯! 对于俞佟佟来说,今晚过后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处理完棠梨院的人,俞相亲自把她领回了自己住的前院。 由她爹爹牵着手,俞佟佟忍不住回头看。 大福摇着尾巴追上来,她又去看看被拖走的春儿。 看看八姨娘。 最后目光落在帮着打水救火的李鹤身上。 刚才爹爹在,乞丐哥哥失踪了一段时间。 爹爹一转身,他又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 俞小六:多亏大福把我救出来的。 李小五(支起耳朵):谁?谁在骂我是狗? 第 20 章 “六小姐您看,这些就是一匹值百金的蜀锦。在上面绣些可爱的蝶儿花儿,缝制衣裳穿上身可漂亮了。” “再看那一批彩锦颜色鲜亮,最适合小姑娘穿。据说宫中的公主们,都时兴穿彩锦做的衣裳。还有两块雪白柔顺的银狐皮,相爷特意吩咐了要让工匠赶制替您做成披风的。” “你想想有什么缺的,都尽管告诉我。” …… 王管家领着下人在俞佟佟面前展示着一匹又一匹漂亮锦缎,看得小崽子眼花缭乱。 她坐在凳子上,低头瞅瞅自己脚上崭新的红色鹿皮小靴子,两只小手揣在胸前夹棉的手套里,这下一点也不会觉得冷了。 “管家叔叔,我没有什么缺的。” “要不您再想想?这衣衫够不够?相爷说目前这些缎子只能应应急,等开了春再有好的料子送来,就替你赶制新的春衣。” 从昨晚以来,王管家就上赶着给俞佟佟塞礼物。 主要是因为俞相吩咐了,六小姐从头到尾的行头都得按最好的置办,甚至不能比宫里的公主差,于是王管家紧急收罗了这些。 他生怕还不够,到时委屈了六小姐又让相爷怪罪。 “按照相爷的吩咐,春雨跟香菱以后就是专门照顾六小姐的丫鬟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她们。考虑到六小姐年纪还小,相爷打算另外挑一批奶娘进府。” “我已经不喝奶了!”俞佟佟抗议道。 见六小姐如此抗拒,管家没就这个事多说:“相爷的意思,六小姐饮食起居还得由专门的人照顾,要不您自己挑两个合心意的贴身丫鬟?” 闻言,俞佟佟顺着王管家指着方向,望向院子外边站成一溜儿的备选丫鬟。 大家穿着统一的衣裳,都低着头。 “你们都把头抬起来,让六小姐好好看看。能被挑去六小姐身边,以后福气可大哩,须得更卖力替主子效劳分忧才是。” 闻言,所有人又一溜烟抬起头来,她们中大多数都眼巴巴望着六小姐。 虽然六小姐是个没娘的孩子,但是如今看相爷对其重视程度,就可知风水轮流转,待在六小姐身边的确是个好差事。 小可怜要翻身啦! 然而俞佟佟一排排看过去,却半天没做决定,她挑不出来。 “六小姐,这一批里没有称心如意的吗?” “我要想一想。” “选下人最要紧合心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多想想也是应该的。” 俞佟佟被管家这样围着不停拍马屁,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小崽子从凳子上跳下来,抓起桌子上没吃完的烧鸡,询问地看向她爹爹。 现在俞佟佟被允许每天都可以跟她爹一起用膳了,从刚上饭桌王管家就殷勤极了,但俞相始终没有开口。 “爹爹,我想把这个拿走?” “又去喂狗?” “嗯。” “去吧。” 得到首肯,小崽子用油纸裹紧了烧鸡。 就往自己新作的小红斗篷里面塞,哒哒哒往外跑。 俞相看着瘦小的背影,突然问王滚:“你看小六是不是太矮了?” “回相爷,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娇小玲珑吗?哪里?” 哪里敢说实话? 其实六小姐就是比她跟她同龄孩子,要矮上近半个头。 许是因为在南院那地方待着,饮食供不上,所以身体底子差,没能长起来。柳氏也是个粗心大意的,没留意这孩子。 俞相才不听王管家一味谄媚的谗言,他既有心决定培养小六,自然得让她身体跟上。 他还打算请个武功高强的师父,教小崽子练武呢。 小小年纪就会杀人放火了,以后谁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反正俞相心里已经预见,至少把这孩子养得跟自己差不多。一样的嚣张跋扈,唯利是图,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那肯定也跟自己一样会得罪许多人,遭遇一场又一场刺杀。 不学个保命的法子怎么行? 从前院出来,俞佟佟一路跑去了南院。 棠梨院烧了,昨晚八姨娘晕倒后就被送来了南院,就住以前俞佟佟跟她娘亲住的房间,现下应该也醒了。 小崽子对这块地儿熟门熟路,她溜过去想看看情况,门外老远就听见了八姨娘的骂声。 “我要见相爷!我不信他会不管我!” “滚!让开!那个柳氏生的小贱人呢?把她给我带到面前来!” 八姨娘恐怕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 俞佟佟也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忘了她现在有爹爹罩着。 听了八姨娘的话,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小崽子埋头跑没看路,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那身影单薄,这下撞得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看见熟悉的人:“乞丐哥哥!” 八姨娘住南院,她院子里那些下人自然也大多跟来了南院。 一晚上没见,乞丐哥哥又变成浑身脏兮兮的模样。 他昨晚救了火,加上小厮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儿,怎么可能让他保持干净。 不过即使衣衫再破旧,李鹤的那双眼睛始终引人注目。 孩童的眼睛本该像俞佟佟的一样明亮,璀璨如星子。但李鹤明明是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瞳仁却总像蒙了一层什么,里边一点活气都没有。 俞佟佟年纪还太小了,她不能明白究竟需要经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眼里的光完全消失。 见撞自己的人是她,李鹤微微拧眉:“你怎么来南院了?” “乞丐哥哥,我来找你呀。” “找我?” “嗯,我带了鸡腿给你吃。”俞佟佟小声告诉他。 李鹤的饮食都是按最低等的下人对待,听到有鸡腿吃,他难免心动。 这时,有人在后边催促:“小五,让你劈的柴你劈了吗?一天天尽耍滑的懒货!” 俞佟佟站在转角处,小小的身影恰好让柱子挡住了,因此那人没看到她。 李鹤小声对她道:“你去柴房等我,我一会儿过来。” “好。” 两个人仿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还分开走,互相装作不认识。 等李鹤劈完了柴,寒冬腊月的天里他竟已大汗淋漓。 俞佟佟把自己紧紧捂在怀里的鸡腿拿出来,但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他:“冷掉了。” “没事。” 下人哪有那么多可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抹一把额角的汗珠。又解下绑在右手虎口处的腰带,重新系回腰上,动作流畅熟练竟没有丝毫滞缓,全然不像个小小年纪的孩童。 不过虎口处依然被震得开了裂,毕竟身体还是稚嫩的。 “乞丐哥哥,你流血了。” “嗯。” “爹爹给我一瓶药膏,可以治我手上的口子。” 不知道治冻疮的药膏能不能止血,但俞佟佟还是大方地给他试试。 李鹤看她低头使劲儿掏出个盒子来,这才注意到俞佟佟身上衣衫的花纹款式。 “这是你的新衣裳?” “是呀,爹爹送我的,好看吗?” 五岁的小女孩已经知道爱美了,俞佟佟站起来在李鹤面前转了一圈,红色的小斗篷下摆缀着毛球,流苏在空中划出灵动的弧度,配合雪地,还有小姑娘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有种别样的唯美。 但李鹤却很奇怪,他紧紧盯着俞佟佟身上的衣裳,仿佛盯着跟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 “难看!” 他居然敢对女孩子的新衣裳这么说话。 要是俞佟佟再大一点,估计会气得暴捶他。 小崽子却是被他可怖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两步。 李鹤坐在门沿上,手里的鸡腿早已冻得坚硬如石,但他面无表情直往嘴里塞。 俞佟佟坐在台阶上,悄悄往离他远的方向挪。 但是两人之间沉默片刻后,她又悄悄挪回来些。 “为什么要给我送鸡腿?”李鹤打破沉默。 “乞丐哥哥不是也给我送过鸡腿吗?……虽然我没有吃,但是应该还你一个。” 李鹤送那鸡腿,是特意下了毒打算毒死她的。 不过此人闻言,丝毫不心虚:“你能别叫我乞丐哥哥?” “知道了,乞丐……小五哥哥。” 俞佟佟转头看他吃鸡腿吃的很香,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他俩说话的时候,大福就在旁边转来转去。 大福绕着李鹤身边,朝他嗅了嗅。 李鹤以为狗是想吃东西,便把鸡骨头扔给它。 大福衔着骨头跑远了,啃完一番之后跑过来。 那狗就在俞佟佟坐着不远处的地方开始刨土。 一开始没人注意它干什么,直到大福用前爪刨出来一个土坑,李鹤才变了变脸色,意识到不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福,你挖出了什么呀?” 俞佟佟被狗扯着衣角,把她拉到那个土坑面前去。 小崽子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她刨出来:“哇!是金子” 这里的地下怎么埋有金子? 还有翡翠玉镯? 哇,还有珠子! 俞佟佟越看这些挖出来的东西越熟悉,尤其当她看到夜明珠时。 这么大一颗,不就是爹爹送给她的那个吗? 旁边还有一颗小的,是将军叔叔送她的。 “小五哥哥,你快来看!这些好像是放在八姨娘金库里的宝贝,不是都烧掉了吗?” “我怎么知道?”李鹤冷冷地看着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啃鸡腿。 恨怎么没毒死那多事的狗? “难道是宝物自己长了脚,逃出来的吗?”俞佟佟陷入天真的猜测,完全没注意后面那人的表情。 “太好啦,它们遇到我就不用待在土里啦,我决定要收留它们。” 李鹤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收留? 这小屁孩是想把这些东西都据为己有吧? 他自然是不肯了。 李鹤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宝贝上:“它们不是让你捡到的,是我埋在这里的。” “你埋的?”俞佟佟不是很懂。 “没错。”是他冒着大火从宝库里面抢出来的。 当然,也可以说是偷出来的。 难怪棠梨院失火的时候,他失踪了一段时间。 当时火势已经很大了,这人是要钱不要命啊! “若没有我,这些早就葬身火场了。所以都是我的,懂吗?” 俞佟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依然没放弃想同他商量:“可不可以分我一半啊?” 她要的不多,就将军叔叔还有爹爹送的礼物,能拿回来就好了。 其他东西不是她的,她不要,也不关心被谁拿着。 但小崽子不明白,这里边就属于她的那几样最值钱。 这要求还不多?李鹤当然不肯给。 “不行!” 这些东西放在小孩子手里完全浪费,而他拿着……自然有大用处。 “可是……”俞佟佟对着手指提醒他,“我要是告诉了爹爹,这些东西你一个也留不住呀。” “你若说出去,我就……杀了你的狗!” 论威胁人,明显李鹤比俞佟佟狠多了。 小姑娘软软萌萌,明显一看就不像狠得下心去告状的那种人。 比如棠梨院失火是李鹤放的,她也憋着没说,而是默默就把锅给背了,一看就很好欺负。 果然俞佟佟听到他说要伤害大福,就叉腰:“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会被抓进牢房的!” 她急了!她急了! “杀狗又不触犯律法。” “可是……可是你还杀了人呀。” “我杀谁了?”李鹤问。 “徐妈妈她们。……是你毒死了徐妈妈。你你你还赖到我头上!” 本以为只是小孩之间的幼稚斗嘴,但俞佟佟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李鹤一惊。 这下换他急了:她如何知道的? ※※※※※※※※※※※※※※※※※※※※ 不好意思呀,断更了一天,我修了修文。 主要是在第六章的30%左右加了俞相解梦的内容,还有第十一章我换了出场人物,用老叔叔把三皇子换下去啦,晚一点才放他出来哦感谢在2020-10-25 22:54:23~2020-10-27 23:3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那日在棠梨院,是因为俞佟佟识破鸡腿有毒,打乱了李鹤的计划。 因此李鹤才将所有食物下毒,奈何这小屁孩精得很,一点也没吃。 倒是八姨娘跟徐妈妈那些人,阴差阳错地吃下了酸黄瓜。 他倒不是故意想毒死所有人,只不过见此情形,只好顺水推舟了。反正那毒药是八姨娘给的,她本意也是想要害人。 不过,害人终害己。 李鹤料定八姨娘自食了苦果,不敢出来说话。他又趁着俞佟佟睡着,将装过毒药的药瓶放她身上。 结合一系列前因后果,她是最有可能下毒的。加上年纪这么小,又反应慢腾腾,谣言一传开她必定百口莫辩。 李鹤有把握,她绝对想不到是自己陷害。 然而,俞佟佟还就是想到了! 她知道毒是他下的! 李鹤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难道当时在厨房做手脚时,就让她给发觉了吗? 可如果发觉,她当时怎么会没有反应? 小屁孩居然还敢放心跟他待一整晚,在他身边睡着。 李鹤不禁认真打量起这小姑娘,将她从头到脚看得仔仔细细,怎么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顶多算长得不错,很爱笑,但笑起来显得有点憨,实在看不出她有能故作无事发生在自己面前演戏的能耐。 “徐妈妈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李鹤打死不认,“她明明是你害死的。” “不是我,是你!”俞佟佟小手坚定地指着他。 “整个相府都知道是你!” “是你!是你!”跳脚。 若是有旁人路过,这边就是两个豆丁小崽子在吵嘴。 不过看她真的很肯定是自己,小少年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可怕,那毫无活气的眼珠子里像有滚滚浓雾,能压得能喘不过气来。 不再做无意义的争吵:“徐妈妈之死的真相,你有告诉过别人吗?” 小崽子摇摇头:“没有。” 连爹爹都没说。 想也的确,若让人知道是他下毒,一个小厮还能在相府待下去吗? “为什么不说?” “额……” 俞佟佟低头扣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思考。 李鹤却左右张望,看有没有趁手的东西,准备解决掉面前这个麻烦。 木柴行吗? 这小丫头如此稚嫩,若是被木柴敲几下后脑勺会不会死? 或许……用砍柴的斧头? 可一旦沾血,会很不好清理。 在他默默筛选行凶武器之时,俞佟佟小朋友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让别人知道,小五哥哥你就会被关进牢房里去了。” “如果我不说,你就会没事。” “……反正,爹爹他也没有怪我嘛。” 如果一个人犯了错不想承担,就推到另外一个不会受罚的人身上,这是爹爹教给她的。 闻言,李鹤一怔:“你跟我又没交情,何必要替我顶罪?” 别告诉他,这丫头是个天真无邪。善良到宁愿委屈牺牲自己,也要帮别人的那种,李鹤不相信俞中天会养出这种跟他自己性情有天壤之别的女儿。 “其实,我不吃亏的。爹爹不但没有骂我,爹爹还奖励我,送我很多好漂亮的礼物。” 第一次背下毒的锅,让不明真相的爹爹对俞佟佟刮目相看。 第二次背放火烧棠梨院的锅,让俞佟佟得到了她爹爹的重视。 小崽子才没有吃亏呢,看看她如今这一身行头就知道了。 浑身上下洋溢着被宠爱的光芒,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可怜了。 倒是李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他!居然被一个才五岁大的小屁孩给利用了?! 坏事自己做,好处都让她得。 不过,他们应该算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俞佟佟希望可以得到她爹的认可喜欢,而李鹤……他想想若每次自己作恶都有人顶罪,到也不失为可行的法子。 他考虑先留下这孩子,以后自己有什么事,大可以拿她当掩护。 有了她,想在相府做什么手脚都方便一些。 毕竟他若想成大事,怕还需在这里蛰伏一段时候。 为了稳住俞佟佟,李鹤决定暂时忍痛割爱。 他将盖住宝贝的外衣翻开:“要我分给你一半,也不是不行。不过先说你拿了好处,跟我就算是同谋了。” 俞佟佟问他:“同谋是好朋友的意思吗?” “是可以互相帮助的好友。” 小崽子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夜明珠,拿自己的手绢擦干净,傻乎乎地开心:“嘻嘻,我又多一个朋友啦!” 李鹤奇怪,她既知道自己是下毒的人,竟半点不害怕吗? “你得继续帮我隐瞒这个秘密。”李鹤要求她。 “好。”俞佟佟一口答应,对着他勾出小指,“我们都不许说哟。” 看起来倒是她比较怕被人知道。 “你是担心俞相收回对你的宠爱吧?” “嘘!” 小崽子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说她傻吧,这下又有五分精明了。 不过有一点,李鹤仍然想不通。 “既然是好朋友,现在你能告诉我是怎么知道那些菜有毒的?又怎么知道毒是谁下的?” 俞佟佟把她的红色小斗篷脱下来铺在地上,一边裹好自己分得的宝贝,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我闻出来哒。” “闻得出来?” 李鹤难以理解,那毒药有味道吗? 就算有,她如何闻得出下毒之人? * 在南院疯玩了一圈,俞佟佟回雨竹阁时,手里攥着簇不知名的黄色小野花。 如今,她被安排住在七姨娘的院子里。 俞相毕竟是个大男人,不如让她跟姨娘住方便。 踏进院子后,风风火火的小姑娘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深吸口气,她上前去敲了敲门,奶声奶气:“姨娘,我回来啦。” 半天没有响应,俞佟佟再试着敲了敲:“姨娘?” 里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六小姐,我们姨娘睡了。” 这么早就睡? 俞佟佟看看外头大亮的天色,有些难以理解。 “我给姨娘采花了,就放在门口哦。” 说着,俞佟佟蹲下将自己手里那簇小花花摆在七姨娘的房门口,还在雪地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心形。 她挺会讨大人喜欢的,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要表现得乖巧一点。 尽管,人家七姨娘并不领情。 住进雨竹阁,俞佟佟就见了七姨娘一次。 这位姨娘很奇怪,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紧闭房门的。 俞佟佟探出好奇的目光望过去,却发现人家连窗户都没留给她个可供偷窥的缝隙。 每回主动去找姨娘,丫鬟小姐姐都用姨娘在休息的名义将她堵回去。 为什么要睡那么多觉?起来玩不好吗?! 对于成天疯跑,处在经历过度旺盛时期的小孩来说真的很难理解。 不过,她知道七姨娘长得特别好看。 比如八姨娘的明艳妩媚,七姨娘是不沾染丝毫凡尘的美,就好像仙女一样。 即使她面色总冷冰冰,俞佟佟却对她印象挺好。 起码七姨娘没有明目张胆欺负人,没让小崽子去睡柴房,也不叫她干活。 已经很好啦! 想到姨娘在睡觉,俞佟佟撤退的时候放缓了脚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高高抬起腿,又轻轻放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仅有脚尖的小小脚印。 刚到自己房门口,两个丫鬟就迎出来。 “六小姐,您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春雨问她。 “我出去玩啦。” “六小姐您现在可矜贵着呢,出去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好?相爷问起来,我跟香菱都不好交代的。” 丫鬟两人都对俞佟佟十分热络,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屋里。 春雨递给俞佟佟一个暖炉,香菱则去打了盆热水来。 “六小姐,您出去这么久肯定脚都冻冰了吧,来泡脚舒缓一下。” 俞佟佟还没适应被当成小姐对待,面对她们的周到服侍,小崽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春雨跟香菱不过也还是小丫头,两人最多不过十六岁。 在俞佟佟看来,她们都是小姐姐。 若放在现代,人家十六岁的大姐姐肯定打扮时髦漂亮,都不带理她这样的小学鸡。 但是古代不一样,两个丫鬟都习惯了卑躬屈膝伺候人,眼中甚至藏着早熟的市侩。 香菱直接跪在地上替俞佟佟脱掉小靴子,小崽子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缩回脚,还是被强行按进盆里泡脚。 “六小姐,刚才王管家又送了些礼物过来,您请看看。这是紫檀木雕的镜心屏风,特意找宫里出来的工匠做的。还有这苏绣织金锦被,是出自全苏州绣工最好的绣娘,这被中所填不是棉絮,而是最轻最软的鹅毛,盖上既保暖又不至于厚重,据说宫里都没有呢。” “王管家还说让工匠按照六小姐的尺寸,做了楠木雕花椅,您试试一定舒服。还有还有,咱们这儿茶具都是紫砂的,瓷器用具更是跟大夫人那院里的待遇一个样。” 两个小丫鬟越说越兴奋,俞佟佟却听得云里雾里。 她只大概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很值钱。 除了这些日常用具,春雨跟紫菱两人还展示了王管家送来的珍宝首饰给六小姐看。 俞佟佟记得,她娘亲最喜欢这些漂亮的首饰啦。 “那就收起来放在屋里吧。” 等下次若是半夜听到娘亲来敲门,小崽子觉得可以送她一些。 然而听到六小姐吩咐收起来,两个丫鬟却没立即动作。 她们那目光直勾勾的,俞佟佟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你们有喜欢的吗?可以……挑一个。” 两人受宠若惊:“六小姐,真的吗?” 小崽子的意思,大家是朋友,好的东西应该一起分享。 那两位也没跟她客气,一人握了大把珍珠进手里,另外一个则挑走了价值不菲的绿松石项链。 接着,两个丫鬟暗地里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 “谢谢六小姐。” “不客气。” “六小姐,奴婢们晚上要守夜,躺在塌下挺冷的。”香菱突然说。 “那你们跟我一起睡床上吧?” 这位六小姐,特别好说话。 “奴婢哪敢跟主子睡啊,只要能多盖床被子就好了。” “好,多给你被子。” “谢六小姐。” 到了晚上,香菱拿王管家送来那床名贵的苏绣被垫在塌下。 而给六小姐盖的,却是普通棉被。 第 22 章 雨竹阁东面有一片竹林,常年挺拔清脆,夏季雷雨来临时听雨打竹林的‘唰唰’声可解烦闷。它既然能被冠做院名,可想曾经也是风光过的。 不过近些年来涨势不好。加上无人打理,雪落过后远远望去斑驳一片,显得萧条极了。 七姨娘站在门前,望着那片竹林出神已经一个时辰了。 她系着纯白色的披风,肌肤如雪,眼眸含水,清冷的气质刻在眉心,整个人几乎要与前边那片与她相对的雪地融为一体。 身后的丫鬟夏儿忍不住开口:“姨娘,那竹林有什么好看?奴婢听说大夫人的院子里有番邦花种无数,即使冬日也能营造出万紫千红的景象。” “还有二姨娘院子里去年新种的红梅也开了,开得枝茂繁盛。就咱们院子里显得光秃秃的,太过萧条,要不也多种点花草给您观赏?” 夏儿满心期待等着七姨娘采纳自己的主意。 只听那貌若天仙的女子开口:“想要热闹不如你效仿棠梨院的下场,也给这雨竹阁添一把火?” 闻言,婢女立刻解释:“奴婢也是好意,怕您成日待在这院子里闷得慌。你若是不喜欢便算了,可别曲解奴婢,奴婢真没有咒您的意思。” “我不觉得闷,若是你闷便走,我这儿又不缺你一个。” 好冷漠! 长着一张吐气如兰的脸,但七姨娘却不是温柔之人。 她这个人性子就跟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一样,坚硬又锋利。 即便对身边伺候的亲近之人,也一贯是冷言冷语。 反正,七姨娘多的时候都待在屋里紧闭房门,对这院子兴趣不大。 倒是这些丫鬟们私下爱就几个姨娘攀比,比来比去有人觉得雨竹阁最冷,有人觉得五姨娘住的芦菊院最寒酸。 但如今,再差的也差不过南院。 七姨娘这是想到了八姨娘的下场,所以心头积郁吗? 夏儿若不是已经跟在七姨娘身边伺候好几年,恐怕也会如此认为。 但其实她们家姨娘跟八姨娘交情不过泛泛,最多偶尔一起约着去二姨娘那儿喝口茶而已,不至于为了那楚氏被赶去南院就伤春悲秋。 七姨娘她性子就是如此,倒不是针对谁。 就连相爷来时,七姨娘的脸色也并不会好多少。 也不知道是谁惹到她就是了,反正她好像对谁都充满了怨气。 还好夏儿已经听惯了七姨娘言语辛辣,她只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任由冷风嗖嗖往脖子里面吹。 这时,眼角瞥见一个穿浅紫色衣裳的婢女路过。 夏儿眸光一亮,心想这下有人替自己挨骂了。 不过抬起头,却见是个陌生面孔的婢女端着木盆走来。 “那就是六小姐的婢女?”七姨娘问。 “回姨娘话,是的。一共来了两个,一个叫香菱一个□□雨。”夏儿小声往她耳朵里说三道四,“我看都不这么样,尤其是这个香菱,一股子风骚味儿。” 闻言,七姨娘白了她一眼,意思你还闻得出来风骚什么味儿? “姨娘你看呐,香菱哪儿像个认真干活的丫鬟?腰带袖口松松垮垮,不知道以为她干什么去了。还有她脖子上戴那么大一串项链,也不怕坠得慌。”夏儿还在拱火。 七姨娘也注意到了,那丫鬟脖子上戴的绿松石项链,名贵无比。 …… 睡了个懒觉的俞佟佟,醒来才听说自己房里的丫鬟跟七姨娘发生了矛盾。 小崽子从床上坐起来,依稀听到外边有吵架声。 春雨已经过来拉她:“六小姐,香菱被七姨娘的人欺负了,你快去看看。” “啊?” 俞佟佟刚醒时是懵的,小手动作僵硬地挠了挠头。 任由春雨帮她穿上了衣裳,但是却连头都没梳。 小崽子顶着乱糟糟的小脑袋,被春雨拉去给香菱撑腰。 当她去的时候,看到的情形是这样的。 香菱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她周围全是七姨娘的侍婢,一个个叉着腰,鼓着眼,看来刚经历了一番恶战。 不过吵了快一个时辰,大家喉咙干了人也乏了,词汇用尽,目前处于车轱辘话你来我往的阶段。 香菱说:“我好歹也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你们欺人太甚。” 夏儿说:“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院子,就算你们小姐来了我们姨娘也是照骂不误。” 俞佟佟:“???”刚睡醒,谁能告诉她,到底关她什么事? 夏儿刚放完狠话,却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过来了,顿时收敛了一些嚣张,退到七姨娘身后。 七姨娘此时正坐在台阶上喝茶,还是那副清冷遗世模样,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刚刚那场骂战她也亲自‘下凡’参与了。 香菱脸上有个巴掌印,正是她打的。 俞佟佟跟春雨一人搭一把手,将地上的香菱扶了起来。 一看到六小姐,那刻香菱的眼泪更汹涌了,几乎是‘嗷’一嗓子哭出来的。 “六小姐,嘤嘤——” 这一声带着尾音的长啼,给俞佟佟吓得小小身子一颤。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香菱一边哭一边诉苦:“奴婢今早上得了相爷吩咐,去取些牛奶给小姐你喝。回来路过七姨娘门前,她便对奴婢横挑鼻子竖挑眼,冷嘲热讽一番更上升到言语侮辱。甚至还打了奴婢,小姐你看我的脸。” 香菱蹲下身,把肿起的那半张脸给俞佟佟看。 小崽子有点被吓到了,香菱脸上的巴掌印很深,她没想到看起来漂亮高冷的七姨娘竟然比八姨娘还要厉害哎。 夏儿忍不住反驳:“你怎么不自己说说,我们姨娘为什么要打你?又不是没有缘故的。” 俞佟佟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要问清楚,重复道:“为什么姨娘打你呀?” “……小姐,奴婢想着早起为你做一道甜点,需要用到蜂蜜。但又不方便再去找一次王管家,便想问七姨娘先借一点。可是七姨娘她不肯借,她身边的婢女更是阴阳怪气说蜂蜜昂贵,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奴婢就不明白了,六小姐乃是相爷千金,您想吃什么不行?便替您气不过,跟七姨娘的婢女吵了起来。谁知道七姨娘护短,不讲道理就给了奴婢一巴掌……” “胡说八道!”夏儿打断她,“姨娘打你是因你不分尊卑,你敢说清楚你当时的口气多嚣张吗?不过是六小姐身边的婢女而已,竟敢当着我们姨娘的面挑剔雨竹阁丧气,又是暗讽我们姨娘不得相爷宠爱,所以该对你们六小姐有求必应,低声下气。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还真以为一人得道,能让你这种鸡犬升天啊?” “你骂我鸡犬?你也是丫鬟,你自己不也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 这两人又吵起来了! 不过听她们吵架,俞佟佟差不多明白了,都是为一罐蜂蜜惹出来的。 香菱想用蜂蜜做甜食,但是她又犯懒不想在出院去拿,所以就找七姨娘借。 但是人家不借,可能香菱说话又不好听,就惹到了七姨娘,所以被打。 至于阴阳怪气嘛……应该双方都有。 俞佟佟听她们一人一句,总有刁钻的词语让对方难堪,将对方贬到了泥里。 小崽子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句:“真厉害呀!” 跟人吵架她就不行,每次一激动脑袋就好像被掏空了,事后想起来才后悔自己没发挥好。 香菱跟夏儿吵的不可开交,俞佟佟就用崇拜,‘想学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甚至,有点想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但是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不怎么会写字哦。 这场骂战夏儿占了上风,香菱想不出还嘴,高挑的身形试图躲到俞佟佟这小不点的身后:“六小姐,你要替奴婢做主啊!” 无端被揪出来当盾牌的俞佟佟:我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呀!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主? “六小姐,夏儿她指桑骂槐,你难道不说句话吗?”香菱目光催促地盯着她。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六小姐身上。 她没有娘,小小一只就得独当一面,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丫鬟的事也要她做主。 虽然俞佟佟并没有听出夏儿骂了自己,但她既然都被推出来了,只好抿着小巧的嘴巴走到七姨娘面前去。 七姨娘放下了茶盏,递给夏儿。 夏儿立刻会意接过来,躲到七姨娘身后去。 六小姐不知道的是,七姨娘极其护短。 虽然她自己时常怼得身边丫鬟大气不敢出,但是却不允许别人为难她的下人。 否则管你什么人,别怪她无差别攻击! 不是夏儿吹牛,就六小姐这样的,她家姨娘能骂哭十个。 只见,俞佟佟小步走到七姨娘面前,先是主动给对方行了个礼。 她现在已经学会行礼啦! 就弯下腰,然后抬眼偷偷去瞥七姨娘的脸色。 见对方眸色无波地看着自己,小崽子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姨娘,你是仙女吗?” 七姨娘:“?” “我知道,你经常关着门是不是在默默修炼?” “……” 俞佟佟伸出小手,揪住七姨娘斗篷的一角:“仙女不要生气哦,佟佟害怕打雷。” 哪怕冷漠如七姨娘,万年如寒霜的脸也不禁微微变化,以表达她此刻的疑惑。 这个六小姐究竟傻不傻? 不是据说八姨娘的院子接连出事,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为什么她半点看不出来? 就是个普通小崽子,甚至还有点缺心眼。 七姨娘在俞佟佟搬来第一天将她拒之门外,明显是不欢迎她。 第二天又打了她的丫鬟,她居然还对自己笑得出来? 七姨娘不像八姨娘那般张扬着的恶毒,却有自成一派的刻薄。 对于喜欢清静的她来说,俞相突然安排个人住进自己的院子里,无异于上门给她找不痛快。 本来七姨娘准备了满腹怨气,酿成一腔冰水,随便吐出点冰碴子都能让这小崽子吃不消。 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小丫头突然伏在她的膝上撒娇,甚至还抱住了她的腿。 “姨娘,收到小六送你的花花了吗?喜欢嘛?” 小崽子觉得七姨娘身上的味道挺好闻,所以忍不住想跟她亲近。 但是她这反应,却叫七姨娘无所适从。 豆丁大点的小姑娘趴在她膝上,眼巴巴瞅着自己,七姨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这个人擅长‘冷战’,却听不得别人夸赞自己的话。 几乎是躲闪般地站起身,后退半步,吩咐夏儿道:“我困了!” 又……又困了? 大家都还等着看好戏呢! 难道七姨娘跟六小姐之间不是必有一战的吗? 七姨娘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匆关上房门。 为什么? 被六小姐吓到了吗? 还是被六小姐萌到了? 夏儿简直太失望了:姨娘,这不是你的正常水平啊! * 等面前的房门关上,俞佟佟低头看到了昨天摆在姨娘房门口的花,已经被踩成花泥了。 一场闹剧,居然就这样结束。 香菱仍然委屈六小姐不替自己做主,在俞佟佟耳边念叨:“六小姐,我不是要挑拨您跟七姨娘的关系。您是相府千金,是相爷的心肝肉,七姨娘又不是特别受宠,她凭什么给六小姐你脸色看。” 俞佟佟喝着牛奶,等抬起头来嘴边沾了一圈奶胡子。 她听着,香菱好像就是在挑拨哎。 小崽子又把脸埋进奶碗里,她心虚,并不觉得自己是爹爹的心肝肉。 虽然爹爹这两天送了很多礼物给她,但是却没来看过她。 哎,又是感觉不到父爱的一。 香菱见六小姐不搭腔,便给春雨使了个眼色。 后者也说道:“六小姐,我也觉得七姨娘今天欺人太甚。她打的不是香菱的脸,而是打你的脸!” “为什么?” “我跟春雨是您的丫鬟,我们就应该是一体的,你的荣宠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俩是真心伺候六小姐,会在外边维护你,小姐你也该维护我们才对。” “哇,还有这种说法吗?” 小崽子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突然就有些庆幸,那天管家叔叔让自己选的时候,她没有多选几个丫鬟。 不然再来两个香菱跟春雨,天天跟姨娘的丫鬟吵架,她哪儿顶得住啊! 小孩子对情绪感知都是很敏锐的,别人是不是真心待她,其实她心里有数的。 比如面前这两个,没有! “六小姐,奴婢特意给你做的甜点,快尝尝吧。” 香菱气不过,还是去王管家那里拿了两罐蜂蜜。 她其实并不怎么会下厨,所谓甜点,就是橘子裹蜂蜜而已。 不过小孩嗜甜,一般都爱吃,香菱这也算是取巧。 俞佟佟慢悠悠舔着勺子上的蜂蜜,竖起耳朵听到香菱在跟春雨小声嘀咕。 “我算是知道了,七姨娘今日那样气急败坏,是因为她压根吃不上蜂蜜。” “真的吗?” “那是自然,据说今年出产的白蜜少。七姨娘成天板着张守活寡的脸,自然不会受相爷宠爱!” “不要偷偷说姨娘坏话!”一道小小的声音义正言辞。 香菱和春雨被俞佟佟盯着,两人只好噤声了。 喝完奶吃完甜点,俞佟佟又趴到铜镜面前欣赏自己的小揪揪。 随后她把梳妆台抽屉挨个打开,将里面的首饰拿出来数着完。 春雨跟香菱脸色戚戚,收拾完碗筷出门再嘀咕。 “六小姐在数她的宝贝,会不会发现什么?”春雨有些担心。 “不会的,她那么小,连数都数不明白。” “也对,我们只偷拿了一小部分。” 然而此刻—— 屋内的俞佟佟一脸认真:“珠子少了十颗,翡翠镯子少了两对,长命锁少了一颗铃铛,袜子少了一双……” 默默记账! 第 23 章 “六小姐, 相爷来了!如今正在七姨娘的房里呢,叫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听到她爹爹来了,俞佟佟立刻跳下凳子,就往七姨娘的房间奔去。 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飞跑, 脸蛋被寒风刮出了两团红晕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热情, 红色的小斗篷在雪地映衬下明艳翻飞,整个人宛如一团小小的火球直奔到俞相的怀里。 “爹爹爹爹!你来看我啦?” 小崽子激动地抬起脸来, 可以说是非常开心了。 或许是被这孩子的笑脸感染, 俞相眼里竟也有几分笑意。 不过口中责怪:“怎么一点规矩没有?” “什么是规矩呀?”小崽子反问,“为什么要讲规矩?” 对呀, 凭什么要讲规矩? 俞相其实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印象中好像其他做父亲的都是像这般训诫儿女。 但他俞中天的女儿,就是该与那些迂腐之辈有差别! 转念回顾自己一路走来,又何曾是靠讲规矩坐上如今位置的? “那便随你, 小皮猴。” 俞相在对孩子管束上一律宽松,不过他的目光若有似无, 瞥过了俞佟佟身后的两个丫鬟。 他让王管家亲自选两人照顾小六,自然不会没有打算在。 虽然香菱和春雨一听说相爷要来,纷纷将自己从六小姐那里要来戴在身上的值钱首饰都摘掉了。 但这二人贼头贼脑,眼冒精光, 一看便是既爱贪图便宜, 又爱狗仗人势。 人之作恶若分九等, 这便是最低等的那类。 但勿以恶小而不为,他就是想看看小六能够在这两人身上学到点什么。 又或者是效仿之前在棠梨院, 给这二人个凄惨下场, 好敲打所有人。 六小姐不是能被下人欺负的, 六小姐的东西也轮到别人算计。 无论哪一个后果, 俞相都喜闻乐见。 因此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俞中天特意提起:“小六,爹送你的礼物如何?” 闻言,香菱跟春雨都有面色一僵,紧张地盯着六小姐回答。 “爹爹送我的礼物超级多,超级漂亮,爹爹对我最好了。” “在这雨竹阁住在可还习惯?” 这下换夏儿,紧张地盯着六小姐回答。 “习惯!” “丫鬟用得可还顺手?” “顺手!” 问她什么都说好,看样子是并未发现春雨和香菱有问题。 俞中天看着这孩子傻乎乎啃着鸡翅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 他俩说话的时候,七姨娘就坐在自己的位上沉默,偶尔给俞相碗里夹菜。 她自己,却连吃饭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明明是三个人的饭桌,弄得好像只有两个人似的。 俞佟佟偷偷拿眼观察她,真的好像只喝露水的仙女哦。 直到快吃完了,俞相突然将注意力放在七姨娘身上。 “沁沁,吃得可还好?” 七姨娘姓兰,单名一个沁字,这个名字连着念就很好听了。 但是听到爹爹叫七姨娘叠字小名,连旁边的俞佟佟都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叫自己小六,偶尔叫佟儿,就从来不会叫佟佟的。 总觉得叠字音从俞相这样的人嘴里发出来,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七姨娘显然也不适应,面色微微一僵,随即蹙着眉头道:“本来还好的,现下有些反胃了。” 闻言,俞相倒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一段日子不见你,倒是越发幽默。” 说着,他将手盖在七姨娘的纤纤玉指上,目光落在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长得也越发美了。” “相爷过奖,美貌不过是皮囊而已,相爷年轻时不也风华绝代吗?” 如果小崽子没听错的话,七姨娘应该不是幽默吧? 她对俞相的嫌弃,明明溢于言表啊! 现在才发现,七姨娘原来这么犀利的呀! 她居然一点都不给爹爹面子,说爹爹‘老’哎。 俞佟佟在相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敢对爹爹这么说话的人,不禁心里对七姨娘更加崇拜了。 唯一敢说实话的勇士,值得敬佩! 而且俞相明明没有得到好的脸色,却也不发怒。 比起八姨娘想尽办法迎合讨好,他明显更喜欢七姨娘这种对他爱答不理的,小崽子觉得自己可以学着点。 七姨娘不过双十年华,俞相却已年近不惑。 虽然说俞相保养有方,看起来不过而立模样,但到底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连小崽子都不禁为仙女七姨娘感觉到可惜。 好好的白菜,怎么就被卖到相府了呢? 没错,她怀疑七姨娘是被卖的。 七姨娘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坏了都不愿意出门见人,心里肯定有许多的苦闷。 就在小崽子胡思乱想,替七姨娘可惜的时候。 俞中天已经跟他的妾室调起了情。 “沁沁,你手凉,看来今晚本相得好好替你捂一捂。” 七姨娘不说话,但是默默咬住了后槽牙。 “爹爹,小六的手也凉。” 一双小手眼巴巴地凑过来。 俞相:“……” 小孩子听不懂这些,倒是两个丫鬟明白了相爷的意思,上前询问:“六小姐吃饱了吗?吃饱了奴婢伺候您早点回房休息吧。” “不不不,不要这么早睡,佟儿想跟爹爹玩。” 俞佟佟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她扑到俞相身边就想手脚并用往他的腿上爬。 俞相看她这副样子,正想问问还有没有规矩? 但是想到自己刚说过的话,又硬生生给打脸憋了回去。 小崽子身上穿得厚,被棉袄裹出圆滚滚的身形显得格外笨重,她拽住了爹爹的腰带,昂着脑袋费力爬,连头上的小揪揪都在使劲儿。 俞相不得不放开抓着兰沁的手,提了小崽子一把。 这下俞佟佟终于顺利坐在他爹的腿上了,第一次在这个视角,显得兴奋。 她转头在俞相的身上嗅了嗅,小声嘀咕:“爹爹身上没那么臭了。” 这话恰好被俞相听见,顿时脸色不好。 “你爹每日熏香,何时臭过?” 说着,眼角瞥了兰沁一眼。 别在本相的爱妾面前污蔑本相,影响情调! 俞佟佟嘿嘿一笑,假装自己没说过这话。 “你差不多该回房去休息了。”俞相催促女儿。 “爹爹,你也要回去睡吗?” “爹今晚不回去,在你七姨娘房里睡。” “为什么?” “天寒地冻,怎么好叫她一个人睡。” “那爹爹可以跟我睡吗?天寒地冻,也不要叫我一个人睡。” 俞相:“……” 俞佟佟将下巴搁在他爹爹手上,眼睛期待地望着他,作眼巴巴的小狗状。 然而,俞相手却指向地上的炭盆:“让婢女给你房里多生点炭火。” 说着,他就无情放下了小崽子,吩咐两个丫鬟把她带走。 碍事的一走,俞相的目光就落在七姨娘身上。 七姨娘却明显避开了他,显得很不自在。 “你为何不看本相?” “相爷威严,妾身不敢。”七姨娘声音依旧清冷。 闻言,俞中天一声哼:“你是不敢还是不愿?本相自认不算面目可憎,兰沁,你的心真是铁做的。” “跟相爷这样的人,谈什么心呢?” “你尽管伶牙俐齿,本相今晚是一定要留在你房间的。” 夏儿等人已经默默退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两人。 长夜漫漫,暖炉生温,熏香撩人…… 俞相他即使寡廉鲜耻,如今映在窗门之上的身影也极挺拔潇洒,那一双锐利深沉的凤目尤其咄咄逼人。 兰沁一身白衣清雅脱俗,却始终卸不下忧郁怨容,也阻挡不了如今握住她腰身的那一只手。 她微微闭了闭眼,那张脸上毫无情绪,自有一份傲骨在。 早已习惯了,躲不开的…… 叩叩—— 突然,传来毫无规律的敲门声。 俞相:“谁?” 是谁这样没有眼力见儿? “爹爹,是我!开开门,爹爹出来一下。” 俞中天去开门,俞佟佟裹着被子站在门外,小脸冻得红彤彤。 灯光昏暗,她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爹爹,可不可以到我的房里去一下?有东西给爹爹看。” “明日再看!” “不行,爹爹要现在看!小六有礼物送给你,就去一会儿而已!” 俞佟佟拽着她爹的袖子,硬生生将他拖进自己房里。 “最好你的礼物值得我走这一趟,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爹爹冷吗?” 俞中天大半夜的被从房里拉出来,能不冷吗? 小崽子抓着他的手合在一起,往他手心里吹了一口气,帮爹爹揉着指尖回暖。 看她一脸虔诚,俞相的心稍稍有那么动容一下。 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你送的礼物呢?” “送啦。”俞佟佟指了指他的手心,“爹爹不是觉得温暖吗?” 合着你送的就是‘温暖’?! 俞中天让她气笑了,刚刚那点动容也立即荡然无存。 这孩子多少欠点收拾。 “爹爹不喜欢小六送的礼物吗?”小崽子仿佛还不觉自己有错,“可爹爹你送礼物的时候,也没问过小六是不是喜欢呀?” “这话什么意思?嫌爹给你的东西还不够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小六有更喜欢的。” “想要什么?” “想要爹爹喜欢我。” “不害臊?” 小孩子有什么怕臊的? 反正俞佟佟黏她爹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争宠?” 俞相话是如此说,却主动将小崽子拎到了自己腿上。 可能是有了对面房里那人冷情冷心的衬托,他的小棉袄突然显得特外熨帖。 谁不稀罕火热又真挚纯粹的感情呢?哪怕是俞相这种人。 第 24 章 “爹爹, 今晚不要过去了,给小六讲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 “爹爹的故事。” “你爹这一生可称为传奇,在我初露头角时也是有许多阻碍的。那就给你讲讲,爹是如何将这些阻碍一个个拔除的故事吧。” …… 故事很长, 他讲完怀里的小崽子已经睡熟了。 将俞佟佟抱回床上, 一看时辰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 便没有回七姨娘的房里。 俞相将裹着被子的小女儿往里面挪去, 自己和衣在外沿躺了一宿。 今夜七姨娘亦未眠,直到相爷上朝的轿子离开雨竹阁, 她才放心睡下。 第二日起来, 夏儿就在抱怨:“真是看不出来啊,六小姐那么丁点大,居然还挺有心机。昨儿相爷好不容易来看姨娘, 她居然把相爷抢走,果然跟她娘一个德行。” “夏儿, 你娘是做什么的?” “我娘在老家是卖豆腐的,姨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以为她的舌头有六尺长,闲来无事嚼着尝。” 夏儿听出来了, 七姨娘这是在骂自己呢。 顿时不敢再说话。 但她就不明白了, 自己站在姨娘这头, 看不惯六小姐昨晚捣乱随便说两句罢了。 姨娘怎么回事,反倒帮着人家骂起自己人来了? 她是当真被六小姐给蛊了吗? 等七姨娘打开房门, 便看到门外又有一簇黄色小花, 还有串格外可爱的小脚印。 甚至看得出来脚印走得非常轻, 好像生怕扰她清梦。 * 吃过早饭后, 俞佟佟打包了一份礼物,让春雨跟香菱替自己送去给三姐。 “六小姐,你出手未免太大方了吧,把这么多好东西都分出去?”春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对三小姐就这样好?” “三姐姐也对我很好的。” 之前惹到了八姨娘,三姐姐还替她顶了锅,害得大病一场呢。 这事俞佟佟心里过意不去。 春雨跟香菱的眼里,都闪过嫉妒之色。 但是她们俩都是丫鬟,对于主子的决定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便去办了。 随后俞佟佟又溜到厨房去,她发现昨天才拿来的蜂蜜已经用掉了半罐。 便把另外一罐新的用帕子包起来,捧在怀里,哒哒哒跑到七姨娘门前。 敲门:“姨娘,在吗?” 这回没人说七姨娘已经睡了,只听里头片刻沉默之后,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打开,俞佟佟小泥鳅似的钻进去,将手里的罐子献宝似的当着七姨娘拿出来。 “姨娘,这个是送你的。” 七姨娘看着她递来的蜂蜜,一时间没有说什么。 倒是夏儿冷言冷语:“六小姐,你是故意来我们姨娘面前炫耀的吗?” “不是呀,我只是想把甜甜的东西分给姨娘吃,吃了就会开心的。” “哼,你拿回去吧,我们姨娘不收的。” 夏儿还记得昨天跟香菱大吵了一架,觉得他们两方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但就该是水火不容的。 谁知道七姨娘开口:“收下吧。”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打了自己婢女的脸。 七姨娘,不愧被下人们私下封为‘刀姨娘’。 可她的刀子凭啥不冲着六小姐去呢? 甚至还难得有几分耐心,主动开口问俞佟佟:“只是这样一来,你自己就剩下小半罐了,养得起那两个嘴刁的奴婢吗?” 连七姨娘都知道,她身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 这么小个孩子能吃着什么,那两个以六小姐名义要些好东西,怕都是进了她们自己的嘴里。 “我我我够吃的。” 俞佟佟踮着脚尖,将蜂蜜罐子放在七姨娘的桌子上。 随即小姑娘拍拍手,等了片刻。 见七姨娘没什么要跟自己说的话,就准备要走了。 然而她刚转身,七姨娘突然开口了:“慢着,我有话问你。” “姨娘要问什么呀?” 小崽子始终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人狠不下心对她恶言相向。 “昨晚,你为什么来敲门?” “因为我想爹爹给我讲故事。” “就这样?” “还有,我觉得姨娘你不喜欢别人留在你的房间里。” 虽然爹爹非要留下来做什么,小崽子还不懂。 但她就是莫名觉得爹爹会打扰到人家,怕他讨人嫌,就把爹爹领回自己房间啦。 她喜欢爹爹陪,姨娘不喜欢,这不是正好吗? “你倒是敏锐!” 其实不是俞佟佟敏锐,七姨娘的情绪就摆在脸上,只不过没人在乎罢了。 丫鬟们难道看不出来,她在相府的生活每天都不开心吗? 他们看出来了,但是却装傻。 私心还是希望七姨娘能够讨好相爷,因为只有主子得宠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只有这个小崽子,她没有考虑任何利益,只是很单纯地帮了七姨娘一把。 七姨娘对收下蜂蜜的夏儿道:“你去做些蜜枣糕拿上来吧。” “姨娘,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夏儿成天被七姨娘怼不是没有原因的,谁叫她这么蠢? 七姨娘的意思,分明是做给六小姐吃的。 她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一个人情,一罐蜂蜜,只给些蜜枣糕作为回礼似乎有些薄了。 但好在,对方只是个小孩,不必计较得太过清楚。 然而七姨娘,还是不知道小崽子自有她的精明之处。 用一罐蜂蜜打开了房门,以后她就会成为这房里的常客。 用一个人情在七姨娘心里撬开一条缝,她就要开始偷心啦! 芦菊院—— “五姨娘,三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六小姐让奴婢送来的。” 俞莲第一次看这么多漂亮的礼物,她不知道多开心,问:“小六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想去找她玩,但是她搬到七姨娘的院子之后,听说七姨娘喜欢清静,我总不好意思去。” “我们六小姐如今忙,一日三次要陪相爷用膳。而且听说相爷还要请先生来教学呢,恐怕是没时间来找三小姐玩的。” “小六可以上学了吗?真好。”俞莲满脸都是羡慕,她其实也想上学。 本朝有女子读书识字的风气,作为丞相的女儿想上学并非什么难事。 但俞莲不一样,她身体残缺,不方便出门去。 若是请先生到府里来教,又须得经过大夫人那一关。 她的娘亲惧怕大夫人,不愿意让俞莲识书认字,哄骗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俞莲心里知道才不是这样呢,像自己这样的人做不了女工,将来更是服侍不了夫家。若是再不能读书识字,那便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可惜,娘亲不明白这个道理。 “相爷宠爱六小姐,隔三差五就让王管家给六小姐送礼物,房里都快放不下了。所以今日整理出来这些,叫我们给三小姐送来。” 香菱这话的意思是,俞佟佟用不着的才送给她。 俞莲不是反应迟钝的人,其实刚刚就听出小六身边的丫鬟看不起自己了。 笑容僵在脸上:“小六她可爱天真,爹爹宠爱她也是应该的。” “我们六小姐最要紧还是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的,自然讨大人的喜欢。” 香菱这话不止刺痛了三小姐,只怕二少爷听到也想打人。 等他们走了之后,即便软弱如五姨娘都气得直吩咐:“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五姨娘虽说是奴婢出身,那也是宫里出来的奴婢。 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少,没得让点小恩小惠就踩她,还踩她女儿。 “娘亲,就留下吧,我还挺喜欢的。”俞莲表示。 “你没听那两个丫头怎么贬低你的?莲儿,你当初还为她好,可是你生病之后六小姐从来没看过你。现在不过是侥幸得了点宠爱,就拿些东西装模作样来施舍。连她的丫鬟都这么嚣张,可见肯定是主子教的。” “娘亲,你说什么呢?小六才几岁啊?她哪儿懂这些?” 俞莲反倒是担心,小六身边有这么两个口无遮拦的奴婢,恐怕会给她招来祸事的。 这一小段插曲,俞佟佟并不知道。 她去了趟南院,给乞丐哥哥送个鸡腿,然后就遇到了奶娘。 翠青如今在八姨娘身边伺候,因为她曾是六姨娘的人,又是俞佟佟的奶娘。 八姨娘到南院之后的不如意,都发泄在翠青身上了。 俞佟佟看到奶娘明显清瘦了一圈,被人绑在树上打,小小的身影立刻奔过去:“你们干什么?把奶娘放下来?” 俞佟佟如今身上穿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不再是当初浑身脏兮兮无人搭理的小可怜了,将她跟公主放在一起或许都分不清,八姨娘一开始愣是没敢认她。 “这不是六小姐吗?你怎么到南院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奶娘绑起来?!”俞佟佟叉着腰质问道,超生气的。 八姨娘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她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怎么样惩治小偷,你也管得着吗?” “你说说看,奶娘偷了你什么东西?” “我有一支十分珍贵的白玉簪,如今找不着了。翠青进过我的房间,有人说看见她拿了!” “骗人呀!” 小崽子当即斩钉截铁地表示说:“你哪里还有很贵很贵的东西?不是都被烧光了吗?” 第 25 章 小崽子十分耿直, 一点没给八姨娘留脸面。 但她说的也是实话,八姨娘的金库除了被乞丐哥哥抢出来那些,其余都烧了。 而且她这样爱慕虚荣的人如今却素净如洗,头上连根竹筷子都没有。若是真还有价值珍贵的宝贝, 肯定首先拿出来装点头面。 “本姨娘自然是有些私藏的, 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吗?总之我的簪子就是丢了,而且怀疑是翠青这个贱婢拿的。我今日就是打死她, 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八姨娘小产月子中受了不少罪, 更是因为棠梨院被烧强行挪到南院,身子怕是落下了病根。 她这些天来心情幽怨, 自知如今是欺负不了六小姐了, 那欺负欺负她的奶娘总行吧。 而且当着她的面打死翠青,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气。 于是她便吩咐身边的小厮道:“上前去,继续打!一定要让她说出来到底把簪子藏在哪儿了, 若是六小姐阻拦,就把她强行拉开。” “姨娘, 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奶娘嘴角流血,身上好几处皮开肉绽。 她既要解释,又担心六小姐。 “小姐,你快闪到一边去, 别伤及你了。” 俞佟佟小小的身体却站得异常坚定, 宛如小树桩子, 不肯挪开。 听八姨娘话的那个小厮,眼看着就要上前把六小姐赶走。 然而这时候突然从旁窜出来一条狗, 对着他狂吠:“汪汪汪……” “滚开, 臭狗!” “汪汪!” 阿福挺大的一只, 声音嘹亮, 张大了嘴不停吠叫的样子叫人看着发憷,吓得那小厮跟八姨娘暂时都不敢上前。 俞佟佟这个时候赶紧跑过去给奶娘松绑,她手小,那个绳子又绑得特别紧,一时间解不开。 八姨娘就吩咐周围看热闹的下人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上去阻止,把这个臭小丫头给我赶走。” 八姨娘现在什么光景,六小姐又是什么待遇。 只说她那一声行头,南院的下人们看了才开眼,这叫一个金贵。 六小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南院傻傻的,可以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况且八姨娘为人刻薄,南院的下人虽然怕她,但是也不服她,没人听八姨娘的话上前拦着,反而有人上前来帮忙解开绳子。 奶娘的绳子一解开,整个人已虚脱倒在地上。 俞佟佟扶着奶娘,抬头跟帮她解绳子的人道谢。 “六小姐不用谢,小的叫阿才!” “麻烦你,可以帮我奶娘请个大夫吗?”俞佟佟从自己兜兜里掏出一颗珠子给他。 那小厮一看眼睛就亮了:“六小姐放心,我立马去。” 翠青却捏住俞佟佟的手,提醒道:“小姐,你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些了,但是钱也要省着点花。” 于是小崽子又抬头对那小厮道:“记得要找钱回来给我!” “放心吧,六小姐。” 众人一看六小姐出手大方,纷纷上前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奶娘,期待能落点好处。 就这样,翠青被扶回去休息。 八姨娘看着这一幕,心中有气。 小崽子用一颗珠子收买人心,这整个南院的人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跑了。 果然跟她那个贱人娘亲一样,惯会蛊惑人心。 但其实这话是八姨娘抬举柳氏了,后者苛待下人还来不及,哪儿懂得收买人心?否则也不会落得惹了众怒,被毒死在自己房间的下场了。 可若非如此要她怎么说呢,难道说这臭小丫头像相爷吗? 八姨娘可不愿意承认! 大夫给奶娘治伤的时候,八姨娘不敢过来,因为大福守在门口。 可是她就在外面开骂,骂得可难听了,整个院子都听得见。 小崽子不禁怀疑,是不是有神仙给南院施了咒呀? 为什么每次住进这里的人,都会变得暴躁爱骂人。 她娘亲是这样,如今八姨娘也是。 八姨娘骂的就是俞佟佟跟她娘亲,欺负小孩子有很多话听不懂,什么肮脏的词都往外崩。 奶娘心疼得直用自己受伤的手捂住俞佟佟耳朵:“小姐快别听这些,八姨娘不过心中郁忿罢了。你已经重新开始了,不必理会她。” 奶娘的手还是一样温暖,但小崽子却有些不习惯了。 她眼珠子转转,突然一亮:“奶娘,我不会吃亏哒。” 俞佟佟实在是不会骂人,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跟人吵嘴急起来一般伤人八百自损一千。 八姨娘也是个菜鸡,不过欺负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让她有了几分恃强凌弱的快感。 欺负小孩是吧?! 俞佟佟打开门,对外头道:“是你先开始的哦?你等着!” 八姨娘心想,你现在能拿我怎么办? 反正她现在住在南院,整天闲着无事,多的是时间,正好可以消磨。 可很快,她就会后悔自己这么想。 因为她等来了俞佟佟的两个丫鬟,香菱跟春雨。 对于这两个婢女,小崽子不喜欢她们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因为作为旁观者听着都觉得太伤人了。 但是这次是八姨娘先挑起的,就别怪她不客气啦。 春雨跟香菱最擅长的不是吵架,而是冷嘲热讽和嚼舌根,惯会的就是揪住别人的痛楚打压。 比如嘲讽八姨娘是光打雷不下雨,光挺肚子不下蛋的老母鸡。 俞佟佟自觉捂着耳朵跑开了,小孩子不能听这些话。 奶娘的血已经止住了,大夫还给她开了能养好身子的药房。 奶娘正在握着药包感叹:“六小姐,像我们这样的下人生病是没资格看大夫的,就连受伤发烧也只看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为什么不给看大夫呀?”小崽子不能理解。 生病了就应该治,不然多难受? 而且没有力气干活的话,会耽误很多事情。 她年纪还是太小,无法理解旧时代奴婢的生命有时连畜牲都不如,就是这么容易被轻贱。 “六小姐,你对奴婢这样好,奴婢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其实,我一直有事瞒着你……” 奶娘不知回忆起什么,突然惨笑,哭出了声。 但是翠青对上六小姐单纯天真的眼神,她恐怕是这整个相府里唯一善良的人了,实在是不忍心让她知道那样残酷的真相。 翠青又说道:“看到六小姐如今能够得到相爷宠爱,奴婢心里也是替你开心的。奴婢觉得对不起你,这个秘密奴婢就永远放在心里了。” “但是奴婢确是为你好的,若是将来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你的。” 俞佟佟见完奶娘出来,八姨娘已经被香菱和春雨联合骂哭了。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紧闭上,不见人。 香菱和春雨得胜,很是得意。 “六小姐,我们回去吧?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你们先回吧。” 小崽子坐在门槛上发呆,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她旁边。 俞佟佟抬头看了一眼:“小五哥哥,你砍完柴啦?” “那两个婢女……你爹怎么会安排来伺候你?”李鹤有些难以理解。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两个婢女并不是善茬,恐怕不会少做欺上瞒下的事。 “可能是,爹爹想考验我的算数能力吧。”小崽子天真地猜测。 李鹤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俞佟佟却十分认真地解释:“自从跟她们在一起,我每天都在丢东西。” “明显是她们偷拿了,你还替她们瞒着?” “我没有证据呀,要当面发现才行呀。” 香菱跟春雨都是很会狡辩的人,没有证据她们根本不会承认的。 俞佟佟怕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 “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小屁孩心眼倒挺多。” “你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夸你。” “可是,听着怪怪的。” “心眼多总比傻好吧?” 但其实李鹤心里不这么想,傻乎乎的对他来说比较好骗。 “小屁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做好心理准备。” “嗯?” “听说你娘是被毒死的,没有找到凶手。刚刚你帮那个奶娘,她有问题……” 李鹤之所以告诉俞佟佟这么多,是因为刚看到很多下人小厮在向她示好,表示想攀附,例如阿才之流。 毕竟经常有人送鸡腿这种待遇,已经够让眼红啦。 这个时候,他必须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然小孩子记性都是很差的,可能过了三五天她就忘记自己,忘记跟自己是有同谋的这件事。 出乎他意料,俞佟佟听完反应很平静。 李鹤正要怀疑是她没听懂,打算重复一遍。 小崽子声音闷闷地开口了:“我知道的。” “什么?” “娘亲死了,我知道是奶娘……做的。”小崽子声音更闷,夹杂着伤心。 “你怎会知道?” 李鹤是因为他长时间待在南院,曾见过翠青偷偷摸摸烧纸钱。 根据乳娘翠青当时的反应,加上后来他有意套话,套出来的。 可俞佟佟怎么知道呢? 李鹤奇怪地看着她,这粉嘟嘟的小姑娘从第一次见面给自己的感觉就不对劲。 表面傻乎乎,其实不然。 比如在当初自己下毒那事,怎么漏的破绽让他至今都想不通。 李鹤心里有了个怀疑,这个小崽子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 甚至,他问出了一个荒谬的问题:“你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第 26 章 “小五哥哥, 你在说什么哦?” 俞佟佟没听明白他的问题。 李鹤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似乎想从她懵懂天真的眼睛里找出伪装痕迹。 否则怎么解释她小小年纪的脑袋瓜里,能装下这么多识穿阴谋的能耐? 但是除了肯定她眼珠子确实既大又亮以外,始终没能看出什么。 “没什么。”李鹤立即收敛了心神, 装作刚才不过是一句错话。 “我是想问, 你究竟怎么看出那个乳娘有问题的?” “不是靠眼睛,是靠这里。” 俞佟佟摸摸自己的小鼻子, 眼珠子忽闪忽闪, 透着自豪。 她鼻梁还未长起来,鼻头粉糯小巧, 并无特别之处。 但小崽子没说假话, 她确实能闻出不一般的味道。 之前娘亲中毒去世后,她闻到奶娘身上的味道还不知原因。 直到那次从太师府回来遇上刺客,亲眼见到爹爹杀了一个刺客, 之后她闻出爹爹身上也有了那股味道。 便知道,那代表什么啦。 原来杀了人, 身上就会有一股臭味,能持续七日之久,不过会变得越来越淡。 回家后俞相明显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但是小崽子那几天却不愿意给他抱, 这便是原因。 还有之所以李鹤会暴露, 并不是因为俞佟佟看出了他下毒。 而是第二天早上, 闻到了他身上属于凶手的味道。 世间竟有这等事,李鹤闻所未闻。 不过他联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何尝不也是闻所未闻, 看俞佟佟的目光便有些变了。 这小屁孩前世, 可是让俞相府覆灭的罪魁祸首。 不过今生她有奇遇, 若能为自己所用……岂不是能事半功倍? 李鹤心里经过千丝万缕的思量, 再开口态度已不像之前对小崽子有浓浓的嫌弃了。 虽然他之前的嫌弃,俞佟佟也没听出来。 不过这回,是真要送个人情给她。 “小孩,我有办法治你身边那两个奴婢。” “什么办法呀?” 李鹤对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将耳朵伸过来,在小崽子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这样……” “哦~” “听懂了吗?” “没有!” “……” “你再说一遍,这次说慢一点。太复杂了,我记不住的。” 李鹤只好跟她详细解释,该如何布置。 于是这天俞佟佟回棠梨院的时候,手上抱着一个神秘的盒子。 春雨跟香菱自然都看见了,她俩问:“六小姐,你手上拿的什么?” “嘘。” 小崽子神秘兮兮把食指放在嘴边,没有说话。 回到了自己屋里,她便把神秘木盒塞到了床下边,将春雨和香菱叫来,用软软的口气十分认真叮嘱她们:“这里面装着我最重要的东西,你们记住千万不要碰哦,不然碰坏了就惨了。” “六小姐,你放心吧。”春雨看了一眼。 香菱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六小姐这样宝贝?” “反正别人不能碰!” 俞佟佟不肯解释了。 她确定将东西放好,也没在屋里待多久。 等六小姐一走,春雨跟香菱交换眼色,两人都将目光定格在那个木盒上。 “难道是相爷新赏的?” “六小姐也太小气了,也不让咱们开开眼。” 香菱说着就蹲下去拿木盒,春雨拦住她:“这样好吗?” “怕什么?反正相爷赏的东西太多了,六小姐心里没数。再说我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一定会拿。” 香菱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里边装了满满一箱金银珠宝,那么自己可以随意拿一些。她跟春雨有经验,是不会被发现的。 如果里边就只有一两件特别引人注目的宝贝,比如像被六小姐拿来当蜡烛用的那颗夜明珠。 那她就只看看,以后等小姐差不多忘了再打主意。 春雨其实也想看,就没再拦着。 香菱将盒子从床底下拖出来,看了一眼上边没有扣紧的锁,忍不住笑六小姐大意,果然只是个孩子而已。 然而,等她拉开了锁,往上推开盒子,里头连在盒盖上的黄纸便被一分为二。 “这是什么?” 她无暇去顾那莫名奇妙的黄纸。 见盒中只有一面被盖住的铜镜,便拿起来一探究竟。 结果——“啊!” “怎么了?” 春雨见香菱脸色发白,把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 一面铜镜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可等春雨捡起来看到正面,也被吓得三魂离体。 “啊这……六小姐怎么会有这东西?实在是邪门!” “我们快放回去吧,怪慎人的。” …… 自从打开了这盒子,香菱跟春雨两人就没睡好过。 从那日以后,两人面色总是发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还时不时回头看,似乎总担心身后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追着自己。 这日在小厨房,香菱顶着眼下两条浓郁的乌青跟夏儿起了争执。 “小偷!你把我们的蜜还来!” “这是六小姐亲自送来给我们姨娘的,不信你自己回去问问!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手零脚碎。” “你骂谁手脚不干净呢?!” “骂你跟那个春雨呗,老实说六小姐也算对你们不错了。她不知道你俩狼心狗肺的,背地里拿了多少好东西,可你们瞒不过别人!欺负没娘的孩子不怕遭报应呐,说不定六姨娘今晚就来教训你们!” 这场架吵到最后,仍然以夏儿取胜结局。 实际上她提到了六姨娘之后,香菱就连嘴唇都白了,压根就无心恋战,仿佛有什么特别让她恐惧的东西。 当天晚上,香菱跟春雨的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但七姨娘跟六小姐都门窗紧闭,当没听见。 第二日,她们就把偷拿六小姐的东西全放回去了。 夏儿替七姨娘梳头的时候,还问:“姨娘,你为什么让我故意在香菱面前用蜂蜜,刺激她跟她大吵一架啊?” “你每天不是闲得慌吗?” 言下之意,随便给你找点事做罢了。 虽然七姨娘话里总是对身边的丫头嫌弃满满,但夏儿始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香菱跟春雨这两天神神叨叨,眼眶都瘦到凹下去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想不出来缘由不要紧,夏儿反正看那俩不如意,她就高兴了。 七姨娘的目光未看铜镜里的自己,而是看向梳妆台上新摆的绿瓷瓶。瓶中未插着应季的红梅或白梅,而是在瓶口上方紧簇一束不知名的黄色野花。 野花花瓣易损,朵朵都有些许残缺,但胜在新鲜奇特,最近七姨娘还挺喜欢看。 蜜枣糕加上协助那孩子小小整治一下两个无良婢女,总算能将人情还清了吧。 * “小六,最近雨竹阁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午膳的时候,俞相突然问手抓着鸡翅,啃得正香的小崽子。 “没没有啊!” 用蜜饯和新鲜果肉调汁烧出来的鸡翅实在是太香了,俞佟佟吸着鼻涕舔着手,连头都不愿意抬。 倒是她身后的春雨跟香菱,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子晃了晃。 偷偷觑了相爷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思量之后不敢,又默默咽回去了。 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俞相的眼睛,但他没再追问。 而是换了话题:“前几日给你的《岳家点穴与拳法秘籍》,学会了吗?” 俞中天希望他的女儿能学武功,比学圣人言更迫切,毕竟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是爹爹,我还不认字呀。”小崽子犯难地耸着肩膀。 “这秘籍通篇文字不多,身法有图画示范,算是最通俗易懂的入门级秘籍。你爹也没有武功基础底子,但这本书上的功法我不过七日便能掌握基本。” 俞中天的意思,他是以自己为目标来要求俞佟佟的。 可他也不考虑下就他女儿目前这个身板,别说点穴拳法什么的,一旦被人按住脑袋,她连胳膊腿伸直了都碰不到敌人。 “爹爹,那你七天之后再问我吧。” “七天你就能学会了?” “唔……” 不是。 七天之后……爹爹应该就忘了。 嘿嘿嘿,她超机智! “已替你请了一文一武两夫子,过几日就见。” “哦!爹爹,我吃饱啦。” 小崽子跳下凳子,动作熟练地打包好两个完整的鸡腿,哒哒哒往外跑。 俞相也不阻止,只是问身后王管家:“最近雨竹阁发生了何事?” “回相爷,是香菱跟春雨中邪了!” “六小姐设下一个局,将铜镜画上鬼脸,用黄纸封在盒中故弄玄虚,引诱这两个丫鬟打开。从此恶‘鬼’缠身,她们做贼心虚,以为那女鬼是六姨娘不放心在暗中保护女儿呢,便不敢再对六小姐使坏。” “甚至为了摆脱女鬼报复,将拿六小姐的东西都偷偷还了回去。” “这么麻烦?何不直接杀了她们?” “相爷,六小姐她聪明啊!” “不管赶走还是杀了这两人,总会有新的人顶上。到时派去的婢女再不如意,岂不是要再对付一次?” “六小姐不去枉做坏人,也不愿浪费时间与心思在这些下等人身上。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大局观,就是宫里那些娘娘的谋略之才也不过如此了。” 王管家搜肠刮肚,简直要把六小姐吹上天。 管她六小姐是不是这样想的,总之以最华丽的方式夸赞六小姐就是了。 反正俞相很受用,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她住雨竹阁,七姨娘没找她麻烦,也是难得!” “那说明六小姐讨人喜欢呐。” 俞佟佟跑出去之后,甩开两个婢女,直奔南院。 多亏小五哥哥这几晚,每晚装鬼吓唬香菱跟春雨。 他好辛苦的,所以今天有两个鸡腿! 小五哥哥说,对春雨跟香菱这类人,不能太好,因为她们最会得寸进尺啦。 但也不能当着她们的面做恶人,否则会让她们心存怨怼,暗地里使绊子。 所以他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让香菱跟春雨以为自己被恶鬼给缠上了。 而这恶鬼自称六姨娘,每晚警告她们不许苛待自己的女儿,否则便不肯走,要拉她们下去作陪。 这两人自以为暗地里搞小动作能逃过主子的法眼,可她们能逃过怪力乱神跟自己心里不安作祟吗? 小五哥哥说,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哎,第二个恶人到底指谁?好难懂哦! 反正,俞佟佟只要继续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啦。 其实她不想撕破脸的。 不告诉爹爹,是小崽子善良,不希望她们的下场跟春儿一样。 真不像管家叔叔口中所言,想了那么多! 这几天已经不下雪了。 太阳一出,相府的亭台楼阁上便有冰雪消融的迹象,景致别具一番风味。 观景台上,立着两位女子。 其中一位衣着白素,面容冷漠,眉目间似凝结着冰雪,是七姨娘。 另一位女子则华服雍容,贵气逼人,看着年岁大了些许。 后者目光捕捉到从前院里跑出来,不远处那火红的小团子问:“妹妹,六小姐近日就住在你的院子里,你认为她如何?” “一个普通小孩子罢了。”七姨娘答。 “普通?她能得相爷青眼相待,宠爱有加。这一点我们无人能做到,怎么能说是普通呢?” 二姨娘似乎对这位六小姐十分感兴趣,她吩咐道:“去,把六小姐叫来我见见!” 俞佟佟被丫鬟领着过来,先是看到了七姨娘,立刻咧嘴开心地朝她笑。 随即注意到还有一个漂亮的姨娘在,小崽子有些害羞,但仍礼貌地笑了笑。 “你是佟儿,对吧?我是二姨娘,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的,记得吗?” 刚出生的事,谁会记得? 小崽子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不过二姨娘脸上始终带笑,她眉眼下方有一颗痣,却并不因此显得妩媚,反而和蔼。 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可见是常保持这表情的缘故。 小崽子就觉得,二姨娘跟其他几个见到自己就脸色不好的姨娘不同。 虽然,她的笑,并不进入眼底。 “我见你这孩子就喜欢,不如去我的院子里坐坐?” 二姨娘做出热情邀请的姿态,仿佛很喜欢跟孩子玩。 可站在她身旁的七姨娘却突然面色紧绷,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和蔼可亲的二姨娘,我也很想去你那儿。可是我今天有点点事,去不了了。”俞佟佟揣紧了怀里的鸡腿,解释道。 “六小姐有何事,可以吩咐下人去做。” “不行不行,这个我得亲自去。” 二姨娘走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与小崽子持平,教导她道:“没什么事是需要六小姐亲自去做的。否则还要你的丫鬟何用?作为相府千金,你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跟你二哥一样。” “二哥?” 小崽子是知道她有个二哥,不过到目前还没见着过。 因为二哥体弱多病,常年得在房里修养,不能出来吹风的。 不过这时候,有丫鬟匆匆跑过来。 “二姨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需要你这样大惊小怪?” “是二少爷。” 丫鬟看七姨娘跟六小姐都在,便凑到二姨娘耳边小声说:“二少爷他,又强抢了个民女回来。” “抢便抢了!” 她的儿子,想要什么没有,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而且,这又不是第一回。 “可是……这回那女子不是平民百姓,举止气度不凡,自称是镇国公的外孙女,如今正要死要活!” “这个孽子!!!” 第 27 章 二姨娘原本把心思放在俞佟佟身上, 结果让身边的婢女一叫,又匆匆回去了。 二少爷年纪已过十五,他住在离二姨娘的院子不远处的山逸轩。 这地方二姨娘常来,每回来都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模样, 她已大习惯了。 进门直接问:“人呢?” “姨娘, 二少爷现下正在自己的卧房内。至于他带回来的那位小姐……被锁进了柴房。” 回话的是个身量纤薄的少年,作书童打扮。 “蠢货!” 二姨娘直接给了书童一巴掌:“她可是自称镇国公的外孙女, 你们不打听清楚身份就随便让少爷带人回来?怎么伺候少爷的?” 书童挨了打, 知道在二姨娘面前不能辩驳,便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小的办事不周……” 二姨娘本来还打算再扇他一个巴掌, 见磕起头来不方便, 只好先放过他。 “给那女子换个地方,不能薄待,但须得好好看住了。” 说着, 二姨娘怒气冲冲推开自己儿子的房门。 她进屋扫了一圈,随即经验十足地走到床边, 往里踢了一脚。 没踢空,也没踢到硬邦邦的床脚,倒是踢得床下那人倒抽口气。 “给我出来!” “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相爷知道吗?” “还好意思提你爹, 他早晚能知道!你以为发生在府里的事, 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 “那怎么办?” “你先给我出来!像个男人一样, 别躲在里面畏畏缩缩的。” 二姨娘气的不是自己儿子犯错,而是气他堂堂丞相之子, 居然胆小如鼠。 多大点事, 居然怕得钻床底? 不过等床底下爬出个身量刚刚长成的少年来, 她又直接揪住了对方的耳朵。 “疼疼疼!” “不疼你不长记性!娘是怎么教你的?好女色不是坏事, 可你要下手便该找无权无势的平民之女,或是普通小门小户,娘都能替你摆平了。但是你自己说,你这招惹回来的是个什么?” “我哪儿知道她什么身份啊?我看她长得好看,就抢了!” 俞则宁居然觉得自己还挺委屈,他今日在那庙会街上来去三回,就见着这么一个入眼的。 在狐朋狗友的三两句鼓动下,便抢进了轿子。 谁知这回遇上个烈女子,半点便宜没捞着,手背上还让挠了几道猫爪似的指甲痕。 回到府里那女子才自曝身份,把他吓了个够呛。 镇国公这三个字在大梁朝中如雷贯耳,就算俞则宁这种不解朝中内情的纨绔子弟,也知道他家世代功勋,不好惹。 “娘,你有什么办法没?” “镇国公在朝中地位尊贵,怕是相爷也得让人家三分。加上他俩素来不和,你爹要是知道你给人家拿住了把柄,非得扒你一层皮不可。” 想到俞相,俞则宁不禁眼中惶恐。 “宁儿,你老实说,跟那姑娘可有发生什么?” “没有,我把她抢回来她一直在闹,我都不敢进她的屋。” 二姨娘面对自己儿子毫不掩饰的怂,不禁露出鄙视神色:“那你不会给她下药吗?” “啊?!” 还有这种操作?! “为今之计你也只有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可让相爷去镇国公府提亲。” …… 二姨娘那头已经叫人封锁了消息,因此被留下的七姨娘跟六小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猜也能猜中,能让二姨娘如此慌张急忙的,八成是二少爷又闯下了祸事。 七姨娘低头看一眼自己身边的小崽子,主动问她:“顺路跟我一道回去?” 俞佟佟怀里,还揣着要拿去送给小五哥哥的大鸡腿。 但是,她又不想放过跟仙女七姨娘相处的机会。 犹豫之下,小崽子突然就觉得二姨娘刚才说的话有道理。 她是丞相千金啊,不需要什么都自己做的。 于是就拜托七姨娘身边的夏儿小姐姐,帮她跑腿送一下鸡腿啦。 回去的路上,小崽子开开心心拽住了七姨娘的袖子,小靴子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努力跟上大人的脚步。 七姨娘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抗拒跟人靠得如此近。 但大概也是知道雪化地滑,到底没有甩开她。 给了小崽子渐渐得寸进尺的机会,小手就这么牵上了七姨娘冰凉的手。 “姨娘,你的手好凉啊。没关系,佟佟的手热。” “……我怕热。” “额,其实我的手也不是很热啦,嘿嘿嘿。” 小孩的手温软的,小小的,握起来如同肉乎乎的馒头。 七姨娘冰凉僵硬的指尖在回暖,她半晌之后开口道:“不要随便去二姨娘的院子。” “嗯,为什么?”小崽子不太能理解七姨娘莫名冒出来的这句话,“可是二姨娘人好像不错哎,她主动邀请我去玩。” 在这个相府里,二姨娘似乎是唯一第一次见面就对俞佟佟表示友好的姨娘。 因此小崽子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表面对你笑脸相迎,并不表示她真心喜欢你。这很复杂,总之你小心她就对了。” 七姨娘真是不喜欢说太多话的人,尤其还得控制住不能吐槽。 她哪有那份耐心,给一个五岁小孩仔细解释人性原委。 但小崽子举着手,表示自己懂了:“二姨娘对我笑脸相迎,其实她不喜欢我。那姨娘你总对我凶凶的,一定喜欢我对不对?” 正经跟她说的没记住,还学会反推了? 七姨娘当即便否认:“没有这样的歪理。” “不管不管,小六跟七姨娘就是双向的喜欢!” 小崽子郑重其事举起她们牵在一起的手,宣布:“锁死啦,这辈子都分不开!” 小孩子就有这点自由,多肉麻的话都能说出口。 她年幼丧母,没体会过母爱,因此跟她娘亲年纪相仿的人稍稍释放善意,自然就抓着不肯放啦。 甚至还哼起了儿歌:“我有一个七姨娘她从来不高兴~”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跟小六走得近~” “手里牵着七姨娘~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七姨娘没怀过孩子,突然就产生了一股为自己庆幸的情绪。 因为她发现,带孩子真是十分‘羞耻’的一件事。 此刻,她只希望没人认识自己。 可惜偏偏不如愿,这小崽子唱了一路,临近雨竹阁时婢女上前禀报说:“姨娘,相爷晚上来我们院子里吃饭,让提早准备一下。” 婢女传消息时,是喜气洋洋的。 俞佟佟也十分开心地欢呼。 唯有七姨娘,脸色即刻冷了下来。 以前俞相可没这么频繁来过雨竹阁,如今是因为谁,不言而喻。 这样一想,七姨娘被牵着的那只手便下意识分开了。 她还是不愿意跟六小姐太过亲近的。 “姨娘……等等我呀!” 小崽子被偷偷嫌弃了自己似乎也没察觉,仍然屁颠屁颠跟在七姨娘后头。 晚膳时分—— 俞佟佟留意观察饭桌上,气氛有点诡异。 爹爹一来,七姨娘就将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似乎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尽管如此,爹爹却频频看向她。 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意思,俞佟佟还不太懂。 反正,爹爹不会用这种目光注视小孩子就是了。 “你拿那双大眼睛瞅什么呢?”俞相发现了小女儿的窥视,拿筷子尾端在她小脑瓜上轻敲,“点穴跟拳法学得怎么样了?” “爹爹,不是说好七天之后再问吗?” 是哦,现在还没有过一天呢。 这个转移话题的问法虽然生硬,但并不代表俞中天允许小崽子拆自己的台。 “不要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懂吗?” “嗯。”其实,不懂。 “爹小时可没你这样的机会,能请到个中翘楚教你识文练武。” 不管年代怎么变,父母的口头禅是不会变滴。 “不过那两人十分严厉就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若偷懒,必然会吃上许多苦头。” 听爹爹这么说,俞佟佟还没见着他给自己请的先生,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爹爹,三姐姐跟我一起上学吗?” “你三姐不用上学。” 俞相似乎不喜欢小崽子在自己面前提到第三个女儿,可能是对之前救爹还是救姐姐那个问题耿耿于怀。 “为什么呀?人都应该要上学的。” 在小崽子的认知里面,是这样。 三姐姐都十岁啦,都该上小学三年级啦。 “她不成气候,没这个必要。” “不对,爹爹这样不对!你都没给三姐姐机会,她有上学的权利,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哒!” ‘平等’二字,放在这个年代,放在大梁朝,放在相府里,无论何处都是不合适的。 这也让俞相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从哪儿听来这些话?你三姐教你的?让你质疑我,认为你爹的决定不对?” 七姨娘察觉到气氛不妙,适时地替俞相夹了一块兔肉。 不过那肉并未到碗里,中途就滑落到了桌上。 也算是分了相爷的心。 七姨娘也给小六使眼色,让她乖乖闭嘴不能再说话了。 “爹爹,我就说最后一句行不行……不是三姐姐教的。” 上回三姐姐替她背锅,导致大病了一场。 小崽子已经知道是不对的了,她就算惹恼了爹爹,也该自己承担。 “孩子话而已,何必放在心上?”七姨娘终于开口道。 闻言,俞相倒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会替人求情?” 他那眼神仿佛是看摆设一样的物件,突然有了神智似的,十分新奇。 七姨娘被这灼人的目光注视着,不自在别开了脸。 这两人眼神交锋之间,小崽子只盯着掉在桌上的肉。 痛心,可惜,不能浪费粮食。 忍不住伸出小爪爪,趁没人注意将掉落的兔肉抓起来,偷偷塞进自己嘴巴里。 俞相:“……” 他这些女儿儿子,其中有哪怕一个不让他丢脸的吗? 一个都没有! 王管家很快来传消息,在俞相耳边说了二姨娘那边发生的事。 俞相听完后,将手中筷子重重往桌上重重一拍。 “相爷,消息说镇国公已经查到他最爱的那个外孙女是被二少爷带走,现在正处于赶来相府的路上。” “混账!” 这顿饭是不能安心吃完了! 俞中天怒骂一声,准备去处理。 他立即起身,目光落在小女儿身上:“小六,想不想看你二哥是怎么丢人的?” “想看二哥……” 但不想看二哥丢人。 小崽子话没说完,已经被爹爹强行带走啦。 在离开雨竹阁的路上,王管家将事情原委仔细讲了。 俞佟佟其实不怎么能听懂,比如强抢民女是什么意思? 抢劫吗?还是抢亲呢? 生米煮成熟饭又是啥?二哥哥厨艺好不好鸭? 但是她看爹爹的脸色,好像情况很严重的样子。 又听说有外人要来相府,就不禁想到之前那个来府上的太师老爷爷。 爹爹为什么要带她一起去? 不会又做什么,把锅抛给小孩子吧。 小崽子越想越担心,也就更加放慢了小短腿。 幸好爹爹走路很快,也没注意后边跟不跟得上。 她跟丢了爹爹,来到一个陌生的园子里。 相府院子太大了,小崽子至今都没有见识完全过。 比如面前这一处,隐藏在梅林深处的小木屋,俞佟佟就从来没见过。 木屋外守卫的人倒是认出了她:“六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我迷路了。”俞佟佟指着后头的屋子问,“这是哪里呀?” “回六小姐,这里是给下人们冬日取暖的。” “好冷哦,我可以进去取暖吗?” 小崽子搓搓自己的手。 守卫的人明显脸色不自然了:“恐怕不方便,里面都是男仆。” “六小姐,还是让人送您赶紧回去吧。” 那人说着,准备亲自送走六小姐。 可这时小屋的窗户突然晃动了一下,有声音传出来:“外面是谁?” 俞佟佟闻言,回过头:“好像……是女孩子的声音哎。” “六小姐,你听错了。” “外面是什么人?!救命!快救我出去!” “我是被抢来的,我被他们关起来了。” …… 这么明显,就是有女孩在屋里。 但守卫打死都不认,仍然寄希望于能把六小姐给糊弄走。 小崽子就在原地杵着,用‘你觉得我傻吗?’的谴责目光,看着他。 第 28 章 俞佟佟被守卫赶走, 在外头转了一圈。 她又回到了小屋门口。 “叔叔,我可不可以进去?” “六小姐,这屋子里面的人是二少爷十分重要的客人,吩咐过不能让人去打扰的。” “可是, 里面在叫救命呢。” “没有人叫救命, 六小姐你听错了。” 俞佟佟:“……” 他们是不是以为,小孩要从六岁才开始长脑子跟耳朵呀? 也有可能是因为六小姐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 她顶着双懵懂纯真的大眼睛, 与相府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没人教她吗?二姨娘替二少爷收拾残局不是一回两回了,千万别刨根问底, 撞见了就该绕道走。 “我我我不进去了!” “嗯。” 这才对。 结果就见六小姐双手在口边合成喇叭状, 直接大声问:“是谁在里面鸭?” 守卫:“……” 离谱的是,里头人还真回话:“我可是雅定县主,镇国公的外孙女, 你又是谁?” “我?我是小六,我爹爹是俞丞相, 也很厉害哒。” 现在是比较你俩身份谁更厉害的时候吗? 别这么大声啊六小姐,这让当下人的很难做! “你爹是俞相,那你不就是那纨绔子的妹妹?” 里头人的口气立马就不太好了:“你家做主的大人呢?我倒要问问那老狐狸纵容儿子把我掳来,要如何向我外公和爹交代?” “你不要骂我爹爹呀!” “骂他怎么了?你爹是老狐狸, 你哥是个窝囊废, 全大梁人都知道!” “不是的……”俞佟佟跳脚。 中间隔着道门板, 里外居然能争论起来? 见六小姐因为相爷被骂句老狐狸,竟然就气成个憨态可掬的河豚。 守卫们都忍不住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 小崽子气呼呼叉腰, 大声跟所有人强调, “一点也不好笑!不好笑对不对?!” 俞中天恶名远播, 早已深入人心。 自欺欺人, 当然就会显得可笑。 但六小姐年纪小,懵懵懂懂或许真的无知,她还是可爱的! 不过萌归萌,闹归闹,守卫们偷笑片刻便冷着面将六小姐‘请’进了屋内。 二姨娘的吩咐要隐瞒县主被藏匿在此处,连相爷也不能说。 只好先委屈六小姐了,谁叫她多事呢? “好暖和哦。” 俞佟佟还没察觉自己也算是被关起来了,她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真的是暖房哎。 屋子四角都燃着炭火,依稀有股糕点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小崽子顺着那个香味回头,就看到了屋里有个绿衣少女,正拿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 刚才那场争吵,让屋内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 萧雅定原本全身戒备紧绷着,两只手都紧握成拳头,以为她是吵不过来找自己算账的。 可在看到对方转过来那一瞬,眼中敌意便转为了惊喜。 好好!好可爱的小团子啊! 白白嫩嫩,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蛋冻出了两团天然腮红,简直就像她母亲给她做的棉布娃娃活了。 可这小团子说她是俞相的女儿,不能被她外表的无害所迷惑。 想想这姓俞一家人的名声与做派,加上自己被困在此处,萧雅定的心瞬间凉了。 连脸色也沉下去:“你进来干嘛?想打架吗?” “我不想被漂亮姐姐打!” 她这么小一只,仅到人家胸口的位置,推她进来的守卫叔叔究竟有没有考虑到她的安全呀? 这个姐姐好凶的,而且他们刚才吵了架,这样面对面多尴尬? 俞佟佟怂地毫不给自己面子,希望可以看到她嘴甜的份上,漂亮小姐姐不要欺负她呀。 “哼,油嘴滑舌!” 萧雅定冷哼一声,其实心里还是愉悦的。 被小团子夸了,害羞。 没想到俞相跟他儿子那样不堪,女儿倒是挺不错,竟拥有诚实这么难得的美德。 可自己刚刚骂她爹老狐狸她哥窝囊废,岂不是显得没礼貌? 堂堂雅定县主,可不擅长道歉。 顶多装模作样拿起刚才他家二姨娘派人送来的糕点,递给小团子,冷声冷气地问:“你想吃吗?” 俞佟佟流着口水点点头,手里捧着桂花糕仔细嗅嗅,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漂亮姐姐,有没有那种……银色的针?我们这里都要先戳一戳,才能吃的。” 萧雅定原本自己夹了片蜜糖莲藕要吃的,被关这么久她也饿了。 听小团子这样说,倒也有理。 她的耳坠上便有穿耳银针,取下来在点心表皮试探,并未发现变色。 “看来没毒啊!” “可是,闻起来怪怪的。” “我,镇国公的外孙女。借姓俞的八个胆也不敢就在他家里毒死我!” “可,我还是觉得味道怪怪的!” * 镇国公赵灿是个强硬之人,他有兵有权,直接带了五百侍卫将相府给包围起来,大有要将此地翻出天来找人的架势。 俞相倒也不怵他,大大方方开门迎接。 “镇国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俞相,别在我面前装傻,人呢?把我外孙女交出来!” 镇国公不像冯太师,不宜正面冲突。 因此俞相口气算得上友好:“镇国公是说雅定县主?她怎么会在我府上呢,你说笑了。” “姓俞的,我已经得到了可靠消息,有人看见雅定被你俞家二少掳走!” 俞中天一副‘还有这事’的表情。 “我是真不知道此事,镇国公既然带人前来,你恐怕不找一找是不会罢休的。那请便吧,若真找着了人你告诉我一声,我必定教训那个恬不知耻的逆子。” 镇国公带着人踏进了相府一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姓俞的如此大方放自己进去搜查,分明是有恃无恐。 若雅定真的被掳,事情一旦闹大,谁吃亏难说。 莫非他们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无耻!无耻至极! 镇国公并不是委曲求全的人,所以相府二姨娘若是打着逼得他家外孙女不得不嫁给自家窝囊儿子的主意,怕是要落空了。 镇国公有多看不起俞中天此人,就有多大的决心不会将自己外孙女推向火坑。 若是他最喜爱的外孙女雅定真遭遇侮辱,那他必定先一刀砍了俞家的败类。 再上奏朝廷,堵上自身半辈子功勋,也要跟姓俞的斗个你死我活! 从进相府起,镇国公身上就充斥着浓浓的杀气。 最后搜到了梅园那座木屋前,他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一脸‘我家水灵灵小白菜可能被猪拱了’的悲痛。 “镇国公,你既怀疑人在我们相府,为何又不肯推门看看?”这话是二姨娘说的。 她倒是目含期待,对能跟国公府结成亲家十分向往。 却不晓得,人家手里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俞中天看看愚蠢的二姨娘,再看看镇国公握刀的手,望天! 假装一切事情与他无关! 每月总有那么十几天,他想跟不成器的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二姨娘还觉得莫名奇妙,相爷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自己明明都将一切处理好了。 可此时,有婢女上前在二姨娘耳边说了句话,让她脸色大变。 “姨娘,二少爷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那孩子关键时刻居然跑了? 没出息! 事呢?究竟办成没有? 再想去阻止镇国公走向林中小屋,已然来不及。 镇国公一脚踹开木门,屋内的场景竟是更让人意外。 一个人都没有?原本被关在这儿的雅定县主呢? 二姨娘脸上的惊讶不比镇国公少,后者已经厉声质问她:“人呢?你们到底把雅定藏到哪儿去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既然搜不到,便是人不在我们府上呗。” 二姨娘的话刚说完,就被一声‘外祖父’打脸! 穿着窄衣领绿罗纹长裙,系着织锦皮毛斗篷的少女朝这边跑来,挽住了镇国公的衣袖:“外祖父,你是来接我的吗?” “雅儿!你……可曾出事?” “没事啊。”雅定县主一脸莫名,仿佛看不懂她外祖父脸上紧张的神色,“我来相府做客,认识了个可爱的小妹妹。” 闻言,镇国公这才看到跟在雅定县主身后,哒哒哒跑来的系着红色斗篷的小团子。 “佟儿你看,这就是我外祖父,我没说错吧?是不是特别英伟?我五岁就跟他上过战场呢!”雅定县主骄傲地跟小团子介绍道。 “哇,好厉害!”小崽子捧场地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镇国公看看这小团子,又看看自己外孙女:“雅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相府六小姐请来作客的,今天玩得很开心,另外并不曾发生任何事。” 雅定县主脸上带笑,手里还握着一簇刚摘下的红梅,看样子的确仅仅只是在相府游玩了一番。 镇国公了解自己的外孙女,雅定性格像他,恩怨分明,如此说明她的确并未受任何委屈。 从进府起镇国公那颗提着的心,那他紧绷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点。 他再看向外孙女口中的‘小妹妹’:“你是相府六小姐?是你一直跟雅儿待在一起?” 俞佟佟闻到这个老爷爷身上有很重的味道,但仍朝他咧开嘴笑,笑容既甜又友善,声音软软的,像嘴里含着快糯米糕:“嗯,我跟小雅姐姐是好朋友。” 小孩子总是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何况镇国公看出她眼中澄澈透亮,像是良善之辈,与她那老狐狸一样的爹就不是一类人。 心中暗叹一口气,他对自己的外孙女道:“先回家吧,别让你娘在家等急了。” 雅定县主被他外祖父带离相府时,曾回头看了俞相一眼,对他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再看向俞佟佟,对她吐了吐舌头。 镇国公一颗心并未完全放下,他将雅定县主接上了马车单独问话,却并未让侍卫撤走。 如果他的外孙女吃了什么亏,他还是要一声令下让人杀进相府讨公道的。 “雅定,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是被那个俞相的二公子给掳走了吗?为何不见他人?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哈,你说那个怂蛋啊!我一报您的名讳,他就吓跑了,哪敢对我做什么?”萧雅定脸上全是对俞则宁的鄙视。 亏她第一眼,还觉得这人长得俊,没想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而已。 萧雅定的外公和爹爹都是功勋之辈,她这辈子最看不上窝囊的男子。 “可即使如此,你也是被掳进相府的?为何刚才不承认,还帮他们说话?” “哎……”要说这个,萧雅定就得先叹一口气,“那不然怎么办?承认被掳走会损失我的名声,外祖父,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受名节所累嫁给一个窝囊废吗?” 反正萧雅定不想,她才十三岁! 刚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对未来相公是充满期望的,才不愿意勉强自己。 镇国公当然也不肯了,只是他了解自己的外孙女,脾气跟他一样火爆。 哪能自己先想到忍气吞声,定是有人在背后提点她。 “是谁教你假意与那相府六小姐交好的?俞相么?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那老狐狸教你的?” 这一点,萧雅定没有否认。 她被困在小木屋当中,估计藏她的人是有后招来着。 但后来俞相放了她出来,让她帮忙做一场戏,一场避免将事端闹大的戏。 不过提到相府六小姐,雅定县主就觉得她对那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又爱又恨。 “外祖父,我还挺想跟那个六小姐做朋友的。不过你说她爹爹跟她哥哥都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她会不会以后也一样?” “成长在那样的环境,当然逃不过耳濡目染。” “可我还挺喜欢她的。” “你今日替相府说话,也是为了她?” “没办法呀,她跟她爹爹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拉着我的手叫我姐姐,求我给她二哥一个机会。” “哼,助纣为孽!”镇国公这下就后悔刚才轻易放过他们了。 “那倒也不是,她提醒我不让我吃相府里提供的任何食物与酒水,我看她应该没有藏私。她还说,会让她爹跟她哥都变成好人呢。” 萧雅定自然是不信啦!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被萌给迷惑了! 俞相也承诺,会狠揍他那个窝囊废儿子一顿。 真好奇啊,他要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 雅定县主出主意道:“外祖父,要不我们先别走吧,先听听相府里的动静。” 镇国公也正有此意,若是姓俞的想偷偷把他那个儿子送走避难,那他守在外头的手下就会立刻把那小兔崽子抓来宰了! 第 29 章 相府, 所有人都被俞中天召集到了祠堂内。 跟平常人家不同,此处并未供奉祖宗的排位,与其说祠堂不如说是执行家法的屋子更为贴切。 这地方,俞佟佟还是第一次进, 但俞则宁却是这里的常客。 将祖宗牌位收起来, 可能是因为俞相并不想让列祖列宗面对着这种没出息的子孙吧。 二姨娘还在犯愣中,从那梅林中小屋无人开始事情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至今还未弄清楚, 就见自己儿子被五花大绑押进来, 惊呼一声:“宁儿!” 不等二姨娘问出是怎么回事,就见随之还有几人被一同押入祠堂。 这些人不属于相府, 他们是京城里较有名望的世家子弟, 百姓将他们跟俞则宁统称为纨绔子。 共四人,都是俞则宁的狐朋狗友! “相爷,您要做什么?”二姨娘问。 夜深了, 二少俞则宁与其狐朋狗友被扣押着,跪成了一排, 引颈抬眸看着面前的俞相诚惶诚恐,他们也想知道。 “执行家法!” 只见王管家手中已经端着个木盘走近,那盘上铺着红布,布上盛着请出的家法——笞。 宽两指, 长四尺的竹板! 俞则宁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看一眼便打了个哆嗦。 那上面沾染血迹留下的斑驳, 都是来自他。 相府里的人都站在一排,包括七姨娘也来了, 还有五姨娘带着俞莲。 相爷一向只管前朝, 难得执行家法, 自然要一劳永逸。 俞佟佟见到了她一直惦记着的三姐姐, 但是三姐姐却并不看她,而是担心地看着二哥。 这府里除了俞佟佟,都知道相爷一旦发起怒来有多吓人。 而此刻最担心俞则宁的人,莫过于二姨娘:“相爷,宁儿他又没有铸成大错,你就放过他这回吧。” 俞中天冷冷看她一眼:“若不是他太窝囊,你还不怂恿他铸成大错?” 闻言,二姨娘顷刻脸上发热。 她已经明白相爷是知道自己原本的打算了,估计那萧雅定也是让他放出来的。 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 但相爷不赞同她也就算了,何必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他们的儿子怂?这就让人不乐意了! “不是那样,萧雅定是我绑的!跟宁儿没关系,他不过想去他外公那边散散心。” “白素华,你还要帮他说话?!”俞相让她气得不清。 就是因为二姨娘总是无条件的护着儿子,才会让他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关键是二姨娘自己也蠢! 她以为保护儿子的方法,若俞则宁真的做了,他今天连命都没有! 镇国公可不像小门小户那样好欺负,敢真让他外孙女在相府吃亏,他就敢血洗相府,这老家伙的手上可是有免死金牌的。 稍有不慎,整个相府都得让人家给端了。 俞则宁这个怂样,反而是救了他自己一命。 俞中天一时竟说不出,到底是‘怂’还是‘蠢’更让人可气。 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最终是落在乖乖巧巧的小女儿身上,俞相才稍稍缓和。 小六第一个发现了雅定县主被困在那儿,她当时并不知道里头是谁。 被守卫拦住之后,转头就去告诉王管家了。 后来是俞相授意,让她再去木屋的。 也是俞相教她先讨得那雅定县主的欢心,不然人家对相府的印象太差,不会愿意帮她说话。 俞佟佟长得软萌无害,却十分机灵,关键时刻比起她的窝囊废二哥可有用多了。 因此俞相单独对她道:“小六别怕,以后你不犯这种大错,爹手里的刑具是不会打在你身上的。” 闻言,俞佟佟似懂非懂。 只见俞相说完,手中的竹板就朝俞则宁背上招呼。 后者吃痛发出的惨叫,能让人一个激灵。 今日有女眷在,就不让他们脱裤子领罚了。 包括其他几个纨绔子也没能逃过,每人都挨了笞刑,惨叫成一片。 虽然心里不服,但他们没人敢说:你们俞家家法跟老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能跟俞则宁混在一起,他们的父亲大多是俞相的党羽。 从平常巴结相府那个讨好的嘴脸来看,哪敢有异议啊! 果然相府一去拿人,他们父亲已经亲自将儿子五花大绑送过来给俞相处置了,只差敲锣打鼓。 这笞看着像寻常木板,其实侧面裹满了倒刺,一板子下去已叫人白衣透出血色。 当第二板子下去,俞则宁直接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可见俞相下手有多重。 “宁儿!” 二姨娘在旁看得直捂心口,若不是有婢女搀扶,简直也要心痛地倒下去。 但是俞相脸色却无丝毫动容,他第三下直接将力道加大至两倍重,只见原本晕死的人突然又活过来,声嘶力竭地‘嗷’了一声。 嘴中求饶:“爹!相爷!您老就放过我吧。” “嗷嗷嗷……我真的知错了!” 俞相冷哼了一声,一副‘就知道你小子是装的’模样。 竟然在这时耍滑头,只会被罚得更重。 其他有样学样的纨绔子,同样瞒不过他的法眼。 今天的家法一个也逃不掉,哀嚎声此起彼伏,众人到后期除了惨叫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俞相舍得下手,不一会儿这一个个后背都被打得血肉模糊,血腥味蔓延开来又融杂一通,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这一幕十分残忍,五姨娘害怕地捂住了自己女儿的眼睛。 可是俞莲却于心不忍:“爹,您手下留情吧!我看二哥已经知道错了!” 俞相打红了眼,压根是听不见她说话的。 俞莲忍不住上前一步,五姨娘赶紧拽住她:“别去,相爷正在气头上。” “可是娘,这样爹可能会把二哥给打死的。” 五姨娘心说:打死他也跟咱们没关系!又不是你的亲哥! 她跟二姨娘一向不和。 加上她的脾气这么软弱,哪敢当面去忤逆相爷呢? 可五姨娘却没想到,女儿竟比自己勇敢十倍不止。 上前直接扑到了俞则宁脚下,替俞则宁求情:“爹,不要打了!” 俞相那一下没收手,木板就狠狠打在了俞莲的背上。 女孩单薄瘦弱,被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嘴里含糊着一口血腥味。 “莲儿,你给我回来!” “三姐姐!” 五姨娘为了女儿鼓起勇气冲上前去,她并不能让俞相住手。 俞佟佟小小的身影也跑过去,俞中天的手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但是生生顿住了。 “小六,一边去,别伤到你!” 这话一出,所有挨了打的人都看向俞相。 这前后态度转变,也太让人委屈了吧。 五姨娘趁机赶紧把女儿拉起来,带到波及不了的地方去。 俞莲却转头看了俞相一眼,只觉得有时言语比鞭笞更伤人。 终于家法结束—— 其他少爷的家丁都在外头等着,把主子抬回去。 每个人都是背上腿上模糊一片,从小养尊处优哪儿受过这种痛楚,早已疼晕了过去。 只剩一个半晕不晕的,他在被抬走的时候,恍惚见个小小的团子朝自己走来,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冻疮膏。 这是慰问药品,被打的每个人都有,俞佟佟发的。 显然她还不懂冻伤和被鞭打的伤治疗上不同,只是想替爹爹表示歉意。 “对不起呀,把你们都打伤了,给你们药。” “赔偿金可以问爹爹要,好商量的。” 千万不要来报仇呀! 俞则宁身体不好,自然是撑不住早就晕了。 二姨娘也哭晕了,母子俩一起被抬回去养伤。 俞中天体力极好,他有武功底子,下狠手打了这么多下只喘两口气而已。 直起身子,散发一拢,依旧风流倜傥。 木板打坏了两根,将手里的半截一扔,道:“散了吧!” 闻言,战战兢兢的众人这才敢走。 俞佟佟想去找三姐姐,但是发现三姐姐早已离开。 七姨娘倒是看了这小崽子一眼,又观察俞相的脸色。 最终没等她,自己提前回院子了。 祠堂里就剩下俞佟佟跟她爹,俞相牵着这个小崽子的手,才发现她抖得厉害。 “害怕?” 不是都提前说了吗?只要这小崽子不犯错,他是不会这样打她的。 对于这个小女儿,俞相目前很满意。 两次危急,小六都有在其中出力,难道所谓福星之言真值得信? 让她看着家法只是为了吓唬震慑,可是真吓唬到了,俞相也是心疼的。 将小女儿抱起来,俞中天再次跟她强调:“你二哥不争气,他活该!但小六乖巧,爹爹不会这样对你。” 怀里的小崽子仍然抖得厉害,她第一次直视了爹爹的可怕。 俞佟佟也被打过手板,但是那只是适当的体罚,不会像俞相这样见血,活生生打去人半条命。 小崽子简直都要吓死了! 但她不敢哭,大脑一片空白,被震住了。 等到现在才回过味来,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但是也不敢哭出声。 可见,是畏惧她爹! 为了安抚她,俞相主动问道:“小六今天立了功,想要什么礼物?” 其实俞佟佟被抱着始终抖个不停,她现在只想爹爹离她远一点。 但回到雨竹阁,俞相下意识往七姨娘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小崽子就想到,姨娘一直以来抗拒的表情。 不能让爹爹……去打扰姨娘! 深吸一口气,俞佟佟终于说话了,口不对心地说:“想要爹爹今晚陪我,给我讲故事。” “又想听故事?” “嗯。” 俞相哈哈一笑,送女儿回了房间。 七姨娘的卧房内,清冷美人透过窗户窥视着那男人最终的走向。 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好险! * “六小姐,你最近怎么老往南院跑呀?那地方多脏啊,相爷知道了会怪罪我们。” “不会的,不要告诉爹爹!” “你们也别跟来!” 春雨跟香菱原本还要说什么,但是到底不敢违背六小姐的话。 见那小小的人影跑远了,她们也不好追上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下经久不散的乌青。 不知道是不是俞佟佟的错觉,她觉得香菱跟春雨好像很怕她。 而且,是越来越怕她。 两人从前仗着自己年长,不把六小姐当回事。 近日却半句也不敢反驳她的话,更不敢妄图欺瞒六小姐了。 香菱跟春雨这些天,依然被恶鬼缠身。 她们真信了六姨娘的冤魂每夜会来,半夜时常听到床下有动静,早上醒来就见床边摆着剥了皮的蛇或老鼠。 两人精神越来越差,几乎快被逼疯了。 也因此,两人越发觉得六小姐邪门,想想八姨娘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 死了好几个奴婢,整个棠梨院都被烧了,八姨娘还被相爷厌弃打发到南院。 若说是六小姐一个孩子促成的,谁能信? 倒不如信,真有鬼魂作祟,是六姨娘在帮衬着她女儿呢。 有小五哥哥帮忙,前段时间拿闹鬼的事吓唬了一下香菱跟春雨。 俞佟佟只要她们不再欺负自己就行了。 但小崽子不知道,李鹤并未见好就收。 更不知道,他如今还在虐那两人,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到了南院,俞佟佟把今天带的食物拿出来,还附赠一块桂花糕。 小崽子强调道:“小五哥哥,这个是不能吃的。” “听说昨天晚上镇国公来了?来找他外孙女?” “是呀,那个老爷爷把县主姐姐接回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呀。” 李鹤的神色,透出一丝失望。 “这个桂花糕是二姨娘要给县主姐姐吃的,但我闻起来不对,所以给你看看。” 他们之前说好的,李鹤能保证那两丫鬟不再欺负她,俞佟佟就让他研究自己的鼻子。 李鹤将那块桂花糕掰开,放在鼻尖嗅了嗅,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依兰花味道。 顿时明白了:“竟是春……” 原来如此! 他并未将话说完全! 见小崽子正目光单纯地望着自己,他有心试探,同时眼中也浮起邪念。 “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他问俞佟佟,“跟之前的毒药一样?” “不一样,这个是酸酸的,不确定是有毒的。”小崽子老实回答。 “那就不是毒药。” “是什么呀?” “能让人快乐的东西。” “快乐?” “你要不尝尝看?!” 他在诱导小孩子,把桂花糕喂到人家嘴边。 ※※※※※※※※※※※※※※※※※※※※ 李鹤目前还是变态哈~ 第 30 章 “真的吗?吃了就可以快乐?” “当然!” 俞佟佟透亮的眸子巴巴望着他, 没有任何怀疑。 小手接过了李鹤递来的桂花糕,另一只手顺便给他塞了点东西。 桂花糕是前一天晚上的,隔了夜的东西味道肯定要打折扣。 不过,五岁正是什么都吃的年纪, 半点也不会挑剔。 李鹤低头拆她塞给自己的包裹, 展开来能见里头有一副天青色的手套,还有马甲。 马甲是贴身穿的, 但握在手里充盈厚实, 似乎填充了棉絮,但又要比棉絮更软和蓬松。 手套更是暖手, 将冻僵的之间只需伸进去片刻, 便能升温发热。 李鹤脸色微变,即刻抬手打掉了俞佟佟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桂花糕。 “为什么送我这些?”他问。 “因为,暖和呀!” 爹爹送她的那一床填充了鹅绒的被子, 她盖着特别厚实。 加上屋中始终燃着炭火,睡醒起来能出一头汗。 俞佟佟便让春雨帮自己把被子拆开, 掏出一些鹅绒来。 再去求七姨娘,帮她做成马甲和手套。 她自己保暖的东西已经够多啦,所以就想到了小五哥哥,他在南院肯定跟自己以前一样觉得冬天难挨, 有了这些保暖就会好过许多。 听完小崽子絮絮叨叨, 李鹤莫名失了神。 虽然她讲话的重点, 在于求七姨娘帮忙做绣活有多难,一开始被拒绝好几次呢。 七姨娘不是多热心的人, 鹅绒放在她那里也有六七天了, 始终没有进展。 但是昨晚俞相歇在雨竹阁, 他给俞佟佟将故事讲到半夜。 却不知七姨娘房内的烛火燃了一整夜, 今早便把做好的马甲和手套交给小崽子了。 当时七姨娘看她的目光,还莫名饱含同情。 “这绣工又并没有很好。” 以李鹤挑剔的眼光看,七姨娘的绣工的确算不上好。 “你不喜欢吗?”小崽子的嘴角顿时就耷拉下来了,紧紧盯着李鹤的眼睛,想看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 后者不自在:“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你那个七姨娘。不是说她时常给你脸色看?” “姨娘说,她那样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就好像小五哥哥,你也总是很多时候闷着不说话呀,我们还不是成为好朋友了。” 李鹤心想,这小崽子记性也太差了,她难道忘了自己曾经准备毒死她来着? 回头见俞佟佟注视着掉地上那块桂花糕,李鹤干脆一只脚碾上去。 “以后别随便什么话都相信,尤其是男人说的!” “哦。” * 从南院回去,俞佟佟见到了爹爹给她来找的两位老师。 第一眼给她的感觉,就……很想扶他们过马路。 一个老婆婆,一个老爷爷。 这就是爹爹说的个中翘楚,要教她一文一武。 从两位老人家的样子来看,还真分不清他们具体能教什么。 学武是为了让她自保,但学文却不是指文章,而是要教小崽子礼法。 老婆婆先开口了:“六小姐,老身是宫里的魏嬷嬷,曾经在太后宫中当过差。这把年纪本该出宫养老了,但相爷托付,让我来教你宫中礼仪。” 俞佟佟看着魏嬷嬷树皮般的老脸,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不是因为脸长得吓人,是她的眼睛! 既浑浊又锐利,目光落在俞佟佟身上,仿佛一个无形的罩子笼下来。 老爷爷也开口了,居然是尖利的嗓音:“六小姐,我教你武功。” 俞佟佟不好意思再退,只好点点头,硬着头皮对他们友好地笑:“你们……好鸭!” 七姨娘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窗户缝隙能看到外边情形。 夏儿小声问:“姨娘,这两个就是相爷特意替六小姐请来的老师?怎么怪怪的?尤其是那老头,开口说话跟八哥似的。” “那是个老太监,声音能不古怪吗?” “太监?!”夏儿诧异,“相爷怎么会让太监教六小姐呀?传出去多难听。” “再说太监能会武功吗?这俩真是奇形怪状,也不知道六小姐跟他们学,会被教成什么样子?哈哈……” 夏儿顾着看热闹,却没发现自家姨娘脸色沉重。 六小姐年纪小,又要到后宅来教她武功,寻常男子肯定不便。 加上俞相行事一向脱俗,他请个太监来七姨娘并不觉得古怪。 但是那个嬷嬷是宫里出来的…… 她教小六宫中礼仪为何? 难道是要准备将来送她进宫吗? 七姨娘跟夏儿都以为,六小姐一正常小孩,跟她那两个师父肯定相处不好。 但结果,倒是出乎旁人意料。 爹爹提前说过的,这两个师父很严格,要是学得不认真肯定得吃苦头。 所以俞佟佟特别紧张,她上午要跟着魏嬷嬷学礼仪,下午苏公公教她练一字马。 都是体力活! 嬷嬷要求她一上午就背出宫中等级,背不出来就打手板。 手板一天下来就肿了。 下午一边哭,一边劈叉,苏公公就拿了糖人来哄她。 这相府六小姐娇娇弱弱,虽然俞相吩咐他们只管教就是,要严格速成。 但是两个人毕竟在宫里待久了,怕掌握不好分寸惹来杀身祸,罚重了六小姐后便战战兢兢。 可他们发现六小姐不管头天吃了苦哭得有多凶,都不会跟俞相告状。 第二天依旧活力乖巧,甜甜地叫师父,还送他们礼物。 俞佟佟很喜欢给人送礼,她那床鹅绒被子又拆开掏了许多,给两位老师一人缝了套马甲手套。 几日相处下来,魏嬷嬷跟苏公公竟对这孩子有了几分发自真心的喜爱。 “师父,为啥要学劈叉啊?” 俞佟佟刚哭过一阵,眼眶红红地舔着麦芽糖,小模样格外惹人疼。 “相爷说要趁早给六小姐打下基本功,可若是让你扎马步练下盘,将来就无法长得身量纤细如弱柳扶风。因此咱家想着,让你学些灵巧的招式。女儿家基本功差些就差些,以后咱家教你独门绝技,总不会叫你吃亏。” “独门绝技?那是什么?” “听说过化骨绵掌么?” 闻言,俞佟佟眼眸蓦地被点亮,“师父,你会吗?” “不会,那是戏文里才有的招式,骗小孩玩的。” “……” “不过,可以教你暗器。” “暗器是啥?” “不动声色等待机会,出手便能一击致命,叫你的对手防不胜防。取人性命,不过抬手眨眼之间!配上毒物更是事半功倍!” 听起来好血腥,小崽子不是很有兴趣。 “师父,你可以教我另外一个吗?” “想学什么?” “骂人!” “我跟你说哦,我吵架的时候总是骂不过别人。” 事后想起来就很不甘心。 小崽子双手托下巴,满脸稚嫩的苦闷。 “呵!” 苏全喜觉得这孩子着实可爱。 他七十多岁无子无女,义子义女倒是很多。不过没收过这么小的孩子。 进宫做太监的,大多穷苦人家出生,活不下去才赌上后代子孙博半辈子的前程。 因此宫人大多心思重,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讨好,背后又互相挖空心思斗来斗去。 苏公公自己也是这么过来,但自打把先皇送走后,他就倦了。 仔细回顾自己这大半生,是隔了多少年没听过如此‘朴实无华’的烦恼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倒是有句口头禅,出口便能叫人闻风丧胆。 苏公公于是对小崽子道:“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一句,保证让对方无话可说,落荒而逃。” “是什么?”俞佟佟赶紧支起耳朵听。 听完有点怀疑效果:“真的有用吗?” “你下次试试便知。” 又过了几天的晚上,俞相在雨竹阁吃晚饭。 自从俞佟佟住在这里,他便多来七姨娘这儿,据说惹得另外几位姨娘十分嫉妒。 八姨娘更是在南院后悔,她要是不那么早露出后妈嘴脸,说不定下一个孩子已经怀上了。 但反正,七姨娘一直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饭吃到一半,俞相给小女儿碗里夹了块蘑菇,顺便问她:“宫中礼仪学得如何了?” “我都学会啦,魏嬷嬷夸我聪明呢。”小崽子得意地吞下蘑菇。 “嗯,不错。” 俞相当然也问过魏嬷嬷,后者说她目前应付宫中寻常礼仪是没问题了。 “既如此,爹爹给你个奖励,奖励你后日与我一同去参加宫宴。” “啥是宫宴?” “大皇子生日快到了,皇上要为他提前庆贺一番,包括你爹在内的文武百官都可带家眷前去赴宴。”俞相尽量解释得小孩能听懂。 “提前庆祝?那生日的当天还会再庆祝一次吗?”俞佟佟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俞相:“……会。” 小崽子立刻满眼羡慕:“大皇子的爹爹,对他真好。” “何以见得?” 一年庆祝两次生日,是多少小朋友梦寐以求的呀。 然而她正向往着,七姨娘却突然重重放下了筷子。 引得饭桌上的父女俩都侧头看向她! 七姨娘的脸色很不好,比平时更冷:“吃相难看!” 俞中天:“……” 俞佟佟:“???” 偷偷抹嘴巴,姨娘是在说她吗? 可是,她今天很乖,没捡掉在桌上的肉吃呀。 其实七姨娘话里不满,冲的是俞相! 大皇子今年过了生日就满十五,哪怕七姨娘是个深闺妇人也知道皇帝举办这次宫宴,召集臣子们的家眷子女是为了选妃指婚做准备。 别人家里有待嫁少女的,带着女儿去凑热闹也就罢了。 他居然要带个五岁的孩子去?是有多迫不及待用女儿替自己的荣华富贵铺路? ※※※※※※※※※※※※※※※※※※※※ 俞相:我怀疑我的妾每天都在鄙视我…… 第 31 章 到了宫宴这一天, 俞佟佟早早穿上了爹爹新让准备的小袄子,外头套了件鹅黄色的小披风。 本来春雨还打算替她在发间浓重装扮一番,但是六小姐就爱她的小揪揪,不让拆, 就只好作罢了。 俞相看着她这个样子直叹气, 顶多算可爱,想要在宫宴上艳冠群芳是不可能。 这回不止她跟爹爹两个人去, 还有大夫人也要一起。 俞佟佟不是第一次见大夫人, 却是第一次挨得如此近。 她跟大夫人同一辆马车,小屁股不安分地偷偷往远了挪, 又忍不住偷偷去打量身旁的人。 既然娘亲还在世的时候, 嘴里时常念叨着:“大夫人这个老妖婆……” 但其实俞佟佟看大夫人不老啊,一点不像年近四十的。 多亏了每日吃血燕,用珍珠磨粉敷脸, 大夫人一张脸上十分光洁,只眼角稍稍有几根细纹。 她脸庞略圆, 五官明丽,是那种十分富贵的美貌。 但看人几乎不肯平视,将高高在上的四个字写在脸上,端在手里, 刻在举手投足之间。 俞佟佟觉得有些闷, 偷偷掀开窗子想看外边。 她跟大夫人一辆马车, 爹爹的马车在后面。 此时,大夫人的婢女制止她:“六小姐, 马上就要过市井街道了, 别让市井之徒窥视了去, 快将帘子放下。” “哦。” 小崽子乖乖听话。 悄悄惊讶:这么严格吗? 其实只有大夫人严格而已, 俞相就从来不会拘泥于这些。 俞佟佟也没多想,马车摇摇晃晃对小孩来说特别舒服,她很快就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是春雨把她叫醒,已经到目的地了。 俞佟佟睁眼,发现大夫人不在马车上。 她生怕自己被丢下,连忙爬起来,还好下去之后看见爹爹跟大夫人都在。 除了他们以外,二道宫门口还聚集了许多人。 据俞佟佟观察,爹爹人缘挺好的,周围围了好些人说话。 但也有另外一些人,好像对爹爹不屑一顾。 小崽子的目光转了一圈,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胡子特别像草的将军叔叔。 结果找到了另一个熟人,就是前几天才见过的县主姐姐。 萧雅定今天穿了一身红衣,她已是十三岁少女,身材纤长,脸蛋尖俏,戴着珊瑚珠的耳环,已然是小美人模样。 并且,有长成大美人的趋势。 俞佟佟看见她,对着她挥了挥手:“县主姐姐!县主姐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出去,所有人都看向她。 好像原本热情交谈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安静了片刻。 这时,有人背后叫她:“你就是俞相家的六小姐吧?” 转眼间,另一位少女走到俞佟佟身边。 她一身粉衣,打扮精致,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逼人,看起来跟萧雅定差不多大,也是个美人胚子。 “我是!”俞佟佟点点头。 “我是新月郡主,你以后就叫我新月姐姐好了。”少女落落大方地对着她自我介绍。 俞佟佟有些害羞,咬着手指点了点头。 随即,李新月便走向她身后。 “姑母。” 原来是跟相府的大夫人,端惠郡主打招呼。 喜怒不辨的大夫人对她微微点头:“长这么大了?” “是呀,新月还记得小时候被姑母抱过。虽然后来见面少了,但是父亲常念叨着您。” 李新月虽然是少女模样,但处事口吻已经有大人的风范了。 俞佟佟这才看见,她后头簇拥着许多女孩子,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 “姑母,您劳累了,我替您带六小姐去御花园逛逛吧。” “这样也好。” 李新月就对俞佟佟说:“走吧。” 她身后那群小姐姐涌上来,不知道是谁牵着她,一群姑娘浩浩荡荡跟在李新月后头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萧雅定看见这个画面,凝眉,觉得有些可惜。 她始终觉得俞相家那个小团子挺可爱的,可惜了这么萌的小团子,跟新月郡主那些人混在一起。 那就注定跟自己是敌人了! 俞佟佟后来才知道,朝中有党羽之争,而官员们的家属也因此有分派别。 就像之前跟俞则宁一起挨打的狐朋狗友,基本他们父亲都是跟俞相一党。 而自己身边这些小姐姐们,说不定就有被爹爹打个半死那几人的姐姐妹妹。 这样一想,突然心虚,害怕,不敢动…… 不过似乎,没人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恶意。 今天参加宫宴的小姐们大体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新月郡主为首,另一派以萧雅定为首。因为父亲的政见不合,家属们也只跟自己的同类抱团取暖,可以简单粗暴概括为反派与正派。 没人问俞佟佟的意见,她就这样被分到了反派一头里。 在去御花园的路上,大家简单做了个互相的介绍,就进入正题。 有人说:“萧雅定也不知在神气什么?不就是靠她外祖父镇国公,才能得皇上赏的县主名头吗?!” “我呀,就是看不管她那么嚣张跋扈。” “不如我们来想个法子整整她吧?” 俞佟佟没有听懂,挠了挠纠结的小脑袋。 我们上一秒不是在自我介绍吗?为什么突然要整人呀? 这也跳太远了吧! 新月郡主看俞佟佟是新人,便主动跟她解释:“佟儿妹妹,雅定县主是我们这批京城贵女里面第一个被封为县主的。在场除了我之外,你们见了她都必须行礼。她无才无德,还压大家一头,所以才会让人不快。” “没错!” “另外我们都知道今天办这个宫宴,是皇上要给大皇子选妃。萧雅定她盛装出席分明是有意竞争,我们不能让她得逞,你听懂了吗?” 俞佟佟愣住,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魏嬷嬷让她背宫里的头衔,她背完了。 所以知道萧雅定被封为县主,是很荣耀的意思。 但是不懂,大家为什么不高兴呀? 还要阻止她被选为大皇子妃,就更不明白了。 李新月这时候推了一个同样穿红衣的小姐姐出来:“我们要帮聂贞获得大皇子的青睐。” 这个叫聂真的小姐姐耳根微红,面若桃花,也是长得很漂亮的。 她还是新月郡主的表妹! 总之划分了盟友和敌人之后,大家就开始出主意。 “我看这样,一会儿在宴会上趁她行礼的时候,我就站旁边伸腿拌一脚。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倒,难堪。” “那也太轻巧了,便宜了她。我这里带了能让人脸颊发红起疹子的药汁,只要想办法涂到萧雅定的脸上让她毁容,她自然就得不到大皇子的青睐了。” “你那也不算什么。” 另一个少女,神秘兮兮拿出一盒黑色药粉:“这里头的东西洒在衣服上,一刻功夫就能将布料溶解损毁。到时让她在宫宴之上衣不蔽体,只要坏了名声,何止是大皇子?以后她就别想嫁出去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他们越说越狠,俞佟佟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在场的其他人却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淑云有办法,就按她说的做吧。” “可谁去做呢?” 众人看来看去,李新月将目光落在俞佟佟身上。 “佟儿妹妹,你觉得呢?” 俞佟佟是这里头最小的,其他人根本没指望她能有什么意见。 加上今天来的都是嫡女,就她一个庶女。 但是又听说俞相对她宠爱得很,总之大家摸不着头脑,心里看不上她,又不想得罪她。 “算了,她才五岁能有什么主意?我看别也别问她,就把她当个吉祥物好了。” 俞佟佟她也只想当个吉祥物。 其他人讨论着由谁去做这件事,又说到她们今天穿的衣裳料子和戴的首饰,不知怎的争论了起来。 “淑云,你弄来这种邪乎的药粉应该花了不少钱吧?难怪今日就你穿的最寒酸!”有人挑起话头,别有用心。 “我不爱抢风头罢了。” “是吗?” “不像有些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跟郡主的表妹争吗?” “我、我才没有!哼!” …… 气氛怪怪的。 俞佟佟都听到了这么可怕的秘密,心里不安。 可听都听了,她能眼睁睁看着县主姐姐被算计吗? 想想如果换作自己,当众没穿衣服,那羞都要羞死啦。 更别提,她们还说有更多可怕的后果。 想到县主姐姐曾经帮自己说过话,小崽子决定不能眼睁睁看她受欺负。 于是便偷偷溜走! 俞佟佟个头小,又不是团队核心成员,没人注意她。 她找到了另一边千金小姐们的聚集地,其中个头最高的就是萧雅定。 小崽子在人群外围跳起来向她挥手。 “县主姐姐!县主姐姐~” 萧雅定注意到了她,正要走来。 这时被身旁的人拉住:“那个小女孩不是相府的吗?我看到她跟俞相的大夫人同一辆马车下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看着俞佟佟窃窃私语。 小崽子能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敌意,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萧雅定倒是毫不犹豫走过来,手痒捏了捏小团子的脸。 “小团子,你叫我做什么?” “我有一件事告诉你。"小团子很严肃。 实在太可爱了,表情怎么这样灵活?像个小大人。 萧雅定忍不住再捏捏她,又去揉她头上的小揪揪。 “哎呀!” 人家要说正事! 看她急了,萧雅定忍住笑:“好吧,什么事?” “你蹲下来,我在你耳朵边说。” 俞佟佟还左右张望,怕被别人听了去。 萧雅定总忍不住像逗这小团子,她没有弟弟妹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 以前哥哥姐姐就这样捏她脸揉她的头,她那时也会炸毛。 但如今长大了再欺负小的,发现自己也迷恋这种软软弹弹仿佛搓糯米糕的手感。 可等俞佟佟将自己听到的计划告诉她,萧雅定就笑不出来了。 她脸上的戏虐消失,神情渐渐沉淀下去。 “真的吗?” “就是这样!” 俞佟佟也不确定绝对会发生,她只是转述自己听到的,希望有点用处。 “小团子,你跟她们不是一头的吗?为什么要偷偷来告诉我?” “谁说……我跟她们一头?” 小崽子还没有决定,要跟她们做好朋友呢。 这也不算是背叛吧! 不算吗?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 如果郡主姐姐知道了要生气,那自己就……道歉呗。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小团子!” 萧雅定忍不住再捏捏她:“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 等俞佟佟走了之后,萧雅定身边的人问:“那个俞相的女儿,她跟你说什么?” “她呀,在替她爹和她哥赎罪!” 原本镇国公对外孙女被掳走的事耿耿于怀,打算搜集那个俞则宁从前强抢其他民女,横行霸道的罪证,到时参俞相一本。 但萧雅定现在有些下不了决心了! 若是相府受难,这个小团子该怎么办? ※※※※※※※※※※※※※※※※※※※※ 前面大夫人的出场删掉了,所以这里是第一次出场,有些描写重合的地方大家当没看过哈! 目前只能保证四千左右的日更,加更的话暂时不行,我怕更太快了完结都凑不齐300个收藏(我尽量哭得很小声.jpg) 第 32 章 俞佟佟她不好意思再去找新月郡主她们! 因为她报了信, 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小叛徒了。 小崽子想去找爹爹的,但是在宫宴开始之前,男宾跟女宾并不聚在一起。 远远的,她看到了大夫人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对面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 两人正说着话。 俞佟佟就跑过去守在亭子旁边, 大夫人没跟她打招呼。 其实小崽子能感觉出大夫人不喜自己,她就乖乖的不打扰。 等在亭子外头, 等着大夫人聊完, 会带着她一起去参加宴会的。 皇宫里原来也这么冷呀,一直杵着不挪就会冻脚。 她就站在原地跳来跳去, 小脚踏步。 突然, 一团白色的东西钻到了她的脚下,俞佟佟低头看见是一只鸳鸯眼的白猫。 蹲下身,用小手摸摸猫耳朵试探。 猫耳朵弹了一弹, 抬起一阴一阳的眼珠子看她,眯着眼往小崽子的手背上蹭。 这也就是不讨厌她的意思了。 “你想要, 跟我做好朋友吗?” 俞佟佟从大福那里养成的习惯,她喜欢跟动物对话。 并且坚持认为对方听得懂。 “喵~” 靠自己随心所欲的翻译,单方面认为小猫愿意啦。 “我听到了哦,你说我是可爱的小盆友, 不是小叛徒, 对不对?” “喵喵~” 小猫眯着眼睛, 舒服地抬起脑袋,让小叛徒挠她下巴下方的软毛。 呸, 是小崽子! 大夫人送走跟她闲聊的妇人, 宫宴也该开始了。 她站起身, 身边的丫鬟提醒道:“夫人, 六小姐在那儿!” 闻言,李蓉看了一眼正跟猫玩得不亦乐乎的俞佟佟。 “不用管她。” 就这样,大夫人没叫她就走了。 不知不觉间,其他人也都往宴会方向去了。 俞佟佟蹲着太小一只,连往来宫人都没注意到她。 直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孩!” 闻言,俞佟佟抬头,眼里落入一位身穿锦袍翩翩少年的倒映。 少年应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已经长得高大挺拔,玉树临风,只肩背还带着纤薄的少年感。 可是,身上却有股超越年龄的稳重气质。 俞佟佟呆呆地望着他,他却望着她手里的猫。 “那是我的猫。”他说。 “此猫怀有身孕,平素就乖张任性,如今更是脾气大了,你小心它伤人。” 说完,少年微微俯身唤猫:“鸳鸯,过来!” 猫咪似乎听得懂自己的名字叫鸳鸯,它耳朵动了动,朝少年那边撇去一眼。 但,毫不理会。 脾气确实大,看出来了。 不过它对着俞佟佟‘喵喵’了两声,表达友好。 “嘿嘿,它喜欢我!”小崽子开心。 “……此猫对孩子会亲昵些。”他挽尊道。 俞佟佟站起来,一回头才发现大夫人已经走了。 不止如此,所有人都走了,就把她留在这里。 怎么没人叫她? 御花园比俞相府都要大,小崽子一下就慌了。 她顾不上玩,走过去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小哥哥,你有看到我爹爹跟我嫡母吗?我好像被丢下了。” “你爹是谁?” “我爹爹很高,穿红色的。” “你爹是一品大员?你是俞相的女儿?” 一品大员里头属俞相个子最高,而且李柏仔细观察,这孩子眉宇间的确有几分像那人。 顿时,李柏对俞佟佟就拿出了十分警惕。 他想,俞相把自己女儿单独留在御花园中,难不成是为了故意制造与自己的偶遇? 不怪他如此猜测,像这种情形他今日已经遇着了好几例。 也不是他过分敏感,毕竟身为皇子生活在宫中,从宫人到兄弟姊妹们各个接近他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李柏在算计中浮沉了十多年,所以遇事第一时间便先分辨这是不是个陷阱。 但仔细看看,又不太像。 毕竟俞佟佟实在是太小了! 今日都知道是为大皇子选妃,来的大多数都是豆蔻少女,各个精心装扮。 而俞佟佟在其中实在是不起眼,她就是个小豆丁,站起来只有李柏的腰高。 要说俞相寄希望于这么个女儿,那实在是他失策。 要不,就是他太没有自知之明。 李柏听说过,相府子嗣不兴,俞相还有个女儿,可惜小时遇到意外是个残缺之人。 若不是如此,恐怕今天群芳争艳中也会有那位俞家小姐的身影。 实在是没有棋子可用,所以下了一步‘迷你棋’吗? 俞佟佟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哥哥因为自己一句话,心路已经十八弯。 “宴会开始了,大家都去了……我怎么办?” 李柏有心试探她,故意说道:“那寿宴有什么好的?你与我在此处独处,岂不是更好?” 闻言,俞佟佟看了看他。 然后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她有点饿了:“那里有好吃的,这里没有。” 意思是你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 “……” “我好羡慕大皇子哟!” “你羡慕他什么?”李柏不解。 “我爹爹说,他可以过两次生日。今天办了宴会,以后还要再办一次。” 呵,这就值得羡慕? 李柏自嘲地笑:“你可知,今天这不是单纯的宫宴,是……是皇上准备给大皇子挑选未来的妻子。而那些大臣们将女儿精心打扮,各个都绞尽脑汁想要拔得头筹,谁还记得真心祝福他?” 他们是在拿他的生日下赌注,皇帝在大皇子生日前提给他选妃,此举很微妙。 大家都在赌大皇子生日当天,可能会被封为太子,一个个都想做太子的老岳丈。 可他们却没想过,大皇子本人有多惶恐。 从今天到生日为止,都要过得战战兢兢。 毕竟君心难测,他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给自己太子之位,本朝又没有必须立长的组训。 而这些人今天追捧他,到时候若愿望落空,说不定会回过头来唾弃他,贬低他,甚至是攻讦他。 他的头上就好像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极有可能在他生日当天就落下来,让他万劫不复。 他实在是受不了,所以出来透透气。 俞佟佟不太明白:“娶老婆这个生日礼物不好吗?她们都很漂亮呀!” “这些美人萦绕在你身边,却各个心怀鬼胎,若是换你愿意吗?”李柏略带赌气地反问。 俞佟佟本来想说,她愿意的。 但是想到大家聚在一起就容易吵起来,还在背后算计县主姐姐的模样,又犹豫了。 好吧,她又明白了。 “我……我不一样!我是女孩子,不用娶老婆的。” 嘿嘿,幸好她不用! “其实,大皇子可以选县主姐姐呀,就不发愁了。” “你是说雅定县主?为何?” “嘿嘿……”小崽子傻笑,“我觉得她挺好的!”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喜欢一个人她就是看直觉。 还有,县主姐姐说下次见面请她吃冰糖葫芦呢。 李柏对萧雅定没什么感觉,听说那人脾气较大。 是谁教她的,在自己面前替萧雅定说话? 俞相跟镇国公不是一向不和吗? 李柏认真观察俞佟佟的表情,更倾向于觉得这小孩就是在按照她自己的口味挑,不然她为什么要砸吧嘴? 这也证明,她就是个孩子心性。 看来之前是自己多想了! “爹爹啥时候才会发现把我弄丢了呀?我想吃饭……我的礼物还在马车上。” 迷茫,肚子饿,即将哭唧唧。 “你给大皇子带了礼物?” “嗯。” 爹爹说要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她就在着手准备了。 虽然俞佟佟没跟大皇子见过面,但生日送礼物这是小朋友之间的规矩。 可惜,她精心准备的礼物被留在马车上了。 “你准备了什么?” “不能说,是秘密。” 既然是礼物,当然要送给别人当面拆开啦。 看她神秘兮兮的模样,李柏反而更好奇了。 今日宴会上那些大臣送礼都是冲着他的父皇母妃,或者他的大皇子身份。 而那些小姐就只顾着打扮,应该就这么个小毛孩子真心为自己准备了祝福吧。 “现在宴会应该刚开始,我带去你,你答应把礼物给我看看怎么样?”李柏问她。 “可是,礼物是给大皇子的,他必须第一个看!你……排第二个看吧!” “好。” 反正到了宴会之上,她就会知道口中的大皇子其实就站在面前了。 李柏答应得很轻松,领着她往举办宴会的盛清宫走。 他步子大,俞佟佟跟在他后头只能小跑。 李柏会有意将步子减慢,待后者追上来,他又会加快。 就这样遛狗似的,俞佟佟小跑了一路。 小孩子若跑累了,从喉咙发出的喘息声就像猫儿呼吸,能软软挠在人心上。 此刻宫宴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就等着皇帝和众位皇子。 趁着没人约束,大家畅谈饮酒正欢。 可是当身着华服的俊朗少年走进来时,明显安静了一瞬。 随后跟上来的,一个小崽子缀在少年身后。 俞佟佟的目光在宫宴上寻找,注意到了俞相跟大夫人的方向,哒哒哒便跑过去。 “爹爹!” 俞相是发现孩子丢了,不过他倒淡定,在宫里走丢不至于被卖掉,所以他完全不担心。 倒是小崽子给他带来了意外惊喜,居然跟大皇子认识了。 李柏走到俞相面前解释道:“在御花园碰到相府小姐,我送她过来。” 说完,他对着俞相点点头,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皇子一来,就有很多人簇拥着上去说祝福。 就是在这时候,萧雅定走了进来。 她换了身水蓝色的衣裳。 刚刚在外头一个小姐撞上她,洒了她一身的粉末。 果然跟小团子说的一样,是有人要害她。 不过幸好,她带了能换的衣服,这才来迟。 本来新月郡主等人就等着看萧雅定出糗呢,没想到她居然换了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凑巧发现? 还是有人暴露了他们的计划? 俞佟佟不敢抬头,默默捧着螃蟹啃。 这季节,也就宫里有新鲜肥美的螃蟹吃。 不过她不会啃,吃了半天只是舔壳。 俞相用手中蟹八件把自己的螃蟹拆出肉来,递给她。 小崽子眼睛一亮:“谢谢爹爹。” 大夫人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俞相一眼。 这对夫妻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 但看他居然会疼人,大夫人还是觉得格外扎眼。 后来皇帝到了,就都是大人应酬的时间。 俞佟佟默默吃蟹。 宴会过半,皇帝突然问:“雅定县主,今年已有十三了吧?朕听闻是个美人胚子?” 皇帝这样一问,看来是已经有意了,其他人脸色都十分微妙。 除了一直认真吃东西的俞佟佟以外。 聂贞脸色更是难看,咬着牙快哭出来。 镇国公答复时,萧雅定一反常态低着头。 等皇帝说:“让她上前来,给朕瞧瞧。”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萧雅定起身走上前去拜见。 可等她抬起头来,众人却是一片哗然。 俞佟佟悄咪咪看了一眼,也愣了。 只见县主姐姐的脸起了大片红疹,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十分骇人。 吧嗒,小崽子嘴里的螃蟹腿掉到了桌上。 怎么还是中招了?! 第 33 章 “雅定县主, 你的脸这是怎么了?”皇帝问她。 镇国公发现不对劲,也即刻站了起来。 萧雅定表情难堪捂着自己的脸,似愤怒又无措的模样:“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很疼很痒……” “对了!是你!” 她突然想起来,手指向了正好端端坐着的千金:“我记得是你!刚才我们在外面起了争执, 你把不知道什么东西泼到我脸上, 我就开始发痒了。” 她手指的那个小姐姐,俞佟佟见过。 就是之前, 提议想让萧雅定毁容的那个。 本来大家一致通过是用最后那个方法, 她的提议是被抛弃了的。 但是后来她单独跟萧雅定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就把自己带来的有毒汁液泼到了萧雅定脸上。 当时只想让她出丑来着, 但是却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当中揭露出来。 面对镇国公的盛怒, 面对皇帝的责问,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什么都忘了说, 只会一股脑地否认不是我。 看着这样的局面,新月郡主偷偷叹气。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这么蠢呢? 显然作为‘反派姐妹团’的领头, 她也嫌弃自己的追随者又蠢又坏,只会这种自杀式的恶毒有什么用? 看来得重新再物色得力的助手。 不过幸好,没牵连出其他人。 本来也就她一个人做的,李新月并不赞同。 她理想中的小姐妹, 是能够在谈笑间帮她将一切阻碍和不喜欢的人铲除, 手上看着还是干干净净的。却不是被人家一激怒就上头, 作恶还留下证据,愚不可及! 就是想不通, 萧雅定跟这人是怎么闹起来的? 这场闹剧, 很快结束。 到底只是一点点小风波, 仅限于女孩子之间的争执。 皇帝给了萧雅定赏赐作为安抚, 让她先退下让太医治疗了。 至于那个对萧雅定下手的小姐姐,也被其父母带了下去。皇帝象征性斥责两句,那臣子就不停地磕头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教导。 这场争风吃醋,说到底是为大皇子选妃惹出来的,皇帝只希望大事化小。 而对于俞佟佟来说,吃螃蟹才是大事。 俞相又给她拆了一只螃蟹,不过叮嘱道:“这是最后一只了,吃太多寒性的食物对身体不好!” “哦。”小崽子点头,超乖巧。 大夫人冷眼旁观,眼底的怒意又加了一层。 俞佟佟其实能够感觉得到的,大夫人目光一直飘向这边。 她不好意思吃独食,忍痛把自己最后一只螃蟹推过去,双手放在大夫人的食案上。 懂事得让人欣慰:“嫡母吃吧。” 爹爹亲手拆的螃蟹,只让自己一个人吃了怎么好意思呢? 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心里不舒服的吧。 七姨娘除外! 可是小崽子没想到的事,大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装作不经意将盛着蟹肉的盘子给打翻了。 关键是那一撇手,连俞佟佟这种小鬼都能看出来是‘装的’会不会也太敷衍了? 俞佟佟震惊地愣住! 看着掉在地上白白嫩嫩的螃蟹肉,她别提多心痛了。 小崽子眼里甚至浸出了悔恨的泪水,早知道嫡母不吃,就不用装孝顺了,呜呜呜…… 俞相倒是毫不意外,夫妻二十年,大夫人的端庄与高傲一刻也没放下过,谁去热脸贴冷屁股谁傻。 被爹爹在心里骂了的小傻子俞佟佟毫无察觉,她的眼睛就落在螃蟹肉上收不回来了。 俞相警告她:“你要是敢在这样的场合捡起来吃……就准备当孤儿吧!” 其实,上面那层没有脏,还是可以吃的。 但是听到爹爹威胁,小崽子蠢蠢欲动的手就收回去了。 这还差不多! 今天可是宫宴! 俞相特意带着小女儿是来给自己长脸,不是丢脸的。 宴会之后还有歌舞表演,皇帝叫了几个臣子千金上前询问,其实是在考察大皇子妃的人选。 最后,他提到了俞相的名字。 俞中天身为丞相,他在宴会上的位置在百官中比较靠前。 皇帝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他身边带了个小娃娃。 “俞相,朕听闻你往日里出席各大宴会从不携儿带女。但今日破天荒带来了贵府千金,倒是对大皇子很上心啊?想来贵府千金必定才貌出众?” 皇帝的话看似揶揄,实则暗藏陷阱。 俞相这种老狐狸当然不会跳,他站起身,对着皇帝作了个揖,答道:“回皇上,不如让这孩子自己来答。” 说着,他拍拍小女儿。 俞佟佟手里还捧着螃蟹壳,被拍了一下她立马抬起头,小脑袋上扎着啾啾,毛茸茸的,宛如刚出生的小黄鹂,好奇的眼珠子东张西望。 皇帝瞧着十分机灵,便招招手:“上前来,让朕看看。” 俞佟佟一脸懵懵的表情,但是她记得魏嬷嬷教自己的,知道在皇帝面前该怎么行礼,不让抬头就不敢抬头,盯着面前的地砖。 “几岁了?”上方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问她。 “回皇上,臣女五岁半。” 声音不太清晰,奶奶的,甜软好听。 之前被皇帝询问的一众臣子之女都已是少女模样了,仪容姿态各个出众。 突然来个这么小的,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可爱。 尤其是她那小小一团的稚嫩身体,与严肃的行礼姿态形成鲜明比对,明明站不稳,却咬牙坚持的憨萌状,能博人一笑。 其他臣子是不敢带这么小的孩子参加宫宴,因为越小越难让她听话,若是在殿前失仪就不好了。 但是俞佟佟虽然还奶呼呼,行礼却十分标准,蹲下去有点晃,但是咬住牙后就稳稳当当了,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也就这么大,因此对这孩子有了初印象的好感。 “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女叫俞佟佟,排行小六。” “你就是之前那个,害冯太师摔断一条腿的小女孩。” 冯太师听到这话都老脸一红,忍不住咳嗽两声。 他的身体还没好,但冯家也不想错过今天给大皇子选妃的机会,有了太师出席他的位置能近一些,让自己孙女们有更多机会。 其实谁都知道,冯太师的腿就是让俞相打断的。 屠重将军听说这件事之后,都曾义愤填膺扬言要砍俞相一条腿呢。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作罢了。 反正皇帝主动提起此事,是有意想给俞相难堪。 宠爱臣子归宠爱,偶尔也需要敲打,免得他越来无法无天。 但是俞中天面色始终坦然,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皇帝又问了俞佟佟一些问题,小崽子都一一答上来。 皇帝就给了她一些赏赐,还夸她乖巧。 新月郡主在默默观察着,落在俞佟佟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越来越亮。 小小年纪就稳重又聪明,很好,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得力助手! 俞佟佟回到座位后,就望着爹爹观察表情,询问自己表现好不好,想要表扬。 确实值得奖励,俞相于是当场又给她拆了一只蟹。 至于吃坏了身体怎么办?到时候找大夫呗。 等宴会结束,大家都准备离宫了,新月郡主特意过来表达了对俞佟佟的喜爱。 还送她一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佟儿妹妹真聪明,我越看越喜欢,下次你可一定得到我们府上来玩呀!” 俞佟佟开开心心收到了礼物,但是往手上一戴才发现太大了。 不适合现在的她! 李新月在走之前,还特别舍不得地回头看了小崽子一眼。 俞佟佟:“???” 俞相是什么人?他一眼就能看穿李新月这兔崽子在盘算什么。 幸好俞中天观察了一下自家小崽子,发现镯子不能戴之后,她对李新月就不是很上心。 相反,她对萧雅定倒是更关怀,远远望着镇国公府的马车。 恰好那边也派了下人过来,告诉她县主请她上马车一叙。 小崽子转头看看爹爹,怕自己一走又被丢下。 那她今晚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去吧。” 得到了俞相的首肯,这才敢去。 上了马车之后,俞佟佟看到县主姐姐已经蒙上了面纱。 不过额头和手背上挡不住的地方,还是因为沾上汁液有红疹,看起来十分严重。 萧雅定捏捏她的小脸:“不用担心,太医已经帮我涂过药了,现在一点也不疼。” “真的吗?”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萧雅定一会儿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小团子,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在你给我报信之后,我还会中招呀?” 俞佟佟点头,她想不通:“为什么呀?” “其实,我是故意激怒那个谈千千,给了她机会把有毒的汁液泼我脸上。” 萧雅定也是孩子心性,她办成了一件大事就自己憋不住。 想找个人倾诉,这个最佳人选就是软软萌萌的小团子啦。 “太医说过了,我的脸只要好好吃药是可以恢复的,只不过要等些时候就是了。反正大皇子是等不了的,这就正好!” 俞佟佟好像有点听懂了,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县主姐姐,你不想当大皇子的老婆。” “怎么说得这样直白?” 萧雅定红了脸,但是也没否认。 “我今天见过那大皇子了,长得倒的确是俊俏不凡。但可惜,比不上我心里的那个人。我从小就心里就有喜欢的那个他,我是非他不嫁的!” “哇!” 小崽子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然后萧雅定沉默,她也沉默了。 萧雅定还等着她问,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不问我‘他’是谁?” “‘他’是谁呀?”俞佟佟照本宣科,毫无八卦的灵魂。 马车帘子被从里头掀开一个角,两双眼睛一齐挤着往外边看:“那边!你看到那个穿白衣锦袍的公子了吗?那是三皇子,是咱们大梁最俊俏最富有才华的皇子。我喜欢的就是他!” 俞佟佟只看到一个背影,俊俏才华啥都没看出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白衣服的关系,人群之中就他最显眼了,周身仿佛有淡淡的光环似的,小崽子不由自主地就‘哇’了一声。 “三皇子为人和善,如芝兰玉树。才华横溢,是人中龙凤!总之没人能跟他比,大皇子也比不了。我举个例子吧,你那个窝囊二哥站人家面前那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俞佟佟:“……” 不举这个例子我会比较开心! 没办法啊,萧雅定性格直接,爱憎分明。 除了这个小团子,她看不上相府任何人。 等俞佟佟从萧雅定的马车上下来,手里捧着好多县主姐姐塞给她的糕点水果,都用绢子包好了。 大夫人已经走了。 幸好,还有在爹爹等着。 等李柏带着随从追来时,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 俞相府的马车,是最后一个动身的。 见赶上了,李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俞佟佟面前,呼出一口气。 “小六,你今天说要给我的礼物呢?” “礼物?啊!” 被他提醒,俞佟佟才想起来:“对呀,我还有礼物,是要给大皇子哥哥的!” 然后她开始东张西望,满脸惆怅:“今天快过去啦,爹爹,我还有机会把礼物给大皇子吗?” “……”李柏指了指站在她面前的自己,“我就是大皇子!” 闻言,俞佟佟好像很是震惊!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鹌鹑蛋。 李柏则是一头黑线,心说:感情在宫宴上,你居然就没看我这个寿星一眼呗? 当时俞佟佟眼里只有螃蟹,她没顾得上看人。 不过这样正好,小崽子爬上马车将东西取来递给他。 李柏当面拆开,发现是一副手套,和一件马甲。 不是多贵重的物品,不是平常收过的礼物。 俞佟佟喜欢给人送手套,是因为她在南院时有受冻的经历,觉得这是冬天最实用的东西啦。 正好,这份心意也是李柏需要的。 他摸着那副手套,手感充盈柔软,里头应该不是普通棉花。 “费心了!”大皇子的眼里有些动容,“谢谢你,我很喜欢!” “礼物不止这个哟!”还附赠小崽子甜甜的微笑。 另外,俞佟佟神秘兮兮地看爹爹一眼。 接下来,需要她爹爹的配合。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哦!祝你生日快乐……” 这个歌,是小崽子教会俞相唱的。 “爹爹,最后一句唱完要拍手哦!” 俞相:“……嗯。” 啪啪啪! 李柏:“!!!” 谁能告诉他,他看到的是真的吗?! 俞相在朝中呼风唤雨,大皇子对他是有所忌惮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跟他女儿一起,为自己合唱了首调子轻快的生日歌。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很羞耻! 小奶音跟中年男低音的合唱…… 李柏分不清是自己还是俞相,谁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事后回味起来,又有点暖,还有点莫名的酸爽! 李柏想,不管以后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这个生日。 在他惶惶不可终日的这些天里,有个小姑娘甜甜的声音,能暂时安抚自己的心。 “多谢你……们!”李柏还是难以消化俞相私下给自己送生日歌这种事。 “祝福我收到了!夜深路长,要小心啊!”李柏嘱咐他们。 有句话可能难以启齿,但大皇子还是忍不住在俞佟佟耳边单独且小声地告诉她。 “若是你再大些,就好了!” “?” ※※※※※※※※※※※※※※※※※※※※ 李新月:这个小家伙挺机灵,下一秒就是我的了!来给我当走狗吧! 李柏(超小声):若是你再大些,就好了 俞相(白眼)(超大声):呸!!!你们想屁吃! 第 34 章 “小六, 你觉得大皇子怎么样?” 俞佟佟回去的时候,终于如愿可以跟爹爹一辆马车。 还是跟惯例一样,她一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就开始打瞌睡。 恍惚地睁开眼,就对上爹爹八卦的目光, 若有深意地盯着自己看, 眼珠子比平常都亮。 小崽子挠挠头:“大皇子哥哥,他很好呀!” “是吗?好在哪儿?” “他的……生日宴很好吃!” 俞相:“?”这也能算作他的优点? “爹爹, 我们下次还来吃吗?” “以你跟大皇子如今的交情, 不出意外他是会请你的。” “耶!螃蟹螃蟹!耶耶!” 俞相无话可说,今夜的宫宴如此精彩, 他女儿居然心里只有螃蟹。 看那个大皇子, 明显不是只有这点心思而已啊。 可惜了,小崽子的注意力只在吃上。 完全不懂爹爹的言外之意,俞佟佟从凳子上站起来, 往前趴在爹爹的膝盖上。 两只小短手扒拉着他,用力往上支, 示意要爹爹抱。 她最近倒是被宠得习惯了,睡觉就要爹爹抱着。 俞相也没意识到有那里不对,将人抱起来之后才惊觉,为什么要抱得如此熟练?! 幸好这是在马车之上, 没有外人看见他抱娃的样子, 否则俞相辛苦经营的一世英/恶名将毁于一旦。 小崽子在他怀里十分舒服,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后,俞相就抬起她的小下巴, 仔细观察这张脸。 皮肤白皙水嫩, 眉眼灵气逼人, 这孩子结合了他和柳氏的优点, 长大必然是丑不了的。 或许,甚至可以做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然而俞中天的心思刚到这里,下一刻俞佟佟小嘴张开,黏黏的口水滴了他一手。 俞相:“……” * 回去之后没两天,俞佟佟就收到了来自新月郡主的邀请。 邀请她一起去赏梅! 为此,俞相放了俞佟佟一天的假,终于可以不用学习啦。 安排了府里的轿子,直接把小崽子给人送去。 俞相是一点不担心,小女儿会被新月郡主欺负。 毕竟,俞中天对自己有信心。 他也了解新月郡主的父亲恭王,看似权势庞大,实则草包一个,不足为惧。 就恭王那样,他女儿肯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但自己的女儿可就不一样了! 俞佟佟穿着她新的粉色小袄子,还有爹爹送的毛茸茸貂貂披风,就这样第一次单独出门啦。 新月郡主约她在雪海楼的包厢,据说这里赏雪特别美。 每年到了冬日,很多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公子们,都会相邀在此处赏雪。 不过今年有些晚,雪已经化了,眼看着就快开春。 但至少梅花还是有的,景致也别具一番风味。 俞佟佟是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反派姐妹团’都在。 并且,大家正在做之前宫宴上对萧雅定计划失败的总结。 一人对她招招手:“佟儿妹妹,快来!” 另一个人说:“我还是想不通!咱们精心准备了这么多方法,都没能整到萧雅定,到底是为什么呀?” “会不会有人给她报了信?” “你是说,咱们之间出现了内鬼?” 俞佟佟端着一杯茶,小手抖个不停,茶杯就在茶盘上响个不停。 李新月注意到她:“佟儿妹妹你怎么啦?冷么?” 说着,就让自己丫头把多带的手炉递给她:“拿着吧,暖和一点。” “谢、谢谢呀。”表面乖巧,内心慌得一批。 “但是不可能啊,她后来不还是被千千的汁液毁容了么?” “要是有人报信,她应该不至于中招。” “这样想也是,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那药粉的作用,专门去换了衣服?” “谁知道呢,凑巧吧。” 呼——俞佟佟用力吹着茶叶,偷偷松了一口气。 今日小姐姐们聚在一起不会就只有讨论这个吧? 此时,站在窗户边的一位少女突然开口:“你们看,楼下的是谁?” 众人立刻围过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不就是都察院史家的千金,杜婉!” “最讨厌她了,平常见面总是端着,还给咱们脸色看!她觉得自己很端庄贤惠是吗?” “她爹也讨厌,总是在朝堂上弹劾这个弹劾那个。” “看她只有一个人,不如咱们整整她?” 说话的人见大家都不反对,便拿起桌上一杯茶朝窗外泼了下去。 下面立刻传来尖叫声:“啊!是谁?!” 屋内笑成了一团,谁搭理她? 不一会儿,怒气冲冲的拍门声就传来。 杜婉头发全湿了,身上还有茶叶碎渣,她上来找人算账。 拍开门发现这么多人,她倒也不怵,厉声质问道:“刚才是谁往我头上泼茶水?” 没人说话。 几个娇小姐磕着瓜子,更有甚者直接用看笑话的眼光看她,把杜婉给激怒了。 “你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你咬我们啊?” “我看杜小姐是为了自己的衣服可惜,她当都察院御史的爹自诩清高,据说连袜子都是缝缝补补又穿上的,杜小姐这套衣裳应该够他们家一年的花销了吧。” “不至于吧?”有人大惊小怪,“料子这么粗糙,还是前几年的款式,也太寒酸了。” “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大家伙凑一凑,给杜小姐赔一套衣裳算了。反正省下每天打赏下人的钱,也就凑出来了。” “还能供她全家吃上一年半载呢,哈哈哈……” …… 这些小姐尖酸刻薄你一眼我一语,惯会往人心上扎刀子。 杜婉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死死咬住了下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俞佟佟看着这一幕,心里都跟着难过。 她想帮帮忙,但是新月郡主却告诉她:“佟儿妹妹,听见她们是如何骂人不带脏字的吗?杜婉能气成那个样子,你多得学学。” “为什么要学?” “因为,她真的很讨厌啊!” 俞佟佟第一次见杜婉这个小姐姐,不知道对方讨厌在哪里。 但是不能因为一个人讨厌,就合伙欺负她吧。 不过,杜婉却比俞佟佟想象中要刚。 她的脸由白色转为青色之后,就彻底被释放了所谓贤良淑德的封印。 “你们觉得能大手大脚花钱很光荣是吗?是,我身上穿的不好,那是因为我爹清廉正直!可你们呢?你们的父亲在朝为官,却一个个脑满肠肥,不知道腹中塞了多少民脂民膏。夜里可曾睡得安稳?也不怕折损阴德?” “你咒谁呢?” “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多去求神拜佛吧,祈求这种富贵好日子能长久一点,可千万别让我父亲抓到把柄,落个不得善终!” “你!你……” “哇,好厉害。”俞佟佟偷偷在心里面感叹,佩服这个小姐姐能舌战众人的口才。 但其实,杜婉心里并不是真的这样想的。 她不知道多羡慕眼前这群千金小姐,羡慕她们的优越感。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自己爹爹,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清廉,清廉到家里连多余的米都没有? 又不是真的善恶有报,那么多贪官不都过得好好的?! 可好人,却往往不长命! 果然,接着就有人说中了杜婉的痛处。 举例了好多位都察院行事张狂的前辈,最后不得好死的例子。 甚至在言语中威胁她:“谁记得张御史吗?去年遇刺身亡,至今连头都没找到。” “张家还有一双儿女,去寺庙上香遇到了匪徒,女儿被劫走卖到青楼啦。” “据说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沦为了最下等的娼妓。原本娇滴滴一个人,如今每日侍奉贩夫走卒。” “儿子很可能已经被扔到荒山野地喂狼了!” …… 李新月冷眼旁观,她并不参与争吵与奚落,不过却对俞佟佟道:“佟儿妹妹,不如你也上去骂两句?” “啊?”俞佟佟小脸充满震惊与抗拒。 “杜婉刚才骂得多难听啊,她骂了在场这么多姐妹的父亲,也包括你的父亲在内。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想骂回去?” 她根本没听出来爹爹被骂呀! 小崽子:“我爹爹,瘦!” 李新月:“……” 合着你就听进去一个脑满肠肥了? 杜婉是在骂贪官啊! 若论贪,俞相在朝廷里可是起带头作用的。 俞佟佟太小了可能不知道,但其他人都清楚。 所以大家一致决定,把小崽子给推出来,在这儿除了新月郡主,就属她爹的官位最大,最能唬人。 杜婉也注意到了俞佟佟:“狗官的女儿,原来你也在!躲到人群之后干嘛,有本事出来呀!” 俞佟佟个子最小,她想要扒在窗上都需要踩凳子,最不可能对杜婉泼茶水的就是她了。 但杜婉被围攻得喘不过气,她只想挑个软柿子捏。 “你……你在说我吗?” “你、你不可以这样骂我爹爹。” 俞佟佟果然符合一个软柿子的特点,她的反驳毫无力道,也不会骂人,被逼急了只会说个‘你不可以这样’。 杜婉一听她开口,瞬间就安心了,决定就把火力集中对她一个人。 “你爹本来就是狗官,外面的百姓都这样骂!不信你自己出去听听啊!” “百姓比我说的可难听多了,不止骂你爹,还骂你们全家!” “啊?骂我们什么?”俞佟佟一脸懵。 她就是总这个表情,会让人觉得很好欺负。 杜婉瞬间得意了,总算找着个自己能欺负的人。 她说话也就更难听:“骂你们是老鼠!” “我们不是老鼠!!” “你哥是只会吃喝嫖赌的窝囊废!” “不是。” “你姐是残废!” “不是。” “你是小傻子!” “不是的……” 太绝了,杜婉的每句话都是重锤。 俞佟佟觉得她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打在自己的胸口,闷得慌。 怎么办?她快被骂哭了!哇呜呜…… 回头想寻找帮助,反派姐妹团没有谁准备帮她说句话,但煽风点火却少不了。 “骂得这么狠?” “如果有人骂我,我肯定受不了!” “这样还不反击,你等什么呢?” …… 大伙跟看热闹似的,都撺掇着俞佟佟自己反击。 连新月郡主也不说话。 俞佟佟眼眶通红,她真的要哭了! 呜呜……大家都好无情! 本来她心里是同情杜婉的,但没想到人家转头把枪口对准她。 是因为她刚才没有帮别人,所以也没人帮她吗? 她做了袖手旁观的坏孩子,现在得到报应了。 那骂她就好了,为什么要骂爹爹? 还骂三姐姐,不能忍!哼! 小崽子胸口憋着一口气,气到快爆炸,连小拳头都捏紧了! 不要以为她好欺负哦,师父可是教了她一句骂人的话! 特别狠! 不信是吧? 只见俞佟佟将手举在胸前,攥紧小拳头用力一捏,浑身的毛都炸啦! 气沉丹田,吼出了师父教她的话。 “我!杀你全家!” 此话一处,杜婉直接愣住。 有效果! 再接再厉,重复一遍,照师父说的,咬牙切齿:“再多说一句,杀你全家信不信?!” 她超凶,像一只炸毛的小脑斧! 哼哼,你敢不信? 别说杜婉,就连俞佟佟身后的反派姐妹团都被震住了。 突然,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 “这里出什么事了?” 俞佟佟的眼角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其他人比她先反应过来。 “是三皇子!” “啊啊,三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好俊啊……” 三皇子李稷原本在隔壁包厢喝茶,他听到了刚才那一句。 所以走出来看看,目光就落在俞佟佟身上。 系着绒毛的披风,白生生暖糯糯的一个小团子,眼神清澈,刚刚就是她用奶音说出那样的话? ‘战场’被人扰乱,小崽子突然底气就不足了。 她小脚一勾,后退一步。 结果发现她身后的小姐妹们早已后退了三步,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 “三皇子,是佟佟妹妹跟杜小姐吵起来了!”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劝架的。” “其实没多大矛盾。” “就是,说什么都不必杀人全家吧,这么残忍!听得我好怕!” 刚才还口轻舌薄的大家,突然在三皇子都成了大家闺秀。 说好的姐姐妹妹呢? 拿张御史下场做威胁,什么祸及妻儿被卖青楼这种狠话就不残忍? 杜婉原本也是战斗力很强的,但也突然柔弱不能自理,嘤嘤嘤地哭起来:“三皇子,你要给我做主啊……” 俞佟佟:“?……??!!” ※※※※※※※※※※※※※※※※※※※※ 小崽子:你们……还是人吗?!敲! 谢谢【栖枝】小可爱的营养液,我这么久才看到,嘿嘿。 谢谢一直留言给我鼓励的朋友们哟啦啦啦啦~ 第 35 章 当时俞佟佟什么感受呢? 就感觉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关键她还想不通, 大家为什么抛弃她? 毕竟她年纪还小,不能完全理解所谓的‘塑料姐妹情’,就是用来分崩离析博男神一笑的。 三皇子的确是一表人才,他喜欢穿月白色衣裳,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腰间那块羊脂玉质的玉牌, 俊美无瑕,似有灼灼华光。 他一出现, 小崽子就觉得周围‘不灵不灵’的。 哦, 原来是因为其他人眼里都闪着星星。 小脑斧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越缩越小,最后缩成小猫。 想把脸埋在爪子里, 她不好意思见人了。 嗷呜呜呜呜…… 三皇子不止面容俊美, 他能得如此多世家小姐青睐,更是因为身上那股温润如玉,能包容一切的气质。 就好比听见一个五岁小孩嘴里骂出‘杀人全家’的狠话, 他没有如常人反应面露惊讶,或者因此对她产生嫌恶。 相反,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含笑打量着俞佟佟:“那日在宫宴上曾远远见过俞小姐,可是喜欢吃螃蟹?” 俞佟佟顿时就对他印象就很好,因为已经有自尊心了, 谢谢这个大哥哥贴心给她保留了小小的面子。 而且他叫的是‘俞小姐’, 不是小团子, 也不是小崽子! 他把她放在平等的高度上对话,满足了小孩子奇妙迫切的心里。 “大哥哥, 你是谁呀?” 有人在身后拽了拽俞佟佟, 小声提醒:“这是三皇子!” 三皇子?哦, 她知道, 是县主姐姐喜欢的那个,还指给她看过。 他也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稷!” “李稷哥哥,我那天回去之后肚子痛,我爹爹就不让我再吃螃蟹了。”俞佟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好心提醒他,“你如果也喜欢吃螃蟹的话,要注意一点!不要多吃,不能吃超过五只哦!” 小崽子展开五根短短的手指,手背上四个小窝窝。 李稷不禁失笑,不过很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一笑起来,让本就着迷的众位小姑娘们失了神。 杜婉却不满话题就这样被转移,关螃蟹什么事? 明明自己离三皇子最近,为什么不看她?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李稷像是闻着哭声,才注意到杜婉的狼狈:“冬日小心着凉,杜小姐先去换身衣服吧。” “可是她们……” 杜婉是希望三皇子能给自己撑腰的。 但其他人都否认往她身上泼茶水,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推出来当挡箭牌。 她又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得理不饶人的刁蛮模样来。加上她现在身上确实狼狈,让男子一看便红了脸。 三皇子倒是没有看她,十分有礼地避开了目光,但她们在包厢门口大吵大闹总会吸引其他人。 杜婉只好先去换衣服。 杜婉一走,其他人跟三皇子攀谈的机会就来了。 “今日三皇子好雅兴,也来雪海楼赏花吗?” “既然这么巧,不如跟我们一起赏梅吧。” 新月郡主知道这群小姐妹都什么心思,她便打算主动开口将三皇子挽留下来,圆她们一个心愿。 然而有个小小的身影却赶在她前头,俞佟佟突然凑到了三皇子身边,在他袖子上嗅了嗅。 她的高度,也只能闻到人家的袖子。 李稷是个讲究分寸的人,他自然知道这些小姐们对自己的心意,如此场景下跟谁说话都不合适,反而对俞佟佟这样的小不点可以毫无防备。 只听小不点说:“好香啊!” 她闻到了三皇子袖口上的味道:“是玫瑰花!” “六小姐鼻子真灵,我在隔壁包厢刚喝了玫瑰蜜。” 三皇子今年十四,身量已然高挑挺拔,芝兰玉树,让人不敢移开眼。再联想他一袭白衣喝酒赏花,那场景该是如何的诗情画意,惹得包厢里众位小姐脸红心动不已。 俞佟佟还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为什么大家的脸都红彤彤了呢? 突然,有人觉得奇怪:“这个季节用梅花酿酒的有,可是新鲜玫瑰却很难得呢,不知三皇子是从何处寻得?我也想试试那传闻中沁人心脾,衣带三日方散尽香的玫瑰蜜。” 男神喝过的酒,谁不想试试? “我记得,蓝滢家里就种了一园子的玫瑰,还特意引了山上的温泉水来,搭好棚子在里头养着,好使其在寒冬腊月里也能开花。每日用玫瑰汁子敷脸,说是能使面色粉嫩娇艳。”一个小姐突然提出来。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 那个叫蓝滢的小姐姐,就是之前给杜婉头上泼茶水那个。 她挑起了争端,却躲藏在最里头,方才杜婉的一通乱咬丝毫没沾染上她。 她依旧是那派大家闺秀,端庄矜持的模样。 小崽子突然穿过人群钻到里头,在蓝滢身边去闻了闻:“我闻到了,蓝姐姐身上也有玫瑰花香。” “跟那个哥哥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话落进多心的人耳朵里,立刻不对味:“蓝滢,我记得你上月曾找过酿玫瑰蜜的方子,不会就是为了讨好三殿下吧?” “什么?!那玫瑰汁子我不知道向她讨过多少回,可她总说花露很少,自己敷都不够。原来是藏着私,献殷勤去了。” 这话一出,立刻让蓝滢尴尬起来。 在场的千金小姐们更是都面色各异。 她们对三皇子倾慕,平日里献殷勤自然是不少。 可是,三皇子虽然每次上街都会遇着有姑娘竞相往车内投掷手绢,却洁身自好,从不收礼,也从不跟谁有过多来往。 这样的男神,他只要远远站在云端,让大家仰望即可风平浪静。 一旦知道他跟谁走得过于近了,其他人哪还能平衡? 比如现在,嫉妒作祟的波涛暗涌已经被激起了。 蓝滢送的礼物被三皇子接受了,她就成了众矢之的,姐妹也没商量。 “真是看不出来啊,蓝滢你原来是这种人?你平常最是矜持,原来对三皇子无意是你装的?当面一趟背后一套,这手段玩得很熟嘛。” 有人率先发难了,其他人立刻跟上:“她一向如此,在外装得贤淑温柔,实则背地里小心眼得很。刚才对杜婉头上泼茶水的不就是她吗?” “自己做了坏事不敢认,还煽风点火,毒蝎子都没你这么毒。” “据说她在家中跋扈狠辣着呢,曾亲手打死过一个贴身丫鬟,就因为那丫鬟在外被人夸了一句漂亮。长得比主子漂亮倒成了人家的错,死后被扔到地里作了花泥,你每日睡前都用花汁敷脸,可曾做个噩梦?” …… 众人都唯恐三皇子真的看上了蓝滢,于是争相在他面前说蓝滢的坏话。 蓝滢面色发白,她张嘴想要反驳。 但是她一个人的嘴,哪里能说过这么多人呢? 大家原本是好姐妹,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交换过一些秘密。她们说的是事实,也是添油加醋的事实,让蓝滢一时间无法反驳。 亲手打死个丫鬟是真,作花泥则是凭空捏造,恶心她罢了。 蓝滢紧紧咬着唇,眼眶含泪,只能楚楚可怜地看向三皇子,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她望向三皇子还好,一看反而更加惹了众怒。 因为这个神色……实在是太婊了! “你根本没资格做我们的姐妹。” “像你这种人,看到就想吐。” 准备说话的三皇子:“……” 好姐妹之间开始扯头花了,他能说什么? 蓝滢深吸一口气,她无力反驳,那便转移矛盾吧。 也干脆豁出去了,抓住一只准备推搡自己的手,她冷笑:“姐妹?你先别急着对我大呼小叫,还是问问你的亲妹妹吧。前几日的宫宴你本来精心装扮,却因为半道发现衣衫有损不得不退回去。你以为是谁做的手脚?是你的亲妹妹暗地里划破了你的衣裳,她想让你无法去参加宫宴!而她,当晚可是特意去找过三皇子,单独说话的。” 被蓝滢抓着的那个人,叫做如诗,她的妹妹叫如画。 姐妹本来是双胞胎,今天俞佟佟见着还觉得奇怪呢,一个变成两个人了。 原来是宫宴那天有个没有去成。 杨如诗闻言立刻看向自己的妹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如画脸色一变,低头不敢直视她姐姐的眼神,没想到战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不、不是……别听她瞎说。” 她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让人说中,作为至亲姐妹还能不了解彼此吗? 蓝滢还说:“不止如此,她买通了为你描丹青的画师,如今将你特意丑化的丹青大概已经送到大皇子府上了。别说三皇子,她甚至都不想让你有机会被大皇子看上!” 哼,要死一起死! 杨如诗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没想到从小跟自己如此亲近的妹妹会做出这种事,直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这个贱人!” 这一动手,场面立刻混乱起来。 有好几个浑水摸鱼的,趁机对着蓝滢下黑手。 掰手指的掰手指,扯头发的扯头发,谁也不让着谁,积累不短的怨气一旦爆发便难以控制。 李新月看着场面如此,只能无奈扶额。 她作为这群人的精神领袖,想开口制止但是又不太方便。 她也怕引火烧身。 毕竟那瓶玫瑰蜜,是蓝滢借了她的手送给三皇子的。 三皇子的确洁身自好,已十分注意避嫌。 但新月郡主跟他也算兄妹,对她总是要宽待几分。 李新月借着这层关系,拿捏住了许多人。像蓝家小姐这样的,只要适当给她们一点好处,便能让她们更加忠心于自己,将来为她所用。 可新月郡主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三皇子此刻应该是最尴尬的人,此事因他而起,但是他却不好出言劝阻。 一句不慎,反而更让事态扩大。 因此面对新月郡主求助的眼神,他表示爱莫能助。 “郡主,以后还是少来往吧。”这话里已有怒意。 三皇子虽然温润如玉,但是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是已经知道新月郡主利用自己去拉拢人了。 这个堂妹往日里十分乖巧,虽然她的父亲恭王名声不大好,但是李新月也算是知书识礼。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重的心机。 为达目的不惜利用身旁亲人,三皇子看她的目光不禁多了一层防备与疏离。 李新月简直欲哭无泪。 没想到今日她提议的相聚,居然会变成她的修罗场。 在这场混乱中唯一置身事外的,就只有俞佟佟了吧。 小崽子坐得离战场远远的,喝一口梅花茶压压惊。 手里捏着一块用白梅花瓣作点缀的糕点,咬一口满嘴都是梅花的香味,软软甜甜的,好吃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忍不住双手捧着吃,像只储食的小仓鼠。 边吃边左右张望,机灵的大眼珠子转来转去观察四周,仿佛担心窜出什么人来跟她抢。 如此孩子心性,谁还记得这场骚乱是因为她刚刚一句话引起的呢? 连新月郡主都忘了她,只顾盯着骚乱中心的蓝滢,唯有李稷…… 他侧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小仓鼠俞佟佟一眼。 ※※※※※※※※※※※※※※※※※※※※ 三皇子:……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 要打去练舞室打! 收到了第一个雷,开心啦啦啦啦啦~~~感谢在2020-11-11 23:33:45~2020-11-12 23:4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蠢栗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6 章 一场闹剧, 最后闹到出动了京兆尹才得以安抚下来。 见这些都是贵族世家的小姐,其中还卷入了郡主跟皇子,京兆尹也难办。 他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让人将雪海楼给团团围住, 不让今日这其中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免得坏了这些小姐的名声。 万一将来嫁不出去,他怕也有自己的一份罪责。 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场波及甚广的争风吃醋, 后来可为百姓的茶余饭后添了不少笑话。 此等风流韵事, 也为三皇子的魅力又添上一笔浓墨重彩。 杜婉离开这儿之后,也立马把今日‘盛况’转述给了萧雅定的姐妹团。 萧雅定带头笑得超大声, 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今年就指着这个笑话过了。 不过杜婉有私心,她对俞佟佟印象不好,转述中也添油加醋妖魔化了小崽子的形象。 比如:“小小年纪, 才五岁半!居然张口闭口就要杀我全家,简直就是小恶魔嘛!” “相府里出来的果然没好人, 县主你以后最好离她远一点。” “我看她不过表面单纯天真,其实心机深沉,今天的祸事有一大半都是那个俞佟佟酿成的。” 这些话萧雅定通通没听进去,她只顾着好笑去了。 看情敌狗咬狗一嘴毛, 世上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若真是因为那个小团子酿成的, 那萧雅定也只能说, 她实在是太会戳自己的萌点了。 哈哈,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可爱呀! 不过, 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场面实在难堪, 平日里精致娇贵的千金小姐们丑态尽出, 头发散了, 脸被抓花,甚至有些人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无法蔽体。 李稷身为男子,只好在楼下等着。 他因是这事件的中心,又不能提前离开,总之满脸都是‘我这等粗鲁男子怎么值得你们如此’的无奈。 那蓝滢首先换好了衣裳,从楼上包厢下来。 她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衣衫差点让人全数褪尽,腰腹处被人掐了无数紫痕,也分不清是谁下的手,或者说都对她下过手。 最可惜是那一头精心养护的青丝让人用剪刀给绞了,她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柔柔弱弱如无根之萍,走到李稷面前问他:“三殿下,你能送我回去吗?” 后来下楼的其他小姐,看她装出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就来气,撸起袖子又准备上来手撕绿茶。 李稷为了她的安全,只好婉拒:“恐怕不方便,实在抱歉。蓝小姐身上的伤不宜耽误,还是早些回去治疗吧。” “呜……”蓝滢的泪又止不住了。 俞佟佟早已下了楼,她坐在一边偷偷嗑瓜子,一双小短腿在板凳下方为五香瓜子沉醉得晃来晃去。 顺便看看这边的情况,俏咪咪在心里感叹:哎,长大的烦恼真多呀! 三皇子不只拒绝了蓝滢,还准备把后面在排队的人一起拒绝。 只见他站起身,走向在一旁边晃着小脚边嗑瓜子的小崽子。 “六小姐,相府没派人接你?” 闻言,一心嗑瓜子的俞佟佟像是才想起来。 她回头去看,没有找到自己家的人,便回他:“没有人来接我。” “我正好顺路,送送你吧。” “好呀。” 小崽子答应得十分爽快,也算替三皇子解了围。 那些排队想跟李稷多相处的人,只好放弃这个机会了。 在她们眼里,三皇子送俞佟佟就很合理。 她爹官职位高,三皇子先紧着她照顾无可厚非。 再者其他家中听说在雪海楼发生的争执,都有派人前来,唯独俞相府没有动静。 最重要还是因为俞佟佟就个小豆丁! 她对其他人没有威胁! 回去的路上—— 俞佟佟坐轿子,三皇子骑马,与她并行。 小崽子还没见过人骑马,所以掀开轿子帘,好奇地打量着他。 很快,听到有小贩吆喝‘冰糖葫芦’的声音立马她就支起了耳朵,目光被吸引到那小贩抗在肩头一串串鲜艳诱人的山楂球上。 三皇子明明见她在雪海楼偷偷吃了不少糕点,却被冰糖葫芦馋得直流口水,不禁嘴角含笑。 他记得,深得父皇欢心的九皇妹也是这般贪吃。 李稷客观认为,这位相府六小姐比他的九皇妹更为可爱。 大概是由于……公主不能扎小啾啾的缘故。 想想平日里在朝中见到俞相的模样,很难相信他能有个这样的女儿。 俞佟佟顶着哪吒头,脸蛋被冻出两团粉色的天然腮红,此刻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像极了成精的年画娃娃。 李稷翻身下马,将那叫卖的小贩唤过来:“要一串冰糖葫芦。” 付了钱,他将冰糖葫芦从隔着帘子递进去。 然后一只小手努力伸出来,比着个二:“可不可以……还要一个?” “当然。” 小贩正好也没走远,李稷多买了一串送她,并且还细心包上了糖纸。 小崽子把冰糖葫芦抱在怀里可高兴了,这个她要留着给小五哥哥。 这下俞佟佟专心吃起了冰糖葫芦,直到她闻着一股臭气从外面飘进来。 小崽子再次掀开轿子帘,见行人都退到了路边,原来是有一伙官差路过。 凶神恶煞的官差后边跟着个戴枷锁的人,是一名年轻女子,却蓬头垢面,腹部高高耸起,赤着脚,脚上的锁链重重拽着她,衣难蔽体。 围观百姓有人手持萝卜鸡蛋,朝那女子尽数砸去。 人声嘈杂,有人骂着:“淫/妇!” “怎么了?”小崽子不太明白这是做什么。 “此人来自江南,涉及一桩灭门惨案。有吴姓乡绅一家十八口被杀,这是犯妇!”三皇子道。 “我听不懂。” “额……意思是有一家姓吴的人家全部被杀,吴家媳妇唯一幸存,她被怀疑是杀人凶手。” 俞佟佟终于听懂了,却皱起眉:“她的肚子怎么了?” “这……这应该是怀有身孕。” 而且,快临盆了! “三皇子哥哥,淫/妇是什么意思鸭?”俞佟佟正是问题多的年纪。 可她这个问题,实在叫李稷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额……我也不知。” “真的吗?我不信!” 小崽子一脸‘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表情。 让李稷更尴尬了:“我真不知!” 这个话题让耳根微红的三皇子强行打住了! 但俞佟佟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那个被押着游街的妇人。 她显然受尽折磨,每走一步都被脚下沉重的锁链拌着踉跄,叫人心惊。 “她以后会怎么样呀?” 人都走远了,本以为这孩子的思绪早已飞回来。 李稷没想到她还会问这个问题,一个叫他不忍心回答的问题。 “会被抓起来?” “关着吗?” “会不会死呀?” “会砍头吗?” “……会。” 会砍头…… 俞佟佟想起了那个梦,她曾在梦里见过爹爹被砍头。 很可怕的! 虽然那个具体场景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闷闷。 手里的糖葫芦,它突然就不香了。 * 这一段插曲过去之后,俞佟佟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鹤。 “小五哥哥!小五哥哥!” 小崽子捧着冰糖葫芦来的时候,李鹤正在烧炭。 八姨娘自从被挪到南院以后,待遇就不比以前了。她嚷嚷着夜里冷,自己房里的炭火不够,烧起来烟灰也大,便强迫手底下的人去后山上砍树来烧成炭供她用。 她手底下哪儿还有什么下人听她的? 也就李鹤这个跟着她从棠梨院出来,看似单薄好欺负的小厮了。 俞佟佟看到小少年手背上又添了新的烫伤与划伤,就知道八姨娘又欺负小孩了。 “小五哥哥,请你吃糖葫芦,吃完了不痛了!” 她把糖葫芦塞到李鹤怀里,又捧着他伤势最严重的那只手,抬到自己嘴边用力吹了两下。 呼呼—— “不痛不痛哦!” 口吻像是在安慰比她还小的孩子。 李鹤好笑地看着她,这点伤疤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有人安慰,他顺便就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前两天我去运柴,这里被勒出很长的一道伤痕,要不你也帮我吹一下?” “好呀!” 小崽子答应得十分爽快,她这个年纪根本想不到男女之防。 李鹤扯开衣襟,给她看从自己锁骨处一直划到胸前直至左腹侧的紫痕。俞佟佟就真的低头帮他吹了吹。 不过小崽子发现,小五哥哥身上还有很多别的伤疤。 有类似的勒伤,有利器割伤,甚至还有烫伤。 都不是新伤,有的甚至呈现青黑色。 她好奇地歪着头,李鹤却已经将衣带重新系上不让看:“小姑娘家,不害臊!” “又没有关系,我爹爹说不会长针眼的!那都是骗人的,专门骗小姑娘!” “你爹真这么说?不教你男女有别?” “也、也教的……但是爹爹说我看别人就没关系。”小崽子原话复述,“又不吃亏!” 只要不让人看去,就行! 这还真像是俞相的处事,那老狐狸从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 李鹤将包着糖葫芦的糖纸撕开,却不先吃,而是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朋友:“你在外头是不是自己吃过一串了?尝尝是不是跟那串一样甜。” 俞佟佟闻言果然尝了一颗,然后点头告诉他:“嗯,很甜的。” 李鹤这才放到自己嘴里,咬下一颗。 “你今天出门了?” “对呀,我今天见到了好多好多人!” 这个好多人里头除了反派姐妹团,还包括后来大家打起来,闻讯赶来处理的京兆尹和手下。 然后,小崽子就将自己在雪海楼的情形跟他讲了。 “当时,她就这样从二楼把茶水泼出去了。人家上来问是谁泼的,她都不站出来。” 这是在说蓝滢,一点也不勇敢。 “结果大家就吵起来啦,那个人她骂我,还骂我爹爹跟姐姐,她好过分!” 这是在说杜婉,真的超过分! “不过我骂回去啦,我按照师父教的,骂可狠了!没人骂得过我,嘻嘻!” 这是在夸自己,她可厉害了! 李鹤:“……”表示存疑。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小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打起来了。” 李鹤听完,嘴角不禁一勾: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俞佟佟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跟他分享自己的经历。 但他俩的重点就不在同一个点。 小崽子觉得自己今天最大的成就就是她的狠话超狠,骂到杜婉直接当场僵住,说不出话了。 可李鹤却在听她提遇到三皇子时,脸色一变。 “你见到三皇子,有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 俞佟佟突然想起来:“哦,他买冰糖葫芦给我吃,好吃。” 原来这冰糖葫芦就是李稷买的,哼! 李鹤仔细观察这个小崽子的表情,发现她提到三皇子的时候的确是没特别的反应。 “你就没有另外的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小崽子挠头,不懂哎。 “算了。” 刚说完算了,李鹤又忍不住问:“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很好啊!”几乎是没怎么犹豫的回答。 “因为请你吃冰糖葫芦,就算好了?”李鹤拉下脸来。 “实话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 “他是大灰狼变的,像你这种小白兔他一口气能吃十只!” 李鹤跟小崽子待久了,也学她的口吻说话。 然而俞佟佟却用小大人的口吻教他:“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大灰狼的,也没有妖怪。别傻啦!” “……”到底谁傻?以后你傻到为了那个三皇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鸡同鸭讲,怎么说她也不会明白! 不过李鹤已经算是提醒过她了,她要是聪明的话就该离那人远点,免得将来哭都找不到地方。 两人又说了些话,俞佟佟要回去了。 李鹤就看着她戴着兜帽、一蹦一跳的背影想,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太小了,面对李稷还没有生出男女之情。 等俞佟佟走远了,李鹤这才站起身。 趁没人注意,他把偷偷塞住八姨娘房门和窗户的湿布巾撤掉了。 住到南院后八姨娘成天不忿,甚至歇斯底里,李鹤原本想顺手送她一程。 但是就在刚刚,他又改变了主意。 何必好心让她解脱?继续沉沦痛苦不是更好? 午睡中的八姨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去阎王殿走过一遭,但好歹是被拉了回来。 ※※※※※※※※※※※※※※※※※※※※ 小崽子:哎,长大的烦恼真难懂,美男哪有美食好? 李鹤:呵呵,你长大跟她们一个蠢样! 第 37 章 “小老鼠, 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 猫来啦, 叽里咕噜滚下来~” 夜里,小奶音哼着歌。 俞相坐在床沿之上, 刚讲完了一个故事。 但看小崽子精神十足, 裹着碎花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模样,俞相就头疼。 照这样下去, 他今夜又去不了隔壁七姨娘的房间了。 干脆起身熄了一盏烛灯, 将裹紧了被子的小崽子往床榻最里处一推,自己也和衣躺下,右小腿搭在左腿膝盖上, 颇有不拘小节者的潇洒之风。 小崽子瞄了一眼,也学爹爹翘着二郎腿, 秀气的小脚板转来转去。 俞相侧眸,她也侧眸,父女俩姿态同步。 “爹爹!” “嗯?” “爹爹,为什么我们是老鼠?” 俞相回首, 发现小女儿眼睛睁到最大望着头顶的床幔, 眸子清澈如水。 “老鼠?” “有人骂我们全家都是老鼠。” 小崽子声音低低的, 有些沉,言语中的抗拒源自天性。 天性中对家, 对家人的维护! 不管别人骂爹爹, 还是骂三姐跟二哥, 她都会不开心。 “谁说的这话?”俞相问。 谁敢在她面前说这些?! “哎一二三四五, 来了五只小老鼠,六七□□十,咬破十本小人书~” 俞相:“……”她想用唱歌转移话题。 太害怕爹爹会生气了,尤其联想到那次爹爹打人的样子。 小崽子任重道远,觉得考验自己儿歌储备的时候到啦。 “喵喵喵喵喵,来了一只大黑猫,啊呜啊呜吃掉五只小老……” 为什么老鼠的结局都不好呢?连歌里都这样唱。 啊呜,好累,她圆不回来辽…… 今日在雪海楼发生的争执,俞相也有所耳闻。 那个杜婉所说的话,应该都是从她当都察御史的爹嘴里听来的。 俞相嘴角噙着冷笑:“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 好你个杜长鸣,竟如此污蔑本相! “爹爹,什么样的人会被砍头?” 小崽子又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俞相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随口便回:“说话不过脑子的人,比如杜婉跟她父亲。” “啊?!”俞佟佟被吓到了,“他们马上就要被砍头了吗?” 虽然小崽子跟杜婉不和,但她不想对方马上死掉。 最关键是,如果这样就要死的话,那今天她见过的好多人都会被砍头。 不用怀疑,就是指为了三皇子吵起来那些姐妹。 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俞相便知道这孩子在长大,已经不是随口一两句就能敷衍了。 “根据大梁律例有大有小,如果穷凶极恶会被处以极刑。” “那犯了什么错,会身上背那种木牌牌,全家所有人都被抓去砍头啊?” 俞相只当小崽子是今天出去长了见识,所以问题格外多。 他也乐意让她多了解一些,耐心解释:“你是想问抄家灭族?那恐怕至少得是谋反欺君之罪。” “什么是谋反欺君?” “以你现在的智力很难跟你解释。” “……” 小崽子突然身板挺直,蹬了一下腿,以示抗议:“爹爹说嘛!小六听得懂!” “就是企图让这座江山改名换姓,让那龙椅的位置换个人坐。” “哦,我知道。”她假装听懂了,打了个哈欠。 俞相才不信! 她这么小哪有国与家的概念?她知道龙椅象征着什么吗? 她又知道龙椅象征的皇权能带来什么? 不过说到此处,俞中天可就不困了。 他想起此前所做过满门抄斩的那个噩梦,究竟算在警告他? 还是警醒他?! 屋内的蜡烛熄灭后,夜明珠幽幽散着绿光,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俞相一向敏锐,他唯恐自己会遭遇刺客,因此对睡在旁边的人格外警惕,就算是后院那几个姨娘都不曾让他放下过戒备。 这也是他不怎么在姨娘房里留宿的原因之一。 几乎是习惯性的,捏紧了拳,背脊窜上一股莫名的寒。 他此刻是警惕着的,同时也带着杀气与防备。 即使对最亲的人,即使对方是个孩子…… 原来,他从不曾真正放下过戒备。 假装睡着,微微合上了眼,他能感觉到模糊视线后有小心翼翼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还带着奶香。 软软的小手摸索过来放他的脸上,似乎是为了确定位置。 然后什么东西‘啵’了一下,在他脸上留下黏糊糊的口水。 小崽子小声说了一句话,让俞相眉心与心口同时一动。 她又摸索回去了,钻进了被子里乖乖躺成小团。 俞相今夜怕是要注定无眠。 他听到小崽子小声说:“我不要爹爹被砍头!” 众所周知,以为他睡着才说的话,必然是真心话。 其威力比这孩子平常时候嘴甜更是要强一百倍不止,能凭空将人麻木的四肢百骸激出暖意来。 难怪民间有种说法,认为女儿就是小棉袄。 虽然一夜无眠,但是第二天早起上朝俞相却精神破天荒的好。 这么多年,难得一次干劲十足地去上朝了。 * 俞佟佟醒过来,才发现爹爹又给自己送了好多礼物。 王管家一脸殷勤给她介绍:“六小姐,这是相爷命人特制的九连环,是用玛瑙做的。还有特制的鲁班锁与孔明锁,供你拆解玩着一乐。此外,也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这回她爹爹送的礼物,总算是走心了。 俞佟佟最喜欢里面有个小鸟形状,鸟身两侧安装滚轮的车车玩具,可以推着走。还有个小鞋子形状的口哨很精致,用绳系着挂在脖子上,一吹就能响。 “六小姐,喜欢吗?” “喜欢~” “这些可都是相爷精心从民间收集而来,费了不少功夫呢。这一番心意难得,找遍全京城只怕你也没第二个这样好的爹了。” 王管家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着看向还在屋里的七姨娘,企图寻求附和。 结果,对方回他一张美若冰霜的冷脸。 王管家心头暗叹:这七姨娘还真是名不虚传的冰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总能从七姨娘眼中看到‘不屑一顾’四个大字。 其实不用怀疑,七姨娘就是在鄙视他! 什么叫你没第二个这样好的爹? 王滚这种玩弄话术的小人,以为说得够快就能趁小孩还没反应过来,糊弄过去? 这年头只送一些简单的玩具,便什么人都能安上‘好爹’的头衔了吗? “王管家,你要送的东西送来了,还不走吗?”七姨娘直接开口对他下逐客令,眼中尽是不耐。 王滚依旧陪着笑脸:“这就要走了,七姨娘平日里照顾六小姐辛苦,相爷也都惦记着呢。” “不必惦记,我还是更喜欢清静。” 王滚灰溜溜地从雨竹阁退出来,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谁叫他说的话,精准踩在让七姨娘不快的点上? 哎! 王滚正要回前院,低头见不远处有只熟悉的大黑狗。 他勾手去唤:“大福!” 大福原来是王管家在喂,后来它就整天跟在六小姐屁股后头跑了。 这狗也算机灵的,选对了主子,如今六小姐得宠它也被养得毛光水滑。 它大概自己是知道的,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狗眼中居然有几分傲气。 见着王管家连尾巴都不摇,装瞎! 撑直了前腿缓缓伸个懒腰,旁若无人地从王滚身旁溜达了过去,哒哒哒。 王管家:“……嘿,这白眼狗!” *** 这日,俞相突然提出不在府中用膳,将小崽子带去京城有名的一品居。 此地喝酒、听曲,菜式都是一绝! 尤其是一品居的烤鸭,色泽鲜艳,焦皮锁汁,一刀切开来鸭肉丝丝分明,冒着热气,其间夹杂还一股香甜的特殊果木味道。佐以秘制酱料,以薄饼果肉,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俞佟佟只是听她爹爹这样描述,就忍不住口水淌了一地。 “爹爹,快一点快点!” 小崽子拽着他爹爹的袖子,小短腿跑出了平常两倍之速。 俞相却不慌不忙,见一品居前头有多人围观卖艺,他想着自家小女儿应该从没见识过,便拽住了她。 “小六,你见过蛇跳舞吗?” “蛇蛇?哪里有蛇蛇?” 俞相带她挤到前头去,就让小崽子见到了。 只见围观众人的中心,有几位深眼高鼻,服饰稀奇的异族人士。其中一人浑身金黄,似有浮动,近看竟是被一条长于十二尺的蟒蛇缠绕。 他一手捏蛇头,另一手拖着蛇尾,用一口不太地道的官话口音问有没有人想上前去尝试。 围观众人只当猎奇,见那么长一条蟒蛇不禁想象它能够将人活吞下去。哪里还敢上前?纷纷后退了一步。 卖艺人失望地摇头,他们从异国他乡赶赴千里来到京城,听闻大梁土地肥沃富饶百姓安居,这不假。可安逸易生懈怠与怯懦,百姓无猛者,朝中无猛将,这也是事实! 边关的异族人群里头,都是如此传的。 总有一天,最强大的铁骑会踏尘而来,骑兵手中的刀弩攻破这里,这片富饶的土地应该属于更勇猛的人。 这是那些邻国异族人心头最深处的渴望,但他们可不会表现出来。 毕竟一会儿还要讨打赏呢。 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越出人群走上前来。 此人丰神俊逸,宽大袍袖上绣着一只白身红顶的仙鹤,具有别样风流姿态。眼耳口鼻无一不正,眉间却有道隐约可见的红印,凤目深不可测,叫人捉摸不透。 身边,还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怕蛇,拽着男人的袖子躲到他身后,想把爹爹往回拉走。 但俞相此刻却不护着她,语气轻松道:“只要是人能驯服的畜生,就没什么可怕!小六,记住了吗?” 俞中天伸手,快准狠掐住了那条蟒蛇的七寸! 卖艺人差点以为,他要一把掐死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蛇。 但俞相只是让他把蛇放自己身上,将掐住七寸的蛇头放在小女儿面前,仿佛只是为了让她知道,这真的不可怕! 俞佟佟一开始根本不敢看,紧紧闭上了眼睛。 随后长长卷卷的睫毛颤了颤,好奇地将其中一只眼皮睁开一条缝。 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发现被爹爹掐住的蟒蛇有点憨憨。张着两个大鼻孔,黑豆似的眼珠子里,仔细看里头似乎藏着恐惧,其实它才是在害怕哎! 这样一想,小崽子就不怕了。 她壮着胆子伸出小手,摸摸蟒蛇的脑袋。 滑滑的,冰冰凉凉,奇奇怪怪。 “不怕不怕,我爹爹他不会伤害你的哟。”小崽子反过来安慰它。 “我、我们是好人!” 围观百姓:“……” 这段小小的经历过后,俞佟佟跟俞相走进一品居,又耍懒绕到她爹面前支长了手。 “爹爹,抱!” “越发没规矩了。” “要抱抱~” 昂着脑袋的小姑娘,将小下巴搁在爹爹腿上,就这么抿着嘴,眼巴巴望着他,真是越发会撒娇了! 也怪俞相,惯得她越发会懒了! 若是在府里他大概就抱了,但是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俞中天始终背着手不为所动,维持他以往冷峻严苛的气场:“我看你像抱抱!” “嘤……” 爹爹为什么不爱我了? 不一会儿,俞佟佟知道了爹爹不抱她的真正原因。 原来今天吃饭不止有他们二人,包厢里早有官员在等着。 户部尚书赵园,工部员外郎崔贞,刑部侍郎马储,和此前俞佟佟已经见过的京兆尹大人叶一彰。 今日原本就是想要巴结俞相的几位官员,所凑成的一个局。 尤其是新上任的京兆尹,叶一彰听到小道消息说前任京兆尹之所以被贬就是因为得罪了俞相。这人倒是十分识时务,一上任就迫不及待对俞相示好。 俞中天答应了饭局后,他便十分积极地筹备。 他跟那些送礼到相府去的人无差别,不过除了金银财宝之外,今日还有两样为俞相以及在座各位大人准备的神秘惊喜。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一群大男人的饭局又怎么可能只是吃饭呢? 何况他们不是普通男人,是有钱,且有权的坏!男!人! 可谁能解释下,为什么俞相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个奶娃娃? 京兆尹才在雪海楼见过俞佟佟,自然认得出这位是相府六千金,俞相最小的那个女儿。 但不妨碍他被这孩子的出现,怔得面色一僵。 跟他一样尴尬的除了在场其他几位大人,还有……两位醉春院的头牌绝色花魁。 ※※※※※※※※※※※※※※※※※※※※ 小崽子:我,我跟我爹爹都是好人。 围观百姓:……听听,今年最大的瞎话出炉啦! 第 38 章 俞佟佟跟她爹爹一样,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也不认生,进包厢后甚至十分礼貌地向他们问了声叔叔好。 尤其是京兆尹叔叔,她之前见过, 所以特别挥手跟他打招呼。 京兆尹叶大人:“……”任他怎么也料想不到, 俞相竟真的把孩子,而且还是小女娃带来赴宴。 嘴里不敢说的是, 这回比上回大皇子选妃还要离谱。 其他几位大臣也是同样猜不透俞相在想些什么, 一个个难免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点头算应和这莫名不怕生,也不知道害羞的小娃娃。 对于俞佟佟来说, 这些叔叔脸色怪怪的, 她一个也不熟。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事小崽子已经拽着她爹爹的袖子问了三遍:“爹爹,烤鸭烤鸭烤鸭?!” “六小姐稍安勿躁, 烤鸭马上就呈上来。另外,再送两坛好酒来吧。” 京兆尹吩咐着, 同时对两位花魁使了眼色。 两位姑娘微微垂着头,如柳枝般的细腰一晃上前,各自替他们倒了酒。 行走间便携着一股醉人清香,如风拂面, 衣诀彩带盈盈而动, 一姿一态格外勾魂。 连俞佟佟都忍不住被她们吸引, 睁大了眼睛怔怔望着她们,心想:小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就是穿得有点少。 醉春楼所□□出来的女子, 身段一绝是有名的, 所以才能让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 若像寻常女子一般层层叠叠, 如何能体现出风情来? 不说身段, 单这二人的容貌也非比寻常。 不似青楼里多见的眉浓唇艳,这二位姑娘有着汪汪水目,淡淡忧容。眉目间那一分生涩清纯之态,似冰似玉似水似月,一颦一蹙间都似有幽香沁人心脾。 男人最懂男人,这份让人忍不住想染指的冰清玉洁才是珍品。 可见几位大人都是做足了准备,知道俞相眼光很高,看不上平常庸脂俗粉。 其中一位姑娘在给俞相倒酒的时候,指尖微微发着颤,一不留神清澈的酒液便从杯中溢满。 凤仙花染的蔻丹沾上酒液,更显鲜红欲滴。 她无措惊呼出声,将手指抿如口中。 惹得在场几位大人,都情不自禁喉头微动。 “小姐姐,你吃过手要去洗洗,待会儿才可以帮我切烤鸭哦。” “……” “对吧,爹爹?”小崽子可转头看她爹爹,还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晃一晃。 仿佛在说,看这小手白白嫩嫩,她已经提前洗干净了? 是不是很乖? 俞相最近在强制帮她戒掉一紧张就吃手的习惯,告诉她吃手很脏。 甚至放言威胁,再看见谁吃手就一拳打哭。 像这么漂亮的小姐姐,爹爹一拳就够让她哭很久了! 不过她超聪明的,既提醒了小姐姐又用烤鸭转移话题,嘿嘿,爹爹一定想不起来打人。 奶奶的声音干净清澈,小崽子一说话,几乎是立刻将所有人蠢蠢欲动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刚刚浮想联翩的人,此刻全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女子心中不满,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名动京师的花魁,居然被个小娃娃当成上菜布菜的店小二了?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俞相,却始终摸不准后者对自己是否有意。 倒是京兆尹开了口:“没你们的事就先下去吧。” “是。” 盈盈一施礼,清香随之飘散,包厢里几位男子不约而同能听到彼此遗憾的叹息声。 隐隐约约有听到,其中似乎夹杂了俞相的。 不等旁人再要去探究,小二已经将烤鸭端上来。 小崽子眼睛巴巴望着,但是这么多人在,她要讲礼貌不能动筷子。 俞相首先动筷,在薄饼中塞入两片连皮带肉的烤鸭,几根清脆可口的青菜,再加上秘制的酱料半勺。 “啊~”小崽子张大了嘴,就着他的手满满咬上一口。 随后才自己接过来,小手捧着,脸上是一本满足:“谢谢爹爹!” 看来这情形,今日真只能是个普通的饭局。 其他人无奈笑笑,便也喝酒吃菜起来。 寒暄过后,刑部侍郎马大人起身,想要给俞相敬酒。 正啃酱饼烤鸭啃得满嘴酱的俞佟佟立刻昂直了脖子,望过去两眼,小大人似的叮嘱道:“爹爹,不要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呀。” 在小崽子眼里,爹爹年纪已经大了。 少喝一口酒,活到九十九! 这让刑部侍郎的手僵在原地:“相爷这……” 这你都不管管吗? 大人说事,哪有小孩子插话的份儿? 再说还是个女儿!庶女! 换到其他不管哪个人家,庶女都没有与他们共桌吃饭的机会。 可俞相居然点头表示认可:“有理。” 说完,他还真放下酒杯,换了茶杯。 经此一举,在座几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底,看来在俞相心里这个小女儿还真不一般。 于是,等马大人坐回来,脑子灵活的人便将主意打在这位相府千金身上。 夸赞她道:“六小姐小小年纪,竟聪颖过人,又体贴懂事,俞丞相真是好福气啊!” “我记得宫宴之上,见皇上也甚是喜爱六小姐。若是六小姐年岁足够,我看皇上也不必为大皇子妃的人选犹豫了。” “六小姐聪慧机灵,国色天香,长大必定自有前程。” “就是不知道,将来谁家能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话说到此,众人的心思都忍不住冒了尖儿。 京兆尹叶大人突然提起:“说到福气,尚书大人你也是好福气啊!听闻你家公子聪明伶俐,据说七岁便能作诗,八岁出口成章。如今乃是太学中佼佼者,将来必定能成国之栋梁!” 尚书大人摆手谦虚:“哎,过奖了!那孩子不过是勤奋些而已,什么国之栋梁?我只盼着他能娶个乖巧懂事的媳妇回来就好。” 说完看俞相一眼,想联姻的心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别看俞佟佟年纪小,若相府那位大夫人有孕,恐怕等不及生产门槛便能被想订娃娃亲的人给踩破。 这六小姐以往无人问津,不过因为她生母卑微,又有谣言传说她是个傻子。 可如今不同,有了俞相这个爹爹的照拂,俞佟佟小盆友即将成为官场上这些大臣家里四岁至十岁小公子竞相追求的香饽饽。 若是有人非常想攀附相府,这个年龄范围还能扩大。 不过一旦过了十四岁,怕是就不方便了。 比如京兆尹叶大人家中的公子都已经到了议亲年纪,他想提又不敢提,怕自己的企图过于明显。 俞相若是嫁爱女,肯定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那六小姐,将来必定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不好等啊! 再说了,真定下来也太为难他儿子了,为个糯米小团子似的女娃娃需要‘守身如玉’十年之久。 “记得我家松儿曾作一首诗,若是能娶得贤妻,必贮金屋以藏之。”尚书大人短暂的谦虚过后又不禁吹嘘起来,眼底的骄傲藏不住。 马侍郎却道:“尚书大人儿子这首诗,有点耳熟啊?我这人不善言辞,反正若是能娶到像六小姐这样的好儿媳妇,我必定待她如亲女,绝不让她受半点欺负。” “侍郎大人,我听说你家夫人只得一女,倒是妾室生了两子,因此你宠妾灭妻。可见就算做了你家嫡女也不怎么得你的心,何况儿媳妇。” “尚书大人,我家中之事外人怎可明白?虽然我官位不及你大,但落在聘礼上我马家的诚意定不输你。” 如果不比官位比聘礼的话,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员外郎崔大人觉得自己也可一战:“我崔家虽不及两位家世显赫,但所幸祖辈留下的田产颇丰。犬子若将来有福气得六小姐为妻,七十万亩良田尽可为聘。” 七十万亩良田是何等重的价值呢? 总之让尚书大人跟侍郎大人都同时一惊,心中暗叹:崔贞这老小子倾尽家财,是恶性竞争啊!有钱了不起么? 他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京兆尹也不好意思沉默下去:“我不及各位大人家世显赫,祖辈丰荫。但是,我儿貌若潘安……” “叶大人就不必插言了吧,令公子已年过十六,长得再如潘安宋玉等上十年也是老男人了,岂不委屈六小姐?”尚书大人打断他。 刑部侍郎马大人:“就是!” 工部员外郎崔大人:“附议!” 京兆尹叶大人:“你们……” 你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说好的公平竞争,不能因为我儿样貌英俊就抱团攻击我们! …… 大人真复杂,此前他们明明在心里都看轻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府六小姐,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仅因俞相一句话就为她争得面红耳赤。 俞佟佟专心啃着烤鸭,偶尔也支起耳朵听听大家说话。 叔叔们好像快吵起来啦!因为自己?! 小崽子一脸无辜,抹抹嘴巴。结果嘴上的酱料非但没被抹去,反而成了个脏胡子小猫。 俞相倒是全程作壁上观,又给小女儿卷了一个饼,顾不上给她擦嘴就喂给她,吃!多吃点! 表面上不动声色任由那几位去争,像是酌情考虑,其实内心他一个也看不上。 不过让小崽子听听也好,让她了解自己身为相府贵女的价值。 以后等她长大了,到了容易被男人花言巧语所蒙蔽的年纪,至少低于这些条件她不至于会纡尊看上。 小崽子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在哪儿见过呢? 她挠挠头:哦,想起来了,之前在雪海楼的包厢里,新月郡主邀请那些姐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这样。 氛围和相处方式都异曲同工……就是特别容易内讧,因为每个人都有私心,时常说着话就开始互相攻击。 看来大人跟孩子都一样啊! 也许,小孩就是跟大人学的。 这场闹剧最后得以停歇,得多亏尚书大人的随从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尚书大人赵园脸色一变,他看向俞相:“相爷不妨猜猜,刚才我的随从见着何人进了一品居?” 俞相似乎喜欢上卷饼,他自己不吃,卷好就整齐码好,摆在小女儿面前,对于赵尚书的话并不急于去接。 反正他自己马上就会说出答案:“是都察御史,杜长鸣!” 杜长鸣?呵,那也算是冤家路窄。 “此人不是自诩清廉吗?他来一品居这种销金窟做什么?” 俞相突然冷哼一声:“乌鸦迎头叫,不是好兆头啊!” “丞相何必为此费神?乌鸦乃不详之物,让人望而生厌。相信包括我在内的几位大人,都早已看不惯杜长鸣此人多时了。不如趁今日这个机会,给他一点教训,也好让他明白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话不该说。” 当着小女儿的面,其实俞相并不想讨论这个。 不过另外几位大人只当他的沉默,也是一种无声表态,已经开始用眼神商量怎么让杜长鸣吃点苦头,教训他一番。 俞佟佟:“???” 历史重演,越来越像了! 虽然大家不说话,但小崽子就是莫名想到了在雪海楼众人欺负杜婉那一幕。 更巧的是,这杜长鸣还是杜婉的父亲! 留心俞中天的人都知道,最近相爷常在朝中与杜长鸣为难。 他们想讨好俞相,自然争相要替他出这口气。 “丞相大人请放心,我已经为那杜长鸣点好了一道菜。保证能让你消气!” ※※※※※※※※※※※※※※※※※※※※ 小崽子:叔叔们为我撕起来的亚子,好像中年版的反派‘姐妹’团哦! 作者顺便说: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一下叶大人家貌若潘安的公子,哈哈哈哈~~~~ 第 39 章 杜长鸣一袭布衣坐在包厢之中, 时而透过木窗往楼下望去,似乎是在等人。 小二送酒菜进来,看这位客观满腹心事。 自然,小二眼中的闪烁与惶恐全被他给忽略了。 “客官酒菜上了, 请慢用。” “等等!” 小二被他叫住, 心里头一跳。 “我等的人来了,立刻带他上来。” “好的, 客官。” 然而等小二推门离开之后, 杜长鸣才反应过来。 自己何时点了酒菜? 他定睛瞧着摆在八仙桌□□的那道菜品,觉得甚是古怪。 这是什么?居然还专门用厚重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仔细听, 里头似乎有响动?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 是活物?! 杜长鸣出于疑惑与好奇, 他起身上手去掀开盖子。 顿时,让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 *** “爹爹,想出去玩。” 俞佟佟一连吃了四个烤鸭饼, 小肚子撑得圆鼓鼓。 她扒在窗户上看,发现楼下卖艺的人还在。 而且这回不只是有蟒蛇, 俞佟佟远远看到有人拿着个笛子在吹,随着乐声有两条花纹鲜艳的蛇蛇从陶罐里头钻了出来,正扭来扭去。 如此神奇的景象,小崽子现实中还没看见过。 楼下卖艺人朝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她就更迫切想去看看了。 “半个时辰内回来, 别跑太远。” “知道啦, 爹爹!” 俞佟佟跳下凳子,小肚子随之一颤。 她害羞地‘嘿嘿’两声, 捂着肚子往外边跑。 然而刚出了包厢, 一声惨叫就窜进她的小耳朵里。 小崽子左看右看, 发现声音是从角落那个包厢里传出来地。 她顺着声音走去, 要趴下,使劲侧着脑袋才能从门缝看到里头的场景。 “叔叔?” “老鼠……好多老鼠……” “需要帮忙吗?“ *** 有这个俞相将小女儿支走的机会,留在包厢的几位大人终于可以开始谈正事。 尚书大人甚至做主,将两位绝色花魁叫了回来。 本意是想让她们都陪着俞相,另外还叫来了三位能歌善舞,尤其擅长唱小曲的名妓。 可惜事未成,外头就传来了吵杂与混乱之声。 俞相听到外头有谁说了一句:“那个孩子……” 他推开身旁斟酒的美人,即刻便起身往来声方向去寻。 已经将美人抱于怀间的几位大人:“?!!” 后来的几位正表演脱衣舞的舞姬:“……” 包厢之门大敞,这一品居迎来送往其中达官贵人众多。 他们赶紧在慌乱中正好衣冠,唯恐让熟人看见。 走廊嘈杂之声更甚,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既然俞相都去了,他们只好跟出去看看。 到了外头才听说事发源头,在二楼角落的包厢内,几位大人面面相觑,那不就是杜长鸣所在…… 他们早已商量好了,今日要当着俞相的面给杜长鸣那个老匹夫一点教训。 据可靠消息称,杜长鸣此生有一最是惧怕之物,便是活鼠。 所以便命人驯了一窝生猛的老鼠,再安排店小二将活鼠当成菜送到杜长鸣的包厢里头去。 到时候只等他将盖子掀开,被买通的小二会在外头锁上包厢门。 哼哼……让他进出都不能,在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们远远听着那魂不附体的嘶声吼叫,还在心头耻笑这位杜大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如此胆小,让老鼠给吓成这样? 可拨开人群,从已经被外力破开的木门看到里头场景,他们谁又不倒吸一口凉气呢? 蛇!好多蛇! 他们只放了老鼠,蛇是哪来的? 尖头的毒蛇缠满了杜长鸣的胳膊和腿,他的脚下甚至还有一条体型庞大通体金黄的巨蟒,正盘着身子吐着信子,将头撑到半人高。 俞相先一步到,他拨开人群除了见满地的游蛇,还在四下寻找女儿。 然后他就发现了俞佟佟,穿着粉色碎花袄子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两团活泼的小揪揪,此刻正蹲在门边。 一条褐色毒蛇从她手下被放,在她身边盘旋扭动,摆出攻击的姿势。小崽子瞥见它一激灵,双手把着门框,用穿着靴子的小脚偷偷将蛇头往包厢里面推:“去。” 只听有人讨论说:“就是那个小女孩,我看到是她放出的蛇咬人。” “什么仇什么怨啊?妈呀,这也太吓人!” “好可怕……” 片刻,杜长鸣在一声惨叫后整个人往后跌倒。 是不是被蛇咬死了? 离他最近的俞佟佟也有些紧张,迈着小脚试图走近看看。 但是俞相叫她:“小六!过来!” “爹爹!” 小崽子哒哒跑回来,俞相周围的人见她都自动倒退了好几步,包括之前挣得面红耳赤想要跟相府定下娃娃亲的四位大人。 “咦?”小崽子歪着头。 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神里头,好像都多了恐惧? 吱吱—— 有老鼠的声音,溜到俞相脚边的老鼠被他稳稳踩住了。 他看了一眼,目光瞥向身后那四人。 他们所谓给杜长鸣点的一道‘好菜’…… 就这?! 一个个好歹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怎的手段如稚子顽童一般? 不,比之小孩恶作剧都不如,连他女儿都知道起码要放毒蛇才致命。 尚书大人几位都看出俞相眼中嫌弃的意思,不禁面色尴尬。 其实心里在狡辩:我们的老鼠有鼠疫! 没看起来那么小儿科!真的! 不敢说是技高一筹,但至少也是平分秋色! 杜长鸣是御史台中有名的硬骨头,他收买不得,恐吓不怕,还经常在朝中口无遮拦无差别攻击各位大臣,着实令人头疼。 但这也是他保命的方式,因为将这些人得罪得太狠,反而叫人不敢轻易对他出手。 否则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些被他视为对头的人首当其冲会被怀疑。 好不容易打听到他怕老鼠这个特点,几位大人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但在此时此地,面对五岁出头就心狠手辣的六小姐,以及偏心都偏到了泰山上的俞相,他们一个个只好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俞佟佟:“???” 小小的脑瓜里有许多问号,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之前包厢里的叔叔被老鼠吓得大喊大叫,小崽子都从门缝里面听到看到了。 可是门被锁住了打不开,里面的人又出不来。 于是热心的小崽子就从自己容量不大的脑瓜里掏出知识,她知道蛇是吃老鼠的。 而且人进不去,蛇蛇可以从下边的门缝钻进去呀。 多放几条蛇蛇进去,把老鼠吃掉不就好了? 至于那条金黄色巨蟒,是自己闻到老鼠味儿从窗户爬进来的。 一品居的老板已经差人去请郎中过来,他今日店里无故出现这么多毒蛇,若是闹出人命恐怕就严重了。 不过经郎中查看后,杜大人身上并无外伤,没死! 众人松一口气! 杜长鸣是活活被吓到晕死过去的。 他衣服上倒有几个破洞,不过是被老鼠咬破的。 而那些蛇,是卖艺人所驯养,都拔出了毒牙,并无再伤人的能力。 这也不能怪杜大人胆小,在场只要见了刚才那一幕的人,恐怕今夜注定是逃不掉要回去做噩梦了。 而梦里的主角,必然是俞相家这个看似乖巧软绵,却放蛇咬人的小小团子! 这孩子长得虽可爱,但杀伤力实在太大,如此反差才更叫人胆颤心惊。 将来若谁家娶了她进门,以后又将她得罪了,岂不是会被她放蛇咬死? 这是普通人的想法! 但站在俞相这派的人,却各自心中另有算计。 据说当初俞丞相幼年家贫,为祖父大伯收养才得以生计。可他却恩将仇报,趁年事已高的祖父熟睡将其打断一条腿,又偷走含辛茹苦养大他的大伯家最后赖以生计的银钱,干这些缺德事的时候他大概也就七八岁。 这六小姐小小年纪,怕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若她不是女子,将来必定也是个人物。 得此女为妻,幸者青云直上,不幸者也可能万劫不复。 但他们这些当奸臣的,有今生没来世,多半都存着赌徒心理,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尚书大人甚至认为:自己儿子读多了迂腐的圣贤书,随着渐渐长大竟然开始质疑他这个当爹的为官之道,甚至偷偷写文章劝他别当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简直反了他了,就需要给他找个像俞六小姐这样的蛇蝎女子好好管教一下,别让他儿子将来误入了正途才是。 叶大人也发现了这六小姐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势,她可以做许多大人不能做之事。 就好比先前在相府被打断一条腿的冯太师,加上今日的杜大人,都是有苦难言。 俞丞相不愧是俞丞相,能见人心与手段利用到极致,难怪人家能从当初一个偏远山村里跑出来的捡羊粪的穷小子,短短二十多年之间便官至一品。 自己有许多应该向他学习的地方! 至于这六小姐,也实乃居家镇宅,官场尔虞我诈的必备良品! 叶大人越发觉得,他儿子议亲的事可以再等等! 也就等个十年而已嘛……不亏! “咦?咦?!” 俞佟佟发现刚才还因为看见她徒手抓蛇而目露恐惧的叔叔们,看她的眼神又变啦。 就跟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最后又殊途同归注视着她,眼睛越来越亮,目光越来越热切。 真是奇怪的叔叔们! 小崽子有点怕怕,她拉了拉俞相的袖子:“爹爹,蛇蛇可以吃老鼠……” 小六不是坏孩子! 小六是为了救人,不是害人。 希望爹爹可以帮她解释一下! 而且她去问那两个卖艺的高鼻子叔叔借蛇,对方保证过那些蛇蛇不会咬人。 爹爹也说了,只要是能被人驯服的动物,就没什么好怕的。 嗯,不可怕! 但是那些蛇缠到杜长鸣身上的时候,她发现还是很可怕呀! 呜呜呜……做好事真难! 俞佟佟再次晃了晃俞相的袖子,眼巴巴望着爹爹。 谁知道等来的不是爹爹替自己澄清,俞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是安慰:“没让蛇咬死算他命大,你也不必遗憾!” “我、我……”不是! 俞相打断了小崽子的反驳:“下次看谁不顺眼,记得换更毒一点的蛇。” 此话一处,坐实了他女儿就是要放蛇咬人,立刻引起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未免也太张狂了!天子脚下纵女行凶,还有王法吗? 不过一打听此人叫俞中天,原来是那个奸臣呐……便见怪不怪了! 围观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腹诽: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俞佟佟也敢怒不敢言:“嗷呜呜……我么呀嘤嘤嘤……” 小崽子已经被爹爹坑到不会说人话啦! 她好惨! 才发现不是做好事难,而是她!太!难!啦! 俞佟佟年纪还小,却能感觉到在场这些人们对自己和爹爹不满的情绪,她也更在乎。 没人知道从小孩子视角,身旁围着一群高大陌生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谴责,对她来说有多可怕。 甚至想变成一只老鼠,蹲下打个洞钻进去。 再一次被亲爹盖章是个作恶伤人的坏孩子,她简直欲哭无泪。 更要命的是,从她的高度恰好就透过围观众人的腿,看到人群之后有个芝兰玉树的白色背影离开。 那不就是……三皇子哥哥吗?原来他在哦! 他也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 而且,三皇子哥哥肯定跟大家一样认为小六是个坏孩子! 所以都没有来跟她打声招呼就走,他下次也不会请自己吃冰糖葫芦了。 小崽子也弄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就是心里难受,使劲儿揉着眼睛。 明明有点生爹爹的气,但转身还是扑到爹爹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揪住爹爹的袍子,把脸埋在爹爹腿上不愿意见人,她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俞相未必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头都想些什么,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宁愿让人误会她也不替她解释。 不为什么,谁叫他是这小崽子的爹? 生她养她,想让她是什么样她就得是什么样! 这傻孩子如今还不懂,做好人是没有前途的! 起码做个普通人认知里的好人,没前途还找死! 俞相伸出大手,拍拍女儿头顶的小揪揪,隐隐听到她的哭声。 语气随感情一软,不知不觉便放柔了。 “行了,一会儿给你买冰糖葫芦!” 俯身把小崽子抱起来就走。 “嗝~” 抽抽嗒嗒的小姑娘,突然开始打嗝。 不过,爹爹终于在外面也愿意抱她了哎! 感受到父爱的小崽子,被这一打岔也忘记要继续伤心了。 将下巴放在爹爹的肩膀上欣赏神色各异的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她一边打着嗝一边催促爹爹买冰糖葫芦就在前面。 总之经此一役,俞佟佟小魔女的名声将再次被坐实了。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俞相那个软萌可爱的女儿在被提起来时,会有跟她爹爹名字一样令人胆寒的效果。 这一对父女共同作恶,已经成了京城百姓的梦魇。 甚至被一些人云亦云的父母,用来吓唬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 熊孩子俞佟佟,完美替代了熊瞎子。 不过没关系,背过不止一口锅的小崽子会越来越习惯的。 “反正太平盛世,总要有人负重前行!”后来变成大梁民间车轱辘话一级学者的俞佟佟倒是想得很开。 ※※※※※※※※※※※※※※※※※※※※ 下面即将播放由‘奸诈’市民俞先生,点给他女儿的一首歌曲——《父爱如锅》。 俞相:“老子的爱,收好!”?( ?▽`) 第 40 章 李新月真的对俞佟佟很感兴趣, 也对她格外的热情。 这不,没过多久她又一次约小崽子出门,约她的名头是一起去寺庙上香祈福。 古时女儿家的出门理由,不外乎就这几种。 虽然小崽子记得上回在雪海楼的腥风血雨, 但仍高高兴兴地应约了。 这次李新月只约了俞佟佟一个, 另外顺便带上了她的表妹。 俞相特意嘱咐,七姨娘可以陪着俞佟佟一起去。 七姨娘自从进了相府的门, 整天总把自己闷在房里, 她的性子太过冷清沉闷了。 小崽子本以为需要自己撒娇一番才能获得同意,没想到这回七姨娘倒是一反常态, 答应得十分轻巧。 相府的马车路过集市时, 俞佟佟就掀开帘子往外边瞅,好奇的眸子一边打量,一边用小手指着外头的稀奇玩意儿给姨娘看。 “姨娘, 那个就是冰糖葫芦,我吃过的。” “那个是糖人, 吹起来有龙那么长哦。上次我哭的时候,苏师父给我买过!” “咦,那个是什么黄色豆豆呀?小六还没有吃过。” 七姨娘听着,原来她的认知全来源于自己有没有吃过。 不过日子久了, 倒已经习惯了有个孩子在耳边聒噪。 七姨娘就当自己养了只鸟, 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原来七姨娘每次大度容忍她的时候, 就是在心里把她麻雀化。 小崽子若是晓得了,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安国寺是京城最有名的寺庙, 此地香火鼎盛, 即便挑着人较少的日子来, 也是拥挤的。 马车行到了寺庙的门口, 李新月跟她的表妹聂真已经先下去。 七姨娘则戴上斗笠,去牵着小崽子。 俞佟佟有些好奇地抬头望她,姨娘头上戴的斗笠有两层白色轻纱,将她从头顶笼罩至胸前。不至于看不到路,主要是为了模糊面目。 她已是深闺妇人,不愿被人窥视容颜。 但其实来庙中上香的其他夫人,并不这样讲究。 小崽子只能理解成仙女七姨娘那么好看,让人看了会吃亏吧。 聂真脸上也戴着面纱,李新月就没有戴,主要还是看个人。 “佟儿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安国寺吧?听说这里的住持若水大师,可是个高人。你想想要不要求什么,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李新月拉着俞佟佟,话语中透露出对自己的人脉手段很是自信。 若水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想见一面可不是容易的事,她这都能满足哦。 “我好像……没什么要求的……”小崽子挠头思索,“你让我想想叭。” 之前在雪海楼那一场混乱,其他的姊妹正生了嫌隙闹心呢。 这种时候李新月就觉得俞佟佟更加难得了。 看她这么小,懵懵懂懂的,无欲无求,总不至于为个男人跟自己反目。 “安国寺除了若水大师以外,还有个姻缘石也特别灵验,佟儿妹妹可要去看看?” 聂真学着李新月,对俞佟佟表示亲近。 她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耳根却莫名得红了,眼珠子向往地瞥去姻缘石的方向。 寺庙有小僧侣前来迎接,让她们去禅房稍作休息。 李新月跟聂真却急着想去看看那个姻缘石,她们问俞佟佟的意见。 小崽子这个年纪正是精力充沛,她不会感觉累,不想休息,抬头看看七姨娘。 “你玩去吧,别总跟着我,没出息!”七姨娘说完,就独自去了禅房。 就这样在人多眼杂的庙中将小崽子丢下,似乎一点不担心她会不会走丢,会不会被拍花子的拐走? 李新月跟聂真都惊呆了,她们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姨娘。 说话冷声冷气,连出门在外都不装一装贤良吗? 在姻缘石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安国寺香火鼎盛,想要摸到那块传说中无比灵验的姻缘石需要排队,连李新月这样的贵人都没得特例。 她对此很是不满,忍不住抱怨:“这寺庙还真是死脑筋,我爹每年都添不少香油钱,怎么都不懂得为我行个方便?” “表姐你靠我近一点,别叫人挤了去!”聂真拿手绢拍拍袖子,也觉得烦闷。 俞佟佟对姻缘石没兴趣,因此无法跟她们二人的焦急共情。 小崽子的目光,很快被一旁卖红绳的给吸引了。 穿着青布衣裳的老婆婆头发花白,枯枝般的老手紧捏着一大把红绳,瘪嘴吆喝:“摸完姻缘石再买一根姻缘绳亲自寄上姻缘树,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只需要两个铜板!” 闻言,俞佟佟立刻低头翻自己的兜兜。 出门在外,七姨娘特意给她的裙子上缝了一个小兜兜。 因为七姨娘也看得出来,她那两个丫鬟不靠谱。虽然后来相爷改变主意,又给她身边拨了几个可心的丫鬟。 但是银钱什么的,都让小崽子自己保管最好。 俞佟佟低头从自己兜兜里翻来找去,终于从一堆小玩意儿中翻找出一粒碎银子。 她递给卖红绳的老婆婆:“婆婆,我、我要买!” 等聂真和李新月摸完姻缘石回头,就见俞佟佟不大的手上,捏着满满一大把红绳。 “你怎么买这么多?” “我没有铜板。” 刚才那粒碎银子,老婆婆都找不开,就把绳子都给她了,也可以理解为其中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 看她是个小崽子身边没跟着大人,又带着许多银钱,不坑白不坑! 想到此处,李新月跟聂真看她的眼神就不禁带了些同情。 李新月甚至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有误? 虽然俞佟佟是俞相的女儿,但此时细看她,似乎并未继承俞相半分的精明。 跟那些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草包有什么区别? 小崽子当然听不到她们内心的想法,她很大方地把红绳分享出来:“要吗?” 李新月跟聂真一人拿了一根,系在姻缘石后头的姻缘树上。 聂真系完还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了好些话。 她自从宫宴之后,就魂不归体,一心想要成为大皇子妃。 希望姻缘石跟佛祖保佑,让她能心想事成。 “表妹,你许愿的时候是在想着大皇子吗?” “表姐,你笑话我?”聂真嗔怪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大可放心。我父王说,此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李新月宽着她的心。 两人说话间,居然见俞佟佟饶有兴致地在玩着系姻缘绳的游戏。 “天呐,你系这么多红绳?”李新月惊了。 “佟儿妹妹,姻缘之事可不能如此草率的,你系这么多红绳姻缘岂不是全乱了?” “可,可是许愿的人太多啦,月老爷爷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我怕他把我的绳子看漏了,多系几根比较保险呀。”小崽子觉得自己比较有道理。 何况:“花了好多钱呢!”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那并没有多少钱好吗?! 若换了李新月跟聂真,肯定只要一根姻缘绳,多余的银钱不用找,只当赏给那大娘了。 一来嫌麻烦,二来也能避免显得自己傻呵呵,就像俞佟佟如今被坑了这副模样。 傻呵呵的俞佟佟给自己系了十几个姻缘绳,觉得太麻烦最后还是放弃了。 但那个卖绳子的大娘已走,多的姻缘绳无法退,她又不想扔掉。 小崽子就拉住一个刚摸过姻缘石的小姐姐:“要买姻缘绳吗?” 来都来了,自然是冲着求姻缘来的,一般人都会想着买一根。 于是那个姑娘问:“多少钱?” “四个铜钱!”俞佟佟举高了小手,声音带着奶气,却十分清晰。 这话不是对小姐姐说的,而是对跟在小姐姐身后的小哥哥。 小崽子找的目标,都是跟情郎一起来求姻缘的姑娘。 男方在心爱姑娘面前急于表现,肯定不会问出‘怎么比那个大娘卖得贵’这种话。 万一姑娘反问‘你觉得我们的姻缘连四个铜板都不值吗?’,可咋办? 再说了,人家是一人买一根,而且他们是两个人共买一根,平摊下来还是两个铜板呀! 相当于没有涨价! 嗯,没毛病! 眼看着俞佟佟还真将手中的红绳翻倍售出了,李新月和聂真:“?奸商啊!” 她俩不禁反思,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有这一半精明吗? 李新月看出了,俞佟佟跟那些草包有区别! 她早听父王说过,俞相是大梁朝廷里最狡猾的老狐狸,他女儿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一个千金大小姐抛头露面,为那么点小钱属实不必。 换了旁人不是谁都能拉下这张脸的,比如李新月跟聂真。 她俩都心照不宣地默默退开,决定先装作不认识正举着廉价红绳极力推销的小团子。 等俞佟佟卖完姻缘绳,她的小兜兜里装满了铜板。 沉颠颠的,赚了一倍。 没发现李新月和聂真跑哪里去了,小崽子也没急着去找。 她的目光全被一个独眼龙道士吸引走了。 这里明明是寺庙,却有个道士在这里卖平安符,居然也没人赶他。 可能,是由于他的生意实在不好吧。 仅剩下那只浑浊的右眼见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望着自己,道士一咧嘴,露出一口长得奇形怪状的丑牙。 俞佟佟立刻后退一步,她觉得这个老道士爷爷长得有点像……一只鸡咯咯。 尤其他瘦得很,前倾的脖子上喉结格外突出,皮包着骨。 “小姑娘,要求平安符吗?我老道士可不轻易画平安符,因为我的平安符都是需要注入功力的,不像臭和尚只会依赖经文与佛祖。你买我的平安符,保证比他们的管用。” “有什么用呀?”俞佟佟好奇地问,没忍住又走近一步。 “平安符的作用当然是能保平安,防止各种意外,防匪害,防小人,防邪祟。” “那可不可以……防止被砍头呀?” “当然可以,不是我老道士吹牛!你知道窦娥吗?六月为什么能飘雪花?为什么突然天降异象?天道既不仁,就不会替她鸣冤。其实啊,那是有老道士开坛做法呢。” 俞佟佟带着敬畏小声问:“是你吗?老爷爷?” 她也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用气声问出来的。大眼珠子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额……不是我,不过那位老道是我好友,论法力他还要略逊我一筹!总之窦娥当年若是买了我的平安符,就不至于此啦。” 老道士大大咧咧吹着牛,反正坑骗小孩子又毫无负担。 说到遗憾之处,他还唏嘘地叹出一口浊气。 公鸡般的脖子又往前伸了些,贪婪目光直落到这孩子身前的兜兜里。 “所以小姑娘,这平安符你买是不买啊?” 俞佟佟点点头,又咬着手指问:“要多少钱?” “不贵,就要你兜里所有的钱。” 闻言,俞佟佟立刻护住自己的小兜兜。 原本被故事迷惑的懵懂大眼睛里,突然迸出守财奴般的抠搜。 “那个卖姻缘的老婆婆,才卖两个铜板呢!”小崽子试图讲价。 “不一样,你自己说是姻缘重要还是命重要?人这辈子可以没姻缘,也可有数条姻缘线,但命只有一条!你内心现在想想你要替他求平安的那个人,难道他的平安不值得你用兜里所有的钱来换吗?”老道士言之凿凿。 俞佟佟闻言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有道理。 “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姑娘不瞒你说,老道士我还会看相。我看你此生福气大,无论走到何时何地都是富贵命。若是把握奇缘,更有机会凤鸣九霄。可以后天大的好处都要有命去享对不对,不是老道士我要坑你的钱,而如今正是上天检验你心意的时候。” 他说得一套一套,小崽子不住点头。 因为知道,前面都是夸奖自己的话。 但老道士一说完,她就又犹豫了。 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小小的脑瓜里在盘算些什么。 明明看起来很好骗,但就是不肯松口:“你等一下!我要去问问还有没有卖平安符的,看他们卖多少钱。要、要是有更便宜的,我就不回来啦。” “等等!别走啊!” “里面没人卖了,别人卖的也肯定没我好!” “行行,我两文钱卖给你!不能再少了!” 就这样,俞佟佟花了两文钱买了一道平安符,她放在兜兜的最里面保管好,这个是要送给爹爹的。 一抬头,她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三皇子哥哥?!” 不是小崽子眼睛好,而是那人实在太出众了。一袭白衣不染凡尘,哪怕只是拾级而上在他做来都十分赏心悦目。 听到有人呼唤了自己一声,李稷侧头去寻。 就捕捉到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小身影正缩起来往角落里钻,似乎在刻意躲着他的目光。 李稷:“?” ※※※※※※※※※※※※※※※※※※※※ 感谢在2020-11-12 00:07:33~2020-11-17 23:4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草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俞佟佟跟一个小沙弥问路, 终于找到了禅房。 恰好这时候李新月跟聂真也来找她:“佟儿妹妹,到处找你呢,若水大师回来了。我们正要去见见他,一起去吧?” 俞佟佟被她们一左一右牵着, 走到若水大师讲禅的地方。 大雄宝殿里, 早已聚集了许多信众。每人一蒲团,正前方便可见三大座佛祖金身。佛祖金身庄严伟岸, 面容似是慈眉含笑, 却叫人不敢直视。恐怕是因为正殿楹联上写着一副对联‘世路崎岖,看迷人捷足登山, 争利悬崖无退路’, 下联是‘佛天悲悯,愿众生回头是岸,早离苦海渡慈航’。 小孩子无所畏惧, 俞佟佟抬起下巴昂着小脑袋望向最前边,见着个身披袈裟, 手敲木鱼的白胡子老和尚。 李新月凑过来:“是不是很像得道高人?据说若水大师已经快一百岁了,他参悟了佛法玄妙,连皇上都十分尊敬他,隔三差五就请他去讲经呢。” “哇!”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佟儿妹妹……”李新月小声提醒她, “听若水大师讲禅须得诚心, 一会儿结束我们每个人都可上前求大师赠签。这位若水大师赠签只看缘分, 可并不是日日都有这样好的机会。连皇上都推崇他,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你拿到赠签之后若是不认识上边的字, 可以找我替你看。” 七姨娘不信佛, 她就待在殿外没进来。 只剩三个小姑娘在蒲团上盘成莲花坐, 排作一排。 聂真在旁听着她表姐说的话,不禁皱眉疑惑。 若水大师的确不轻易赠签,安国寺更是有规矩若拿到住持赠签不可与旁人相议。 若不听劝告泄露了天机,后果自负。 她表姐怎么却跟俞佟佟说拿到了签就给她看呢? 不过接收到李新月的眼色,聂真没有多嘴。 让五岁小孩安安静静待着听老和尚念经,实在是一种折磨。 但俞佟佟很乖,她不乱动乱跑,乖乖巧巧卧在软绵绵带着檀香味道的蒲团上,以抱着小短腿、将自己团成个团子的姿势睡了一觉。 直到念完经,李新月和聂真把她叫醒。 小崽子抹抹下巴上的口水,按照新月郡主指使的站起身,上去拿赠签啦。 李新月和聂真都已拿到若水大师写给自己的签,她们握在手心端详。 李新月的是四个字:“好自为之!” 聂真也是四字——好自为之! 据说若水大师不用问就能知道他们内心求什么。 可不管想什么,批上这四个大字都不太吉利啊! 聂真更担心些,这是预示她跟大皇子的婚事不能成? 其实她俩若交换看看彼此的签,恐怕就会觉得若水大师是在敷衍行事?或者根本就是在行骗! 恐怕每个人最终所求,都是这四个字吧。 轮到俞佟佟了,迈着小碎步哒哒跑上前去,接过了属于自己的签,一小块窄窄的竹条。 仔细将竹条翻来覆去地看个遍,小崽子疑惑挠头:“咦?” 面前慈眉善目的和尚对她笑笑:“若有不解之处,稍后再来问我。” “哦。” 小崽子于是拿着自己的签回去啦,李新月跟聂真都伸长了脑袋等她。 “佟儿妹妹,给我看看你的签!” “喏。” 俞佟佟毫无防备,大方递给她们看。 见着属于俞佟佟那支签上内容的二人:“???” 李新月跟聂真现在有点觉得,那老和尚是在骗人了。 什么得道高僧? 居然坑骗小孩子。 俞佟佟那支签文上,压根什么都没有,是支白签。 就算欺负她不认识字,敷衍总该作得像一点,哪怕添上‘好自为之’四个字也好啊。 “看来我得回去告诉我爹,让他不用每年都往安国寺捐银钱了。这老和尚不过是故作高深,实则半点真本事都没有。” “方才,我还有些担忧呢。” 聂真吐出一口气,现下总算能放心了。 “郡主,恭王大人每年捐数万白银是为寺中修葺,也是为结善缘求心安,可不是捐给贫僧的。”若水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人身后,幽幽出声吓人一跳。 李新月跟聂真回头看他一眼,吓得脸色发白,她们半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俞佟佟则笑嘻嘻回首,歪着脑袋:“咦?老和尚爷爷?” “小姑娘,贫僧法号若水。” “若水爷爷?” “是若水禅师!”李新月纠正她。 好好一个脱俗的法号,让俞佟佟加上爷爷两个字,就莫名沾染了红尘。 叫李新月越发觉得,这和尚其实在打着安国寺的名号行骗! 不过若水大师面容始终带笑和蔼,不甚在意,称呼不过是代号罢了。 “郡主,安国寺上下感念恭王善举,特意作一副对联放在佛前念经供奉七日,有劳郡主带回府中。贴于正门两侧,可保出入平安。” 看吧,这和尚怕她回去告状,所以又上赶着送礼讨好来了。 新月郡主无论心境还是处事都比她的年龄成熟许多,自以为已经达到一眼看穿大部分人本性的境界。 她对着若水禅师敷衍地笑笑,即使心里看不上,到底也没表现出来,还是收了那副对联。 “郡主,福泽深厚,只是今年要格外小心。贫僧多嘴再赠你四字,祸从口出!” “呵……”信你个鬼! 李新月已全然对这口中无好话的和尚没了兴趣,她准备启程回府。 在上马车之前,特意拉着俞佟佟的手不舍寒暄一番,并且做出为她好的口气来提醒后者:“佟儿妹妹,你年纪尚轻,我看容易被人欺负。就比如今日跟你来的那位姨娘,她脾气古怪,你可得好好防着,有什么麻烦或者需要尽管差人给我送信。” 在李新月看来,七姨娘的脾气实在是古怪,她父王也有许多的妾室,但自己是嫡女,那些妾室到了她面前都得低一等,哪一个不是极尽讨好的? 可她却不知道,那些表面上讨好她的姨娘,背地里不知怎样险恶地诅咒着她呢。 而俞佟佟在经历过后妈一样的八姨娘之后,就觉得七姨娘很好,特别特别好! 虽然姨娘不会跟她说软话,也不抱她不哄她,但是小崽子如今已将府中的姨娘还有大夫人都见了个遍,甚至加上她自己的亲娘来比较,她也认为其中算七姨娘对自己最好啦。 不过她的处境跟新月郡主不同,所以两个小姑娘是无法理解彼此的。 等李新月跟聂真一同离开,本来七姨娘也准备带着俞佟佟打道回府。 可这时,一个小沙弥上前拦住了她们,说若水禅师还有几句话要说,点名了让俞六小姐前去。 闻言七姨娘藏在兜里下的眉眼不禁一簇,那和尚要单独见个小孩子做什么? 出于不放心,这回七姨娘亲手牵着小崽子,跟小沙弥来到若水和尚的禅房。 她一见那和尚面容便觉不可靠,怎么说呢,就是他的喜怒哀乐都浮于面上,笑容太甚。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得道高僧,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普通和尚……或者说是个普通人。也就他那白胡子能唬人。 何况他一届高僧,袈裟上有沾污算怎么回事? 七姨娘有双观察入微的眼睛,即使她头戴着斗笠,面上罩着轻纱,但垂头从那纱幔缝隙中她也注意到若水禅师袖口和衣摆上有好几处脏了,黑的,像是潮湿的泥土。 这和尚都身为住持了,平时还需要干重活吗?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不爱干净? 咦…… 接下来,听到若水跟俞佟佟的对话,越发让七姨娘跟新月郡主一样,坚定认为此人是个骗子。 听听他都问了些什么: “小姑娘,你现在是否感觉迷茫?” “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你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往何处走?” …… “大师,这话你忽悠大人就行了。她还是个孩子!”七姨娘实在忍不住开口拆穿他。 生往何处来,死往何处去这种废话,上至八十岁谁能说得清楚? 偏偏小崽子盘坐在蒲团上,瘦小的身板挺得笔直,拧着她那淡淡的小眉头努力思考,但又想不出来,脸都成包子了。 七姨娘以前也曾见识过,江湖术士都要用这套无解的问题来坑人的。 先把你弄迷糊了,让你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恐慌,就得乖乖交钱任他们摆布。 世上多的是蠢人让他们骗,但用来欺负个孩子就过分了! “女施主不必着急,你体内有怨有怒,因此性急躁!心有墙,因而以清冷自固!且坐一坐,我稍后也可替你解惑。” “老和尚你少给我故弄玄虚,有本事说人话!” “女施主,那老衲就直说了。你的根源在于心,将心收回,不该记的人忘了,一切烦恼自迎刃而解!别怪老衲多嘴,你如今的丈夫虽不是你所中意的,但也没你想的那样糟,不妨多看看他。记住,用心去看!” 七姨娘:“……” 让你说人话,也没叫你说得这样直白! 老和尚故意的吧? 这还不多嘴?! 上一刻七姨娘怀疑他故弄玄虚,这一刻又觉得他好像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 被戳中了心事的七姨娘面色一怔,奇怪,她戴着面纱老和尚怎么看出她心事来的?就算知道她来自相府,也并不确定是哪一位姨娘吧? 然而这些是其次,关键在于老和尚的话直白到让俞佟佟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 小崽子瞪大眼睛望着她,嘴巴能塞进鹌鹑蛋,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七姨娘心里别扭,干脆转过了身。 “小姑娘,现在来解你的签吧。” 俞佟佟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来,她从随手的兜兜里掏出那根小竹签,用双手呈给若水大师看。 虽然未必懂得佛法信仰,但她从姿势到表情都看着格外虔诚。 不为别的,她觉得若水大师身上有股淡淡的莲花香味,很好闻。 小崽子识人总是靠鼻子判断喜恶,就像当初第一眼见七姨娘一样,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好闻她就会喜欢。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是吧?” “嗯嗯。”小崽子点头,真诚发问,“为什么呢?若水爷爷?” “其实要解开这个签迷,还需你自己去找。出了这禅房大门,你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走,相信很快便能找到答案。” 俞佟佟不像李新月会怀疑禅师骗人,她不但信了,还爬起来就立刻朝东南方向走。连头上的小揪揪都随之一点一晃,洋溢着要去找寻答案的兴奋。 一直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去安国寺的后山。 这地方偏僻,人迹罕至。 七姨娘跟在小崽子后头,她的心被那老和尚一句话给扰乱了,都忘了提醒这孩子别当真。 不过就俞佟佟这短胳膊短腿,她爬上后山一小段便累了。 如果这个时候爹爹在就好了,可以撒娇让爹爹抱。 垂着脑袋往前冲刺百步,小崽子彻底没力气再走了。 她吐着舌头哈着气,俨然一只累瘫的小哈巴狗。 就在俞佟佟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突然有哭声传来 是婴儿的哭声…… 断断续续…… 俞佟佟一激灵,十分机敏地竖起了耳朵:“姨娘,你有没有听到?” 七姨娘没留意,不过小崽子已经像打了鸡血似的又开始跑。 哭声是顺着溪流飘来的,她们就顺着溪边找。 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那个漂在水中的木盆里,有婴孩哭声传出。 “小六,站着别动!”七姨娘怕她这么小一只能让溪水给冲跑,把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汲着溪水上前去。 她见着停在小溪边的木盆里头,还真有个活着的孩子。 而且,是个好丑的孩子! 那婴孩只有男子手掌大小,十分瘦弱,应当是因为母亲孕期营养不足所致。 看样子出生没多久,眼睛是睁开了,可浑身上下都透着脆弱的粉色。 也不知是如何狠心的家人,将他冬日丢在荒山野外,正冻得哇哇大哭。 “姨娘,我要看!我要看!” 俞佟佟在原地已经等不及了,在过去的边缘反复伸出小脚试探。 七姨娘只好动手将木盆移到岸上去,方便满足她的好奇,悲观地叹出一口气:“你看了又能如何?” 狠心抛弃亲生孩子的父母从来不在少数,每日像这样的不知多少例。 “哇,他好小哦!”小崽子蹲在木盆旁边看孩子。 终于,也有轮到她说别人小的时候。 木盆里的小家伙看着她居然一时忘了哭,眼珠子一动不动,就这么定定地跟观察自己的小盆友对视。 “他好好看哦!”小崽子感叹,“好可怜。” 七姨娘:“……我看你比较可怜!” 小小年纪,就不分美丑了! 刚出生的婴孩很少能有漂亮的,这只瘦得跟猴儿一样,着实难看。 比猴还要小一点,小耗子似的。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十分清澈,就如同载他的小溪一般,能倒出人影来。 襁褓从的小手软乎乎,几经挣扎终于伸了出来,捏成个包子似的小肉拳头。 俞佟佟相碰又不敢碰,小心翼翼伸手去摸摸裹着襁褓的奶娃娃的脸。 发现软到不可思议,然后再摸摸自己的脸对比,哎,好像其实也差不多。 再想去碰一次,食指就被肉乎乎的小拳头给握住了。 力道不大,但握得紧紧的! “嘻嘻。” “嘤~呀~” "他笑啦,他喜欢我!” 小婴儿完全不哭了,好像知道俞佟佟在逗他,非常配合地咧开嘴笑。 “姨娘,我想要把他带回去养!” 七姨娘:“……你知道自己几岁吗?” 明明就这么点大,她自己还得靠人养呢。 再说这盆里是个人,又不是猫猫狗狗,说养就养,哪有那么简单? ※※※※※※※※※※※※※※※※※※※※ 若水大师:你心里有个人,你鄙视你的丈夫! 七姨娘【抓狂:叫你说人话,不是叫你八卦~~! 顺便说,那副楹联是杭州法喜寺哒 第 42 章 吱呀吱呀—— 当马车行驶在回相府的半路上, 车内仿佛配合着车轮轧过路面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吵得七姨娘头疼。 她看向对面,俞佟佟自己坐着两条小短腿都悬空,却稳稳当当把包着刚出生婴孩的襁褓紧紧裹在怀中, 口气像个小大人:“小宝宝, 你要谢谢姨娘答应带你回家哦。” 七姨娘能说,她非常后悔吗? 尤其看着自己手里面这封血书。 血书是从襁褓中发现的, 她之前就怀疑这孩子的身世有蹊跷。 不过七姨娘第一怀疑的方向是, 这婴孩好巧不巧出现在后山,又是那个老和尚引她们来的, 会不会是那个老和尚的私生子? 直到她看到血书为止, 这个猜测被打住了。 血书夹在襁褓与婴孩的身体之间,是棉布材质,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上头沾满了血污和其他污迹, 脏得连字迹都差点难以认出。 却跟孩子贴身放着,想必一定非常重要, 是为了确保捡到孩子的人一定能看到。 七姨娘在仔细辨认过上头的字迹后,越发觉得自己捡的是个烫手山芋。 比起老和尚的私生子要烫手多了! 她略加思索,决定将实情告诉小崽子。 “小六,他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七姨娘道, “起码他母亲暂时还在人世, 你养不了他。” 所以, 放弃五岁当娘的想法吧,小崽子。 一路都是俞佟佟抱着这婴孩下山, 她跟七姨娘问明这是男婴以后, 还兴致勃勃给他把名字都取好了, 叫‘小三藏’, 因为是在寺庙附近捡的。 听到说小三藏还有母亲,他不是孤儿,俞佟佟反而更加开心得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跟七姨娘打听:“他娘亲会来接他吗?姨娘,你刚才看的那块抹布上面有他家地址吗?” “这……有是有……” 根据血书所言,这孩子的生母如今正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是一名被判了极刑的女囚。 难怪小三藏长得这样瘦小,都快不成人形了。 而且七姨娘看血书上的描述,那妇人曾受到过千般的刁难,冤情累累。如果所言为真,可想狱中孕子如何艰难,这母子俩一定经历了九死一生,着实不易。 她将血书随襁褓送出,应该是想有缘人捡到,能替她伸冤。 如今血书恰好被七姨娘所看到,她认为是那冤妇的不幸,因为自己帮不了她。 冤案什么的,对五岁的小崽子来说太难理解。 她小手撑着下巴,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如果小三藏的娘亲死了,他就没有家了吗?” “嗯。” “那他娘亲怎么样才能不死?” “按照血书所说,她是冤枉的!只有洗清冤屈,才能得救。” “那……我们可以找爹爹帮忙吗?” 别人都说,爹爹是很大很大的官。 俞佟佟到目前为止所见过的叔叔爷爷们,大部分都很听爹爹的话,有些人就算不听爹爹的,就算是骂过爹爹的,也怕着爹爹。 所以在小崽子眼里,爹爹无所不能! “他?”七姨娘嗤之以鼻,“他可是奸……总之他不会帮人的。” 七姨娘不想当着俞佟佟的面说俞相坏话,这跟她自己私下没少说是两码事。 但也不知为何,小六总是对她爹爹有超乎常理的信任。 甚至每当提到‘爹爹’两字,她那双晶亮清澈的眸子里,就带着真真切切的崇拜与喜欢。 俞中天究竟何德何能?坏到人人喊打地步,身边却有个灵魂干净善良的孩子,还一心相信他是个好人。 看着手中字字泣泪的血书,一向清冷的七姨娘都于心不忍。 她仿佛在说服自己,再给个机会。 “小六,不如我们打个赌?” “咦?赌什么?” “就赌……你爹!” ** 京城的百姓都发现了,今日巡城官兵似乎增加了许多。 连京兆尹叶大人,都亲自骑马出巡。 而远远看见了相府的轿子,叶大人立刻翻身下马迎上前,刚刚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威严,顷刻间被轿中还没露脸的人给压了下去。 “丞相大人,看您从宫中方向来,是陪皇上下棋下了半日吗?” 轿帘从内掀起,露出俞中天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不知叶大人又是从何处而来?” “哎,此事说来就糟心。这不最近快开春了吗?京中不太平!” 大梁朝有开春大赦的习俗,天牢里那些犯人们都巴巴等着这一天,盼皇帝心情转好能将冤假错案的赦免范围划大一圈。 每当一年的这个时候,上京城告御状的人就特别多。 叶大人收了地方上不少好处,他手里有份名单,今天已经抓了两个千里跋涉来告御状的老农。 “丞相大人,若有下官能分得着忧的地方,尽管提!” 叶一彰向俞相使了个讨好的颜色,看对方没有要接的反应,又自个儿笑笑掩饰尴尬:“是下官忘了,先皇和当今圣上都对大人您信赖有加,哪儿有人敢进您的谗言?” 两人客套寒暄几句过后,叶大人又聊起了闲话:“上回一品居一聚过后,下官一直想找机会带着犬子到相府上拜访,但奈何近日京兆府事多,还出了个逃犯。” “什么样的逃犯如此狡诈,能在叶大人手下逃脱?” “哎,是一名刚出生的婴孩!” “一个婴孩怎会变成天牢重犯?” “此事说来也奇,那孩子是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一名女囚犯所生。” 怀有身孕的女囚犯不稀奇,但能在牢中生下孩子的可就奇了! 天牢是什么地方?连身强体壮的江洋大盗进去就得剥皮拆骨,何况女子? 竟有人能在受训受刑期间保下胎,甚至平安生子,的确算是一桩奇事。 “那女子怀着身孕,辗转让衙差追寻了四月才被捕,肚子居然也没掉,此奇一。” “她七日前的夜里说腹痛要生产,没人拿她当回事,本以为是难产要生出死婴来。本就是要砍头的女囚,死也就死了,没人替她找稳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是活的!此奇二!” “当班的狱卒听到婴儿的哭声,那女人跟孩子在牢中待了两日,没想到孩子竟然不翼而飞了,至今下落不明,此奇三。” 俞相听完,颇有兴致:“确实是一桩奇事,那女子所犯何罪?” “淫/乱,杀夫!毒害夫家十八口!还有……谋反!” “有同党?” “并无!” “那一个弱女子,如何谋反?” “这……谋反是她自己招认的。我们也想不通啊,只能猜测她可能因为自己犯了死罪,索性将罪名编大一点,想让全家人陪葬!心肠实在太歹毒了,说是蛇蝎妇人也不为过。” 俞相跟叶大人一番闲谈之后,轿子继续启程。 俞相开始闭目养神。 等回到府中,王滚即刻迎上来。 还跟往常一样,又到了每日念送礼名单的时候了。 金银珠宝听多了人也容易疲,本来俞相昏昏欲睡,不过今天有份特别的礼物倒是能帮他醒醒神。 王滚念完前头一长串珍奇异兽,按照所送礼的价值往下排列,一般末位名单上都是想花钱图个小官当的。 也就是千八百两银票,打个牙祭而已。 “相爷,这最后的一份礼并未留名,他送的是铜钱二百枚?” “铜钱?” “是,就是最普通那种铜钱。”王滚解释道。 这点薄礼,王管家都不好意思念出口,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可竟然还拿到俞相面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刁民,想要借此戏弄相爷……如果没有另一样东西的话! “随铜钱一起送的,还有一封……信。” 王管家姑且不知那算不算是信,因为他摸着信封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块布。 “拿给本相看看。” “是。” 王管家将随着那二百铜钱一起送来的信展示在俞相面前,示意过后,主动帮他拆开来。 结果取出里头的物件,的确是一块布,都污得辨不出本来颜色了。 王管家仔细辨认过后认出了上面的血迹,大惊:“相爷,这是一封伸冤的血书。” 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 伸冤都伸到相府来了,难道不知俞相从来不管这项? 俞中天只瞥了一眼王管家手里的东西,就道:“拿去烧掉吧。” “是。”王管家也觉得挺不吉利。 哪个好死不死的东西?竟敢来污相爷的眼,害得他差点被罚…… “王滚!你,办事不利!”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王管家噗通一声,就给俞相跪下了:“相、相爷,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按理说每日礼单都由小人亲自过手,我要是知道有这东西混在里面,我肯定挑出去啊!” 他也纳闷,哪个没眼力见的只送两百文钱来就想求相爷办事? 还是求伸冤? 东西凭空就出现在礼单里了,其实王滚怀疑是相府里的人做了手脚。 但是他不敢说。 话说回来,相府里究竟谁这么穷? 想求俞相办事,只拿得出两百文钱? 下人随便攒攒都不止这个数吧。 俞相朝前走几步,就见一大一小跟一高一矮两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大的那个一身青色,仿佛有冰肌玉骨。 小的则是圆圆脸蛋,杏眼粉腮,穿着鼓鼓的红色小袄,宛如一团热烈活泼的小火球。 那两人不知站在那儿多久了,大抵是把从俞相进门后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七姨娘嘴角勾起冷笑,她赢了! 这就是她嫁的男人,呵…… 俞相就不愿看她露出这种表情,蹙起眉头。 正要开口,七姨娘已经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轻飘飘地走了。 “兰沁,你……”看不起谁呢? 只剩下个小小木桩子,继续杵着。 俞相正纳闷小女儿怎么没像平常那样露出笑眼弯弯,远远就跑过来要爹爹抱。 走近才惊讶发现,她又大又黑的眸子里似有水雾。 俞相向她走近一步,小崽子居然后退。 “小六……” 俞佟佟第一次没应爹爹,反而转身跑得飞快。 最后看他那眼神,莫名有点七姨娘的影子。 俞相:“?” ※※※※※※※※※※※※※※※※※※※※ 谢谢大家的鼓励鸭,都收到啦~~~ 感谢在2020-11-18 22:42:54~2020-11-20 22: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你说你跟人打赌, 拿两百文钱混在相府的礼单里,企图收买俞相替一个冤案平反?” 李鹤刚砍完柴,嘴里叼着个杂草,看着垂头丧气把脸埋在手里, 只露出个小揪揪的小女孩不禁好笑:“结果你输了, 钱也没了。” “是不是傻?明知道必输的局也赌,被人给坑了!” “七、七姨娘不会的, 她不会坑我。”小奶音闷闷地从手心传出来。 “那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俞相的价, 没个上千两黄金都不够让他看一眼。” 俞佟佟没有那些概念,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究竟多有钱。 但她今天拿出去的那些, 是卖姻缘绳赚来剩下的全部了。可想对于连买个平安符都要讲半天价的小崽子, 是下了多大决心。 一切都是为了能帮小三藏救娘亲! 可是爹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还很嫌弃的样子。 实在……太不尊重人啦。 “行了,不就两百文吗?”李鹤安慰她, 拍拍小崽子头上的啾啾。 手感竟然是弹的?忍不住多揉了两下。 不过当俞佟佟抬起头来,李鹤立刻就收敛了眼神中放出的光芒, 恢复他那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清冷气质。 “小五哥哥,你刚才说的那么多钱,我把全部宝贝拿出来够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据我所知你要花钱买个五岁能当的官俞相都能成全。但他从来不管冤假错案, 总之跟‘好’字沾边的事别指望他会干。” 李鹤这话说得太直, 刚落音就见她圆嘟嘟的小脸失望垮了下去。 “额……我的意思是为个非亲非故的人没必要。你都损失两百文巨款了, 拿出那些有辨识度的宝贝必然会暴露身份,到时直接没收你的小金库。” 可俞佟佟也说:“不是钱钱的问题。” 重点是这个赌约本身, 她不想输。 因为, 涉及爹爹。 姨娘会对爹爹很失望的。 “他可能还会打你屁股呢?” “……” 毕竟一开始俞相欣赏的, 是能继承他心狠手辣的女儿。 俞佟佟来找小五哥哥是求安慰的, 结果却越来越难过。 她又开始把脸用双手埋住,谁也不知道她那小小脑袋瓜里头在想些什么。 等小崽子再抬头,李鹤惊讶地发现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沁出了水雾。 便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知是好是坏,他觉得她…… 有点开窍了! 其实从一品居那次回来,俞佟佟就有了小小的烦恼。 五岁是一道坎,从懵懵懂懂到开窍有时也就一瞬间。 “别哭啊!”李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要是敢哭,刚才提的事我就不答应了。” 果然哄小女孩不是他的强项,威胁才是。 俞佟佟努力吸溜一下,小鼻子都红了,硬是没哭出来。 刚才她提的要求,是希望小五哥哥能帮她照看一下小三藏。 她和七姨娘偷偷把小三藏带回了家里来,但是看样子是要瞒着爹爹的。所以他们打算把孩子藏起来,最好藏的地方自然是南院啦,七姨娘请了一个奶娘先照顾着。 俞佟佟就是来拜托李鹤,能不能照顾一下小三藏? 可李鹤对那个捡来的丑孩子没兴趣。 “不需要小五哥哥你做什么,只需要我们不在的时候你经常去看一眼就好啦。” 俞佟佟悄悄在他耳边,小大人似的说:“大人不在小孩子容易受欺负,你帮我……看着乳娘。” 这一点连七姨娘都没她想的周全,俞佟佟对小五哥哥的眼神就莫名有种‘我们小孩都懂’的过来人默契。 “谁和你我们?” 李鹤才不愿意被她归类为小孩。 “可、我们不是萌友吗?” “……” *** 俞相渐渐发现了,他小女儿最近不太对劲。 其症状主要表现为:闷闷不乐,食欲不振,还有意无意躲着她爹爹。 连平常最爱的鸭腿,她啃着都不太香了。 在饭桌上,小崽子也开始跟七姨娘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是小心翼翼一口口吃,话却不爱说。 俞相主动问她:“今天可要听故事吗?” 俞佟佟咬着筷子头抿来抿去,眨巴着眼,试探问:“想听爹爹当英雄的故事,有没有呀?” 俞相:“……” 这个问题,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俞相直接一愣。 小崽子等不到爹爹的下文,扒拉着饭,在心里失望地叹口气。 俞相隐隐约约有听到:“?” 总感觉小崽子现在看她爹的眼神,跟七姨娘越来越像? 但若说从安国寺回来之后就跟爹爹爹疏远了吧,也不是。 这孩子还专门替他求了一道平安符回来。 俞相平生第一次收到有人送给他的平安符,当即就挂在了身上的显眼位置。 并且为了奖励小女儿的孝顺,他特意在百忙之中抽空打算今晚陪陪她。 但俞佟佟现在也不闹着要爹爹□□了,提起这个没什么兴趣。 反而别别扭扭眼神躲避着她爹! 但俞相实在想不出一个才五岁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心事? 就算天大的烦恼,玩一顿也该散了吧。 “明日镇国公府举行春宴,雅定县主让我拿了一张请帖给你。” 闻言,原本垂头丧气的小崽子眼睛一亮:“县主姐姐要我去玩吗?” “开心吗?” “开心。” “爹会跟你一起去,开心吗?” “……开……”十分勉强地,“……心。” 到了第二日,小崽子穿上了新裁的春衣。粉粉嫩嫩,上头绣着蝴蝶和蜻蜓两种小虫,配上女童带铃铛的长命锁十分活泼可爱,跑起来就是一阵悦耳脆响。 能够去跟县主姐姐玩,俞佟佟还是开心的。因为上次在大皇子的生日宴上,雅定县主承诺过帮了她一个忙,会请小崽子吃好吃的。 从俞相府的马车上跳下来,俞佟佟一开始紧紧跟在爹爹身后。 镇国公府的面子挺大,这场春宴让大半京城权贵都来捧场了。 俞相一向是热门,刚到就有无数人围过来打招呼寒暄。 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小崽子捂住鼻子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快要不能呼吸了。 好臭好臭…… 这个人身上是臭的,那个人身上也是臭的。 这种臭味只有她自己闻得见! 幸好雅定县主及时赶来:“小团子。” “县主姐姐!” 萧雅定都没跟俞相问候一声,虽然对方是长辈,但谁让她继承外祖父的脾气,嫉恶如仇呢? 直接绕过俞相,萧雅定亲热地牵起俞佟佟的手:“小团子,我今天专门让厨房多做了几道甜食,都是给你准备的。” “哇!”俞佟佟已经开始流口水啦。 “走,我们进去。” “嗯嗯。” 俞相正跟某位大臣说着话,眼睛却追随着女儿蹦蹦跳跳的小身影,直到铃铛声听不见。 虽说孩子跟孩子玩没什么不对,但这也走得太干脆了。 记得上次去皇宫参加宴会时都不至于这样! 对小女儿细微的变化,俞相也跟着情绪别扭起来。 他想:总有你念着爹爹的时候! 举办春宴是大梁开春习俗,每到这一天就意味着终于能脱下厚厚的冬衣了,各家小姐都打扮精致,来得格外早。 萧雅定先给俞佟佟介绍自己的朋友们:“这是柔含,这是霓裳,她们都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小团子,你叫姐姐就好了。” 俞佟佟虽然很乖地挨个叫了姐姐,但是另外两人神色都有些古怪,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应。 因为俞相的关系,她们都认为自己应该跟这位俞六小姐玩不到一起去,但是碍于雅定县主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 相比之下,杜婉远远看见俞佟佟,就怒气冲冲过来了。 萧雅定感到有威胁,立刻挡在小团子身前。 “婉儿,你想干什么?”她问杜婉。 “县主,我就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放蛇咬我爹?” 杜婉的父亲在一品居被蛇吓昏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另外几个小姐听她提起这事,看俞佟佟的眼神都有惧意。 这么小的孩子,实在很难让人将她跟那样狠辣的手段联系起来。 可见越是可爱,越是叫人防不胜防。 “杜婉,你爹不是也没事吗?” 萧雅定想做个和事佬,杜婉是她的好朋友,而俞佟佟是她喜欢的小团子。 今日来参加春宴这些小姐,大半都跟萧雅定合得来,她不想大家生出矛盾来。 可杜婉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因为她爹是个敢在朝堂上直谏的御史,得罪了很多人,导致杜婉平常就被反派姐妹团那些人欺负得最惨。 今天好不容易在镇国公家里,是她们这些正直人家的姐妹占了优势。 而俞佟佟在这里,就好比小老虎进了羊群。 趁小老虎牙都还没长齐,这些山羊姐妹们一人一脚,就能把她踩到地底下。 “我爹那是运气好,若他真被蛇咬了呢?那些可都是毒蛇,随便咬一口就无力回天了。” 其实杜长鸣跟家里人解释过,那些蛇是没有牙的。 反而是那些能窜上人身的训练有素的老鼠更为致命。 他猜测那小姑娘是为了帮助自己,只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没掌握个度才叫人误会。 但这话杜婉是不会对外说的! 说了她还怎么能站稳在制高点指责俞佟佟,怎么让旁人跟她一样义愤填膺? “若我爹出事,是不是也跟冯太师一样,让俞家六小姐仗着年纪小就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杜婉拔高了声音,惹得许多人都围了过来。 她就是要让大家都听到,一起讨伐! “婉儿,差不多行了。” 萧雅定小声提醒她,“小团子是我请来的!” 不是杜婉不给萧雅定面子,是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上次是她被一群人羞辱,势单力孤。 如今她跟俞佟佟换了过来,这里没有新月郡主那群人。雅定县主跟自己是多年朋友,而其他小姐们都与自己交好。 所以杜婉无所畏惧:“雅定县主,我只是说出了大家都想说的话而已。不信你问问在坐姐妹,谁愿意跟这个小魔鬼一块玩儿?你想认她作妹妹,就不怕她以后回过身来捅你一刀子吗?” 杜婉想借这个机会拉张大旗,让所有人都站自己这边,逼萧雅定当场跟俞佟佟绝交。 萧雅定明白了她的意图,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小团子。 粉颊杏眼,小脸软绵,还是那么可爱。 俞佟佟一句话都没说,就让杜婉冲过来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她歪着脑袋听懂了,原来这个人是不想县主姐姐跟她玩,可是为什么要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呀? 俞佟佟掰着手指头,一句一句回复:“第一,我没有害你的爹爹。” 只是不好解释,大概解释了也没人信,反正懂的都懂。 这个先放到一边不讨论! “第二,你、你要是对我有意见,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不要扯别人,也不关县主姐姐的事。” “第三,你说了不欢迎我不算,要大家说的,才算!” 她嗓音稚嫩,却思维清晰。 连萧雅定都没想到,本来看着这小团子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还以为她不太聪明呢。 没想到能跟杜婉据理力争,她个子没人家高,但是气势不差。 而且短短胳膊往腰上一掐的模样,实在是太像萧雅定以前收集的一个描着年画娃娃模样的掐腰小水壶了。 萧雅定知道自己作为主人家不能顾此失彼,她是拼命忍住才没顿下去揉小团子的肉脸。 但,心已经被她偷走了。 “咳!小团子说的也没错,今日春宴本来该欢欢喜喜的,婉儿你自己的为何带上别人?是要扫我们大家的兴吗?” 萧雅定自以为自己很公正,但谁听她这话都是向着俞佟佟的好吧? 杜婉脸色都变了:“县主,既然如此就请你来做个见证。稍后我们去拜春娘娘,按照习俗互相赠送彩绸,若是有人得的彩绸最少就代表她最不受欢迎,到时我再要求她离开,你就没意见了吧。” 闻言,萧雅定脸色为难。 每年开春互送彩绸,是女儿家姐妹情深的时刻。在场跟杜婉有交情的众多,她要是跟俞佟佟打赌,大家肯定帮着她啊。 那小团子怎么办? 她才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什么都不懂,除了自己谁也不认识…… 萧雅定已经在脑海中将小团子被孤立,难过得哭兮兮的模样想象出来了。 正要替她拒绝这种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比试,但是俞佟佟奶声奶气问:“什么游戏呀?” “就是比谁受欢迎,比谁获得更多彩绸。”萧雅定简单跟她解释。 “好啊,玩就玩!” 连日来阴霾的心情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俞佟佟小小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 这个杜婉,见几次面,就几次为难小崽子。 每次都是她主动找茬,结果却说俞佟佟各种不好。 她还说过爹爹的坏话,说过三姐姐的坏话。 她既然这么不会说话…… 那么,小崽子决定教教她如何说人话! “我赢了,你要跟我道歉,跟我爹爹道歉,还要跟我三姐姐道歉。” 俞佟佟数着手指,列到这里停顿了。 杜婉根本不认为她有机会赢,轻蔑地笑:“你输了的话就立马离开,不许跟你爹说是我们欺负你。有异议吗?” “等一下!我有!”俞佟佟突然伸出一根小拇指。 “你不会又反悔了,不敢赌吧?” “不是,我好像漏掉了……” 一个人? 挠了挠脑袋,俞佟佟突然福至心灵:“对了,还有我二哥!你也骂过……要道歉。” 虽然只见了二哥一面,但小崽子心里还是有他一点点位置的。 “随便吧。”杜婉不知道她要这么多道歉有什么用,她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 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吗? “你输了还得磕头认错,一边磕一边骂自己爹是狗官!” ”婉儿!“这太过分了,连萧雅定都这么觉得。 “你输了去三皇子面前打滚儿!”小崽子还回去。 众人:“这太狠了!”没有比这个更狠的! 杜婉:“……真的好狠!” ※※※※※※※※※※※※※※※※※※※※ 这章人均小学鸡,哈哈哈!其实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啦,良臣们的子女会比反派姐妹团那边晚熟一点点 所以小崽子觉得自己可以一战!感谢在2020-11-20 22:18:17~2020-11-21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楼怕不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淼淼淼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拜春娘娘是大梁女儿家们的习俗, 因为这几年大灾小灾频发,人们一般会在开春这天祭拜春神,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意思。 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姐们, 先将春娘娘的神像请到空旷地方, 奉上新鲜瓜果鲜花,真心的作揖祈愿。仪式结束后, 就可以每人拿一条在春娘娘面前供奉过的彩绸, 赠给最亲近的朋友佩带在腰间,行动时如弱风拂过水面, 十分好看。 而且在这天得到最多彩绸与祝愿的姑娘, 自然说明她是最受欢迎的姑娘。 萧雅定第一个把自己手中的彩绸,系到了俞佟佟的腰间。 再顺势捏捏她的脸:“小团子,我可太喜欢你了!反正我把你当妹妹看, 谁都别想在我面前欺负你。” 这话说得若有所指,杜婉不满地咬牙。 她跟萧雅定多年的感情, 俞佟佟才出来多久? 杜婉手上挽着自己的彩绸,赌气上前一步:“县主,反正赌约在前,你等着看好了。我会证明除了你外没人喜欢她!” 说完杜婉冷哼一声, 从她们面前走过。 萧雅定的背叛令她伤心, 更多的却是不甘, 她一定要让她后悔。 同样,萧雅定也冷哼一声, 在她看来是杜婉背叛自己。 明知小团子是自己的客人, 她却非要当众为难。是杜婉先不给她面子的! 反正萧雅定话已经放出去了, 有她在就不会让小团子受委屈。 所以她比俞佟佟自己还要积极。 祭拜仪式结束之后, 来作客的官家小姐们三三两两分成几堆。 萧雅定便带着俞佟佟去凉亭那儿,还拉上自己的两个好姐妹。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天气并不足够温暖。 让婢女们在凉凳上铺了软垫,大家这才坐下。 她极力向自己的两个朋友推荐小团子。 “你们看见了吧,杜婉先找茬。咱们不管大人之间的恩怨怎么样,小团子是我们中间最小的。我就看不得以大欺小,难道你们能眼睁睁看着小可怜被孤立吗?” 萧雅定的朋友柔含,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含蓄的姑娘。 她听了萧雅定的话,确实于心不忍。 就把自己手中粉色的彩绸递了过去:“佟儿妹妹,送你吧。” 小崽子眼睛一亮,嗓音软软的:“谢谢姐姐~” 萧雅定的手比她们都快,赶紧上手给俞佟佟系上,深怕柔含会后悔抢回去。 然后,她又将目标锁定在另外一个眉眼英气的小姐妹身上:“霓裳,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柔含都伸出援手,你是不是也该支持我一下?” “……” “小团子真的很可爱,她的脸蛋摸起来像棉花一样,很舒服很软,不信你捏一捏?” 她强买强卖一般,亲自抓着赵霓裳的手,才小团子脸蛋上捏了一下。 俞佟佟:“?” 赵霓裳惊讶:“的……的确是挺软的。” 而且她松手之后,明显感觉到那圆脸蛋回弹了一下,就跟嫩豆腐似的,十分好玩。 俞佟佟能感觉出来,这个小姐姐的拇指上有薄茧,跟其他娇生惯养的小姐姐都不一样。 赵霓裳是从小练武的。 “是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可以多捏几下的,我们不收你钱。” 萧雅定此刻想个想极力先打出销路的奸商。 然而赵霓裳却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没有再伸出去了。 虽然心里很想。 赵霓裳家出过八任名将,她的父辈族兄骁勇英武,都是堂堂正正之辈。 而这样的人家,最是不屑和奸佞弄臣扯上关系。 赵霓裳全家铁骨铮铮,她心里很矛盾,站起身对萧雅定道:“我再想想,我先出去走走。” “哎……” 萧雅定想叫住她,但赵霓裳加快了步伐。 她怕自己抵不住蛊惑,要先溜为敬了。 连她最好的朋友都是如此,萧雅定已经能预见接下来她再想拉拢谁都不太乐观。 杜婉现在肯定借往日交情四处要彩绸去了,难道真的要小团子今日输给她吗? 萧雅定心头挫败,但转头还是安慰俞佟佟:“小团子,没关系的!我保证霓裳的彩绸一定给你。” 谁知道小团子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县主姐姐,我、我不会输!……而且,我可以靠自己争取。” 小团子昂着头,笑眼弯弯,像漂亮的月牙里头盛了一汪清泉。 “行啊,你还挺有骨气的。” 没想到俞相的家风居然能承载这两个字,实在令人意外。 她虽然欣赏小团子,心里觉得她千好万好,此刻也不敢信她真能靠自己扭转局面。 今日来的姐妹大都有十多年交情,而俞佟佟她不仅年龄比大家小一半,还受她那个父亲的恶名影响,如何能让偏见说消除就消除,新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接纳的。 “先不想这个了,我让他们上杯热茶来喝喝。” “县主姐姐,热茶里面可以加奶吗?”馋嘴猫俞佟佟提议。 “还有这种喝法?” “那样就变成奶茶啦。” “我试试。” 这边的牛乳与茶刚呈上来不久,伴随着三人在平静中享受的轻叹声,突然爆发了一阵骚乱。 几位原本聚在湖边赏柳的小姊妹突然异口同声发出惊叫,四下奔开。 萧雅定第一个站起来,将茶杯放下问:“是什么事?” 只见一个婢女脸色慌张地从那头跑过来,回禀道:“小姐,是有男子闯了进来。” “男子?谁这样大胆?” 今日来的男子长辈以外,萧雅定只邀了少数,都是在场这些小姐们的兄弟,此外还有三皇子。 其实,她主要只为了邀请那一人罢了。 但此刻男宾都在前厅,如今这后花园里只有女眷,且全是未出阁的姑娘,谁那样无礼闯进来? “回小姐,是高阳侯府的小侯爷。” “高彦庆?是他?那个纨绔!” 萧雅定眉间皱得更深了。 这个高阳侯府小侯爷在京□□声,可以说跟俞家那个二少爷齐名。 这个高彦庆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好色风流成性,甚至干了不少奸/淫/掳/掠的勾当。 萧雅定一向对此人避之不及。 “我今日没邀请他,他怎么来的?” “小侯爷他,他是翻/墙进来的。” “岂有此理!” 萧雅定怒气冲冲,朝那骚乱中心快步赶去。 柳柔含有些担忧,那高彦庆是有名的登途浪子,她担心萧雅定对上他会吃亏。 便更快牵上俞佟佟一起,跟上她的脚步。 她们赶过去看到的情形……简直不堪入目。 只见一身穿富贵锦袍的年轻公子,脸颊酡红,怀中紧紧抱住了一位妙龄少女。 那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地想要躲开他。奈何女子力气不及男子一半,她被高彦庆紧紧箍住了瘦弱的身子,还被上下其手。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酒味在空气中弥漫…… 难怪其他人都被吓得不轻! “高彦庆,你这个畜生干什么?” 萧雅定大喝一声,她救人心切,只想着把那色中饿鬼给推开。 谁知道反高彦庆一把抓住了她金线滚边绣海棠花的袖口:“县主?雅定妹妹,我可想你好久了!” “你滚!”萧雅定怒不可遏。 高彦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醉气熏天全然释放了轻浮本性,丝毫不知廉耻:“呵……好妹妹,我梦你好几回了,来让我亲亲。” “高彦庆!睁大你的狗眼,你敢碰我?” 萧雅定想用她当初吓退相府二公子那招,然而对此人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我有……什么不敢?碰完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 萧雅定这才知道众人不敢靠近的原因,这高彦庆翻/墙进来,摆明仗着喝醉撒酒疯。 他风流的名声在外,哪个良家姑娘沾上他就全毁了。若是嫁给他,将来的日子不定怎么苦。可是不嫁给他,以后也再也寻不到如意郎君。 他仗着自家权大势大,此举屡试不爽。 萧雅定后悔自己的大意,她没想到高彦庆是喝了酒的,应该先叫人来才对。 如今却又怕被人看到自己与他纠缠,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进退两难,其他人也是怕极了这个无赖。 突然,一颗小石头砸中了高彦庆的下巴。 他吃痛手一松,萧雅定这才顺势退开了。 第二颗石头,又砸中了他的下巴! “哎哟……谁啊?” 面容狰狞的富贵公子揉了揉自己的醉眼,他左右张望,最后视线往下才终于看到个手里捏着石子的小豆丁。 俞佟佟一脸奶凶:“走开,坏人!” “你是不是……” 这小豆丁正气凛然打断他:“所有小姐姐都到我身后来,我保护你们!” 奇异的是,所有人居然鬼使神差听了她的话。 那个被轻薄的姑娘终于能趁机摆脱,哭着从地上爬起来,也乖乖躲到了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团子身后。 俞佟佟从地上捡了一条大概有她自己两倍那么长的树枝对着坏人,这下就不怕他高了。 “我、我打你哦!” 先吓唬吓唬他,其实自己的小腿肚都在发抖。 “小家伙,我跟你说……” “不听不听!” 刚才看见他欺负小姐姐们,俞佟佟特别生气,就在心里面堵着。 她觉得这个人欺负女孩子,他太讨厌了,不想听他说话。 所以高彦庆一开口,俞佟佟手里的树枝就忍不住劈头盖脸地向着他招呼。 打打打! 哎哟……”她还真打? 高彦庆没想到一个小豆丁能这样生猛,他下意识护住脸。 “别打了……你知不知道我谁?” 管你是谁!偏不听你的! “打他!” 俞佟佟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在为自己助威,小身板挺得越发直了。 “让你欺负人!……咔嚓 ……” 哎呀! 小崽子毫无章法一通乱打后,树枝脆弱地断掉了。 被掰断的! 幸好很快有人来助阵,赵霓裳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麻袋,将高彦庆从头到脚套了进去。 狠狠踢了两脚,听到在里头传出杀猪似的嚎叫,赵霓裳又补了脚:“好个醉鬼!竟然擅闯镇国公府,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都对不起姑奶奶从小练武!” 赵霓裳一向巾帼不让须眉,她刚刚要是在绝不会让高彦庆得逞的,因此越发悔恨,差点让最好的朋友受欺辱。 可能是因为高彦庆被套上麻袋的关系,大家就没那么怕他了。 原本躲在俞佟佟身后的小姐们壮着胆子,有人上前踢了他一脚。 麻袋里头发出闷哼,还有不堪入耳的咒骂。 这下越发将女孩们惹恼了,一人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踢过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畜生!” “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若换了平常,她们断不敢有如此大的胆子,麻袋里可是高阳侯府小侯爷。 但今日却看那小小的身影都敢挡在前头,稚声承诺要护着她们,谁还会拿不出勇气? 萧雅定当机立断,现在不能叫侍卫。 她让两个丫鬟,将那受惊吓的小姐带到自己的闺房里重新梳洗,换了一套她未穿过的衣裳。 然而重新打扮一番之后的那个姑娘,眼睛仍然哭得红肿,就跟桃子核似的。 “小倩,你别怕!今天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们这些人谁都不会说出去的。这个高彦庆他已经成醉鬼了,未必能记得刚才的事。” “对呀,我们会替你保密!” 小倩哭得更凶了:“可是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该怎么交代?” “就说是我做的好啦!”一个奶声奶气的嗓子道。 所有人都看向俞佟佟。 背锅这种事,小崽子一回生二回熟,甚至已经会主动揽锅啦。 “那个坏蛋欺负姐姐们,下次我见他……还打!” 背锅跟背锅也是有区别的,俞佟佟知道自己这回做了好事。 她的话已经说完啦。 好啦,小姐姐们可以开始夸她了! 那个叫小倩的姑娘十分感动,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全毁了,以她的身份恐怕只能嫁给高彦庆做小妾,那才是噩梦呢。 俞六小姐,这么小的姑娘…… 自己之前对她有畏惧有偏见,可是看到她小小的身影站出来维护自己,心里竟然说不出的暖。 但是有句话,她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 于是一边哭着一边对俞佟佟道:“刚才你打的那位小侯爷,他爹跟你爹好像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吧。” 另一人也插嘴:“听说,当初就是高阳侯提拔的俞相吧。” “那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 仔细想想,高彦庆被小团子打没还手,确实几次欲言又止呢。 俞佟佟:“???” ※※※※※※※※※※※※※※※※※※※※ 小朋友,你是否有许多问号? 俞佟佟:“除了夸我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理直气壮.jpg 第 45 章 高阳侯府的小侯爷被打, 这件事恐怕难善了。 鉴于俞佟佟主动站出来揽锅,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想后悔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只是一个小盆友呀! 只能去找爹爹帮忙了。 俞相正在前厅里,跟几个熟识的人推杯换盏。 小女儿就是在这时候偷偷溜到他身边来, 垂头丧脑的拽着爹爹袖子。 问他:“爹爹喝酒啦?” “是又如何? ”你不是跟好友们玩得很开心么, 眼里哪儿还看得见爹? 俞相右手举着酒杯,故意当着小女儿的面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闻着酒味, 旁人恐怕还以为他喝的是醋呢。 “爹爹别喝啦。”小孩的想法十分清奇, 就总担心她爹有一天会因为喝酒太多猝死。 “我,我给你求的平安符……老爷爷没说可以防这个哦。” 可是防砍头, 但没说可以防醉死, 所以小崽子担心。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又想到女儿贴心送的平安符,俞相心情畅快了些。 “宴席还没开始, 怎么就你过来了?” 俞佟佟揪着他的袖子,特别小声说:“爹爹, 你出来一下下。悄悄的,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俞相看女儿这副紧张模样,便知道她有事。 鬼鬼祟祟的小崽子将爹爹引出去,才主动交代:“我闯祸了。” “闯什么祸?” “……打人。”俞佟佟愧疚地将小脑袋垂得很低。 俞相倒认为无所谓:“哦?谁有这份荣幸?” 在俞相看来, 应该无非是小女孩之间的恩怨。 就他女儿这个头, 看起来居然半点亏没吃。 不过, 花重金请那个老太监说了以她的年纪,短时间内武功还不可能有很大的进展才对啊。 俞相就这样怀着一丝丝疑虑, 被小崽子揪着袖子领到了镇国公府的后花园。 “就在那里!” 俞佟佟指着不远处的那个麻袋。 俞相走近, 掀开麻袋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虽然已经鼻青脸肿到面目全非, 但对他来说不是很难认! 这不是……高彦庆吗? “你说, 这些都是你踢的?”俞相指着高彦庆脸上,那些大小不一的脚底印。 小崽子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解释:“我拿鞋底板打的。” “那鞋底板呢?” “都、都打坏啦。” 渐渐心虚地缩起了小脖子。 不过抬眼见爹爹正盯着自己审视,俞佟佟瞬间变得真诚,满脸都是爹爹你信我吧,真的。 她必须一个人扛下所有,不能把其他姐姐供出来。 就在此时,原本晕死在麻袋里的人幽幽转醒了。 努力撑开红肿的眼皮,高彦庆发现自己眼睛只能勉强睁一条缝,他就是从这条缝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相……呃! 话没来得及出口,俞相一记手刀将他又给劈晕了。 高彦庆::“?” “居然还让他有转醒的机会。” 俞相语气大有嫌弃女儿办事不利索的意思。 俞佟佟:“???” 高彦庆的父亲作风一向强势狠戾,他母亲又是肃文长公主,爱子如命。若是让人知道他被打成了这样,恐怕不好交代,谁去都不好交代。 所以让他看见了俞相是个麻烦。 将人劈晕之后,俞相就亲自将麻袋套好给扎紧了。他让自己的随身侍卫将高彦庆扛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地从墙头丢了出去。 看完这麻溜熟练的操作后,俞佟佟瞪大眼睛,小嘴能张得能吞下个鸡蛋。她小心翼翼凑近爹爹嗅了嗅,似乎是为了确认刚刚麻袋里的人还活着吗? 不会被爹爹劈死了吧? 俞相安抚她:“放心,外边有人接应,他死不了。” 不过不想让人追究过来,还得作一番布置。 俞相小声吩咐侍卫:“给他多灌上两壶酒,然后把他送到青楼里去,让凤仪伺候他!” 一颗小脑袋挤进了俞相和贴身侍卫之间,俞佟佟昂着下巴,好奇问:“爹爹,谁是凤仪?” 不该她听的时候,耳朵怎么这样灵? 侍卫都替相爷紧张,凤仪是全京城所有男子的秘密,小孩子不适合了解太清楚。 不过俞中天泰然自若,还捏捏他小女儿的脸:“是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人。” 俞佟佟听姐姐们说,原来爹爹跟那个什么小侯爷的爹爹是好兄弟。既然大家关系都这么好了,也许对方不会特别因为今天的事生气呢? 有没有可能……只需要买一点好吃的水果,上门道歉就能大事化小? 正当小崽子陷入‘天下有这样好的事吗’的自我怀疑之中时,她爹爹告诉她更便宜的事都有。 “今日高彦庆没来过镇国公府,他身上的伤跟你,跟今天在场的任何人都没关系。他一整天都待在青楼,宿在了一个叫凤仪的女子房里。记清楚了,你没见过他,以后若见到要当做第一次见。” 听完爹爹的嘱咐,俞佟佟一脸懵地乖乖点头。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小崽子看爹爹的眼神一瞬亮了许多,随后她又苦恼地垂下头。 怎么办?七姨娘和小五哥哥,都说爹爹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可是她觉得,坏坏的爹爹现在看起来也很有魅力。 这样想到底对不对? 这样想,会让她变成个很坏很坏的小朋友吗? 就像大家误会的那样坏! 此刻萧雅定等人,都躲在后花园的花房之中,忐忑等待着小团子给她们带信儿回来。 赵霓裳本来想站出去承担的,可是那个小团子把她跟萧雅定都推回来了。 她们不可以跟纨绔子弟高彦庆扯上关系! “姐姐们的名节由我来守护。”小团子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带着舍己为人的气势,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身而出,配上她小小的身板竟有些悲壮。 也导致大家难以避免胡思乱想:“她会不会有事啊?” “俞相该不会为了讨好高阳侯府的人,大义灭亲吧?” 大家不禁往坏的方面去揣测。 毕竟在她们听过的话本里,坏人就是无恶不作,连妻子孩子都可以出卖。 小团子不会被抵给高彦庆做童养媳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那么粉嫩嫩软乎乎的小团子,可爱还讲义气,如果真的被高彦庆那种混蛋扯上关系,萧雅定一定会提着刀去高阳侯府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的。 赵霓裳听了她的猜测,在旁边默默加句:“带我一个,我提双刀!” 这些嫉恶如仇的姐姐们并不知道,她们揣测两句的功夫,俞佟佟不但没被爹爹教训责骂,俞相已将一切毫无后患地解决了。 小崽子催着爹爹回前厅,等爹爹一走,她立马哒哒蹦着小短腿往花房跑去。 却没发现俞相只是表面上离开,实际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自然是不信堂堂七尺男儿的高彦庆,能被自己小女儿打个半死。 刚才他故意连起因都没问,就料到小六不会说实话。 所以亲自来看看,这群小姑娘究竟搞什么鬼。 “大家呢?都出来吧。……我爹爹已经走啦,别怕!” “高彦庆呢?” “我爹爹说我们今天都没有见过他。”俞相说的话那么一长串也记不住,反正俞佟佟只知道,“没事啦。” 萧雅定却不放心,抓着她问:“小团子,你爹什么反应啊?他会不会把你拿去抵这个人情?” “什么人情?” 不都会有那种说法吗? 高阳侯提拔了俞相,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俞相就把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献出去。 话本里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人,称之为‘卖女求荣’。 但是太残忍了,萧雅定不忍心说出口。 她说话只说一半,俞佟佟也听不懂。 不过此刻在暗中听着的俞相,默默在心里拖出小黑本为这位胡思乱想且丑化自己的雅定县主记上了一笔。 记女子不妥,那就记镇国公头上吧。 他大概能猜到近些日子,小女儿跟自己生疏的原因了。 恐怕七姨娘跟这些小丫头一样,背地里都没少说他坏话。 “我、我爹爹很厉害,他说没事的,就是没事的。”奶声奶气的笃定,还带着自豪。 其实小女儿在外人面前很会维护她爹的名声,俞相欣慰地想。 然而他享受这份欣慰的同时,却也不反思反思自己又是如何以怨报德的。 “我看大家都要谢谢小团子,如果不是她,高彦庆不会这样容易解决。”萧雅定分析道,“今日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镇国公府跟高阳侯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高彦庆怎么突然就涨了胆子,敢翻/墙进来借醉轻薄?今日的事若是闹大,恐怕我们所有人的名节都保不住。” 听雅定县主如此说,众人这才觉得后怕。 越想越觉得蹊跷,究竟是什么人这样阴毒,想毁了她们所有人的清白?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猜测范围,恐怕就是今日没有被邀请,又对她们有敌意的反派姐妹团那群人吧? 手段真是不可谓不毒! 赵霓裳不说话,她神情严肃地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上蓝色绸带系到俞佟佟的腰上,随后站起身来学萧雅定捏捏她的脸:“小团子,下次我带你去骑马。” “真的吗?”俞佟佟脸色红润,眼珠子亮晶晶的,闪着期待的光。 她还没有骑过马! “当然,以后有我在,我们赵家马场的小马驹随你挑。” 有了赵霓裳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将自己的绸带送给俞佟佟,且十分默契地排队要一个接一个替小团子系上。 “多谢你啦,佟儿妹妹。” “今天多亏你!” 俞佟佟没有骄傲的自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连软嘟嘟的小耳朵都通红了。 她能感觉到的,大家不讨厌她了。 能被人喜欢和接受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她先前还因为爹爹有点小纠结的阴霾心情立刻被春风吹走啦。 这回不需要萧雅定全力推举了,他们是真心感谢俞佟佟,觉得多亏了这个小团子,否则女子一生的前程全毁了。 甚至有两个已经把彩绸给了杜婉的小姐十分后悔,找到杜婉问能不能要回她们的彩绸。 杜婉一共就四条彩绸,她眼看着被俞佟佟超过了,连忙紧紧捂着:“你们送给我又要回去,什么意思?” 两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先说。 “是怪我方才没挺身而出吗?” 杜婉承认她方才很害怕,所以躲在了最后面。 可是遇到高彦庆那种无赖,哪个良家姑娘不怕? “再说了,高阳侯府跟相府那样好的关系,高彦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某些人自导自演呢?大家不能上当!” 杜婉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人家两代权臣,有必要勾结起来,就为在几个小姑娘打赌吗?何况还赔上自己儿子的半条命? 总之看大家都选择站俞佟佟那边时,杜婉慌了。 她不想输! 她不承认。 尤其输了的话,还得去三皇子面前打滚儿。 此时,一只满身彩绸的‘花蝴蝶’路过。 “俞佟佟!” “嗯?”小崽子被她叫回了头。 “你跟你爹用了阴谋的法子,胜之不武,这场赌局输了我是不会认的。” “杜婉,你这么说就没劲了吧!愿赌服输,赌局也是你提的!” “你们现在帮她说话,无非是都觉得事情解决了。可你们真相信俞相有法子让高阳侯府不追究吗?他跟高阳侯分明是一丘之貉!我劝大家小心,俞相老谋深算,他说不定明天就为了讨好高阳侯把我们给卖了!” “不许你说我爹爹!”俞佟佟鼓着脸。 她要生气了。 “说不定连你这个亲生女儿他都会卖掉!” “不会!不会的!”俞佟佟跳得老高,仿佛这样她的气势也能高一点。 别逼她使出杀手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要像师父教的那样骂人了哦。 “你爹是坏人!” 俞佟佟扯开了嗓子反驳:“不对,我爹爹是好人!” 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 即使她最近是有点点疑惑,可一旦跟人吵起来小崽子就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不会转了。 即使她自己,现在也不太相信这句话了。 别人总是戳她心窝的最痛处说,可俞佟佟做不到。 她好像不能主动去骂别人,被逼急了下意识反应,也只是不过脑子地反驳对方说的话。 她这么老实,反而被杜婉给抓住了把柄。 杜婉大概因为被接连抢走好朋友的缘故,情绪积郁压抑,退回到跟五岁小崽子差不多的心智,指着俞佟佟吓唬她:“你说谎不眨眼,小心长不高哦!” “我没说谎!我长得高!你你你……” 俞佟佟指着她终于反驳出来一句,“你是泥巴!” 赵霓裳听不下去了:“好了杜婉,刚才怎么不见你伶牙俐齿?我看大家一起踢高彦庆的时候你也伸脚了,如果事情真的瞒不住,那大家一起承担。我第一个,你到时候可别躲!” “我第二个!”萧雅定指着杜婉,“你第三个!” 杜婉就不明白了怎么了? 为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针对自己,都护着俞佟佟? 她可是大奸臣的女儿啊!她跟大家不是一派的! 就算有点可爱,有点勇敢,但也改变不了他爹爹是坏人的事实啊。 她不服气地叫嚣一番,反而成了笑话。 此刻所有人都簇拥着小团子安慰她,觉得杜婉过分了。 宴会该正式开始了,其他人走在前头,杜婉失魂落魄地坠在最后。 俞相躲在春娘娘的神像后头,他不知道因为自己,小崽子在外竟会被这样排挤。 杜长鸣父女算是深深被他给记恨上了。 还有,有了教武功和礼仪的师父,骂人是不是也该专门学学? 俞相刚要出来,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又往回跑,随身铃铛叮铃铃顺风直响。 俞佟佟是自己偷偷溜回来的,她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对着春娘娘作揖。 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我真的会长不高吗?” 杜婉那句‘说谎会长不高’谁都没当回事,连她自己话出口都在心里暗悔,觉得毫无攻击力。 可俞佟佟当真了! 小崽子跪在春娘娘的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地说:“求求你,佟佟只许这一个愿望。能不能把我爹爹……变成好人?” 她紧紧闭着眼睛,先不看,小模样十分虔诚。 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珠子朝上,嘴角勾起,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在无形中发生了。 这样,就不怕长不高啦! 躲在后面听着的俞相:“……” ※※※※※※※※※※※※※※※※※※※※ 双脚触地了,智商就关闭了,以为自己可以长高的执念又占领高地了。hhhh` 这章其实早写完啦,就是我有点紧张,明天这本书要入v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不管怎样,我都会继续努力,不断进步的!!!!明天的更新应该会在编辑上班,上午九点之后哈 感谢在2020-11-23 01:01:24~2020-11-24 18:3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 5瓶;流泪猫猫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在后来正式的宴会上, 身上披满彩绸的俞佟佟成了最靓的崽。 原本对这些女儿家之间游戏没兴趣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还以为镇国公府举办的春宴,今日焦点必定会是雅定县主呢。 没想到俞相的女儿居然能得到大家认可。 而萧雅定看上去,比她自己受欢迎还要开心。 春宴的男女是按照东西分开坐的, 即便俞佟佟这么小也要单独一席, 幸好身边的姐姐们都很照顾她。 在她对面正对着的方向的旁边,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像是特意等小崽子的目光从桌上玲琅满目美食上艰难挪开的间隙, 朝她点头问好。 这个哥哥, 长得真好看! 不过俞佟佟脑中突然闪过在一品居看见过的背影,不好意思花痴, 她有些丧气地重新垂下眸子, 还是盯着桌上的水晶肘子看好了。 只有猪蹄不会嫌弃她是个声名狼藉的坏孩子! 不明所以的三皇子:“???” 为什么有种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猪蹄的感觉? 三皇子又朝着萧雅定点了点头,唇畔微勾起春风般的笑意。配上他眉眼如星,仿佛天空都更亮了些。 萧雅定只感觉自己耳畔‘轰’地一声, 脸唰一下红了。 她也不好意思多看,低头给俞佟佟夹菜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检查自己的仪容有没有乱。 在那样一个风华绝代, 毫无瑕疵的人面前,一般哪个女子不自忏形秽呢?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啊! 坐在三皇子身旁的是他好友,也是赵霓裳的哥哥。 此刻赵南的视线也正落在对面,好奇问道:“雅定县主身边那个小的是谁?从来都没见过!” 赵南性格爽直, 但还没开男女之情的那道窍。周围都是娉婷少女, 他的视线偏偏被中间一凹处给吸引了。 大概也是因为俞佟佟实在, 矮得很突出了。 尤其他看到自己妹妹,十分照顾地帮那个小豆丁夹菜挑鱼刺。赵霓裳总说自己的手是拿刀的, 看不上绣花针, 没想到还能干这么细的活儿? 将一块西湖醋鱼的刺挑干净, 夹给小豆丁。看她不顾形象地嗷呜一大口, 全吸溜进嘴里,脸颊都撑得鼓鼓,吃得很香。 赵霓裳再捏捏她软乎乎的小脸,心满意足。 赵南合理怀疑,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一步。 女孩子的脸是不是都香香软软的,很好捏?看得他不禁也觉得手痒。 三皇子答他的问:“那是俞家六小姐。” “姓俞?不会是俞相那个俞吧。” 看三皇子的面容肯定,赵南就暗暗压下了兴趣。 好吧,他的手突然就不痒了。 他妹妹可真是的,居然跟俞家扯上关系。要是自己回去告个状,她可就要受罚了。 春宴上都是轻松喜气的氛围,唯有杜婉始终乌云压顶。 她身上只剩下两根彩绸,其中一条是她自己的,另一条是别人想要回去她死活不愿意给的,但是无论如何输局已定。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提醒她:“某些人输了,一会儿是不是要去三皇子面前打滚啊?” 说这话的小姐,是想替俞佟佟出口气。 一来谢谢她小小年纪却仗义相救,二来也是实在看不上杜婉今日的所作所为。 她爹爹在朝中是一代清流,即使坐在对面的大臣之中,杜大人是最清减的那个。没想到杜婉却是小肚鸡肠,还仗势欺人。 由此可见,也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而俞佟佟却反而纯真可爱,她连架都不会吵,莫名的让人生出怜惜来,怕她被欺负,也怕她心善不好意思提醒杜婉,所以替她做了这个恶人。 杜婉连美味佳肴都吃不下,她咬紧了牙关偷偷看向对面。 三皇子似乎在跟身旁的赵南说话,那样的俊美男子,能被他看一眼该多难得? 若她真要去三皇子面前打滚儿,岂不是成了全京城女子笑话的对象?以后想被他青眼相待再也不能了。 杜婉不甘心,明明是在镇国公府又不是在相府,为什么所有人都帮着俞佟佟?为什么她的朋友都被抢走了? 用过膳后,她发现三皇子居然走到自己父亲身边,两人似乎在说什么。 杜婉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三皇子最是深明大义,如果自己提前跟他说明实情,他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杜婉有这个信心! 于是,她变便大着胆子走过去了。 杜长鸣可能在跟三皇子谈朝中的事,见杜婉来了就即刻停下,对于女儿突兀地插进来不满皱眉。 “婉儿,你怎么来了?” “你们快看!杜婉去三皇子面前了,她是不是要打滚了。” “我看不像,她有阴谋!” 大家都吃完了,菜已经撤下去,小崽子就抓着最后呈上来作点心的那道吉祥如意卷咬得咔滋咔滋。 今天心情好,她吃得很撑,像是要把前段时间的胃口也一块补上,还没意识到大家是在替自己担心。 “看杜婉的表情不像啊,我觉得她像在告状。” 而且杜婉还回过头,看了俞佟佟的方向一眼,那眼神格外义愤填膺。 “我们过去看看。” 萧雅定不能让小团子吃亏,也不顾她还没吃完,牵着她油乎乎的手就过去。 只听杜长鸣说:“那次的事别再提了。” “可是爹……” 杜长鸣虽看不惯俞相所作所为,常与他为敌,但并非是非不分。 见俞佟佟过来了,他道:“那日的蛇都被拔去了毒牙,于我不会有性命威胁。” “但大夫说那群老鼠携带鼠疫,若不是多亏有蛇将它们吓走,我恐怕已被咬了。……俞六小姐,你是为了帮我对吧?”他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小姑娘。 也有意提高了声音,让更多人能听到他替俞家六小姐解释。 这杜长鸣是有名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一向不屑与风纪不正之徒为伍,这是闹哪出啊? 几乎不是小丫头们间的事了,连朝臣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俞佟佟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睛亮得惊人。 有、有人帮她说话哎。 被爹爹坑习惯的小崽子,感觉轻飘飘的,快乐得快要飞起来。 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 可是被杜婉的爹爹一衬托,她自己爹爹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坏。 俞佟佟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高兴了。 会长不高吗? 真的会长不高吗?! 难道她真的注定长不高了! 好吧,冷静下来她又不太高兴了。 杜婉此刻的情绪沉到了谷底:“爹,为什么连你都帮她说话?明明不是这样……俞相不会是把你给收买了吧?” “混账!” 杜长鸣直接一巴掌就扇在杜婉脸上! 他这一生清廉高洁,最讨厌就是与贪赃枉法之人为伍。 可是如今被当众怀疑,还是被亲生女儿污蔑,让他如何忍得了? 杜长鸣没忍住脾气,一巴掌扇在杜婉柔弱的脸上却响声清脆,引得周围人都侧目。 原本就关注着这边的俞相,冷冷看着。 只担心杜长鸣会不会把她女儿给吓着。 杜婉没想到爹会当众打自己的脸,她已经到了快议亲的年纪,正是最有自尊心的时候。 眼泪终于止不住,她的目光恨恨从每个人脸上略过,像是把他们所有人都记恨上了,掉头就跑。 “婉儿,给我回来。” 杜长鸣越是呵斥,结果人越跑越快。 他看面前的两个小姑娘像是也吓着了。 杜长鸣是个大人,不好意思跟小孩子道歉,觉得丢人就想先跟镇国公告辞。 这时,一只油乎乎的小手悄悄拽住他的袖口。 杜长鸣行动一滞,僵硬地垂下头,对上一双澄澈如水的灵动眸子。 俞佟佟小脸严肃,十分认真地告诉他:“叔叔,不要打小孩,可以好好说的。” 杜长鸣被稚子奶声奶气的话一怔,不禁往女儿离开的方向看上一眼。 杜婉长到十二岁,他从未抱过一次,总觉得养育子女是闺中妇人的事儿。 他这些年的精力都放在朝堂上,一心想肃清奸党。 难道他认为自己正义刚直,到头来教出的孩子却比俞相五岁的孩子不如,他就这么不如俞相吗? 杜长鸣心头大受打击,他只粗粗点了个头,便快步离去。 俞佟佟有些担心:“杜婉姐姐……” “放心吧,她不会跑出镇国公府大门的,可能是找个地方偷偷躲着哭去了。杜婉今日情绪不稳定,就让她自己冷静一下也好。”萧雅定安慰她。 那俞佟佟就放心了,其实她没打算让杜婉真的在三皇子面前打滚儿。 但是,她还没道歉呢,这个不能算……先记账吧! 三皇子也宽慰俞佟佟道:“相信俞小姐今日一句话,会令杜大人父女茅塞顿开。” 他一开口,萧雅定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俞佟佟听不懂‘茅塞顿开’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三皇子哥哥是在夸自己。 干脆,心虚地假装没听到。 三皇子:“……” 这孩子怎么总躲着他?明明之前自己请她吃冰糖葫芦还好好的。 “县主姐姐,我们去放风筝吧?” 萧雅定:“额……”虽然有点重色轻友,但她想在三皇子面前多不好意思一会儿。 俞佟佟瞅瞅县主姐姐红着的耳朵,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十分识趣地松开抓着萧雅定的小手:“我去找霓裳姐姐玩。” 她看看县主姐姐,再看看三皇子哥哥,露出自己左眼跟右眼眉来眼去的表情,古灵精怪,然后捂着嘴偷笑往一边跑。 这样做也太明显啦! 气得萧雅定在原地跺脚,又后悔自己跺脚的模样不够好看。 总之从镇国公府回去的时候,小崽子收获满满。 那些官家小姐送她的礼物,多到需要好几个小厮帮忙送到马车上。 俞相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没有自己送的值钱。 不过看小崽子自己盘腿坐在那里拆礼物的模样,似乎比收到自己送的珍宝更开心多了,他难以理解。 但毕竟是大人,不好拿自己说事,便问道:“李新月也有送礼给你,为什么当时你不如现在开心?” “新月姐姐?”喜新厌旧的小崽子一脸懵,似乎完全想不起来新月郡主送过自己礼物这回事。 哦,是那个不合手的镯子,她记起来了。 雅定县主今日也送了她一副镯子,照着俞佟佟手的大小定制,不是易碎的翡翠,而是用足量赤金打造上头镶嵌着五颗眼色各异的宝石,精心打磨成小兔子的形状,戴上很显活泼可爱,小崽子爱不释手。 用心与否,其实连小孩子都能察觉出来吧。 莫名的,俞相觉得自己无形中也被打了下脸。 不过他嘴硬,且十分没有风度地发动嘲讽技能:“兔子嘴歪了,不好看!” 小崽子反驳:“好看!” “戴上这个手镯之后,你也变得不好看了!”俞相继续暴击。 小崽子一懵,爹爹不爱她了吗? 随后才是不甘心,又凶凶地反击:“你、你戴上这个手镯才不好看。” “哦,所以我不戴。” 俞佟佟:“……” 师父什么时候教她第二句骂人的话鸭? ※※※※※※※※※※※※※※※※※※※※ 相爷你没有心,你女儿要长不高了,你关心过吗?你家姨娘鄙视你,你管过吗?你只关心你自己! 俞相:接下来,看我打脸! 第 47 章 第二天—— 青楼 高彦庆在醒来的时候, 他感觉自己可能被人踹了上千脚,浑身上下的肉都像是要疼坏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个女子坐在床头哭。 高彦庆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咒骂道:“哭丧呢!你谁啊?” 他起身差点没站稳, 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突然脑子有一块的空缺:“老子怎么会在这儿?” 他已经不太记得请昨天发生的事,这个女子便告诉他, 自己名叫凤仪。她说昨天高彦庆喝醉后强行闯进自己的房间, 行不轨之事。结果与平昌侯府的小侯爷起了冲突,两人打了起来。 高彦庆往楼下望去, 正好看见另一个世家公子被抬着出去, 比自己伤得还重。 那人的小厮正在哭诉,一口咬定人是亲眼见高彦庆打伤的。 他们家的仆人在楼下叫嚣:“太没有天理了!高家的抢了我们小侯爷的女人,还把我们小侯爷打成这样, 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高彦庆认识那个小侯爷,他俩以前就打过架, 毕竟一山不容二候。两人的爹爵位差不多,谁也不服谁,不过高彦庆从前没占到过便宜。 没想到,他这回能把对方打得这样狠, 难道最近喝完酒一下就变得神勇了? 可是他怎么觉得, 自己昨日在昏倒之前, 隐隐约约见到了俞相?而且隐约感觉,他的目标也不是青楼来着, 怎么就莫名奇妙睡了平昌侯府小侯爷的女人? 是做梦吗? 凤仪给他把外套披上, 催促道:“小侯爷, 平昌侯府已经来人了, 您还是从后门快走吧。” 说得也是,高彦庆觉得先走为妙,想不起来的事就暂时不想了。 参加完春宴的小姐们这些天都过得提心吊胆,通过各种渠道去打探消息,生怕哪天高彦庆就带人找上门来了。 结果等了几天都没事,甚至听说高彦庆离开京城去了南方游玩。 他为个青楼女子打架说出去不好听,还是个名花有主的青楼女子。 加上人家伤得比他重,高彦庆也没理由去算账,倒是听说平昌侯府的小侯爷在高府门口堵着要报复。 只好先躲开一阵。 不过梁子结下了,平昌侯府的小侯爷也不是善茬,这两个成了见面就斗的乌眼鸡,甚至两家成了世仇,长达几十年的仇怨自此开启。 为此,高彦庆被他爹半年,京城的良家姑娘们至少这段时日内能免遭毒手了。 不过高彦庆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对自己在青楼的记忆毫无印象,但是所有人都说看见了他闹事,平昌侯府的小侯爷更是从此以后视他为死敌。 为这事,害他还花了好大一笔钱,为了堵住青楼里那些人的嘴。 本来杜婉也在等着消息,她的心情很复杂。既怕惹祸上身,又想要俞佟佟打脸,这样好有理由攻讦她。 可俞相用了想不到的处理方式,让这件事跟她们所有人都摘清了关系,且免于后患。 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真的承了她们父女的人情。 其他小姐妹得知真相,又送了一些好的礼物去相府。 不过,俞佟佟这些天却并不高兴。 小三藏的事情没有瞒住,被她爹爹发现啦。 一开始是被八姨娘发现的,因为孩子养在南院,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止不住啼哭,就算尽量放在偏远的地方也不保险。 八姨娘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幻听,后来顺着哭声找过去就发现了小三藏跟奶娘。 她一口咬定,这定是七姨娘在外头跟野男人生的孩子,不然无法解释七姨娘亲自找奶娘照料,又不让相爷知道。 这天晚上,相府陷入了小小的风波。 俞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仍然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人,不变喜怒。 “你说孩子是你生的?” “没错!” 七姨娘知道为这孩子的母亲翻案是没希望了,不过既然这是一条人命,小崽子又喜欢,她会尽力保下来。 “那孩子父亲是谁?”俞相问她。 七姨娘抬头看了俞相一眼,仿佛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理所当然道:“不就是相爷你吗?” “撒谎!她撒谎!”八姨娘忍不住跳出来道,“若是相爷的孩子,你何必苦苦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在八姨娘看来,兰沁这贱人绝对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跟野男人苟合生下的孩子,又为了保命推到相爷头上。 “相爷,您千万不要信她!” 七姨娘依然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吸取了八姨娘的教训,不想让我的孩子也跟她的一样生不下来。实在是无奈之举。本意不是瞒着相爷,是为了自保,我想为什么相爷您最清楚。” “贱人,你!”八姨娘被她的话扎心了,气急败坏冲上去恨不得撕了兰沁的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下了个蛋吗?讽刺我生不出来,你生的不过是野种!” “???”俞佟佟看着大人之间的恩怨,真的好难懂。 她的魂儿好像被抛到九霄云外,转了圈圈刚回来,所以晕晕的。 但七姨娘刚刚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担心,顺着自己的话说就行。 切记,不能说实话! 要跟姨娘一起骗爹爹吗?好为难…… 八姨娘仍然在叫嚣,若不是相爷在这儿她恐怕已经开始跟七姨娘扯互相扯头发了。 俞相揉了揉太阳穴:“楚氏,你先退下!” “相爷?” “闭嘴!” 女人歇斯底里的时候,真让他头疼。 但八姨娘不甘心,好不容易抓住七姨娘的把柄,她还想看看相爷到底如何处置兰沁呢。 一定要把她打成跟外人苟合,这样兰沁所犯的事就比自己大,就算不死,也该她去住南院了。 俞相把多事的八姨娘赶出去之后,就看向自己乖乖站在一边的小女儿:“小六,你怎么说?” “我……” 不想骗爹爹! 但是七姨娘说,如果小三藏的真实身份被发现,要么死,要么被爹爹送回牢里。 监牢比她住过的柴房还要可怕,小孩子会被小耗子吃掉的。 所以……所以…… “……我想要个弟弟。” 她怕七姨娘惹爹爹发怒,又不想骗爹爹。 小崽子一脸真诚,没说谎,她是真的想要个弟弟。 是不是爹爹跟姨娘生的不重要……反正小三藏很可爱啊! 俞相的脸被她俩气得有点绿:“……你们联合起来,把我当什么?” 俞相不禁怀疑,自己在府中是否过于收敛才华,导致他们一个二个都把他当毫无分辨能力的冤大头。 他从书房的书籍中拿出一张通缉令:“兰沁,解释一下,为何你给本相生的孩子跟这通缉令上一模一样?” 闻言,俞佟佟踮着脚凑上去看了一眼。 她只看得懂中间的画,是一个襁褓上的婴儿。 七姨娘瞥了一眼,面不改色:“这画上的婴儿是谁,这样丑!跟我们的孩子怎么会像?相爷的眼睛没毛病吧?” 仔细看看,小三藏在相府待了十天左右,已经不是原本丑丑的模样了。 他连脸都长开了些,被重金请的奶娘喂的白白胖胖,此刻没有人抱他,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俞佟佟,十分活泼冲她咿呀咿呀地叫。 刚出生的孩子,确实一天一个样。 只要七姨娘咬死不承认,没人可以把他跟天牢那个失踪的孩子联系起来。 俞相竟一时无言,他也算是坑人无数,结果第一次被自己女人和女儿给坑了。 他看着兰沁,和配合点着小脑袋的俞佟佟,气不打一处来! 干脆把话说开了:“真当你们去安国寺发生了什么,还偷偷带个孩子回府的事,本相不知道?那两百文和呈上来的血书,不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原来他都知道啊,这男人心机深沉到居然装聋作哑这样久,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七姨娘心里又把俞相狠狠鄙视一通,面上依旧不改色。 一副随便你说,反正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 但小孩子藏不住情绪,俞佟佟嘴巴张得大大的,清澈的眼里满是惊讶。 爹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平日里若是胡闹些也就算了,兰沁,你可知道窝藏重犯是死罪?还带着本相的女儿一起!” 俞佟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七姨娘旁边。 眼泪汪汪望着俞相:“爹爹不要凶七姨娘,呜呜呜……” 受孩子哭声感染,原本咿咿呀呀很高兴的小三藏跟着嘴巴一瘪,哇哇大哭。 他啥也不知道,挥舞着小萝卜节似的手臂,朝离得最近的俞相,索要抱。 不抱就蹬腿哭得更大声了! “哇哇哇哇!” 俞相:“吵死了!” 小三藏被他吼的一愣,眼珠子滴溜转,结果还不知道怕。哭得便吐泡泡,边朝俞相索要抱抱。 “哇哇……” “闭嘴!” 俞佟佟倒是止住了哭,她试图想伸出小手去安抚,但是被爹爹一眼瞪得缩回了手。 俞相看着兰沁的表情很微妙,不是你儿子吗?怎么不会抱着哄哄? “相爷,您也觉得吵?本来不去刨根问底时刻是风平浪静的。这孩子是我生的,你再问多少遍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再说一个婴孩如何成为朝廷重犯?我不知道。可能只有你们人懂,毕竟连小六都能打断冯太师的腿,能放蛇咬杜大人,是吧?” 她这是讽刺昏官,把俞相一起给讽刺了。 还企图让他心生愧疚。 小崽子想起自己被污蔑的伤心事,又瘪起了嘴,眼里蓄着泪花。 可怜巴巴,想怪又不敢怪地看着爹爹。 好个兰沁! 俞相在心里冷笑。 八姨娘不肯离去,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但她听不太真切,也不太懂。 等不及地推开门缝问:“相爷,您为什么还不把兰沁浸猪笼?” 俞相:“……”以你的智力,很难跟你解释! ※※※※※※※※※※※※※※※※※※※※ 天凉了,七姨娘和小崽子嘀嘀咕咕:我们给爹爹织顶帽子吧~~~ 第 48 章 小三藏还是被爹爹给送走了。 为此, 一向乖巧的俞佟佟决定跟七姨娘一起生爹爹的气。 怂如小崽子也不敢说什么狠话,她只是在每次看到爹爹的时候作无声抗议。 可俞相也是有自尊心的人,而且早看准她打什么主意。 为此,俞佟佟特意迈着小短腿, 背着手在爹爹身边跟只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好几次, 等爹爹叫她,然后她再假装听不见。 结果见爹爹都不上当, 反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她龇牙咧嘴, 只能双手紧紧攥成小拳头,愤愤地朝着爹爹哼了一声, 然后掉头就跑。 只要我跑得够快, 就能自我安慰:其实他很想挽回我们父女的感情,但是……我不听我不听! 可是自欺欺人只能一时,其实偷偷想起来还是会有点难过。 小崽子一个人睡在床上偷偷抹金豆子, 自己问自己爹爹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她? 就在俞佟佟以为自己的抗议毫无作用时,这一天俞相来了雨竹阁。 这天天气极冷, 俞佟佟正蹲在地上,跟七姨娘一起围着个火炉子。她把小手放在红彤彤的火炉子前面烤,烤热到都有点疼了,才舍得缩回去。 说起来都已经开春了, 火炉子等物本来已经被收起来。 但是今年的天气特奇怪, 就最近几天突然转凉, 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老人们都说天降异常,可能会有不详的事发生。 俞相顶着风雪踏进屋来, 屋子里的光线都随之一暗。七姨娘连眼睛都没朝那方向瞥去一眼, 小崽子却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小六。” 爹爹叫她了? 太好了, 她终于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在生气! 假装听不到了……听不到…… 屏住呼吸做好准备, 可是…… 爹爹的下一句话就立即让她举旗投降:“想去看那个丑孩子就跟来!” 闻言,俞佟佟忍不住问:“爹爹,我可以看小三藏吗?” 连七姨娘的眼角,都忍不住随之动了一下。 俞相带头走出去,他也很傲娇,你不答我我也不答你。 最后还得小崽子屁颠屁颠追出去。 “爹爹等我鸭!嗷嗷~” 哼哼,跟你爹斗! 坐在马车之上,俞佟佟偷偷掀开了车帘往外面望。突来的降温让风雪回归刺骨,才两天时间路上的积雪已经可以覆过脚面,车轮压过去嘎吱嘎吱—— 这两天气候太过异常,一般没人出门。 除了,要去衙门看热闹的人外。 这两天京城都在传一个案子,说某犯妇是狐妖变的,不但毒杀了夫家十八口,还跟外人苟合产下了妖胎,今天便是那个案子终审。 当然,狐妖是不存在的。 只是每当听到有女子犯淫/邪之罪时,人们便习惯将她们打作狐蛇之妖。毒害夫家全家,如此歹毒,不是妖物又能是什么? 当相府的马车行到京兆府时,案子已经开审了。 今日虽然天冷,但是百姓却不乏热情,挤在衙门门口看热闹的群众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更多。 他们无非是听了狐妖那个传闻,赶来一探究竟。 从小崽子的视角看过去,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原地变成大白鹅。 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连俞佟佟都认出来了。 咦,是上次被爹爹打过的哥哥们…… 就是跟俞则宁混在一起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听说如此香艳的故事,就忍不住猎艳的心,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狐妖毒妇。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俞相。 俞佟佟连忙拉着爹爹,快走,往里走,注意低头隐蔽。 对方有三个人,可是今天爹爹只带了自己出来,万一被他们报复,想打回来怎么办? 其实那几人才应该害怕吧,他们平常在家连自己爹都不放眼里,唯独见着俞相就控制不住腿肚子发抖。 毕竟俞相心狠手辣起来,连亲儿子都照样往死里打,俞则宁至今都不能痊愈下床。 “俞相到!” 叶大人端坐在主审的位置,旁边陪审的位置,是一个俞佟佟没有见过的年轻叔叔。 更令俞佟佟意外的是,她在这里居然能见到三皇子哥哥。 三皇子坐在私设的观审台上。 每年春季,皇帝会让几个皇子去各州府衙门观审,一来是希望他们代替自己体恤民间冤情,二来也是考验他们能力。 所以只要是皇子,大多会希望自己能接触到冤假错案,若是能替人申冤昭雪,那也是他们赢得民心的好机会。 不过三皇子这回遇到的案子,有些棘手。 俞相不在公堂之上作过多的寒暄,直接看向堂下跪着的人。 如果是带着猎艳心思来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这并不是个不沾凡土,脱俗出尘的狐妖,也不是个妖娆不可方物的尤物美妇。她全身沾污粗糙到几乎辨不出本来颜色,头发如沾了脏油的枯草,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不过考虑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审案,还有皇子在场的缘故,所以给她身上披了快破麻布。 女子的头死死垂着,辨不清面目,姿态麻木仿佛不是活物。 如果不注意,你会以为她是一块悲惨的石碑。 可是当怀中的孩子突然嘤咛动了一下,女子连忙将他搂紧,喉咙轻动,废墟中居然飘出轻柔的哼唱声。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小三藏就瘦了一圈,又变得像个小耗子了。 不过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这里在升堂,许多人围观着,他居然在睡觉,看起来躺在娘亲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 俞佟佟伸长了脑袋去看小三藏,又被爹爹把脑袋给按回来了。 她在路上答应了俞相,不可以在公堂上乱跑乱说话,爹爹才答应带着她。 京兆尹叶大人问:“丞相大人,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他一开口,旁边的施大人就冷哼,明摆着看不惯那副谄媚嘴脸。 “我是来做人证的!”俞相如此说。 闻言,在场众人包括叶大人在内,均露出惊讶的神情。 那个犯妇所生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逃出去,被俞相家的六小姐当做孤儿捡回家了。 此事叶大人知道,但叶大人以为他跟俞相的交情,以及自己上赶着献殷情,压根不需俞相多跑一趟,替他瞒过去就是。 反正孩子已经找回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儿能劳他老人家特意来走这一趟? 不过俞相怎么想的,叶大人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他只是诚惶诚恐,吩咐师爷:“让人给俞丞相搬张凳子来坐。” 此话一出,施大人不乐意了:“叶大人,案子正在审呢。既然是证人,根据大梁律法没有特意为证人备座的先例。” “施大人,大梁礼法分尊卑,丞相大人官位高于你我,哪有我们坐着他站着的道理。” “叶大人你这就是强词夺理!本官只知朝堂之上主审官最大!案情最大!” 这位施大人今天二十又五,官位虽不高,但却是以一腔孤勇闻名。他看不惯朝中的趋炎附势之徒,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不止一次顶撞过职位比自己高的大人。 年轻气盛,只为求个公道! 据说今日殷氏的案子就是他怀疑其中有内情,千辛万苦换来的终审机会。 打个比方,施世恩的偶像就是包大人,他以锄强扶弱,为民请命为己任。他跟叶大人走的不是一个路数,看不上对方所为。 “施大人!请弄清楚你在跟谁说话,你也知道公堂之上主审最大!而本官,才是这个案子的主审!” 没想到还没开始审案,主审跟陪审居然吵起来了。 如此精彩的一个开口,堂外围观百姓谁不说一句值? 也有人在心里咒骂俞相,可不都是为他这个奸臣非要搞特殊引起的吗? 争吵之中,俞佟佟突然溜出了爹爹身边,她小小的个子不会引人注目,甚至窜到施大人面前还差点将他吓着。 不知道小崽子跟施大人说了什么,后者居然不再阻止给俞相设座。 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三皇子的目光不禁落在俞佟佟身上,好奇她说了什么。 只可惜小崽子依旧躲着他。 这一插曲后,审案总算继续! 然而说到案子,叶大人跟施大人眼看着又吵起来。 叶大人说:“殷氏犯案人证物证俱在,她投毒杀死夫家十八口,按大梁律法处以极刑,此判无误。” 但是施大人却坚持称:“此案有诸多疑点,殷氏一个柔弱女子,她夫家还算殷实,有何理由要毒杀亲夫?” “很简单,犯妇生性/淫/贱,她不甘于嫁的丈夫相貌丑陋,寂寞难耐,所以时常与人通奸。甚至跟家中小叔,还有镇上乡里十几口人都有染,怕丈夫发现就杀害了丈夫。随后被婆婆怀疑,便杀害婆家剩余十七口。” 叶大人跟施大人进入了激烈的讨论。 那堂下跪着的女子看似一动不动,好像他们争论的内容不是切乎自身。 可走近细听,便能听到她不住地在否认:“不是……不是……” 为什么不大声说呢? 旁人或许不懂,但是衙门里久经的人明白。经历过无数次堂审,或是威震或是恐吓将犯人反复逼至绝境,便会像这样麻木如草,连否认都不敢,她怕会挨打。 俞佟佟看着她这样可怜,忍不住凑近去嗅了嗅。 女子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俞佟佟却没有闻到特别难忍的恶臭。 她不知道跟谁说,只能肯定地告给爹爹:“她没有害死人……” 真的! 可审案不是小崽子一句话就能定夺的,连三皇子都不行。 李稷看着那犯妇殷氏和怀中的孩子,似乎若有所思。 “根据此人的证词,她的丈夫是因病去世。而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丈夫的遗腹子,但是由于后来被歹人掳走,等她回去时家中亲人早已全部亡故。” “那根本是她的推脱之词,所谓掳走她的人根本查无此人。我想或许那就是她的奸夫,她逃走到奸夫处寻求庇护,后来更是丧心病狂回去毒杀夫家所有人。那孽种是她与奸夫的儿子,应当一同处死。” “叶大人,稚子无辜!” 三皇子跟施大人都主张,那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叶大人却认为那是野种,本就不该降生,应当一同处死。 “叶大人,殷氏第一个报案,如果她是凶手却如此自投罗网吗?” “也许是她想反其道而行之,洗脱自己的罪孽呢?” “可从她身上并未搜到毒药,没有证明事发时她回了吴家,她出现在吴家时距离吴家人死亡已经过去两日了。” “那就是她跟奸夫共谋。” “叶大人!你不能先假定她有罪,从而各种证明她有罪!” “施大人,殷氏平日作风轻浮我有证人,她与数十人有染,难道全镇上的人都撒谎吗?这有可能吗?” 叶大人虽然常常被人骂狗官,但是目前在公堂之上是他占上风。 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渐渐说,犯妇确实淫/荡该死!罪大恶极! “施大人,我不知你为何一口咬定是冤案,如今我有证据你没有,你再多说便是强词夺理,阻挠本官办案。” 随后叶大人又问三皇子:“三皇子,你认为如何?” 李稷看了一眼那妇人,她浑身血污,头发披散搅乱,几乎挡住了全脸。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抖如筛糠。从发间缝隙仔细去寻或许能寻着她的眸子,并不如她外表那样浑浊,却如明珠蒙尘毫无生气。 她在看着施大人,只看着他。 这个唯一能替自己伸冤的人,看着他落人下风…… 渐渐,眸子里头唯一的光芒灭了。 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无人替她作证。 即使陪审大人有替她沉冤昭雪的心,也无法的…… 此案历时八个月,足以抹掉一个人所有求胜求生的心智。 “我也认为,此案还有蹊跷之处。”李稷道。 “三皇子,您别被这妇人做出的模样给骗了。下官审案无数,经手有大半数案件都是妇人所犯下的。她们惯会做出可怜模样博取同情,其实心如蛇蝎。 叶大人按自己的经验与审案习惯,实在认为此案证据确凿,无需再审。 就在他准备要判的时候,俞佟佟好想说话啊! 她忍不住啦! “没……她没有害人!”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怯生生。 跟这公堂之上的威严罪孽冷漠无力通通格格不入。 鼓起勇气说完话,她又躲到爹爹高大的身形背后去啦,只探头探脑支出两个小啾啾。 叶大人看在俞相面上,柔声道:“六小姐,此案复杂,你如何知道?这不是在玩过家家游戏,你暂时不能说话哦。” 她就是知道!她闻得出来!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如果说出口别人只会更当她胡言乱语。 怎么办怎么办?小三藏要没有妈妈了! 小崽子不想要他变成孤儿! 她急得直跺脚,求助地望向爹爹。 她觉得爹爹说说话,一定能救的!因为爹爹很厉害! 她听不懂,叶叔叔在说些什么,但莫名就是觉得有点讨厌他了。 来之前在马车上很开心的,但是没想到,要面对的场景这样残忍。 眼圈说红就红,拿爹爹的袖口揉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原本熟睡的小三藏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他没睁眼,是在做噩梦哭。 那女子拍拍孩子,轻轻哼着童谣哄着,仿佛只有此刻才是鲜活的。 她明明没哭,但是此画面却看的李稷与施大人心头一酸。 可断案不能只看恻隐之心,施大人之所以能断定此案有冤,是因为他曾私下询问过这妇人,那时她还能清晰陈述冤屈。 如今却已经痴痴不能言了! 可惜,他没能找到证据! 在公堂之上被叶大人问得哑口无言,可恶! 他恨自己的无力!一腔热血自以为有心报国,可两大奸臣就在眼前,还未正式在朝堂上与他们博弈,在自己擅长的公堂之辩上却连妇孺都保不住。 两大奸臣? 是的,一直没插言的俞相也被施大人记了一笔。 他知道他俩勾结的关系,认定俞相是来给叶大人撑腰的。 可惜了他与三皇子有心平反,正义难抒,遇到这两个小人阻…… “怎么不可能?” 哎,突然谁在说话? 施大人心头正愤愤不平,顺着声音看过去。 见俞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徐不疾地反问:“怎么就不可能,是全镇上的人都撒谎呢?我认为有可能!” 施大人跟三皇子:“???”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叶大人:“?!!”相爷,您反驳的……好像是我的观点啊! ※※※※※※※※※※※※※※※※※※※※ 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大家哦,撒花~~~~接下来俞相日常开始做人啦~~相府越来越和谐美好了~~小崽子越来越讨人喜欢啦~~~漂亮的男孩子越来越多啦~~~ 第 49 章 俞相会突然开口, 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叶大人不是有意忽略他,只是此案的重点都在犯妇身上。俞相说自己来做人证,但叶大人他哪里有那个胆子真的去质问? 他只把相爷当尊佛,供在那里的! 可是没想到, 这尊佛一开口就是怼自己。 “丞相大人, 方才我与施大人关于案件的讨论可能有些混乱。我的意思是,据此女子所在的虎口镇上镇民口供, 她曾与数十人有染。这是作不了假的!” 叶大人小心翼翼地解释, 生怕俞相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怎么就作不了假了?”俞相反问。 叶大人:“这……” 是他误会了,俞相好像真的在针对他! 为何?为何! 叶大人想不出俞相的用意, 只好照常回答:“这些人证各有身份, 之间并无共通处,甚至大多互相还不认识,有什么理由让他们串通去诬陷一个女子呢?” 并无共通之处? 俞相目光投向对面列成一排, 足有七人之多的所谓人证,从每个人神色各异的脸上一一扫过去。 可能是他太过威严, 凡被这双凤目扫到的人都不禁生畏,纷纷后退半步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就没有共同点?他们不都是男人!” 男……男人怎么了? 叶大人不解,心说公堂之上不也大部分都是男人吗? “是谁说殷氏与你们通奸的,站出来?” 俞相虽站在堂下, 但他的声音却似乎比叶大人与施大人更有威严。 七人闻言面面相觑, 哆哆嗦嗦不敢往前踏, 却有一人默默退后。 “那就是你们六个?”俞相笑了,“看看你们自己, 高矮胖瘦麻子窝瓜都有, 平常是不是不照镜子?什么样的女子眼瞎了, 会跟你们有染?” 俞相此人, 骂人不带脏字,若损起来是真损。 不知多少言官御史,曾被他在金銮大殿上逼至羞愤欲死。 今日在衙门大堂的老百姓,不过能窥得他风采的百之一二罢了。 但,这不是属于人身攻击吗? 李稷和施大人都面色尴尬,暂时没看出俞相究竟想做什么? 至于叶大人,他正沉浸在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俞相的惶恐里。 是哪回的马屁没拍好吗? 俞佟佟乖乖待在爹爹身边,就见她爹爹指着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问他:“你说你与殷氏有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五月。” “具体哪一天?” “我、我记不清楚了。” “在何时何地?” “在、在我家!” 俞相勾唇,逼问道:“看你胡子一把,年纪不小了吧?可有妻室儿女?若已成家立业,你跟殷氏如何能在你家里通奸?别试图撒谎,否则一查你的户籍便分明了!” “额……我记错了,是在城隍庙,没、没在我家里。她每次都趁我妻室在家时找我去城隍庙,晚上的城隍庙……的小树林没人……我们在那儿苟合。她,她特别风/骚……不止有我一个,还,还跟好多男人……不信你问……他们啊……” “我偏不问别人,我只问你!”俞相有时也挺任性的。 “你可记得殷氏身上有什么特征?” “特、特征?”那人抓了抓头发,面色发慌,手心冒汗,“记不清楚了!” 问到这里,就不必再问了。 此人说话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他的证词有假。 施大人捕捉到这点破绽,喝道:“大胆,竟敢在本官面前撒谎!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吓得连忙下跪:“大人,我、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话!殷氏她,她就是个荡/妇!不,不信你问他们啊!” 他指着后面哪几个人证,其他人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施大人:“本官现在不问他们,就问你!” “?” 俞相微微挑眉。 某些人嘴上不屑为伍,结果还不是公然抄他答案? 施大人丝毫不为自己此举感到羞耻,他此刻热血沸腾!好不容易抓住了人证的破绽,这或许是为殷氏翻案的唯一机会。他要紧紧扒住这条缝隙,将隐瞒在其中的真相用力撕扯出来。 叶大人看着施大人:“???”你那么兴奋干嘛? 本官都还没开口呢,此案我才是主审! 于是,这两位从办事风格跟信仰追求都不同的大人,眼看着又要在公堂之上争论起来。 一场案子审下来,若快的话可以控制在半个时辰以内。但若要细细审问,不止三五个时辰,就是三五天都不够。 这也是叶大人一开始想草草结案的原因。 但是施大人现在跟他杠上了,好不容易找到点突破口,绝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加上三皇子对这个案子明显有兴趣,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要想结案。 所以,俞相以往收钱都不愿意参合这些麻烦事。 他低头想看看小女儿是不是困了,明明案情如此无聊,却发现小崽子正十分有精神且很认真地听着叶大人跟施大人吵架。 即使,她根本听不懂。 “小六,你说谁是凶手?”俞相有意考一考女儿。 也不是真的对她抱有期望,他随口问问,想看小崽子怎么答。 公堂之上的氛围严肃,俞佟佟一直乖乖跟着爹爹。 闻言,她便放开了爹爹的袖子,朝对面的几个事关本案的人证走过去。 此时,施大人正跟叶大人争得面红耳赤,无暇顾他。 不过李稷的目光却追随着俞佟佟,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姑娘穿着嫩黄色小袄子,及小腿的披风将她小小的身子罩成一个圆乎乎的小团子,跑时被风一带便鼓起,兜帽上坠饰着一圈柔软的白兔毛随之发颤。 公堂之上有真相的残忍,也有看客的冷漠,似乎她是唯一鲜活的颜色。 像刚破壳的小动物般,带着小心翼翼靠近那群人,水亮的眸子眨了眨,皱起了小鼻子。 她似乎是在闻什么? 这些市井之人都是贩夫走卒,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何况她的鼻子本来就灵敏。 她可是个千金小姐! 在三皇子陷入思绪的时候,俞佟佟已经挨个闻过去。当她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时,小崽子突然闻到好大一股恶臭。 她捂紧了自己的小鼻子,指着面前这个人大声喊:“爹爹!是他!” 指出凶手就是要超大声:“就是他!” 小孩的声音高亢,一时间竟盖过了堂上两位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包括在外头围观的百姓。 小崽子觉得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但是在心里打气告诉自己要勇敢,于是又指了一次,小奶音特别认真地告诉大家:“他系坏人!” 被俞佟佟指着的那个男人,也是作为指认殷氏的人证之一。 他就是刚刚唯一一个后退,不承认与殷氏有染的人。 此人名叫马绅,四十来岁,是虎口镇的富商,也是跟吴家有几十年交情的人家,据说他跟吴家老爷的关系不错。 马绅在虎口镇的名声很好,是个会给百姓施粥的大善人。 这些在证人的自我供词里面都有记,这让叶大人不禁扶额。 他觉得俞相父女就是给自己捣乱来的,本来一个好好的案子,他快速就能解决,回家搂着美妾好好享乐。 可是俞相一句话,让他跟施大人吵了快一个时辰。 俞相的女儿又来捣乱,造的什么孽? 但施大人却不一样,他对俞相无好感,但是对这小姑娘印象不错。 从之前这小姑娘跟他说了一句话,他就不再争论给俞相词赐坐的事,也能看出来。 “俞六小姐,你说此人是凶手,可有什么证据吗?” 俞佟佟挠了挠,面色疑惑,她不懂什么是证据。 “就是,你为什么认为他是凶手呢?”施大人耐心地问。 “因为,他身上很臭!” 此话一出,即刻爆发哄堂大笑。 以为能说出什么来呢,现在大家只当她是童言无忌罢了,没人当回事。 传说俞相的小女儿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有点! “就是很臭嘛……”俞佟佟揉着自己的小鼻子。 早知道,说出来会是这样! 她小手把脸捂起来从指缝中露出一只眼,冲着那些人喊:“有什么好笑的?” 奶凶没用,俞相沉了脸,一个眼神过去,这下没人敢笑了。 小崽子说的就算不是凶手,他也能把那人打成凶手,谁敢有异议? 三皇子也凝着神色,他看的却是被俞佟佟指出来那人。 或许旁人没注意,但李稷一直盯着他,发现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惊慌。 并且看面前的小姑娘,眼底有隐隐的恶意。 太近了,小姑娘不知道危险,离得太近! 李稷便从观审的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 “马绅,你说你与吴家是世交,那么跟殷氏关系如何呢?” “我跟她公公认识,跟她不熟!”那人答。 三皇子侧头看向他:“嗓子怎么了?” “伤寒,有一点哑。” “马珅,我查过你与吴家有生意上往来,并且去年有过纠纷是吗?” “我……” “另外,我曾看过仵作的验尸报告,吴家人中毒而死,却不是死于□□之类的首选毒药。而是死于,一种罕见的断肠草中毒。而你曾学过医,你是否认得那种草?” “回三皇子,小人并不认识断肠草,我跟吴家是多年交情,也从未有过不和。” 似乎早猜到他不会那么容易认,三皇子又接着说道:“在此案开审之前,我就看过数遍卷宗,发现一直有个疑点。殷氏说在她丈夫死后,她曾被掳走过。但是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没有,这是一片空白。在殷氏还清醒的时候,施大人曾给她录过一份供词,供词上说她抓伤咬伤了掳走他的人。马绅,你敢撩起手臂让大家看看吗?” 闻言,对方突然惊恐地后退一步。 已经有衙差上前,将马绅按住,强行撩开他的手臂。 一看果然有许多甲印与牙印,他还想挣扎,但是被一向温和的三皇子突然踩住了手,吓得喊叫出声。 那声音听到殷氏耳朵里,原本对什么都痴痴呆呆的女子突然就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往远处爬开。 她回过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马绅,声音几经波折总算发了出来:“是……是他……我记得……这个声音……” “殷氏在口供中说,掳走她的那人总是把她关在黑屋子里。她看不清那人面貌,但是记得声音,所以你在堂上作证一直捏着嗓子说话,是怕他认出你吧。” 没想到案情还有这样的反转,也没想到三皇子年纪不大,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从前只知他相貌出众,到哪儿都能惹得小姑娘们争风吃醋。 可如今听他之言,可见三皇子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在此案上,想要作出政绩来的。 施大人不禁赞赏地看着他:“三皇子何时发现此人有问题的?” “就在刚刚,多亏了俞六小姐!” 其实李稷是早就怀疑这个马绅了,他这样说一来是为俞佟佟解围。二来,他并未第一时间揪出此人,是还有地方想不通。 原本还被嘲笑的小崽子就这么分到了一半功劳,小身板不禁挺得直挺挺的,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原来也很厉害鸭! 马绅索性说道:“我没有掳走她,她是被吴家人卖给我的。再说殷氏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她的话根本不可信!” 可能是因为在公堂之上被指认出来太害怕,马绅只想把源头推回那个女人身上:“不信你问问这些人,或者去我们镇上打听打听,多少个男人玩过她!她脏到都被她婆家赶出来!你们不能信她!” 听到这些粗鄙不堪的话,李稷拧紧了好看的眉。 他的眼角余光瞥过俞佟佟,难得语气重了一回,呵斥住马绅:“住口!” 这就是李稷想不通的地方。 他能证明案发当时,殷氏已被马绅掳走关了起来,跟吴家人中毒而死没有关系。 可是,却无法替殷氏洗脱淫/乱的罪名。 按照律法,淫/乱也是死/罪。 三皇子毕竟还是个少年,要他当众提及男女之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案情既已到此处,俞相幽幽开口了:“很简单,那些自称跟殷氏有过奸情的,让他们分别说出殷氏身体隐秘处的特征。然后找人亲自验明,如果说的不对就表示人证在信口雌黄,直接以扰乱案情……欺骗皇室的罪名抓去菜市场砍头。” 后面那句话是俞相看着三皇子说的,很明显是嫌扰乱案情的罪不够,直接以欺骗皇室定成死罪。手段如此狠厉,也只有他了! 不过得承认此法有效,俞相的话一出就有几人开始慌张了。 施大人一看可行,赶在叶大人之前开口吩咐道:“去找个女子来,替殷氏验身!另外将这几人分开重录一份证词,务必要他们讲述清楚所谓与殷氏的奸情是在何时何地发生,以及至少说出三个殷氏的身体特征。” 等师爷将证词以及结果呈上来,施大人看过后震怒:“果然这些人所言皆虚,他们根本所说的特征五花八门,却无一点能跟殷氏对上。大胆刁民,竟敢欺瞒本官,欺骗皇室!你可知是死罪?” 施大人也学俞相的话恐吓他们,将那些人吓得纷纷跪下磕头,直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跟殷氏其实没什么关系……没,没有奸情……” “那可是有人花钱,让你在公堂之上胡言?” “这……也不是!” “大胆!还不招认?是不是马绅自己觊觎殷氏,又怕事情败露,让你们污蔑殷氏的清白?” 这把马绅也吓得直磕头,大呼冤枉:“大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他们自己说是殷氏的奸夫,跟我可没关系。但虎口镇上还有许多人,能作证殷氏不守妇道。” “不,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或许是察觉到公堂之上的风向开始偏向自己了,让犯妇也敢于表达。 但她也说不出什么,就一个劲儿地给施大人磕头,每一下都掷地有声,能听到额头种种砸在地上的钝音。 她怀中的孩子哇哇大哭,马绅又还不认罪,公堂之上顿时闹得跟菜市场一样吵。 施大人看那殷氏都在地上磕出血来了,想让她不必如此。但对方依旧不停,执着地认为这样就能讨个公道。 三皇子虚心向俞相讨教:“丞相大人一定知道这其中缘故吧?” 俞相站在那儿,脸上摆的表情就是‘本相知道,快来向本相讨教,你们这些笨蛋’。 虽然施大人心里觉得此人很欠揍,但案情当前应以大局为重,君子也当能屈能伸,于是他也虚心请教:“丞相大人,不知有何高见?” 小崽子也跟大家一起,眼珠子亮晶晶,巴巴望着爹爹。 俞相先起势弹弹衣袖,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问,那本相就大发慈悲替你们解惑。 ※※※※※※※※※※※※※※※※※※※※ 昨天入 v看大家都在好开心呀,我要开始日九日万啦,一会儿还有一更掉落哦 第 50 章 “施大人可有查明, 这些作假证的人是何身份地位?” “额,分别是屠夫,小贩,打更的, 无赖……”施大人答。 “这还不简单, 一群贩夫走卒整日无事生非,痴心妄想。殷氏是虎口镇有名的美人, 她嫁给吴家病歪歪的儿子后惹得不少人眼馋, 后来她又成了俏寡妇,癞□□张嘴等了许久吃不着肉, 便恼羞成怒编排自己与她的旖旎风月事解馋。久而久之, 便传出了殷氏不守妇道的风言风语。” 施大人不太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殷氏是清白的,所谓红杏出墙不过是这些人编排的假话。” “施大人, 你可见过绝色美人?可肖想过一亲芳泽?” “啊?这……” “或者你问问在场的男人,若是白日里见了尤物美妇, 又有几个夜里不魂牵梦绕,梦中求云雨呢?十个里面若能让你找出两个,必定一个和尚一个太监。” 施大人觉得俞相这是在侮辱自己,可他观察到公堂上的衙差, 包括师爷都面露心虚之色, 似乎被俞相说中了心事。 施大人是正人君子, 他承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熟读圣贤书, 绝不轻侮他人, 三皇子也是。 这便是他们的局限之处。 三皇子出生高贵, 俊美不似凡人, 一向只有别人肖想他的。 大概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三皇子如玉的脸颊不禁浮现出红晕。 他们一个是皇室,一个是贵族,自然无法体察穷山恶水处的民情。 可俞相不同,他当初从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走出来的,一步一步靠自己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识过?在刁民之中,有人嘴上无德,脑中有屎,有人打骂老婆卖儿卖女,有人剥削爹娘,逼良为娼……都称之为烂泥。 不是吹牛,他一眼就能看穿这块泥由哪种土和成,水的分量有多少。 因此洋洋自得,俞相对未经人事的三皇子道:“三皇子殿下目前无法理解,这很正常。” 三皇子:“……” 事实归事实,但讲道理。少年遇到这种用过来人的目光看着自己,讽刺自己是个毛头小子的人,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谁还不是个男人呢?! 但是三皇子温润如玉,他不能气!他只是不争气地耳根更烫了! 后来施大人再行审问,事情果然如俞相所料。 殷氏嫁作吴家妇后尽心侍奉公婆,为了照顾病重的丈夫时常奔波于药铺与集市之间,因容貌姣好时常引得市井之徒簇拥殷情。久而久之便有流言传出,说她不洁。一开始的流言只敢传她与小叔子有染,后来她的丈夫病逝,流言便愈演愈烈。 传到婆家耳朵里,殷氏的婆婆不喜,便要赶她出门,殊不知这都是小叔子的阴谋。 马绅有次来吴家做客,一眼便看上了吴家寡儿媳。他与吴家游手好闲的小儿子约好,用流言蜚语中伤殷氏让她失去婆家的庇护,小叔子再偷偷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将自己的寡嫂卖给马绅。 结果两人最后因钱‘货’交易没谈拢,小叔子威胁要将此事告诉所有吴家人,撺掇吴家上门要人。 马绅在镇上的名声不错,他怕事情败露便一株断肠草毒死了吴家人。 后来殷氏讨回婆家看见惨状,便去报案,结果让马绅勾结当地县令将原告打成了被告,侮辱她不洁放/荡,反咬她谋杀亲夫。 一开始殷氏据理力争,她见识过官商勾结的黑暗之后还曾出逃,打算到更大的衙门上告,可见也是个心性坚定的女子。 不过最后被抓了回去,层层上告层层受阻,竟把活活把人给逼痴了。 还有一点,她的丈夫相貌并不丑陋。 吴家长子虽然体弱多病,但其实相貌堂堂,身长八尺,原本也是虎口镇本地有名的美男子。 可见流言猛于虎,将白打成黑只需要三两无赖孜孜不倦地加厚脸皮便能成事了。 殷氏的不幸,说来令人唏嘘。 三皇子想到殷氏一路诉冤直至京师都不能平反,主谋却堂而皇之地混在人证之中指证原告,难道大梁官场的黑暗已至于此了吗? 施大人心头的震颤同样也是久久不能平复,官场已黑暗至此,那民间类似的冤情定是数不胜数。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不禁看向俞相。 此刻他看俞相已经跟看叶大人明显不同了,望着俞相的眸子里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热切又充满希望。 幸好俞相没注意到,否则他很难不怀疑施大人爱上了自己。 因恨生爱吗?不至于,年轻的施大人只是突然找到了一条前进的路。 他要牢牢记住这个身影。 至于叶大人…… 一直没说话的叶大人:“???” 你们是不是忘了本官还在?本官才是这个案子的主审! 算了,他还没想通俞相为何要替一个没权没势的犯妇说话,竟还助她翻案。 叶大人刚才差点错判,被俞相三皇子施大人,甚至是那个小不点接连打脸,他现在也不敢随便说话,怕说多错多,还是静观其变吧。 小崽子也在静观其变,她一直呆呆地望着三皇子哥哥……脸上那坨可疑的红晕。 李稷回过神,刚好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原本刚退烧的耳根又红了。 他难得失态,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微微别开了脸。 却忍不住再看一眼俞佟佟,又看一眼她爹。 俞相的想法时常标新立异,就好比满朝文武,恐怕只有他一人不在乎让掌上明珠抛头露面吧。 刚才说那些话竟也不避讳。 有什么好避讳的? 俞中天话有一半都是说给他小女儿听的,并不是遮遮掩掩才叫护着她。 世道如此,她若不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以后如何趋利避害? 不过他看小崽子八成是没听懂。 拍拍女儿傻乎乎的脑瓜顶,俞相道:“回家了!” 此案差不多已经了结,俞相牵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京兆尹衙门踏出,才发现外面雪已停了。 最近连日大雪,阴霾裹天,如今却有一束暖阳拨开云雾,正照在京城上方。 此等异象,引得百姓纷纷从屋中探出头来欢呼。 “雪停了!太好了! ” “天气骤寒,难道连老天爷都在说殷氏含冤?如今冤情辩白,连天都放晴了!” “是啊,拨云见日,是吉祥之兆啊!天佑大梁!” 不知谁第一个开始吼的,天佑大梁的口号一个传一个被接了下去,百姓们情绪高涨,只能高呼庆祝。 一个苦命女子的沉冤得雪或许不至于此,但配合着奇异的天象,便能使这份激动与喜悦被传递到京城的千千万万户人家,乃至大梁的每个角落。 因为这代表着苍天有眼,百姓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想必殷氏含冤的故事也会随之传播甚广,只是当他们刨根问底打听这个案件时,知道了竟是俞相替殷氏洗清了冤屈。 那些骂过他狗官的百姓,心情一定很复杂。 连俞佟佟都受了喜悦感染,被牵着一只手,她就像个蹴鞠一样在爹爹身侧一弹一跳:“爹爹!” “嗯。” “我我觉得……我好棒呀。”小姑娘用一只手理了理自己跳得有点松的头发,她觉得大家看爹爹和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她刚才找出了坏人,她超厉害! 小三藏的娘亲得救了,开心得转圈圈:“啦啦啦~” 俞相:“嗯?”今日最佳是你吗? 俞相还以为这小崽子会夸爹爹呢,都准备好了,结果这没心没肺的……要不是为她,自己会管这事? “你之前在公堂上,跟施世恩说了什么?”俞相问她。 小崽子跟施世恩应该是第一次见,此人一向自命清高,怎么她一句话就同意在公堂上给自己特殊呢? “嘿嘿……”她捂着嘴笑笑。 突然回头见着了什么,小崽子使劲拽了拽爹爹的手:“爹爹你看!” 俞相闻言回头望去,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怀中抱着孩子,在离他们十几步之远的地方默默站着。 “爹爹,她好像在跟着你!” 俞相没有搭理,他领着小崽子走到相府的马车前,结果回头就见那女子也跟着一步一阑珊地往前走了两步,藏在头发里那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盯着他。 果然是在跟着他们!但殷氏不敢靠得太近,满是伤痕的赤脚踩在雪地里,单薄的身影瑟瑟发抖。 救她一命,这是还讹上了? “爹爹,好冷呀~” “你冷?” 俞相顺势将小女儿抱起来,却听她说:“小三藏的娘亲冷,她没有衣服穿!” “此事留给施大人去管吧,他年轻体热。” 俞相这话里的意思小崽子听不明白,他这是要把红线让出去。 不知道今天咋了,做好事会上瘾? 俞相自嘲地笑了笑,刚带着女儿登上马车。 谁知道突然冲出来一群人,将那殷氏给捉了。 “啊……别……别抢……我的孩子……” 女子的尖叫声凄厉婉转,这还是在衙门口,竟然有人当街行凶? 施大人当即就追出来,却见领头那人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们吴家的家事,不劳驾大人费心。殷氏不守贞洁,与人苟合生下孽种,我们要将这孽种沉塘!” “大胆!本官在堂上已经证明了此女子的清白,你们怎敢随意处置人命?” “就算如您所说,殷氏是被马绅所掳走,她并非自愿!但不洁就是不洁,谁能证明这孩子究竟是吴家的种还是马家的种?” 这些人是吴家的族人,他们口口声声说殷氏与马绅有染,已是不洁之妇。却闭口不提,殷氏是被小叔子卖给马绅的,她从头到尾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洗脱冤情,他们又要抢走她的孩子。 施大人看得出来,此女子心智仅剩一缕,孩子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了。 若是强行抢走还要杀了她的孩子,她恐怕也活不了。 难道自己千辛万苦翻案救她出火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另一个火坑里面跳吗? 可是吴家族人口口声声这是家事,并不让他插手。 连围观百姓都说:“正经人家怎么可能认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 “不是说她的夫君体弱多病吗?那孩子多半是杀人犯的,死了也好!” “在狱中被严刑拷打竟然也生得下来,不会是妖胎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殷氏嘴上说不出来,但是她心里知道,这孩子是她跟她丈夫的。 若不是为了夫君,她何苦死死撑着那一口气,九死一生在狱中产子? 可是她的丈夫已死,因为狱中实在艰苦导致她的孩子生下来太小,像早产儿。 没人能证明她的清白! 这些族人不过是觊觎吴家的财产,他们心里打的算盘让吴家无后,他们便可打着亲戚名义将其家业瓜分。 所以不管是与不是,他们都不会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而这些围观百姓,他们明明前一刻还在为自己能沉冤得雪而欢呼,这一刻又冷漠到眼睁睁看着她和她的孩子去死! 施大人看不下去,若不是穿着官服,他都想直接冲上去跟这帮欺负孤儿寡母的干仗。 但打架也救不了殷氏,若是无法证明这孩子是吴家的,这孩子的命一定保不住。 抬眼见相府的马车还没走,施大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上前求助。 “丞相大人,听闻殷氏的孩子曾受过贵府六小姐的恩泽?” 马车帘子被掀开,先露出两个扎着红绸的小啾啾。 紧接着一双机灵的眸子看向外面,头上的小啾啾也随之轻颤。 她似乎很努力地垫脚往上扒,不过施大人依然只能看到俞六小姐半张稚气未脱的小脸。 “你是说小三藏吗?”奶声奶气问。 “正是那孩子,恐怕需要丞相大人救人救到底了。” 施大人俯首弯腰,用了此生最恭敬的态度,对俞相作了一个揖。 作为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在他眼里人命比天大,一切政见不合都可暂时放下。 “施世恩啊施世恩,是否有人说你像根木头?” “?” “以下官之见,若要证明孩子身份只得滴血验亲。”施大人以为俞相话里是在骂自己蠢,便立马提出方案。 “只是……”只是滴血验亲也不是足够稳妥的法子。 况且施大人心里也犯嘀咕,万一验出来真是那个杀人犯马绅的孩子怎么办? 若真是,难道就该死吗? 他不知道的是,俞相刚才那话里只是笑话他命中注定无桃花。 不过这时真的想骂他一句蠢了! “施大人,那是一群什么人?” “啊?他们……是吴氏族人。” “错!他们是要把殷氏母子敲骨吸髓的蛀虫,对付这种人你的笨拙法子行不通。你要做的不是去验证那孩子究竟是谁的种,而是去咬定那孩子一定跟姓马的没关系,他姓吴!” 看他冥思苦想那样,就知道以他的智力想不出来。 俞相道:“我的确有个法子可教你,但你听了就必须用,敢吗?” “这……” “不听算了。”俞相吩咐马夫启程。 施大人忙追上去:“请丞相大人赐教。” 然后,小崽子就被爹爹蒙住了耳朵! 她满脸问号,你们干嘛?有什么是我这个小可爱不能听的? 听不见爹爹究竟跟施大人叔叔说了什么,总之施大人当时的表情十分……难以形容! 就是一开始听了很震惊,很不情愿。 但是不得不妥协,一副上了贼船的表情。 最后他打定主意,狠下心,向俞相作揖道谢后才离开。 “爹爹?小三藏和小三藏的娘亲会没事吗?”恢复听力的小崽子问。 “嗯。” 俞相从不轻易承诺,他一个‘嗯’字十拿九稳了。 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合上眼,正准备养一会儿精神,他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跟袖子。 不用睁眼便能想像出小崽子扒着他,手脚并用想往自己身上爬的模样。 俞相顺势接住她的小短手,将女儿提到身上来。 “啵”一个湿漉漉的亲亲,带着口水。 “……” “爹爹,你……我觉得你超级腻害!” “呵。” 眼看着相府的马车走远了,施大人的目光依然久久无法收回,他的目光比之前在公堂上更热切了一倍。 这个救殷氏母子的主意,也太过…… 他真想知道那人脑中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 俞相啊俞相,此人若不是奸党,必定是大梁之福,百姓之福! 俞相不知道他今日之举对施大人的影响有多大。 后来在查其他案子时,施世恩每当感觉自己无力沮丧,热血将凉,眼前就会浮现出俞相站在公堂之上,嘴角带嘲,轻言几句便四两拨动千斤的画面。 他自己后来也不止一次承认,在成为当代青天的路上,俞相便是他的指路明火。 ※※※※※※※※※※※※※※※※※※※※ 施大人(星星眼):下面我宣布本场mvp——俞中天!!! 民间:自先皇之后又一个被俞相蛊了的,哎,大梁药丸( ????? ) 第 51 章 一场春雨过后, 雨竹阁的笋就冒出来了。 七姨娘说,下午让夏儿挖一些出来,做三丁包吃,小崽子从上午就巴巴托手等着。 “小六, 让你练功又偷懒了?” 听到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俞佟佟吐了吐舌头,奶声奶气地狡辩:“师父, 我我昨天多练了一个时辰, 你都不知道。每,每次都是一休息的时候就被抓。” 听口气, 她还挺懊恼? “是吗?那小六还是很勤奋的。” 想当年在皇上身边, 苏公公靠一双眼睛能揣测圣意,也能把嫔妃们的七窍玲珑心都摸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世风日下,却被一个五岁奶娃骗, 他自己想来都不禁好笑。 实在是因为小六这孩子吧,跟她接触越久, 就越发对她不忍苛责。 苏公公一坐下,她就跟小狗一样凑过来:“师父,你给我带好吃的了吗?今天是什么糖人?” “小馋猫,你怎么就知道师父会给你买?” “嘿嘿……”因为师父每天都背着爹爹和七姨娘给她买啊。 苏公公把藏在背后的糖人拿出来, 这回是一只小猪的形状。 “哇~谢谢师父!”小崽子眼睛亮晶晶地接过, 都舍不得吃。 其实也不为什么, 那个卖糖人的小贩都认识苏公公了,每天见他路过都会问一声:“这位老爷, 今天又给孙女买糖人啊?” 作为一个阉人, 明知道注定了无儿无女, 是此生最大的心结。 想当初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他也是万贯荣宠, 人老了却因为被一个不认识的小贩问声孙女,就觉得满足。 小崽子靠在苏公公身边吃糖人,老人问她:“小六,听说你最近有点烦恼?” “嗯,我担心小三藏,不知道他和他娘亲怎么样?” 那个犯妇殷氏的案子,如今正在全京城盛传。 可是俞佟佟已经好几天没有小三藏的消息了,爹爹说过他们一定会没事,却不肯告诉自己后续。 苏公公听完之后,笑道:“你不必担心,那孩子命不该绝。有个法子可以救他,施大人打死也想不出来的法子,你爹爹就可以。” “是什么法子?”俞佟佟奇怪地眨巴眨巴眼,为什么师父也知道? “爹爹都捂着耳朵不让我听。” 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 世人总是要女子自证清白,却从未放眼在男人身上。 要证明殷氏生的孩子姓吴不姓马,只要那马绅不是个男人,争议不就没了吗? 此法苏公公能想到,俞相也能想到。 只看施大人能不能下得了手了。 马绅毒害十八条人命,本就是该死的人。 在死前对他净身,找个道行高点的中医,就能将他做出早就没那玩意儿的样子来。 再编排出马绅本就身体残缺,表面伪善,内里阴毒,觊觎殷氏已久却无法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碰他。在殷氏嫁作他人后,将人怀孕的儿媳掳来折磨,更为泄愤毒杀了吴氏一家。 反正这年头早早自己切了却没能进宫的人有许多,宫里的公公们因不甘心娶妻纳妾的也有,宫里像这些腌瓒事可不少。 马绅本就是个该死的人,净了他的身却救两个人的命。 这样想是划算的! 再说殷氏受了那么多苦,从他身上讨点回来怎么了?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因此施大人在经历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还是采取了俞相的法子。 这桩案子又在京城掀起了一波讨论热潮,话本恐怕都不敢这么编排。且已经有人借此编成话本了,甚至《殷娘申冤》此后成了各大小戏班的热门戏,每月上戏的日子戏院里看客爆满。 消息传回虎口镇,那马绅原本的妻妾虽然知道缘由,但都不会说穿的。 毕竟要继续在镇上继续生活下去,都想跟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撇清干系最好。 等思绪转回来,七姨娘的婢女已经做好了三丁包,还有甜甜的蜜枣糕。 小崽子迫不及待搓手手:“姨娘,快快!我来……” 七姨娘冷眼看她像个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无奈地让夏儿将蒸笼放在桌上,但是按住了她想去抓包子的小肉手,戳她手背上的窝窝:“等会儿,太烫了。” 其实俞佟佟这么急着不是自己吃,她很乐于分配。将姨娘跟爹爹的分出来,还有两个师父的,还有小五哥哥跟大福,另外就是三姐姐跟自己的。 每份一样多,用牛皮纸包起来,小小送货员喜气洋洋地揣着,一会儿就出发去挨个派发。 ** “夫人,您听说了吗?最近京城内外都在传一个案子,是关于一个叫殷娘的女子涉嫌杀夫,最后被洗清冤屈的。” 阳春园内,相府的大夫人正在看着婢女打理新得的花种。 这批花种可是番邦进贡的,全京城就这么独一份,太后赐给了她,到时开出来不知是何等美妙景象。 李氏,她应该算是全京城最懒的大夫人了。 身为当家主母,她从不训诫妻妾,也无子女,甚至连夫君都不去讨好。 每日除了在固定时辰赏赏花打发时间,似乎也没别的事可做。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找手艺顶尖的花匠,将她的花园打扮得漂漂亮亮,她要它们永远开得花团锦簇。 听到贴身丫鬟采薇的花,大夫人没表现出什么兴趣。 但是就听身旁丫鬟接着说道:“据说,这事还跟咱们相爷有关呢,多亏相爷那女子才能洗清冤屈。” “哦,他这次改变了口味,看上那个女囚了?”大夫人问。 “夫人,相爷他并未收那女子进府,但是也可能会养在外边。” “呵……他的姨娘都排到八个了,再多一个又何妨?他知道我从不管那些,要收便收。” 大夫人跟俞相之间虽然甚少交流,但是这对夫妻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那就是对对方的秉性掌握得十分透彻。 不过既然不是看上那个女子呢,又怎么会管闲事呢? 俞相近日来倒是变得越来越出乎大夫人意料行事了。 “六小姐是不是跟着去了?”她突然想起来问。 “是的大夫人,最近相爷走哪儿都带着六小姐一起,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柳氏生前也不见多讨相爷喜欢啊,怎么死了相爷反倒对她女儿加倍好呢?”采薇觉得不解。 “你懂什么?不是柳氏的本事,是那个小丫头的本事。” “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她能有什么本事?” 大夫人不语,只是看前头为自己细细捣着花瓣的五姨娘。 “怎么人家生女儿,你也生女儿。人家的女儿都能随时跑到爹爹怀里撒娇了,你的女儿从出生以来连爹的面都没见几次吧。” 五姨娘话是听进去了,但垂着眉头不敢出声。 芦菊院—— “三姐姐又不在家吗?” 俞佟佟的小小身影被拒之门外,她手上捧着包好的蜜枣糕和包子。为了让冷得慢一些,还在外头裹了自己冬天穿的厚厚小披风,一路哒哒哒快步跑过来的。 她问把自己挡在门外的丫鬟小姐姐:“去哪里了?” “六小姐,真是不凑巧,三小姐跟我们姨娘去大夫人院子里了。” 俞佟佟挠了挠头,最近她每次来找三姐姐,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答案。 甚至连丫鬟的语气表情都是一样的,让小崽子不禁怀疑自己再次穿越了。 她有些沮丧,摸着自己藏在怀里的包袱。还有一点点温热,但是如果再见不到三姐姐就会冷了。 “我……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 “六小姐,我们家小姐可能会很晚回来,你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 可是她不太相信这个丫鬟小姐姐说的话哎。 俞佟佟突然后退一步,丫鬟还以为她终于要走了。 谁知道小崽子张嘴深吸口气,突然隔着院墙对里头大喊:“三姐姐!小!六!来!啦!你~在~吗~” 丫鬟的脸色瞬间慌了:“六小姐,你别喊了,我们小姐真不在。” 然而她这话刚落音,俞莲单薄的身影已经被从里头唤出来。 “看!三姐姐在的,你骗人!”俞佟佟得意地昂起小下巴,一副你果然是在骗我的样子。 毕竟她已经不是普通的五岁小朋友了,她上过衙门,看过爹爹是如何把人逼到哑口无言的。 她很厉害的!以后会跟爹爹一样厉害! 小崽子看到三姐姐很开心呢,俞莲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原本就清瘦的脸,连下巴都变尖了。 她对着妹妹,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你找我什么事?” 俞佟佟把自己手里的纸包递过去:“三姐姐你不开心吗?小六请你吃东西。”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三姐姐,你不喜欢我了吗?”小孩子对情绪感知很敏锐的。 俞佟佟眼巴巴望着她,瘪着嘴,仿佛她要说一个‘不’字,立马就哭给她看。 俞莲有点被那眼神给触到,别过了头:“你这些日子不是交了很多新朋友吗?他们都喜欢你,不需要我的喜欢。” “你在生小六的气吗?” 生气吗?不是,她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自从小六搬到七姨娘那儿之后,因为七姨娘喜欢清净,俞莲就不方便去看她。 五姨娘也不让她去。 但其实俞莲背着娘亲,偷偷去过几次雨竹阁,想看看妹妹。 却不凑巧,总是没见到人,有时她会蹲在外面悄悄等着,然后看着小六被爹爹送回来,他们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自己又不敢上去打扰。 回到芦菊苑就病了,俞莲在这个冬天病了三次,小六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躺在床上浑身难受的时候,她总忍不住问:“娘,我好像听见小六的声音,她是不是来看我了?” 得到的答案却是:“六小姐现在可是相爷面前的红人,听说相爷带她进宫后她认识了好几位皇子,还认郡主和县主当姐姐,忙着讨好她们都来不及,哪儿还能记得住你?” 不甘心地追问:“小六真的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你还不明白吗?她心里压根没有你这个姐姐,你这傻孩子之前还为她挡风遮雨,我罚你你还不服气。现在你知道了吗?在这相府里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名,你爹爹嫌弃你是废人,你跟六小姐不一样。” “哎,说起来还不是当年娘不好,没能好好护着你。那次我们相府遭刺客多危险啊,连相爷都受了伤。六小姐就是运气好,她晚生了几年,如果当初遇到危险的不是你,如果被砍手的是她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她啊?!” …… 她生病,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的时候,每天得到的消息却是小六又跟爹爹一起出门了,小六是如何在爹爹面前,在外人面前出风头的。 五姨娘总是在她耳边说:“你这个傻孩子,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当初六小姐只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傻孩子,又死了娘,她虚情假意地利用你在这相府后院中活下来。可现在她得到了相爷的喜爱,又跟七姨娘关系好上,像你这样没用的当然就一脚踢开了。” 两个小姑娘都不知道的,他们跟苦命鸳鸯似的几个月都见不着面,其实是大人在从中作梗。 俞佟佟不知道来了芦菊苑多少次,五姨娘都有意关上俞莲的房门不让她知道。 久而久之,误会就形成了,大人们的目的也快达成了! “小六,你回去吧,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你不跟我玩了?”小崽子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俞莲也不收她的礼物,将小包袱推了回去,然后就让丫鬟把院子门给关了。 “三小姐,做得真好!六小姐现在仗着相爷喜欢也太过得意了,连她的丫鬟都敢给我们脸色看。” 芦菊苑的丫鬟见了香菱送礼物来的嘴脸后,就十分不喜,连主子也迁怒上了。 嘴里说着刻薄的话,同时也按照五姨娘的命令,每日挑拨三小姐与六小姐的关系:“她根本不是真心拿你当姐姐,不然相爷的恩宠为什么不分你一些?” 可俞莲没听进去,她此刻眉头都快拧巴到一起去了:“我好像听到小六在哭。” “不会吧?” “是真的,我把她给弄哭了。” 俞莲满脸都是愧疚,她将院子门打开,外头已经没有俞佟佟的身影了。 俞莲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牛皮纸,蜜枣糕晶莹剔透,三丁包还在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很香。 *** 这天晚上,俞佟佟还在睡梦中,就被七姨娘叫起来。 “小六!” “嗯?姨娘……” “嘘!别说话,有刺客进了相府!” 小崽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还是看不清东西,七姨娘进她的房间没有点灯。 她还没弄明白刺客是什么意思,小手在黑暗中乱抓,摸到七姨娘怀里什么东西冰冰凉凉,长长的,冒着寒气…… “我们在玩躲猫猫吗?”俞佟佟超级小声地问,“什么是刺客?” 躲什么猫猫啊?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七姨娘本来想说,刺客就是要来杀你爹的人。 但是她想了想,回道:“刺客就是闯到我们家来的坏人。” 来相府的刺客自然是冲着俞相去,某些杀手组织会隔一段时间便组织力量集中攻击相府一次,一般他们的目标是冲着前院。 但说不准,若是有人趁机跑到后院来,这里的守卫比俞相身边薄弱不少。 如没有自保能力,那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静谧中,月光映着外头,有个男人的影子被透在纸糊的门窗上。 看得出来,那不是属于俞相的影子,也不可能是王管家。 小崽子跟七姨娘都屏住呼吸! ※※※※※※※※※※※※※※※※※※※※ 稍后还有一章! 第 52 章 眼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近了, 俞佟佟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 她可能不明白什么叫杀气,只是被身旁的七姨娘所感染。 咿呀—— 房门被推开,那人的影子逆着月光走了进来,能隐约看到他左手拿了一柄长剑, 似乎在屋内四下寻找着什么, 眼看着就要走到床边来。 突然黑暗中有寒光一闪,什么快速从俞佟佟身旁窜了出去。 竟然是七姨娘! 七姨娘从未说过她会武功, 此刻她却抽出长剑她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力道分毫不输。 剑身与其碰撞的一瞬,爆发出火花, 正好对方借此看清了她的脸。 “兰儿!” 七姨娘一怔。 那个黑衣人开口声音竟非常温柔, 七姨娘手中剑的攻势就顺势缓了下来。 她的身影僵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随即微微回首往小崽子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起势一个假攻的动作, 将那黑衣人引了出去。 七姨娘这一走,到天亮之前都没回来。 俞佟佟听她的话, 乖乖缩在床底下不出声,也不敢动弹。 姨娘交代过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出来,得等天亮外面安全了才可以。 一个人在床底下抱着膝盖缩成小团, 小崽子突然想起来了。她知道刺客是什么, 就是之前爹爹遇到过的那种。 还有三姐姐的手……就是被闯进家里来的刺客砍伤的! 他们是很坏很坏的人! 那三姐姐怎么办?! 俞佟佟的小脑瓜子里, 有根弦紧紧绷了起来。她来不及穿她比较麻烦的小衣裳,只裹着个披风就冲冲往外头跑。 冲冲冲!小斗篷随奔跑扬起的那刻感觉自己是个身负大任的小英雄! 黎明过后, 天在一点点变亮, 加上小孩子视力好, 对她的活动并不影响。 相府的侍卫比想象中手脚更快, 一夜激战过后外面一切都收拾好了,看不到一具尸体和交战过的痕迹。 但是她能闻到很浓烈的味道,只好捂着鼻子跑。 奔出了雨竹阁,跑过了还未开放的荷花池,经过了龙眼泉边……相府真的好大哦。 短腿的小崽子还有功夫偷偷埋怨,爹爹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 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个身影也从芦菊苑的方向奔过来。 两个小姑娘,正好在龙眼泉的不远处看见了彼此。 那一刻她们的眸光被对方点亮了:“三姐姐。” “小六!” 两个小身影都跑得气喘吁吁,紧紧抱在了一起。 俞佟佟的个子只比她三姐姐的肩膀高一点,需要努力踮着小脚,才能面前把脑袋放在对方肩膀上。 “小六,听说昨天晚上相府有刺客进来了!” “别怕。”俞佟佟学大人哄自己那样,拍拍肩膀安抚她,“我不会让你……再被那些坏人伤害的!” 她手小小的,人也小小的,却挺起了胸膛好像自己是个天塌下来都撑得起的靠山。 这模样挺好笑,可俞莲却忍不住哭了。 她觉得自己好过分:“对不起,我昨天对你说那些话……其实我……” 还想跟你玩! “没关系呀,我们重新做好朋友吧。”俞佟佟抢着她的话说道,“好吗?” 语气十分轻快,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可是对俞莲来说,她昨天就觉得天塌下来了。 把妹妹赶走后就一个人躲在房里后悔,她怕自己伤害了小六的心。 抱着枕头吧嗒吧嗒偷偷掉金豆子,她今天眼睛肿得差点睁不开。 毕竟年长五岁,俞莲想的更多顾虑也更多,她听说小六跟着爹爹出了好几回风头,她的世界很大很大。 而自己的世界很小,因为她是身体残缺之人,未来能不能嫁出去不一定,连字都不认识,恐怕注定只能困在一方小小的牢笼里。 而且妹妹出去认识了更多人,她又深受爹爹的喜欢,肯定心里如别人所说看不起自己。 所以刚刚她道完歉,想和好却说不出口,怕被拒绝。 觉得自己哪有那个资格? 却没想到,小六会愿意主动要求跟自己做朋友。 “好!”当然好了! 俞莲重重地点头,任由小六踮着脚帮她揩眼泪。 “小六,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怀疑昨晚的刺客会不会跟我娘或者大夫人有关系?” 俞莲最近总听她娘抱怨,说为什么受伤的是自己女儿,为什么不是小六?不是那个二少爷? 俞莲觉得害怕,她怕妹妹受到伤害,所以顾不上许多急着跑来找她。 但是俞佟佟说:“不会的,刺客是个男的。” 她看见了,不是五姨娘和大夫人。 这傻孩子,她们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啊!可以花钱雇人! 哎,毕竟只有五岁。 俞莲从这一刻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要保护好妹妹。 自己大她五岁,至少在成年之前一定要替她挡掉这府里的阴谋暗箭。 至于成年之后,佟儿一定会变得很漂亮很优秀,而自己一个废人就替她做不了什么事了。 俞莲悄悄暗自神伤了一小下,就努力忍住了哭泣,她可是姐姐! “对了小六,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做噩梦吗?还说半夜听见有鬼敲你的房门?我做了一个护身娃娃送你!” 俞莲将自己藏在背后的娃娃拿出来,是一个脸蛋红彤彤,梳着辫子的小姑娘。 “哇!” 都是连夜一针一线缝的,俞莲本来想说她做得不太好,手工比较粗糙,但是…… “这个好可爱!好漂亮啊!” “真,真的吗?” 俞莲一直被她娘亲洗脑,说她少了一只手什么都做不成,她久而久之自己也就这样认为了,一直活在自卑当中。 但是小六告诉她:“三姐姐的手工真好,比七姨娘还好。” 后面这句话当然是悄悄说的。 俞莲一下眼睛就神了:“那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做一个给你,凑成一对。” 看她抱着娃娃爱不释手,俞莲就开心了。 不过小六半点没防备,若自己真的因为别人挑拨对她起嫉妒之心,那她好惨啊! 难怪爹爹要护着她,妹妹也实在是太容易被骗了。 “三姐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哦。” “是什么?” “我带你,去我房间,走。” 爹爹送的礼物,俞佟佟都有给三姐姐留一份,存在一起已经有一大箱了。 俞佟佟之前从雨竹阁跑出来的时候,七姨娘还没回。 两个小姑娘一起回去,结果撞见了七姨娘。 她站在风口,怔怔望着那边竹林走神。 “姨娘,早上好!”小崽子主动打招呼。 俞莲看见七姨娘莫名有些害怕,她担心七姨娘不喜欢自己,所以下意识退了一步。但是却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这位在小六眼里像仙女一样的七姨娘。 七姨娘似乎是在发愣,没听到她们说话,回屋后将房门关上了。 小崽子安慰三姐姐:“没关系的,姨娘她昨晚没睡好就会这样。我们送她一些野花花,她起来后就会理我们。” “哦,原来是这样啊!” 俞莲也学着俞佟佟的样子,去采地面那种嫩黄色的小野花,她们俩合力在七姨娘门口用野花摆成个心形。 后来王管家来了,主要为昨天晚上府里遭刺客的事。 “相爷身边的侍卫已经将刺客都清理了,昨夜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七姨娘跟六小姐?” “没有!昨天晚上我们都睡得很熟,没见到所谓的刺客。” 七姨娘撒谎了! 俞佟佟看了她一眼,只好跟着点点头,没多嘴。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七姨娘要跟那个人走?他们认识吗? 王管家放心地笑笑:“经此一役后,后院各方相爷都会增派人手。” “昨夜那群贼人十分卑鄙,还让他们跑掉了一个。二姨娘那边就没这么幸运了,二少爷因此受了伤。” “二哥哥?”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地问,“受伤了吗?” “是啊,可把二姨娘给急坏了,这会儿大夫还在诊病,看情形得等等才知道具体情况。” “三小姐和六小姐若是担心,可以去那边看看。” 俞佟佟就见过她二哥哥一面,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看到二哥哥被打。 七姨娘平常不让她去二姨娘的院子附近玩儿。 但二哥哥上次受伤没去看他,小崽子心里始终惦记着。 这次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姐妹俩就决定带着一篮子水果去看望。 七姨娘跟他们一起去。 二少爷住在山逸轩,如今二姨娘也在。 为了宝贝儿子,二姨娘特意求王管家让相爷想办法让太医来看看,如今正在屋里诊断。 见着七姨娘,二姨娘即刻迎上前:“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随即她看到了跟在七姨娘身后,两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 “哟,六小姐也来了,长得真是越发可人爱了!” 二姨娘脸上总是带笑,即便此刻她心里正担心着自己的儿子,表面看起来却只有十分喜欢俞佟佟的样子。 将她抱起来又放下,揉揉脸,一副爱不释手的表情。 “姨娘上次之后就盼着你来,还准备好礼物要送给你呢。” 说着就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去拿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项圈来。 二姨娘亲手给俞佟佟戴上,十分欣赏道:“六小姐真是个可人儿,戴上这个就更像小仙童下凡了。” 她故意一个劲儿地夸六小姐,仿佛眼里根本没注意旁边还有个三小姐一样。 俞莲已经习惯了。 可俞佟佟看了一眼项圈,问:“只有一个吗?” “嗯?”不然呢? “好沉呀,有点重。”她把脖子上的项圈自己取下来,“姨娘,我可不可以换两个轻的小的?” “……” 你以为这是集市买菜吗?还嫌大的换小的。 不过小崽子眸光水汪汪的,大眼珠子睫毛卷卷还真有迷惑性。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别人的话,又靠她卖萌让人无法拒绝。 可这个项圈,是二姨娘特意为她准备的。 眼看着小崽子不肯收,二姨娘只好道:“瞧我忘了说,三小姐当然也是有礼物的,你先把自己这份拿好。” 然后二姨娘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去把我屋里梳妆台上,那个厚重的金锁拿来。” 俞莲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礼物拿过来是一个特别大的金锁,放在手上就知道是足金的,一定要不少钱吧。 不过二姨娘白氏娘家是做生意的,全大梁最有名气的商贾之家白家能排前三。 她也不缺钱花。 这是俞莲第一次收到姨娘们送的礼,红着脸说了好几声谢谢,见三姐姐有礼物,俞佟佟这也才安心收下。 七姨娘冷眼看着,二姨娘为了让小六收下项圈不惜大出血啊。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不禁多看了小六手中的项圈一眼。 两个小姑娘被丫鬟领着去看二少爷,二姨娘跟七姨娘也就聊上了。 二姨娘热情地先开个寒暄的头:“妹妹,最近很少看你来我这里坐啊。” “我本来就不愿意出门。” 不愿意出门是一回事,但二姨娘感觉这七姨娘对六小姐是越来越上心了。 “妹妹,我看你跟小六倒是越来越像亲母女了。你不会忘了她是柳氏的孩子吧?” 七姨娘喝了一口刚出的春茶,反问:“那又怎样?” “那……” 二姨娘差点被她给气死,那当然是提醒你她又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其实妹妹如此年轻,又生得貌美,大可以自己生个孩子,方能得到相爷的宠爱。” 二姨娘这样说,七姨娘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表情好像在说:谁要相爷宠爱啊?谁想要谁自己生去! 这个兰沁油盐不进,真是让人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当初看她刚进府还得了一阵宠,二姨娘担心她跟大夫人合作,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把她拉拢过来。 但是七姨娘也就偶尔愿意来她这里坐坐,看起来像是跟二姨娘和八姨娘混了,却好像心总不跟她们往一处使。 但谁叫她运气好呢? 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人还年轻,现在六小姐在她那儿,相爷为了看六小姐去雨竹阁去的可勤了。 早知道相爷的心会被这么个小屁孩把持住,先将她控制在自己手里得多省工夫啊。 六姨娘死的时候她就该先下手为强,把这孩子要过来养着。 说起来,六小姐跟着八姨娘的时候,整天脏兮兮牵个狗在府里面跑,跟小乞丐似的。 二姨娘还看见过几回。 不过当时没管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二少爷住的地方,就在对面的楼里。 俞佟佟跟俞莲去的时候,听到里面超大声在喊痛。 “二少爷,您不能乱动,否则会影响太医缝针。” “我不管,本少爷不要那种东西在我身上缝来缝去,我又不是衣服。” “可是您身上的刀伤必须缝合,不然无法愈合。” 老太医也是无奈,他有大半辈子的行医经验,但奈何俞相家的这位二公子就是不信任他。 其实俞则宁不是不信,他是怕疼,所以顾左右而言他,骂骂咧咧的。 当俞佟佟跟俞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闭着眼睛说个不停,却连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不敢看。 俞则宁今年十五,虽然身量已经长成,但他仍然还是个孩子心性。 甚至,都不及才十三岁的三皇子沉稳。 说实话,这位俞二公子若是不做纨绔,怎么也能排上京城翩翩公子榜前三。 眉目若星,唇红齿白,十分俊美。 可惜一张嘴就让人幻灭,也让他的两个妹妹失望。 隐隐感觉到自己面前多出了人,甚至若有似无听到叹气声,俞则宁睁开眼就见一高一矮两个小豆丁牵手站在自己面前。 高一点的那个细眉杏眼,穿着规规整整的绣衫罗裙,清秀腼腆。 而矮的那个脸蛋白嫩,稚气未脱,穿着散花百褶裙,裙子上不伦不类缝着个小布兜,粉色鞋面上一边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蜜蜂。分明就是个奶娃娃嘛,俞则宁感觉自己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了。 这两个妹妹他平常很少有机会见到,上次一起见面还是在家里的祠堂呢。 说到祠堂,俞则宁又想起了自己惨痛的经历。 往事不堪回首,他对这两个妹妹也没有好印象,想到自己还光着膀子在缝针,当即黑了脸:“谁让你们俩随便进的?见过这么大的伤口吗?当心吓昏你们两个小不点!” 说实话,不到两寸的伤口还不至于能唬住小朋友。 矮个的小姑娘用自己的手指在脸上滑一滑:“二哥怕疼,羞羞脸!” 她手指很小一根,白白嫩嫩,指尖是粉红色的,配合这个动作对俞则宁的嘲讽意味就更浓了。 “谁,谁怕啊?你个小孩子看不起谁呢?”俞则宁炸毛道:“我昨晚被刺客给砍了,你们知道什么是刺客吗?手里大刀这么——长。你们是没见过,见到了就算让你的小萝卜腿先跑四十步,你都跑不掉……” “我们见过啊!” 出乎俞则宁的意料,他牛吹到一半台就被拆了。 俞佟佟跟爹爹出门的时候,那次遭遇刺客也算死里逃生。 而俞莲更不必说,她手上的伤口可比俞则宁身上的大多了。 所以看着老太医一针一针帮他缝合,两个小姑娘眼睛都不眨看得认真,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俞则宁:“……”就很离谱! 想想自己好歹是个男子,还是哥哥,不能让两个小的给比下去。 他不好再一边缝针一边叫唤,只能忍了! 被她们围观得不自在,俞则宁吩咐自己的小厮道:“去,把本少爷吃剩的荔枝拿来,让她们见见世面。” 虽然嘴上说是吃剩的,但其实荔枝这个季节只有南方才能买到,十分珍贵。 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地:“哇!” 然后就开始坐他房里,一边剥荔枝吃一边继续围观二哥哥缝针受虐。 看太医针缝得差不多了,她俩也终于失去兴趣,开始低头专注于吃荔枝。 “则宁,身上的伤感觉如何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小崽子的耳朵动了动。 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没事师父,我刚缝伤口的时候都没喊疼。” “是吗?那的确有进步啊!” 俞佟佟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衫,袖口上绣着两片竹叶的年轻叔叔。 此人身型挺拔,眉目俊朗,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二哥哥叫他师父? 这男子名叫陶修竹,是一名剑客,二姨娘特意请来教二少爷武功的。 说起来此事还是因为小崽子而起,爹爹给她请了两个师父的事让二姨娘眼红了。 二少爷明明才是儿子,没想到相爷对女儿那么偏心。 于是二姨娘以二少爷体弱为名,一气之下也为二少爷请了个武功高强的师父。 教他练剑法,好强身健体。 但俞则宁还真不是这块料,师父请来好几天了,他总以自己伤势未复原为理由不肯动。 结果昨晚就遇到了刺客,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他差点英年早逝。 因此这会儿对着陶修竹这个师父也没之前那么排斥了,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学点剑法傍身? 别的不说,以后出去再跟别人为争美貌姑娘打起来,他起码不至于吃亏啊。 陶修竹进屋放下金创药,自然就看到了屋里的另外两个小姑娘。 “这是?” “她们两个上门讨饭的,不用理。” “……是两位千金小姐吧。” 这人笑了,笑得犹如清风朗月,十分好看。 陶修竹低头,却发现一颗扎着啾啾的小脑袋不知何时凑近了? 她皱着鼻子,似乎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怎么了?” 俞佟佟抬眼,笑眯眯地用小手指了指他的剑,奶声问:“叔叔,你喜欢用左手拿东西吗?” 俞则宁听到轻嗤了一声:“那叫左撇子,有什么好奇怪的?没见识的小萝卜头!” 二哥哥……好蠢! 俞佟佟同情对他吐了吐舌头,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叔叔有点奇奇怪怪…… ※※※※※※※※※※※※※※※※※※※※ 问:所以之前若水大师指点小崽子去后山捡孩子到底为什么?小六将来到底会做啥呢?跟她的鼻子有关吗? 答:或许……警犬? 俞相(开始找刀):我鲨了你! 开个玩笑,别打别打,哎哟,哈哈哈~ 第 53 章 “原来是相府六小姐, 我叫陶修竹,是二姨娘请来教授二少爷剑法的剑师。你若是对练剑感兴趣,也可以叫我一声师父的。” 闻言,俞佟佟抬眼看着他, 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也不说话。 陶修竹被她看得有些莫名。 俞则宁却酸溜溜道:“别理她,豆丁那么点大居然也会对美男发痴了。” 原来如此吗?陶修竹提着的心暂时放了下去。 他后退一步, 作为师父关心特意检查了一下俞则宁的伤势, 对他道:“你这伤并不严重。” “我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动弹,还不严重?”俞则宁抱怨。 “不至于, 只是伤在左手而已, 你用右手使剑,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练习剑法。” “不会吧?” “你若真觉得不适,也可先练剑法的口诀” “这么快, 我还没决定好呢。” “二少爷,你想想昨晚的情形多危险, 若是侍卫来得不及时,恐怕你的处境就更危险了。生逢乱世,人最当有自保的能力。” “我们大梁现在国泰民安的,我爹又是堂堂丞相, 哪来的什么乱世啊?可别耸人听闻了。” “身为丞相之子是你的幸运, 但你出去看看对普通百姓而言, 强盗匪祸从来不少,何时不是乱世?也罢, 你自己考虑吧, 我不强求你。” 说着, 陶修竹就走了出去。 俞则宁盯着他的背影嘀咕:“叫你声师父是抬举你了, 这个陶修竹还有点脾气。真把自己当颗葱了?惹本少爷不高兴了,信不信把你赶出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大概是听见了,不卑不亢地背手而立。 陶修竹一袭青衫,走出去后就立在楼外的台阶之上。清风拂起他宽大的袖袍,衣裾翩翩,孤傲得仿佛与这凡尘俗事格格不入。 他站在原地已久,目光凝望着湖心小筑那边,与二姨娘坐在一起品茶的七姨娘。 兰沁喝着茶没滋没味,不是没感觉到那道实现,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茶杯中的茶叶沉浮。 二姨娘在她耳边叨叨些家长里短,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海中回想的,是雨竹阁那一片春雨过后恢复生气的竹林。 陶修竹不知道看了多久,回头却发现相府两个千金小姐正坐在门槛上望着自己看。 其中小的那个双手托起圆嘟嘟的小脸,微微凝着浅淡的眉头,像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思索。 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眨也不眨,仿佛入了定。 俞莲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见小六一直看着这个人,所以她也就跟风看一下。 被人家发现,还怪不好意思的低头。 但是俞佟佟完全不,她看得十分入神。 入神到让陶修竹不得不主动问她:“六小姐,可觉得我身上有不妥之处吗?” 俞佟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盯着他看。 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目不转睛…… 虽然孩子眼神清澈,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泉,但也不知道为何,陶修竹被她盯得莫名心里有点虚。 房间里,俞则宁一早就盯上了两个妹妹给他送来的果篮。 但他刚才不好表现出来,非得装出根本看不上这点小礼的模样。 但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吩咐自己的小厮:“元村,削个苹果给本少爷尝尝。” 二少爷虽然说在爹面前不受宠,但是他外公家可是有名的商贾世家,加上二姨娘的溺爱,他的日子比起两个妹妹来说好过很多。 因此当俞则宁吃到苹果的第一口就撇嘴表示:“并不是很甜嘛。” “元村你把她们刚才喜欢吃的荔枝包一些,还有外公上次送来南方特制的肉铺也包上。”二少爷咬着苹果吩咐完,还得给自己找补一句,“我可不是要讨好她们俩,就是同情她们没见过世面。” 毕竟不管怎样也算他妹妹,什么好吃的都没尝过说出去丢的是他的人。 俞则宁这人,就是谁对他好他十倍奉还,从不让人吃亏。 所以他在京城里朋友多,但久而久之他身边聚集的都是些想占他便宜的纨绔子弟。 导致他自己也越来越歪了! 后来要回去的时候,俞佟佟跟着七姨娘,在依依不舍跟三姐姐挥手道别了。 “三姐姐明天来找我玩嘛,七姨娘很好说话对吧?” 俞莲看了一眼七姨娘,觉得她虽然清冷但并不像自己娘亲说的那样难以相处,便点了点头。 “回去要记得想我哦!” “会的。” 两个小女孩刚和好,要分离的时候腻腻歪歪,俞佟佟还踮着脚在她三姐脸上啵了一下,把俞莲惹了个大红脸。 她自己则捂着嘴哧哧偷笑。 二少爷给的回礼很多,多到让二姨娘看着都有点肉疼。 这两个小丫头都是贱婢生的,来也就带着点普通水果来,自己赔进去两件金首饰不够,她儿子还回什么礼? 这不是来又吃又拿的吗? 若不是小六最近深受相爷喜欢,二姨娘真恨不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可脸上还得笑嘻嘻讨好着。 元村将二少爷的回礼一人一份分给她们,陶修竹就在这个时候顺手接过。 对原本准备要伸手的七姨娘道:“东西很沉,我送送夫人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只有在对待七姨娘时有微小又隐秘的波动。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但俞佟佟牵着七姨娘的手,能感觉到姨娘的指尖僵了下。 这个男人的目光就变得很深很深,仿佛心口藏着千言万语要讲,却又藏着难言之隐。 此时,一只小崽子巴巴凑到他们中间。 接了陶修竹手上的礼物试一试重量:“不是很重啊!” 她觉得,她自己提得动。 看着轻轻松松提起来的六小姐,元村震惊了。 作为二少爷的小厮,他是真觉得挺沉的。 六小姐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小孩? “叔叔,你可以帮帮我三姐姐嘛?”小崽子笑眼弯弯望着他。 陶修竹一怔,这才收回刚刚一直烙在七姨娘身上的目光:“……好!”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小六都提得动,俞莲觉得自己作为姐姐不能掉太拉垮。 今早被俞佟佟夸过之后,俞莲发现自己虽然少了一只手,但依然可以做许多事的。 陶修竹没想到自己被两个小丫头给拒绝了,尤其面前这个才三尺高的小崽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问他:“叔叔,你的手受伤了吗?” 陶修竹的手腕处有包扎的痕迹,足以用袖袍挡住。 他刚才是一时失态,竟让这孩子给看见了。 就她眼尖! 二姨娘这下也看见了,觉得奇怪:“陶公子,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像我们练剑之人,受伤是常事,夫人与六小姐不必挂心。”他解释道。 “你也真是的,若早说出来还能让太医给你看看。”二姨娘其实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俞佟佟学着二姨娘的口气:“叔叔你也真是的!这么粗心,不怕会被你爹爹骂吗?” 像她学东西的时候太慢,或者弄伤了自己,就会挨爹爹的说。 陶修竹却突然笑得苦涩:“修竹无父无母,如今只得孤身一人,再也没什么好怕了。” 谁都没注意,七姨娘的脸色变了。 *** 俞莲今天出去好半天,回到芦菊苑发现她娘亲快急坏了。 “莲儿,你一大早去哪儿了?相府里出了刺客你知不知,娘看不见你差点以为……” “娘,刺客的事跟您有关系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跟我有何关系,我也是今晨才知道的。” 五姨娘想想都后怕,自从女儿出事之后,她最怕半夜三更听到谁大吼遭刺客了。 瞧着五姨娘的脸色发白不像作假,俞莲这才稍稍放下心。 还好跟她娘无关,若是有关,若刺客的目的又是为了伤害小六,那俞莲真是不知道自己有何脸面见妹妹了。 “还没跟娘说呢,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我去找小六了,后来我跟妹妹一起去看了二哥哥。” 俞莲欢欢喜喜递给五姨娘一颗荔枝:“娘你吃不吃,这个可甜了!” 闻言,五姨娘却愁眉苦脸看着她:“你去找小六?忘了娘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如果五姨娘不提这事,俞莲本也不想提的。 但她忍不住问:“小六之前来找过我无数次,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让你见她是为你好,你以为她来找你干什么?还不是为了炫耀她又得了你爹多少宠爱,娘是不想看你伤心。” “小六她从来不会那样,我也不会伤心。” 完了!五姨娘感觉这些日子对女儿的洗脑,仅仅因为俞莲只是去见了俞佟佟一面就接近功亏一篑。 五姨娘想不通:“那小六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她没给我吃迷魂药,她只是……夸了我!” 自从俞莲的手废了以来,五姨娘常常以泪洗面,将她无法做个常人挂在嘴上。 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次次深挖她的伤口,不肯让其复原结痂。 俞莲也因此自卑,觉得自己惹人生厌。 可小六说她的刺绣功夫很好,一只手也可以拿针的。 娘亲骗了她,她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五姨娘不明白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为什么今天这样反驳她? 那是因为她一直不知道俞莲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鼓励!是认可! 她才十岁,她为什么不能像妹妹一样充满希望地成长? *** 俞相一直忙到这天下午,才有空去雨竹阁看看小女儿。 昨夜遇刺让他心力交瘁,一口气处理了许多事务。 想到软萌可爱会缠着他要抱的小团子,眉间才稍稍疏散一些。 王管家跟在俞相身后,手里提着个与他身份十分不符的竹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蓝白色花纹的旧布。 “咦?爹爹这是什么?”小崽子好奇地问到。 她上手去掀开上面的布,踮着脚往篮子里面看,发现里面居然是鸡蛋。 说起来这框鸡蛋也很稀奇,是早上有人放在相府门口的。 俞相每日收到各地大小官员孝敬的礼不少,但无一不是珍玉珠宝,还是第一回收到土鸡蛋。 这东西之所以能送到他手里,还得多亏上次六小姐偷偷送了两百文钱的事。相爷虽然当时生气,但是到底还是帮了那个案子。 王管家怕这又是故技重施,不敢隐瞒,所以就把东西收下了。 但是经过查证,这东西跟相府里的人没关系,而是某个不知名的农妇放在相府门口的。 俞相觉得自己出门若是有人朝他砸鸡蛋不稀奇,但送鸡蛋可就是怪事了。 想想最近发生的几桩事,难道是因为殷氏的那个案子? 难道是殷氏的娘家人为了感谢俞相在公堂上说那几句话,千里送鸡蛋? 但从偏远的虎口镇到这儿,千里马都没那么快。 倒不如信当时有人在衙门口见识到了俞相的风采,送点鸡蛋以表仰慕? 殷氏的案子在全京城引起了轰动,皇帝还为此特地表扬了三皇子与施大人,并且敲打了叶大人。 有了此例,以后官差再查这类案子会更严谨对面,不再因一两句流言蜚语就将女子一棒子钉死不贞的匾额上。 或许是因此受益或得救的人,感念也有俞相一份功劳吧。 而俞中天本人对这篮子鸡蛋的态度是,让王管家扔去小厨房。 “爹爹!”俞佟佟扒着管家叔叔手里的篮子不肯放,“我……我们把它们孵出小鸡好不好呀?” “我看你像小鸡!” 但是到底最后没能抵抗住小崽子抱着他的腿,一个劲儿撒娇“求求了”。 俞相便让王滚把鸡蛋给她处理。 俞佟佟哪儿会啊?她回头就把鸡蛋全塞自己被窝里了。 闲着没事,俞相就顺手帮她搭了一个敷小鸡用的窝。 “爹爹好厉害呀!” 小崽子看爹爹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小鸡的窝,眼睛都直了。 她还把自己冬天保暖的小棉袄都贡献了出来。 俞相闲着也是闲着,教了她一点如何正确孵小鸡的知识。 “这个天气还不够温度,需用温热水在地下随时坐着……” 路过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看,实在没见过相爷干给小鸡做窝这种活儿,太难想象了。 那是因为他们见的已经是升官发财的俞相。 “爹爹,小鸡真的会出来吗?” “落到别人手上不一定,但从你爹手里孵出来的保证一只不少。” “哇!爹爹好厉害!”小崽子发自真心崇拜他。 刚才把自己的小棉袄贡献出来,小崽子已经对这些鸡蛋注入感情了。 她数好了数,要是到时候有一只小鸡没孵出来,她可是会哭的。 跟着孩子一通胡闹忙活,俞中天发现自己袖子上和身上都弄脏了。 他一回头,发现除了好奇到探头探脑的丫鬟外,连七姨娘不知何时也从屋里出来,正看着自己。 身为男人,他下意识就停止了腰杆。 俞相正色:“你爹做什么都能成!” 小崽子也看到了七姨娘,她拍拍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低声问爹爹:“那爹爹,能让七姨娘对你笑一下吗?” 在印象里,姨娘她好像从来都没对爹爹笑过。 ※※※※※※※※※※※※※※※※※※※※ 啊啊啊,还差一更来不及啦,我明天尽量补上哈!!!要是晚一点起,说不定睁开眼睛我就补上了!嘿嘿 第 54 章 俞相觉得, 他养个小女儿就是来坑爹的。 逗笑兰沁?哪有那么容易? 这女人别说在他面前,进入相府后就从没人见她笑过。 被六小姐这样一提醒,夏儿偷偷看看自己的主子也觉得奇怪。 七姨娘似乎,是天生就不会笑吧。可哪有人不会笑的? 七姨娘进相府好几年了, 一开始众人以为她是天生性子冷清。可在她身边伺候许久的丫头却总能发现姨娘有点古怪的地方, 比如她没有快乐与喜悦这类的情绪,活得……不太像个人。 而且说起来, 八姨娘晚进府好歹也怀过几次身孕了, 但七姨娘却连孕相都不曾有过,也不见她着急看过大夫。 丫鬟们提过几次就不敢在她面前提了, 因为七姨娘自暴自弃, 仿佛早知自己身体不能孕,再多话她就要怼人了。 俞相一派潇洒地弹了弹衣袍: “那还不简单?” 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要让俞中天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不行是不可能的。 只见他朝那站在门外, 清冷脱尘的女子走去。 七姨娘冷冷看着他,眼眸中隐隐藏着敌意。 几年来她一直如此, 面对俞相的亲近总是会抗拒不安,却又有什么好像控制住了她的手脚让她逃不掉退不开。 俞中天走到她面前,男子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遮挡住阳光,让人瞬间有透不过气的错觉。 但其实你抬眼去望, 夕阳仿佛给人镀了一层金边, 面前的男人又并不如想象中面目可憎。 可她, 就是讨厌! “你若是笑了,本相保证三个月不再来你房里。”俞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七姨娘说道。 他知道的, 他一直知道七姨娘不愿意。 明明知道, 偶尔吃闭门羹, 却也没计较过。 即便七姨娘在这个男人身边几年, 她也没弄懂过他究竟在想什么? 外面都说俞相他恶贯满盈,心胸狭窄,可他竟能容忍一个不服管教,总摆冷脸的小妾好几年。若不是因为六小姐,俞相会很少来七姨娘这里,说他贪恋美色把也站不住脚。 面对他给出的诱惑,兰沁有些惊讶。 不过高冷美人怎么会为区区三个月的清净就折腰,她才不愿委屈自己去迎合他的假笑,偏不让他在小六面前出风头。 说七姨娘活得像根木头也不尽然,她对俞相的抵触情绪已经到了杠精的级别,就是不愿意见着他得意。 但是她今天又见到了陶修竹,心有些乱了,不知怎么的竟脱口而出:“相爷,兰沁趁清明回家乡替亡父亡母扫墓尽孝。” 相府里许多人不知道七姨娘的来历,只知她自进相府以来就闭门不出,不爱与人往来,也从无娘家人来看望过她。 她没说起过自己的身世,但想必俞相没查清楚也不会让她进府。 兰沁有些紧张,她不知俞相查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否被安排得毫无破绽。 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等他会如何说。 却见,俞中天表面不甚在意地看着她:“先笑一个再说。” “……” “爹爹不可以这样!” 俞佟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爹爹离七姨娘很近,而姨娘脸色有些为难,好像正被他逼迫的样子。 小崽子正义感和对姨娘的保护欲爆棚,哒哒哒跑过来就用两只小手把像堵墙一样的爹爹推着走,不让他离七姨娘太近。 奶声奶气但十分严格地说:“不可以作弊,要姨娘真心笑的才算!”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真心?”俞相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将小崽子抱起来捏脸。 这小胳膊肘是往哪儿拐呢? “爹爹……嗷呜没……笑……姨呜呜……” 俞佟佟元宵一样软弹圆润的小脸在她爹爹手里被搓圆又揉扁,嘴巴被撅成了小鸡嘴,话说不出清,只能发出呜呜声抗议。 身为一家之主,威严是不容挑衅的,可刚刚,七姨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 若换做其他人家,男人就该恼羞成怒地罚她立威了。 俞相却只是有意跟女儿嬉笑打闹,不让她说清,想把这一页揭过去。 看着惨遭揉捻,在她爹怀里宛如小猫崽子一般四脚并用挥舞挣扎的小六,心如铁石的七姨娘终于于心不忍了。 她上前一步,正打算开口将小六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 谁知道有个身影比她快一步,黑乎乎的大福以为自己的小主人受欺负了,跳起来冲着俞相狂吠:“汪!汪汪!” 冲上去咬住了男人华美昂贵的袍子一角,俞相伸腿去踹它。 因为知道小六有多喜欢这狗,他没用力,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却反被大福咬住了鞋子,叼起来就跑! 俞相:“……” 多少人见过这一幕?在外不怒自威,风华沉着的俞相一手抱娃,单脚着地,追着狗撵了两步,结果还没追上狗。 他怀中六亲不认的小崽子还在给狗加油:“大福快跑!!” 雨竹阁多少人远远看见相爷的身影都忍不住腿肚子发抖了,却也是亲眼看着六小姐被相爷宠得越来越没边了。 连她的狗都能恃宠而骄,干了不知道多少人想干的事儿,报复俞相。 丫鬟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好,想笑不敢笑,只能低头尽力憋住。 “看什么看?还不去……” “知,知道了相爷,我们马上从狗嘴里替您把鞋子抢回来。” “……” 兰沁身边的婢女怎么都跟她一样不会说话? “嗤!” 俞相凝眉转头,正想看看是谁敢笑,结果目光就落到了七姨娘脸上。 俞佟佟也看见了,姨娘她……笑了哎!姨娘长得真好看,她一笑便勾唇露出贝齿,清冷的眼里被夕阳映出些许温度,仿佛身边开满了花一样。 看来七姨娘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事嘛。 小崽子默默在心里的本本上记下:姨娘,最喜欢看爹爹吃瘪! 她还喜欢看小六调皮,而爹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哎,瘪字怎么写? 但俞相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云淡风轻地随口反击:“沁沁,今夜本相来你房里。” “……”果然七姨娘笑不出来了。 俞佟佟被不存在的小本本上的字给难住了好久,等她回神就发现姨娘脸上的笑又没了。 她觉得……姨娘真的好像很讨厌爹爹哦。 可其实爹爹讲故事很好听的哎,为什么姨娘不愿意跟爹爹睡? 以她的小脑袋瓜,目前是不可能想通这一点的。 *** 七姨娘的老家,据说在很南的南方。 她要赶在清明之前扫墓的话,就须得提前一个月启程。 这几天俞佟佟都在忙着塞各种东西让姨娘给带回家。 有路上要用的,有吃的,还有给外公外婆的礼物。 七姨娘觉得她口里念叨着外公与外婆十分荒诞,她招招手把小崽子叫过来:“小六,你知道扫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祭奠早已死去的人,所以你不用忙活了,你送的礼他们根本收不到。” “啊?”小崽子挠了挠头,“可是三姐姐说……可以烧掉寄过去呀!” 其实回去扫墓不过是个借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亲人的墓碑在哪里。 就算要烧,她连自己父母的姓名都念不出。 兰沁自记事起就是孤儿,她所谓的身份是别人替她制造的假象。 而她的名字,是那个人替她取的。 不过小孩子的热情很足,既然要烧掉,那水果什么的外公外婆在那边吃着都没水分了, 要不她换成麦芽糖给烧过去吧?还有二哥哥给她的肉干可以带一些,就是不知道外公外婆能不能嚼得动。 听她小声嘀嘀咕咕,这样的事居然能让她的小脑袋瓜烦上一阵,七姨娘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何滋味。 不一会儿,这孩子又满腔热情地到外面跑来跑去了。 七姨娘关了门,将自己偷偷收拾好的行李拿出来。 她的行李很少,仍然如同她刚进相府时一般,孑然一身。 俞相赏给她的金银珠宝,她一样也没带,除了一身可以换洗的衣服,就一柄冒着寒气的长剑。 对比另一个别人给她收拾的行李,实在是泛善可陈。 小崽子甚至还给她包袱里面塞了小锣鼓玩具,怕她一个人在路上闷。 俞佟佟甚至想求着七姨娘带她一起去,当然是被拒绝了。 因为七姨娘根本就不是要回乡扫墓,她出了相府大门就根本不打算再回来。 方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没发现,这会儿七姨娘才注意到自己的房门后边不知道何时钉着一张字条。 她神色一变,确定关好了窗户才打开看上面的内容。 这天晚上—— 雨竹阁的那片竹林内风声很大,竹叶沙沙作响,一个男子的身影轻巧落定。 兰沁早已按照字条上的约定,在那里等着他。 “兰儿。” 月光皎洁明亮,撒入竹林如星星点点的光芒,依稀能见男子俊俏的眉眼与轮廓,正是二姨娘请来教授二少爷武艺的陶修竹。 “兰儿,你在相府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不好都过来了。” “我知道,要你在那个狗官身边,委屈你了。” 想他们布衣阁筹划了多少次对俞相的刺杀都不成功,这几年不知道赔进去多少人。 但是俞相一定想不到,其实七姨娘就是布衣阁送到他身边的暗桩吧。 “不过快了,只要杀了俞相,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陶修竹承诺道,“到时我们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双宿双栖,我不会再辜负你。” 男子上前一步,几乎是想抓她的手。 但是却被后者退一步,躲开了。 陶修竹的手与神色均微微一僵,嘴角他嘴边勾起一抹苦笑:“你还怨我?” “我就问你,这次来是不是带我走的?”兰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那一刻,竟让陶修竹难以与她对视:“当然我会带你走,不过……是在事成之后。” “我已经打定主意接回家扫墓的名义离开相府,不会再回来。” “什么意思?你是我们埋在相府五年的暗桩,为了让你获取俞相的信任阁主一直没有启用。结果眼看着就要事成,你跟我说你要在这关头离开?” 陶修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兰儿,你不会……被那个狗官迷惑了吧?” “我没有被他迷惑,我只是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杀不了他。修竹,如果你还愿意带我走,我们明天就离开!” “不可能!”陶修竹一口回绝,“兰儿,为何你忘了当初我们许下的誓言?忘了你进相府的真实目的?” 听他的口气,兰沁也有点怒:“不是我的目的!杀俞相是阁主派给我的任务,一直以来都只是你们的目的!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兰沁的确是个杀手,她从小被布衣阁培养,也是由他们送到俞相身边的,给了她身份。 可这五年来布衣阁为了让她这颗棋子深得俞相信任,一直没接触过她。 兰沁做了五年的七姨娘,她的确渐渐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任务。 她也不想再听任何人的命令,她只想离开这儿。 可陶修竹拦住了她,用那双让她爱慕的,如今充斥着受伤的眸子与她对视:“你不会是对那个奸相动了心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他下不了手?兰儿,你是不是也忘了那个奸相是害我全家惨死的罪魁祸首?我怎么肯轻易放过他?!” 兰沁能清清楚楚看到陶修竹眼里的恨意,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他诉说着自己全家惨死的悲剧,像个浑身伤痕的小兽。 如今,他正诉说着自己对他的背叛。 “兰儿,向我证明你没有变心!” “你要我怎么做?” ※※※※※※※※※※※※※※※※※※※※ 啊啊啊啊,昨晚的承诺是我不自量力了!今天还有两章我努力写,努力写…… 第 55 章 最近俞佟佟经常跟俞莲约着一起去二哥哥那里吃荔枝, 小孩子就是这样。 只要玩上一会儿熟悉了,就整天想缠着你玩,俞则宁觉得他是被这两个小家伙给缠上了。 二少爷虽然在外头有纨绔的名声,但对自己的妹妹还算不错, 起码没饿着她们, 好吃的都是随时管够。 俞佟佟坐在台阶上,右手边放着一大碗剥好的荔枝。她用小短手捻起来, 小嘴咬了一大口果肉都不见核, 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又滴在前襟上, 可见是真的汁多肉多。 一边满足地吃着荔枝, 她一边看二哥哥学武。 陶修竹的身形飘逸,舞出剑花十分潇洒好看。 然而明明也是手把手在教,俞则宁却学得不伦不类。 “二少爷这样不行, 你出剑的力度不够。若是有人在你的对面用剑一挡,你手中的剑立刻就会被震飞。”陶修竹这样说。 俞则宁不相信:“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然后他话刚落音, 陶修竹左手一抬,手上的剑就被弹飞了出去老远,就插在远处那个凉亭的柱子上。 “……” 俞则宁顿了一刻:“你,你这是偷袭!你等着, 下回等我拿稳再试试。” 说着, 他就要去凉亭拔剑。 结果一只手拔不出来, 剑尖深深扎进木柱当中,剑身甚至没进去一半。 俞则宁又加到两只手, 结果还是拔不出来。 这个姓陶的, 他究竟使了多大力气? “少爷, 需要帮忙吗?”元村问道。 “别过来, 你们只会影响本少爷拔剑的速度!” 俞则宁再登上一只脚,手脚并用,全然不顾形象总算把自己的剑给□□了。 他不信邪,还要再挑战陶修竹一次。 “这下我说了一二三才能开始,别不讲武德啊。” 俞则宁深吸口气,在原地扎了个马步。 这回他两只手握剑,招式什么的先不管啦,总之确保绝对不松手。 真男人决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输两…… 结果陶修竹再次一扬手,又将他手中的剑打了出去。 而且不偏不倚,还是刚才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角度,这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你,你这又是偷袭!” “二少爷,这次是你准备好了,还喊了开始。” “我的意思是我准备好了喊个开始,你要出手之前也得喊个一二三吧!这才是比武的规矩,你不讲规矩就是偷袭,我输了的结果我可不认!” 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陶修竹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耍赖的人,这二少爷看来真不愧是俞中天的儿子,德性如此之差。 一想到自己陶家满门的家丑雪恨,他就握紧了手里的君子剑,恨不得……刺上面前这寡廉鲜耻的少年一剑。 但是理智告诉他,须得要忍耐,静待时机。 “元村,你去帮我把剑拔回来。” “哦,好的,二少爷。” “陶修竹啊陶修竹,别以为本少爷叫你一声师父你就有多了不起了。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却太不会审时度势了。你是我娘请来教我武功的,说到底我们花钱你办事,你就得哄本少爷高兴。” 俞则宁拿出他纨绔子的派头来,看起来真的很欠揍。 陶修竹握着剑的手又紧了一分,他问道:“二少爷以为我当如何呢?” “哼哼!”俞则宁双手叉腰,以教训他的口吻道,“比武而已嘛,别那么认真!我要你输给本少爷一次,然后去我娘面前大吼三声本少爷是天纵奇才,你自愧不如。” 坐旁边看热闹的俞莲都看不下去了,凑近妹妹小声说:“小六,我觉得二哥好像有点过分吧?” “呱唧呱唧”俞佟佟嘴里吃着荔枝说不出话,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何止过分啊,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元村他们这写从小伺候二少爷长大的仆人,早就习惯了二少爷的不要脸,助纣为虐地起哄:“我们二少爷说的话,听清楚了吗?听清楚就想好怎么输吧,反正亏待不了你。” 陶修竹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让他假输不可能,要他输给奸相的儿子就更不可能了。 “二少爷若是无心练剑,那今日便不练了,你什么时候想练了再找我吧。”陶修竹将剑收回鞘中道。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不起本少爷吗?” “陶某是二夫人请来教授武艺的,可不是让二少爷戏耍的。” 眼见俞则宁跟陶修竹要吵起来,俞莲在一旁干着急,小六可能不太懂他们吵什么,依然沉浸在津津有味吃荔枝中。 俞莲在纠结自己要不要鼓起勇气,上去劝劝。 然而此时她身边把荔枝当饭吃的小姑娘,突然捂着肚子喊疼。 “小六,你怎么了?” “我……我肚,肚子疼!呜呜……难受……” 俞则宁原本跟陶修竹过不去,闻言精力瞬间被俞佟佟收了回来。 他回头看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脸色苍白,额头有豆大的汗水冒出,小小的身躯都快躬成虾米了。 俞则宁连忙扔了元村递给自己的剑,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二哥,小六说她肚子很疼,你快叫大夫吧!她很难受!”俞莲哭着抱住妹妹,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此刻慌得不行,“叫爹爹,告诉爹爹,不能让小六有事!” “还不快去叫大夫!”俞则宁催促自己院子里的人。 其实他心里也很慌,看了一眼旁边盛荔枝的碗。 他想,不会是我娘做的吧? 其实俞莲心里也担心,会不会跟五姨娘有关系? 她们都嫉妒小六得了爹爹的宠爱,或者忌惮她挡了自己儿女的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相府后院,从来都不像看上去那样风平浪静的。 “先让她去我房里躺着休息,大夫已经叫人去催了。很快会来,你也别担心!” 俞则宁把缩成一团的俞佟佟抱起来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还不忘安慰俞莲。 …… 这事不但惊动了大夫人,还惊动了俞相。 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大夫人那儿的,总之大夫人请的大夫甚至比二姨娘还早一步到。 二姨娘赶来的时候,俞则宁埋怨地看向她:“娘,你说说你,干嘛对一个小屁孩下手啊?” 二姨娘一脸懵:“宁儿,你说什么呢?她中毒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儿子我面前你还装?我早说了,我爹的丞相之位又不能世袭,她们小姑娘能对我有多大威胁,值得你去花心思算计?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爹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他凭什么不放过我啊?我又没有下毒。” 二姨娘本来堂堂正正地觉得这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让她儿子说得反而有点心虚了。 “这个时候你就别对你亲儿子扯谎了,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我们给她吃下去还能当作什么都没法发生过。” “我都说了不是我!你怎么不去怀疑其他人?我还说是大夫人想借刀杀人呢!” “你连推脱的借口都想好了是吧?”俞则宁一副很了解他亲娘的样子,“我爹那么聪明,信了你才有鬼!” 二姨娘简直要被亲儿子给气死,恨恨地戳他脑瓜:“你爹那么聪明,怎么半点没遗传给你?” “你那花生米大点的脑子,全用来跟你娘杠上了是吧?!” 气死她了! 怎么她生个儿子,专门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二姨娘叫了两个丫鬟来拍背,才把她这口气给捋顺! 陶修竹此刻也在门外等着,他心中所想与慌张猜忌的相府其他人不同。 难道是兰儿下手了吗?她用了自己给的毒药,打算先从这个小孩子开刀? 一切情况,还得等大夫诊断过后才清楚。 很快,俞相也得到消息过来了,他甚至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一身大红色朝服衬得他端正无比,那股从朝堂上带下来的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视。 但是陶修竹的目光在暗中恨恨看着他,仿佛看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幸好俞相的心思全在小女儿那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 他一来,原本在争吵的二姨娘母子都闭了嘴。 二姨娘明明没有下毒,但是让自己儿子说得也忍不住心扑通扑通跳,拧紧了手帕。 她也在担心若六小姐真在这儿出了事,自己可怎么解释得清? 为了自己的清白,虽然不喜六小姐,二姨娘也只要将自己平常供奉的菩萨叫出来,在心里求她保佑这个小崽子千万别死了。 然而俞相踏进门,就见俞佟佟正乖乖躺在床上。 小小一团,肚子已经不痛了,但是她一只手搭载自己的肚皮上,乖乖任由大夫给她诊断。 “如何了?” “六小姐不是中毒,只是腹中有气郁结,只要好好调理就好了。” 俞相无法松口气,他还特意带了太医回来。 然而太医诊断的结果,也跟这位大夫一样。 所以大家忙活了一天,二姨娘还担惊受怕,结果这孩子只是吃多了! 俞相:“……” 二姨娘:“……” 俞则宁:“……” 二姨娘母子都差点为她反目成仇了,这倒霉孩子! 俞佟佟似乎也知道自己惹得兴师动众,让大人操心了,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悄悄对三姐姐说:“我想去茅房。” 俞莲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帮她打掩护,两个小姑娘哒哒哒就跑走了。 二姨娘想抱怨吧,但相爷在这儿她又不敢,还得把嘴上功夫给做足了:“幸好这六小姐没事,可把我给担心坏了。我刚才还教训宁儿呢,知道他是溺爱妹妹,但也不能毫无节制想吃多少就给她多少啊!那荔枝不但价贵,在咱们京城难得,还是个上火的东西,他就算自己不吃全省给小六了,也不能一股脑儿给啊!” 听了二姨娘的话,俞相看了俞则宁一眼。 后者连忙低下头,生怕爹看自己一个不顺眼,又要挨打了,腿肚儿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发抖。 其实俞相的目光早已跳过他,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陶修竹。 “这是谁?” “相爷,这位陶公子是我请来教宁儿武艺的。” 二姨娘急着上前解释,她觉得这位陶公子有点太俊俏了,怕相爷怀疑自己有什么不洁的行为。 此刻陶修竹已经完全收敛了情绪,他上前十分恭敬客气地对俞相行了一礼。 这人表面恭敬,俞相却觉得他心里有股傲气,在他面前并不肯低头。 这两个男人相对而立,陶修竹风度翩翩,既有公子文采风流之姿,又有侠客潇洒气派之风。 穿着朝服的俞相则气势更盛凌人,身材颀长高大,一双凤目俊逸出尘。虽然年纪不轻,但岁月大概是忽略了这位杀伐果决的丞相大人。 想当年,俞相恶名昭著,二姨娘在其已有端惠郡主为正妻之后,依然求着要入相府为妾,可不就是看上他的金玉其外吗? 如今二姨娘再看,她觉得跟这位陶公子站在一起,依然是俞相不论外表气度都要更胜一筹。 “陶公子习的是什么剑法?”俞相问。 “回相爷,我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一名剑术高人习得武艺,学成后师父要我跪下发过毒誓不能透露何门何派。” “高人收徒都讲究机缘天资,你的剑法如此难得,怎能轻易外授?就不怕气死你的高人师父吗?” “实不相瞒,在下行走江湖已久,实在囊中羞涩,为求盘缠答应二夫人进府教授剑法也是权宜之计。” 陶修竹不知俞相是否对自己起疑,但他的话到目前为止应该没暴露破绽。 他实在夸不出二少爷天资聪颖这类话,相信俞相对他这个纨绔儿子到底如何也心里有数,为银子进相府的理由不能更正常了吧? 谁知俞相是不是听出来了他话中对二少爷实有怨意,竟反问:“缺钱你怎么不去卖艺杂耍?” “我……陶某虽然家境贫寒,但绝不是可以轻侮戏弄之人,还请相爷慎言。” “就他那个资质,你确定让你教他武功,就不是在戏弄侮辱你了?”俞相狠起来,怼人还带上自己亲儿子。 陶修竹:“……” 俞则宁:“……” 等俞相一走,俞则宁总算松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今天除了被顺带侮辱一句以外,竟然意外的没有被爹爹骂,顿时感觉像捡回一条命似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有陶修竹在,俞相的火力都被集到他身上去了。 二姨娘也看出来了,她叫人拿了两锭银子来:“陶公子,这些是你几天来教授武艺的费用,你拿上就离开吧。” “夫人,你现在让我走?可是二公子的武艺还没有学成!” 二姨娘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根本不是学武的料,她不过就想争那一口气而已。 但今天相爷一来让她察觉到了,这位陶公子留在后院实在不妥。 她怕相爷误会自己不安分,以后又叫人抓住把柄,那她跟陶修竹传出风言风语来怎么办? 二姨娘儿子都这么大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陶修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进入相府,能跟兰沁接上头。 他正打算安定下来就好好筹谋,从内部对付俞相。 谁知道没进来今天,就又要被赶走了。 他还想试着说服二姨娘让自己留下,但是态度稍微热切了一些,二姨娘就用莫名古怪甚至还略有些嫌弃的目光看着他:“陶公子,我看你外表像个正人君子才请你回家教我儿子的,没想到居然是引狼入室!我劝你收起花花肠子,本夫人是正经人!” 陶修竹:“???” 谁不是正经人了?! 这天晚上—— 小六按照她平常一样,将窝里的鸡蛋数了两遍,再给大福盖上小被子,就准备回房间睡觉了。 突然一阵风声沙沙作响,俞佟佟感觉后颈一凉。 “咦?”她回头怎么感觉风马上就停了。 突然,一个黑衣人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 在俞佟佟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提起来夹在嘎吱窝就腾空飞起。 原来刚刚不是风,是有人用轻功踩在竹林树叶尖端的声音。 第一次见识到轻功的小崽子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要被坏人抓走了。 “偷……偷孩子啦!” ※※※※※※※※※※※※※※※※※※※※ 还有一更我尽量赶,大家看完早点睡不用等哈 第 56 章 七姨娘听到声音, 打开房门,就正好见俞佟佟被黑衣人抓走的那一幕。 她纵身一跃追上去,脚尖轻点,跟着前面那个黑衣人飞过了雨竹阁的竹林。 相府之前刚经历过刺客, 这些人是不敢再去招惹俞相的。 他们这回没有兴师动众, 而是打算悄悄将小崽子抓走,到底有什么目的? 七姨娘担心小六会出事, 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她一跃挡在那人前头:“站住!把孩子放下!” 对方看见她并不惊慌, 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兰沁,许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很熟悉, 是兰沁以前在布衣阁时认识的人。 但她记不清楚到底是谁了, 作为杀手他们本来没有姓名,所有人不过只是按编号区分罢了。 兰沁若不是出任务,也会跟他们一样, 只是作为一个代号活着。 若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死了,大概也没人替她收尸。 “兰沁, 你可知道背叛阁主的下场吗?” “我让你把孩子放下!” 七姨娘拔出了手中的剑,森森冷意指向那个黑衣人。 对方笑道:“当初在阁内,你的武艺高强数一数二。但是这五年来我们出生入死,你却在这儿做相府的姨娘享清福, 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对方说到此处, 突然又冒出一个黑衣人, 将他手中的孩子给接走了。 原来刚才说那么都是为拖延时间! 兰沁要去追,但是却被这人挡住去路。 两柄寒剑在夜空中一碰, 七姨娘便知她没有勤练武功, 想要一个人对付两个的确力不从心了。 无法, 七姨娘只好大喊:“来人!六小姐不见了!” “你居然情愿暴露自己, 都要救那个孩子?”对方吃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情用事了?” “关你屁事!” 布衣阁的杀手,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一边打架还要一边试图跟她闲聊,七姨娘可没时间与他耽误。 对方闻言也不恼,兰沁是布衣阁放在俞相身边的棋子,他们没打算暴露她。 所以只好放兰沁出去,免得让赶来的侍卫看到她会武功。 反正她就算现在去,也大概是追不上了。 *** 第二天,俞佟佟是在一个小溪边醒来的。 醒来后的小崽子一脸懵,她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圈,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不是在自己家里。 这里,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小树林里。 对哦,她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好像被坏人抓走了。 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带着她‘咻’得一下飞了好高好高。 然后她好像听到了七姨娘的声音,再后面的事小脑瓜就不是很记得了。 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也不慌,俞佟佟先走到小溪边,用肉嘟嘟的小手捧起水洗了个脸。 “爹,爹爹一定会来找我的!”起床先给自己打个气! 这时,身后有人走近了。 听到脚步声,小崽子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等她抬眼去看才发现这一袭青衫的男子,是个熟悉的面孔。 “六小姐,你还记得我吗?”陶修竹问她。 俞佟佟点点头,指着他的手:“左手拿剑的叔叔。” 陶修竹也不知道她怎么不记自己的名字,倒把自己左手拿剑记得这么清楚。 “六小姐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好像被人抓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不记得了!”俞佟佟努力回忆过后,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昨天我本来连夜离开了相府,却在路上见一蒙面黑衣人抓着个孩子,我拦住他将那人赶走将你救下来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俞佟佟看着他,目光一脸茫然,看样子是真的不记得。 陶修竹内心是有点想吐血的,枉费他这一场作戏,谁知道昨夜演戏演到最重要精彩的阶段时这孩子竟然睡着了。 她都被人抓了,为什么竟能睡得熟,还睡得香? 罢了,到底只是个五岁孩子。 陶修竹看她一脸懵懵懂懂应该比较好操纵,便不再与她多做计较。 昨夜那一场变故,无非是他找人配合了演戏,想借这个孩子重回相府。 毕竟白日里陶修竹是亲眼见着俞相有多看重了,自己如今救了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他们总没道理再赶他走了吧。 陶修竹将手上用荷叶包着的果子放下,对俞佟佟道:“先吃些果子充饥吧,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他知自己外表俊朗正派,想要取信于人从来不难。 且据他观察,这孩子十分馋嘴,只要自己投其所好,在回府之前取得她的信任与好感,她会哭着喊着将自己留在相府的。 他摘的果子都是青色的,小崽子精挑细选拿了一个。 谁知道只咬了一口,就被酸到全身抖了三抖。 “有这么酸吗?”陶修竹看她鼻子眼睛都在小脸上皱到一起去了。 俞佟佟摇摇头,不说话,小手又抓了一个果子递给他。 陶修竹也吃了一口,的确很酸,但是他在这片林子并没有找到熟的野果。 想到自己的目的,陶修竹放软了声音说道:“那就别吃了,一会儿我带你回城里再吃东西。” “叔叔,你会抓鱼吗?” “这……” 抓鱼倒是不能,只不过若是现成烤鱼的话比较麻烦,而且……他的手艺并不是特别好。 但被这孩子眼巴巴望着,陶修竹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拔出了他的长剑,在小溪边执剑而立。 他面如冠玉,潇洒倜傥,如今一双俊目却紧紧盯着溪流里,试图寻鱼。 “叔叔,我看到有鱼啦,在小溪中间……你要往中间去。” “我知道了……” 陶修竹一直比较在意自己端方的形象,他是无论如何不肯脱了鞋下水抓鱼的。 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正好落于溪中扎中一条鱼身。随即整个人腾空一跃,身形已如惊鸿飞鸟般到溪流上方取了鱼,又飞回来。 看得俞佟佟目瞪口呆:“哇! ” 简单将鱼处理之后还得烤熟,他将刚烤好的鱼递给一直巴巴盯着的流口水小姑娘:“尝尝看。” 小崽子看了他一眼,尖着手指去揪揪了一小块鱼肉,慢慢放在嘴里品。 “味道如何?”陶修竹问她。 “没,没有味道。” “……这里是野外没有调味,六小姐就将就一下吧。” 陶修竹说完,却发现这挑嘴孩子不肯吃了。 她闹着要吃鱼,害自己为她忙活半天,结果就只吃了一口。 最后那条难吃的鱼全进了陶修竹自己的肚子里,害他有些烦闷。 原本陶修竹就对俞相带着恨意,他是为报仇而来的。面对仇人的女儿,他不可能不迁怒,况且兰儿还因为顾及这孩子的缘故一次又一次犹豫不肯下手。 陶修竹一直以君子形象示人,其实内心已压抑了多年。 他进入布衣阁是为了报仇,现在利用这个孩子也是为了报仇雪恨,只要一想到家仇重于山,哪怕内心再不喜,他也能作出对俞佟佟无微不至的表象来。 结果后来要送她回去的时候,陶修竹走了十步,回头看那小孩才走一步。 她脚小,山路难走,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只见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认真盯着地面,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脚尖去试探。屏住呼吸确认是安全的,她才将另一只脚收回上去,结果还是忍不住晃了一晃。 发现陶修竹看她,俞佟佟立刻伸手求救:“叔叔,你可不可以牵我走?” 陶修竹内心巴不得她狠狠摔一觉,摔得她哇哇大哭! 但若真任她这样走,只怕太阳下山都到不了相府。 无奈只好折回去:“从后头抱着我的脖子,我背你吧。” 于是,小崽子就这样蹭上了一辆免费人车。 她一路趴在陶修竹的背上,仿佛坐了个人力轿子一般悠闲,欢欢喜喜地哼着歌儿,时不时还要陶修竹帮她摘一根狗尾巴草。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回家去~”小奶音哼哼。 陶修竹:“……” 谁是小毛驴? 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忍耐! 等他利用这孩子回到了俞相府,取得他们的信任,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要俞相一死,他的这些孩子不死也会成为孤儿,正好让他们体会体会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陶修竹心里恶毒地想着,不如将这三个孩子也送到布衣阁去。 让他们从小也在憎恶仇恨中长大,也在仇人的折磨下长大! 不过以布衣阁严苛的筛选手段,加上俞家这三个孩子资质都不怎么样,他们应该活不到长大吧。 想象中已经将俞家人的下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现实中陶修竹停下来喘了口气。 山路漫长,虽然他体力不错,但这看起来只有一小团的孩子其实也不轻。 何况她还动来动去,小短腿晃来晃去,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叔叔,你累了吗?” 小崽子摸摸他额角的汗,贴心地用袖子帮他擦一擦。 “不累,六小姐。接下来就能走大道了,我去雇一辆马车!” 俞佟佟被一个人丢到空旷的马车里头,陶修竹负责在外赶马。 小崽子时不时地就要掀开帘子,努力踮着脚往外边看:“叔叔,我们是回家的路吗?” “当然,这条路是通往京城的。” 但是小崽子不太放心,因为她知道这个修竹叔叔,其实跟坏人是一伙的。 别看她一路开开心心十分悠闲,其实那都是她迷惑坏人叔叔的。 小崽子担心,她会被带去卖掉,再也回不了家了。 担心到偷偷抹了两滴金豆子,修竹叔叔没有看见。 随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近,突然有两个华服少年骑着骏马飞驰而过。 随着那两人的靠近,俞佟佟看清了为首那个少年的样貌,十分开心地对着她喊:“三皇子哥哥!三皇子哥哥……” 李稷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寻着那个声音找去,一开始并没看到是谁。 直到第二遍寻找时,才捕捉到了从前面马车内伸出的一只小手,在努力朝他挥舞。 李稷策马追上去,见马车之中的果然是俞佟佟。 “六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皇子哥哥,这条是回家的路吗?” “是啊!” “三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柏也策马追上来,他也看到了马车内的圆脸小姑娘,一脸惊喜:“小六,你怎么在这儿?” 陶修竹注意到了这两个少年,便将马车停下来。 他听到六小姐叫这两人皇子,唯恐自己的身份引起他们注意,便解释道:“我是教相府二少爷学武的老师,昨日相府有刺客想将六小姐掳走,我正好路过救了她。” 闻言,李柏和李稷同时脸色一变。 “真的吗?这也未免太张狂了,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 “难道是,布衣阁的人?”李稷猜测道,“我只是听说俞相年前曾经遇刺,正是布衣阁的刺客所为。” “那个布衣阁我也听说过,近年来逐步壮大,已成为江湖上不容小觑的邪恶势力。” 两位皇子讨论这些的时候,全然不知面前这人就是布衣阁的。 陶修竹心里有千言万语,布衣阁成立的原意,是提供给一些受过迫害的人寻求庇护。 他们只是有仇要报,并不是真的杀人如麻。 “小六妹妹,你可有受伤吗?”大皇子关切地看着她。 俞佟佟摇摇头,她转了一个圈,又从马车里钻出来,将自己的小短手伸给李稷。 李稷看她的样子,是要让自己抱她吗? 微微怔了片刻,便伸手将她抱到自己怀中来。 “三皇子哥哥,你们有手下吗?”这句话是小崽子在李稷耳边偷偷问的。 虽然不知道何意,但是李稷也偷偷回答他:“有,我有大皇子都有亲卫跟随,他们现在都躲在暗处。” “那你把那个叔叔抓起来吧,其实就是他把我带走的。” 闻言,李稷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压制得很快,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只是将俞佟佟紧紧抱在怀中,不动声色地离陶修竹远一些。 然后再抓紧时机一声令下:“将此人抓起来!” 陶修竹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三皇子的亲卫窜了出来,紧接着大皇子的亲卫也窜了出来将他重重包围住。 “这是为何?” “小六已经告诉我,就是你把她掳走的,还想做模作样吗?” “我……我什么时候掳走她?我分明是救了她!” 后来陶修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去雨竹阁找兰儿时,房间里还躲着个孩子。 而第二天见他的第一眼,小崽子就把他认出了,知道他跟刺客是一伙的。 即便他外表再俊朗正直,气质再温润如玉,身上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 布衣阁的杀手威震江湖,这回居然在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前吃了亏,可想此事对陶修竹的打击会有多大。 而这些刚刚长成的少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皇子身份尊贵,身边的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陶修竹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在包围圈撕出了一条口子,伺机逃走。 没想到此人的武功如此高强,李稷吩咐道:“追!务必将人抓回来!” 随即,他低头柔声安慰窝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没事了,我会护着你的。” 李柏在旁边看着,酸溜溜地问:“小六,刚才为何你不让我抱?” “额……”她没有想那么多啊! 情况危险,看谁离得近就让谁抱了。 不过看大皇子哥哥不太开心的样子,小崽子挠了挠头,试探着也对他支出小短手。 心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也让你抱抱吧。 结果三皇子不动声色地抱着她一转身,将小姑娘放在自己身前位置的马鞍上,一手拿缰绳一手揽着她。 “大哥,你回府时叫人顺路通知京兆尹一声,我送小六回去。” 李柏:“???” “我才不要先回府……你等等,我们一起送小六回去!” ※※※※※※※※※※※※※※※※※※※※ 赶……赶上了!这能算早上不?啦啦啦,补给大家的,今天还有两更! 第 57 章 在回到京城之前, 俞佟佟是跟三皇子哥哥坐一匹马的,但是进城后李稷就让她进马车里。 俞佟佟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位三皇子的魅力有多大,不过她过一会儿就知道了。李稷骑着马往正街上路过,能引起无数女子尖叫追逐, 争相往他的马车里扔各式绣着鸳鸯的手绢, 香囊等等。 不一会儿,马车内就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脂粉香味了。 三皇子不堪其扰, 也是怕马车里的她被砸到, 便让人稍微拦一下。 掀开帘子问里面的人:“小六,没事吧?” 结果, 他看到俞佟佟正在手绢堆里面打滚儿, 就像小猫儿见着球团一般,可见是没事。 李柏取笑他:“三弟你说说你,将来若真是娶妻, 岂不是要伤透全京城姑娘的心?像你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样绝色的姑娘才能配得上。” “大哥别笑我, 你还不是一样。” 李柏的模样也是顶尖的,刚才他打马而过收到的秋波也不少。 之所以没有姑娘给他手绢香囊,是因为他的亲事最近已经被定下来了。 说到此事,李柏的脸色就不如方才看热闹那般欢快了:“别提了, 我最近正愁呢。” “那为那聂家小姐吗?听闻聂家的千金知书识礼,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想必也是良配。” “她再好又如何?”都不是我所喜欢的。 李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喜欢的姑娘,不必论才情家世, 我定当许她此生的疼爱与荣宠。”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两个连话都没说过的人被一旨订婚, 从未有人过问我的意见, 却要强塞给我一个共度余生的妻子。 李柏也知道无力更改,他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这些气话罢了。 身为皇子从小养尊处优,位常人所不及,享常人之不可享,自然是有所得必有所失。 皇家的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李柏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温厚的性格,不会对父皇和母后的决定说不,就连婚姻大事也是如此。明明并不情愿,也只能先承受下来再自己私下默默消化。 李稷了解他大哥,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 后来回到丞相府,王管家看着被送回来的六小姐没磕没碰,总算能松这一口气。 管家叔叔说,爹爹因为她的失踪都快急坏了。可是俞佟佟飞奔着扑向爹爹,爹爹也只是如往常一样把她抱起来捏捏脸,依旧沉稳如山,看不出来之前有多着急的样子。 听说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救了小六,俞相便吩咐王管家备礼感谢。 不过他没请两位皇子进府喝茶,现在太子之位没定,皇子和官员间都不敢走得太近。 风声正紧,唯恐皇帝觉得他们有勾结。 后来小六才知道,七姨娘为了找她追出去了。 并且这一走,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小崽子就每天蹲在院子门口等啊,等啊……得到她的小鸡都开始啄壳了,依旧不见姨娘回来。 七姨娘失踪的事,渐渐在府里传出风言风语。 有人说七姨娘其实是跟男人私奔了,也有人说她一个弱女子不自量力半夜出门,多半是被人给拐卖了。 也有些话传到俞佟佟耳朵里,但是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不信姨娘会被拐卖,因为她看见过姨娘展示武功,姨娘非常非常厉害,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她也相信姨娘一定会回来的。 既然七姨娘不回来,二姨娘的心思就变得活泛起来。她甚至去跟相爷说,想把六小姐接到自己的院子里照顾。 甚至诱惑小崽子,跟她承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但是被拒绝了。 她还拒绝了去跟大夫人住,打定了主意就要一个人留在雨竹阁等七姨娘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鸡窝里的鸡蛋终于陆续啄壳出小鸡了。 俞佟佟十分兴奋地跑去分享给三姐姐和二哥知道,邀请他们一起来看呀。 但是却被俞则宁拒绝,俞则宁一脸嫌弃地表示:“我个堂堂大男人需要看什么小鸡?” 自己又不是没有?! 这种幼稚的游戏他才不参与。 然而第二天早晨,俞佟佟醒得比较早,她爬起来踩在凳子上推开窗户,就看到个白色的身影蹲在鸡窝前面一动不动。 小崽子第一反应,是不是七姨娘回来了? 她开心地叫了一声:“姨娘……” 然而那个身影让她一出声就跑走了,当鬼鬼祟祟的身影路过卧房时,小崽子才看清。 哦,原来是穿着寝衣的二哥。 昨天俞则宁听她们描述,说小鸡破壳是自己用嘴巴从里面啄开的,以前从来没见过,但是有点新奇。鸡蛋那种东西在他看来就是死物,怎么能孵出小鸡来? 于是俞则宁带着随便看看的意思,偷偷来打算瞄一眼。为此他还经历过一番斗智斗勇,大福那条狗就睡在鸡窝旁边,俞则宁喂了它好多肉吃才让它通融放行,答应别叫出声。 结果一不小心入了迷,看着二十多颗鸡蛋一颗颗开始破壳出小鸡,没注意就过了个通宵。 俞则宁熬得眼睛通红,还得顶着二姨娘的催促去念书。 俞相看小女儿最近都眼巴巴等着七姨娘,有心想让她转移视线。再一想想,也的确到了该识字念书的年纪了。 与之前礼节和武功都请老师到府上教不同,这回俞相打算让她入太学。 本朝规定要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女才有资格入太学为皇子公主伴读,且年龄至少要上七岁。俞佟佟要是去了她就是其中年龄最小的。 这样说也不准确,最小的还有九公主。 上回在大皇子的生日宴上,皇上见过俞佟佟,一听俞相提起就直接同意了。 皇上破例同意俞佟佟小小年纪入太学的原话是:“俞相的爱女跟朕的九公主差不多大,说不定能成为九公主的好玩伴。” 听说小六要去宫里面上学,俞莲十分替她开心。 但是五姨娘却话里话外抱怨道:“相爷对六小姐的宠爱,真是要顶破天了。可他怎么就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已经快十岁了,可见六小姐不过是嘴上叫你姐姐,她从未对相爷提过你,也未想过将她得的宠分你一星半点。” 俞莲看着摆放在屋中,小六送自己的那一箱玩具,就知事情不像娘亲说的那样。 小六不论有什么都会分她一半,有好吃的也会想着她。甚至为了不让自己伤心,她还撒谎说爹爹教的,要跟三姐姐一人一半,俞莲装作信了。 但其实她心里知道,府中记挂着自己的人从来不是爹爹。 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的,也不是她的娘亲。 “娘,小六只是我的妹妹,她年纪又小,哪能事事都想得周全?你是我的亲娘,难道还要抱怨别人不替我打算吗?” 五姨娘:“……” 从前她这个女儿一向都是默默地不说话,最近倒是越发会顶嘴了。 一定是跟那个小六学坏了。 其实没有谁教她,俞莲从前只会把这些话放心里,如今她终于敢说出口了。 她敢表达,是因为她渐渐不像从前一样自卑了。 五姨娘不让她出门去找六小姐,但是那天下午俞莲想尽办法,还是去了小六的院子,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她。 “小六你看看,这像不像你说的书包?我按照你说那样做的。” 俞莲还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她昨晚熬夜做了一整晚。 五姨娘的待遇并不好,春季好不容易分到两匹布。其中一匹原本是要给俞莲做新衣裳的,但她偷偷用来做了书包送给小六。 反正她也出不了门,穿不穿新衣裳没啥区别,但妹妹可是要入宫跟皇亲贵胄们一块上学的。 俞莲特意按照描述,用绸布编了两根粗带子,这样就可以背在肩上了。她还用白色绣线在包上绣了只可爱的玉兔,甚至将剩余的布料缝裹成下垂的兔耳朵。 小六只要背上书包一跑动,背上的兔耳朵就会随之一甩一跳,显得灵动极了。 “三姐姐做的书包,好好……好漂亮啊!” 小崽子背上之后,都舍不得放下来,她连睡觉都想背着。 俞莲让她给逗笑了:“你要是缺什么跟我说,我尽量给你做。” 反正小六要是去上学的话,俞莲就又没有玩伴了,她闲着也无事。 “小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学呀?”俞佟佟问她。 上学吗? 从来没人问过俞莲,她当然很想,可是…… “跟我一起上学吧?”俞佟佟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凑到她三姐姐身边。 “小六,我要想上学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什么?”俞佟佟不太明白,难道不是爹爹一句话就可以了吗?他们家交得起学费啊! “别说进太学了,我娘连请夫子入府教我认字都要顾及着大夫人不敢……小六,我跟你不一样!” 俞莲低头看看自己纤纤玉指的左手,又看看并不存在的右手:“你能干又机灵,十分招人喜欢,是爹爹的骄傲。可我这幅样子,要是出去让人看见,只会惹人……哎,小六你干什么?!” 俞莲话都没说完,就被动若疯兔的小崽子带着一路奔到前院。 两个小姑娘在爹爹的书房门口嘀嘀咕咕。 “三姐姐,你去跟爹爹说,我们明天就能一起上学了。” “我去?” 俞莲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她还以为小六会替自己进去。 毕竟爹爹喜欢她,若是小六去的话,或许爹爹一高兴会同意呢? 俞莲承认她刚刚心里抱了一丝希望,可是若换做自己去……那肯定不行吧。 “小六,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嗯,我在外面给你加油!” 她说着举起了小拳头,在空中猫爪似的挥舞了两下。 俞莲:“……” 不行,她还是没那个勇气。 俞莲心里面已经想好该怎么说了,但在书房门外探头探脑,她就是没勇气踏出那一步。 就在她打退堂鼓准备跟小六说‘算了,我们回去吧’的时候。 俞佟佟突然伸出邪恶的小爪子,把她推进了书房。 俞莲:“???” 俞相正在练字,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抬眼。 爹爹威严的目光一扫过,让俞莲觉得呼吸一滞。 是的,她跟俞则宁一样患了被爹爹看一眼就发抖的病。 仔细回想一下,长到这么大她好像还没跟爹爹单独说过话,不禁更紧张了。 “三姐姐,加油!你说呀……说出来呀……”小六在门口给她‘悄悄’鼓劲儿。 但她自以为是悄悄的话,那音量并没减少,俞相自然是听见了,正疑惑地看着俞莲。 这俩小崽子闹哪出? 俞莲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不说也得说了。 但她很害怕,甚至怕到紧紧闭上眼睛,假装面对的是根萝卜,试着把自己心里的话大声说出来:“爹,爹爹……我也想跟小六一样识字念书!” 终于说出口了!这句话俞莲连对自己的母亲都不敢说,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提,娘亲就会开始担忧她的废手。 觉得她连右手都废了,念书又有什么用,连笔都无法提。 那爹爹会怎么说呢?爹爹应该跟娘亲一样吧,觉得她什么也干不了,在心里早已放弃她了…… 俞莲的眼睛还紧紧闭着,浑身发抖,仿佛即将上绞刑场上的犯人,等待着绳子把她吊起来那刻死个痛快。 俞相看着他这个从来不怎么说话,只躲在屋里的大女儿。 终于,开口了:“那明天你们就一起去。” “?”俞莲根本没反应过来。 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怔怔地睁开眼,不可置信一般看着俞相。 刚才爹爹是说,让她跟小六一起上学吗? 不是即使答应了也只是勉强请夫子来教,而是让她去太学?!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俞莲还觉得头重脚轻的,不太真实。 但对于她能进太学这么好的事,五姨娘听了并没有多开心。 她听说那太学里面全是王公贵族,而且人家是嫡子嫡女,担心俞莲去会受欺负。 她还抱怨:“若是早知道你爹同意,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教也就行了。干嘛非得跑到宫里去上学,你跟小六又不一样。” 五姨娘自己就是不敢出头的性子,所以教自己女儿也一定万事不要出风头。俞莲这个样子,到宁愿她缩在家里,起码不必担心她受欺负。若是出去,必定会遭受别人一样的眼光,而太学里那些皇族之女她们又惹不起…… 俞莲早习惯了娘亲事未发生就说泄气的话,若是以前听着她或许会伤心,会自卑。 但今日她还沉浸在自己终于能去上学的激动中,也不跟她母亲顶嘴,一早偷偷躲回自己房里。为了庆祝能够进太学读书识字,她给自己也缝了一个书包。 第二天,两个小姑娘都背着书包准备上学了。 由于是第一天上学,兴致很高,所以两人一早就起床期待着。 送他们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王管家交代:“二少爷说两位小姐不必等他,他恐怕迟了才会去。” 俞则宁迟到一两个时辰是常事,他一向是太傅手中戒尺的重点敲打对象。 俞相大概也是怕那纨绔子的不好学影响两个妹妹,吩咐过先让马车送她们俩进宫。 这不是俞佟佟第一次入宫了,但她已经不太记得上回的经历。仍然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路跟俞莲当导游,主要就是介绍她们所经之处有多少卖糖的小贩,谁家的糖最好吃。 俞莲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很稀奇。 偷偷掀开马车的一个角看出去,若是有人看她,她立马就放下帘子,耳根子微红,心砰砰直跳。 太学一共由大小三座宫殿构成,其后有专门的跑马骑射场地,甚至还有供玩蹴鞠的草场,据说是皇上登基后重视教育,为了让这些皇室和贵族子弟们能乖乖来上课,也是煞费苦心。包括女子能入学,也是当今皇上特颁的诏令,为此还遭到冯太师为首的迂腐派代表们强烈抵制,至今掰扯不清。 因为俞佟佟跟俞莲一早就出发,她们来得算最早。 大概俞相打过招呼,她们一到就有宫人迎上来,领着两个小姑娘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太学的规矩。 然后在窗边寻了一前一后两个位置,让她们先坐下。 后来,其他学子陆陆续续进来了。 大家一眼就能看到俞佟佟跟俞莲,不只因为她们是新来的,还有俞佟佟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一只了。 “她们是丞相家的千金吗?” “什么千金啊,听说两个都是庶出。” “小的那个太小了吧,有五岁吗?她为什么能来上学啊?” “凭她爹是俞相吧,你们敢上去跟她说话吗?” 暂时没人敢上去跟俞佟佟说话,都忌惮她爹。 直到一个穿着粉绿色裙子的小姑娘进来,她也一眼就看到了她们。 因为她跟俞莲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裳,便指着俞莲问:“是谁家的丫鬟吗?” 俞佟佟正在整理自己的文具,她还没拿过毛笔,也不知道要研磨什么的,就拿着往白纸上杵,还奇怪为啥这个笔它不自己出水呀? 就听到有人没礼貌地说话,抬起见着把嚣张跋扈写在脸上的女孩子。 “这是我姐姐!” “姐姐?”女孩眼中有敌意地看了俞莲一眼,“她那起来都那么大了,为什么也要跟你学认字?”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将目光落在俞莲身上。 教室里的女孩大多七八岁,但是俞莲已经十岁了。看她拿的却是最初识字的字帖,难免觉得稀奇,大户人家一般都会请先生启蒙吧? 这俩连认字都不会,居然也进太学了。 “罢了,你们俩是俞相家的吧?看在俞相的份上,你去把衣服换了,我就不计较!”个头不高的女孩子,态度倒是趾高气昂,还没礼貌地拿手指着俞莲。 俞莲第一次出门,没想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针对。 她也不认识面前这小姑娘是谁,只是觉得对方的态度不太尊重她,忍不住反问:“我为什么要换衣裳?” “因为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穿一样的!” 这小姑娘名叫高彦敏,是高阳候家的小女儿,今年才八岁,却已经将仗势欺人拿捏得炉火纯青了。 她今天也是第一天入太学,打算好了拿人立威。 拿谁好呢?她爹说了,除了皇子公主们不可以惹,其他都不用放在眼里。 而俞相家的这两个女儿,正好一进门就自己撞进了高彦敏的眼睛里。 俞佟佟觉得不对劲,她站起来挡在三姐姐面前,奶声奶气反问: “不喜欢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换呀?” “当然该她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可是高阳侯!” “高阳侯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俞佟佟挠了挠头。 她已经忘记打过人家儿子这回事了! 懵懵懂懂反问:“那是谁啊?” 高彦敏差点被她气死,到底也是小姑娘,气得在原地跺脚:“你爹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家对你们俞家可是有大恩的!” 让你姐姐换件衣裳怎么了,你爹当年还给我爹提过鞋呢! 第 58 章 “算了小六, 我们第一天来别跟人起冲突,我去换件衣裳吧。” 还好早上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今天天气如何,多带了一套衣裳放在马车上。俞莲去换了再回来, 也就是多走一段路而已。 高彦敏这下舒服了, 这才是俞相府的人在她面前该有的态度,不像那个小的。 俞莲站起身往她这边借道, 高彦敏下意识退开一步。 随即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让, 爹爹说除了遇上那些受宠的皇子公主外,她可以横着走的。 凭什么让?这两个丞相家庶出的女儿根本就没她高贵。 高彦敏有意在俞莲路过时, 恶作剧地拧她一把。 结果第一下抓空了, 她有些纳闷,捏住俞莲的手腕才发现她是没有右手掌的。 她十分震惊抓着俞莲的手,大声道:“你们看, 她没有手哎!” 俞莲脸色一白,想收回手, 但是挣不开她。 其他人的声音像打雷一样灌入她的耳朵里。 “她为什么少了一只手?” “好可怕哦!” “咦,我不要跟她挨着坐……” 在来太学之前,俞莲也想象过自己一定会被人私下里笑话,但是她没想到第一天就以如此难堪的方式。她自己这样的话听得多了, 倒不是多难过。 难过的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别人也会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小六。 七八岁的孩子正处在百无禁忌的时期, 他们说出的话既单纯,又真实到残忍。 此时, 俞佟佟如一颗圆圆鼓鼓的小白球似的弹过来, 把高彦敏给一下撞开了。 “不准欺负我三姐姐!” 高彦敏没防备, 被她撞得往身后一倒, 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正好旁边桌案上有磨好的墨汁,打翻之后全部洒在高彦敏的新裙子上,这回只得她自己去换衣裳了。 俞佟佟赶紧把俞莲拉到身后,一看高彦敏这样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其实小崽子也有点害怕。 缩着脖子嘟囔道:“你,是你先开始的……大不了,我跟你道歉……” “但是你不能打我……我哥哥也在这里上学,你打我我就去告状,我哥哥很高的……” “我管你哥哥是谁!”高彦敏朝她吼,“你弄脏我的裙子,就是你爹来了都没用!” “有用的,我爹爹可以拿钱赔你。”俞佟佟很认真地在想补偿办法。 但是高彦敏不要补偿,她就是气不过,抓起旁边有墨汁的砚台就要往俞佟佟头上砸。 俞佟佟学过一点功夫,动作比她快,反抓住砚台的另一端。 高彦敏发现,自己居然抢不过一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孩。 “放手!”她说。 高彦敏对小崽子的力气一无所知,也没想到她什么会松手,正用尽了全身力气跟她抢。 结果只听‘哦’一声,紧接着‘碰’—— 高彦敏又一次摔倒,砚台砸她自己身上,墨汁沾了一脸。 “这,这次是你自己弄的。”俞佟佟慌张解释道,明明是她叫放手的呀。 可是对方的眼神有点可怕,俞佟佟跟俞莲都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们没想第一天到太学就惹祸的,真的。 偏偏不巧这时候夫子进来了,周太傅一看学堂里面闹哄哄的,又一看高彦敏摔倒在地惨状,很难不联想到是俞相府这两个新来的小姐在欺负人。 因此,俞佟佟被太傅罚站了! 她一个人,被周太傅罚站在学堂外边,可怜兮兮。 在快要开课的时候,小崽子看见好几个宫人护送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个小姑娘走来。 那小姑娘短手短脚,看起来跟俞佟佟一样高,她眉心还长了一颗天然的美人痣。 见俞佟佟站在外面,对方很是好奇,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跟自己差不多小的同学吧。 九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从小吃穿用度就与旁人不同。 这么小小年纪皇帝就把她送进太学,可见是对九公主寄予了厚望的。 但俞佟佟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因为被太傅罚站的事情,正在伤心,没注意旁的。 她觉得太傅好凶哦,第一次见面就好像对自己有意见的样子。 其实她猜的没错,周太傅曾经受过冯太师的恩惠,一向对俞相不喜,自然也听说过关于俞佟佟得罪了冯太师的传闻。 结果今天听说俞相的女儿来太学又在闹事,因此二话不说就将她喊出来罚站。 本来俞莲也是要罚站的,不过太傅看到了那孩子的右手……他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的,担心俞莲跟不上,就不在上课时罚她。 至于俞佟佟嘛,她这么小,少上一节课多上一节课没有区别,反正她都是听不懂的。 一堂课结束之后,俞佟佟的脚已经站麻来,正蹲在外头。 这时候有人走出来,她立马又站直了身子,可惜一看是谁,令她失望。 是换了衣裳的高彦敏。 “别看了,你那个三姐左手写字跟狗刨的一样,被太傅留堂亲自监督她写字去了,她现在没办法出来看你。”高彦敏道。 “哦。”小崽子闷闷地又蹲回去,你才像狗刨。 什么态度嘛?高彦敏在俞佟佟面前趾高气昂的说:“只要你以后都听我的,我就不为难你了。” 高彦敏明明只是个才八岁的小屁孩,却用收小弟的口气跟俞佟佟说话。 从小在高阳侯府她都是被捧着长大,现在入了太学她第一要务就是找给给自己端茶送水的。 没错,俞佟佟就是她看中的‘跟班’。 就像当初俞相跟在高阳侯身边一样。 谁知俞佟佟回她:“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 因为她欺负了三姐姐,所以俞佟佟在心里决定才不跟她玩。 连话都懒得跟她说,只奶声一哼,将下巴跟小脑袋都拧向一边。 “你,你可别不吃敬酒吃罚酒!”高彦敏平时跟她爹老侯爷学了不少这种逼迫人的话,“你得罪我,是没有好下场的。” “哦?谁这么大口气敢欺负本县主的小团子?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做没有好下场?” 就在高彦敏威胁俞佟佟的时候,身后有两个身影近了。 小崽子一看到她们,立刻打招呼:“县主姐姐。” “还有霓裳姐姐。” 萧雅定跟赵霓裳是一块来的,她们听说小团子今天也要正式在太学上课了,夫子一走就忍不住来找她。 结果一来就看见个比小团子高了半个头的另一个小团子,想欺负她。 不,这个长相和说话都太不讨喜,不能叫她小团子。 “你是谁家的小孩啊?怎么敢这么嚣张?”萧雅定问她。 高彦敏也就在俞佟佟面前仗着比她高一点,认为自己可以欺负她。当面对萧雅定和赵霓裳这两个大姐姐的时候,她心里也在打鼓。 但表面气势不能输:“我……我爹爹可是高阳候!” “哦,原来是高阳侯府的啊!”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人想到那次镇国公府,高彦庆闯进来欺负人,还差点拉所有人一起下水。 有那么讨厌的一个哥哥,果然妹妹也可爱不到哪里去。 萧雅定懒得废话,直接说道:“你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不怕他,总之你要是敢欺负小团子,我就欺负你!” “雅定县主,你可别吓到孩子了,我们哪会欺负人啊?顶多算替她疏忽的爹娘管教管她!”赵霓裳也道。 高彦敏听说这是雅定县主,就在她面前硬气不起来了。 可是她想不通,自己跟俞佟佟都是刚来太学的,为什么她们护着她? 然而让她想不通的事,才刚刚开始。 箫雅定跟赵霓裳正轮流安慰小团子:“别怕,那个周太傅本来就是个黑脸钟馗。我们都吃过他的亏。谁没被罚过站啊?” “真的吗?” 本来还觉得自己有点丢脸的小崽子,听到她们用过来人的口气说原来大家都有被周太傅罚站的经历,突然间就又想开了。 说话间,萧雅定认出朝这边走来的人:“那不是三皇子的书童,子安吗?” 三皇子在太学一向惹人注目,他的书童都长得眉清目秀,是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 萧雅定那般关注三皇子,一眼认出他的书童并不稀奇。 她稀奇的是,奇怪子安为何会来这儿? 更没想到子安直奔俞佟佟:“六小姐这是被先生罚站了吗?” 小崽子撅着嘴点点头,这还不明显吗? “不要说出去呀!”她虽然小,但还是要面子的。 子安闻言笑笑,其实三皇子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派自己过来。 三皇子让自己的书童过来,就是为了俞佟佟向太傅求情的。 不过既然如此,子安就装作三皇子并不知道的样子:“六小姐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向太傅求求情。” 三皇子是周太傅的爱徒,这个黑面钟馗虽然严苛,但是三皇子聪慧秀敏,才华出众,周太傅对他十分看重。 所以这个面子应该还是能卖的。 更何况不一会儿,连大皇子的书童也来了。 周太傅在太学教学二十余载,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就为一个小姑娘罚站,怎么大皇子三皇子接连为她求情来了? 就连镇国公孙女,赵将军的女儿也替她说话。 “太傅,小六她是刚来不懂规矩。可以她的性格绝不是会欺负学子,恐怕是别人先惹事。” 这两位千金可都是忠臣良将之后啊,且她们的家族与俞相在朝堂上从来不对付。 她们为何要帮俞相的女儿说话? 完了,周太傅觉得自己可能一天都是在梦里。 而此刻跟周太傅一样怀疑人生的,还有高彦敏。 高彦敏一进太学就锁定,要让俞佟佟给自己当端茶送水的小跟班。 可她没想到‘小跟班’在这里人脉特别广,凡是家里有地位有身份的贵族小姐她都认识,连皇子都这样照顾她。 她不是跟自己一样,都第一天来吗? 为什么雅定县主,霓裳姐姐,更离谱的是连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帮着她,可是这些人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在府里时可是听爹爹不只一次提过,俞相从前落魄的时候连给她们家提鞋都不配。 高彦敏那颗觉得自己才是天之骄女的小心灵,十分受挫。 既然这么多人求情,周太傅就把俞佟佟给叫进去了。 本来对这个孩子有偏见,不过既然连三皇子都发话了,那他就问清楚。 得知原来是高彦敏先找的茬,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辱了俞莲,而这孩子竟是为了保护姐姐才跟高彦敏争执起来的。 真相让周太傅十分惊讶,为自己误会了好人,他也有些尴尬。 为此,周太傅终于让俞佟佟回自己位置上去,把高彦敏叫过来狠狠批评了一顿。 周太傅本来也不喜高阳候的作风,更听过他那儿子的荒唐事迹,如今更添了一笔,原来连他家女子都如此嚣张跋扈,连俞相家的家风都不如。 高彦敏才因为自己跟俞佟佟之间的落差被打击,现在又被太傅给骂了一顿,是哭着回到自己位置上去的。 俞佟佟好心给她递了个手绢,结果让高彦敏扔了回来。 哼,不要就不要。 俞佟佟把手绢捡回来,没注意到坐在自己斜后方的九公主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还盯着她的书包看。 萧雅定跟赵霓裳见她没事,也就放心回去上课了。 只不过下学之后,俞莲因为左手写字跟不上,被太傅单独留了下来。 俞佟佟为了等姐姐,也就在太学里面瞎晃荡。 突然,一片树叶落在了她头上。 小崽子摆了摆头,将那片葱绿的船型树叶抖下来。 但是第二片又不偏不倚掉落在她头上。 紧接着第三片第四片……无数片叶子从树上抖落下来,如下雨一般,她根本撇不干净,只好抱着脑袋往旁边哒哒跑。 直到跑出了这棵大树的树荫范围,才转身一脸懵地抬起头看,表情仿佛在怀疑:“怎么下起树叶雨啦?” 那呆萌十足的模样,惹得树上的人哈哈大笑。 俞佟佟也是这才注意到,树上横躺了个人。 “你是谁呀?”她奶声奶气,但是警惕十足地问。 “咱们太学什么时候来了一号这么小的矮冬瓜啊?” 树上的人纵身跳下来,竟然稳稳落定。 赵南一身墨裳,身背长弓,十足的翩翩少年郎模样。 他方才是有意逗逗这小孩,没想到她反应竟如此可爱,难怪萧雅定跟霓裳都喜欢她。 他其实也挺想捏捏她圆嘟嘟的小脸,但赵南虽然身量已经长成,其实心智还停留在尚未开窍的孩童阶段。 他表达对一个小女孩感兴趣的方式,就是直接将她背上那个绣了兔子的,既古怪又可爱的小包裹抢来,开始翻看里面。 然后看小崽子在原地跳脚:“……那是我的书包……你不可以乱翻……”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赵南从她包里翻出一坨黄的,鹰嘴形状的水果,“这不是南国进贡的那颗养在宫中的果树吗?好啊,你这是去偷摘果子了?” “不是摘的,是我捡的!”因为赵南个子很高,小崽子又着急,她只能跳着解释。 这个果子是自己熟透了掉下来的,她在树底下捡的,自己没舍得吃,留着一会儿给三姐姐的。 谁知道抬眼就见这个陌生哥哥将芒果在袖子上擦了擦,直接送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大口。 俞佟佟:“啊啊啊啊!” “呸呸!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我的……我的果子……不是……给你吃的……” 太过分了! *** 太学的另一座宫殿里,俞则宁跟他的狐朋狗友也被留了下来。 不是为了管教他们念书,太傅已经放弃他们了。 只是因为早上这几人实在是迟到了太久,足足四个时辰,一天才十二个时辰呢! 因此被留下来,罚他们打扫学堂。 这些富贵公子当然不可能亲自扫学堂了,负责打扫的是他们带来的下人,而他们几个人正在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消遣。 俞则宁正听自己的朋友提议,考虑是去赌坊还是新开的青楼。 突然一个粉□□白的小团子跑进来,大声向他告状:“二哥哥,有人抢了我的书包!” 俞则宁:“???” ※※※※※※※※※※※※※※※※※※※※ 俞则宁:像赵南这样的小学鸡,我一拳……是打不着他的…… (抱歉抱歉,我更晚啦!!!先自罚三杯,滚了~~~) 第 59 章 俞则宁一听, 他的妹妹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 但是看俞佟佟没缺胳膊没少腿,只是被抢了包而已。 哦,那没事了。 大不了他出点银子,再帮她买一个。 但是小姑娘的两只小小爪子抓着他晃来晃去, 奶声奶气地控诉那个抢她书包的人有多可恶, 多嚣张!被这么个小团子眼巴巴地望着你,她的眼里满是期待, 看你就像是她的大救星一样, 谁能拒绝? 就连俞则宁那群没出息的狐朋狗友在看见俞佟佟后都眼睛一亮,登时保护欲爆棚。 “二少, 你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哪能让她被人欺负啊?” “就是,传出去我们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们父辈的脸面更是不允许践踏!” “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此人,让他知道太学什么人是不敢惹的!” 俞则宁闻言只想翻他们白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心里在想些什么。 把你们的眼珠子收起来好么,这是老子的妹妹! “行行。”俞则宁让俞佟佟撒娇得无法, “你说说抢你书包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看看我认不认识?” 若是相识的人,就能卖个人情,或者花点银子。俞则宁这个人一向是不崇尚武力的, 他爹靠威仪压人, 他则喜欢用银子解决。 反正二姨娘的娘家有钱, 这世上没什么是用银子买不来的。 于是俞佟佟就跟他描述:“坏人很高很高……跟二哥哥你差不多高……穿黑色的衣服……唔……好像他背上还背了东西。” “不会是背了一张弓吧?” “对!好像就是!” 听完她的话,众人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不是赵南嘛? 刚才还摩拳擦掌, 说要一起替俞二少妹妹报仇的人, 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要说在太学有什么人是不能惹的, 那首当其冲便是赵南。 此人性格嚣张跋扈,好打架斗武。加上他出身武学世家,父亲又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不好惹。也惹不起,毕竟赵南从小练武,论基础他的武艺底子就甩了其他世家弟子一大截,更别提像俞则宁这类从小就吊儿郎当没有认真学过武的。 实不相瞒,就他这伙狐朋狗友,其实都被赵南揍过。 前提也是他们自己不检点,企图调戏女学子或者宫女,赵南这人好打抱不平,一般他们干恶事都会躲着他走。 不知道怎么俞二少的妹妹怎么第一天进太学,竟会惹上他? “那个什么……二少,突然想起来我爹今日过生辰,让我早点回去。我现在回去,说不定能赶上陪他老人家睡觉前陪他吃顿夜宵!”其中一个纨绔说道。 “二少,我也突然想起来,我上个月欠赌坊的债今日该结了。我若再不去押点值钱的,他们赶着上门要债,非把我重病在床的老娘气死不可。你也知道我娘之所以重病就是因为我偷了她的嫁妆去赌,可再受不得刺激了,人命关天啊!” “二少,我去年偷纳的婢子,今日就该临盆了。我得回去看看是男是女……” 俞则宁:“……” 你们的爹娘怎么都健在?还没让你们气死?! 跟这些人比较起来,俞则宁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纨绔子弟当中的佼佼者。 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开溜! 再低头一看,俞佟佟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二哥哥的影子,此外满满都是敬仰崇拜。小姑娘睫毛软软的,眼睛水汪汪的,一时间就让俞则宁窜上股热血。 “滚吧滚吧,都滚!”他挥挥手,想着大不了自己去,“赵南那混蛋在哪儿呢?小六你带我去,我帮你把包给要回来。” “好!”声音超乖超甜。 于是,俞佟佟就牵着俞则宁去了,小小的身影走在前头给他带路,挺起胸膛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小崽子仿佛身后跟了个军队。 俞则宁比她高那么多却走在后头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腿有点软,使不上力。 俞佟佟把二哥带到自己第一次见赵南的地方,小手指了指上头。 只见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又飞到树上去了,他正一派潇洒地躺在树枝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树枝头上挂着俞佟佟的包。兔子耳朵垂下来,枝桠都被压弯了,要掉不掉的,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苹果,想吃吃不着,跳起来也够不到,能把人急死,实在是太坏了。 见是俞则宁来,赵南不屑地笑了:“小萝卜头,我以为你找谁来当救兵呢。原来是这个纨绔子,他来有什么用?” 闻言,俞佟佟不服气地叉着腰,抬起小脑袋冲着他喊:“我哥哥很厉害的,你别小瞧他,哼!” 俞则宁原本想叫赵南把小崽子的书包还来,要多少钱说个话,就当交个朋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手都放袖子里准备掏银票了,结果因为俞佟佟这话又顿住了。 身高只有三尺的小团子,那么小小一点,她面对赵南居高临下的时候居然半点不肯退让,气鼓鼓但是底气十足。她在维护自己,那小小眼里闪烁着的坚定和信心,让俞则宁都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他自己真是个厉害的人,而不是一滩烂泥。 即使窝囊如他,面对这样一个小姑娘毫无保留的信任,很难忍心去打破她的希望。 俞则宁也下意识维护自己在妹妹面前的形象,他轻咳一声道:“赵南,你这么大人了,抢小孩包里的东西吃,也好意思?这就是赵大将军府的家风?” 赵南忍不住扭头,稀奇地看了俞则宁一眼:“今儿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居然是你在跟我说话?” 俞则宁见他难道不是该绕着走,或者双手奉上银票,求自己手下留情,放过手里打得鼻青脸肿的,他的狐朋狗友一马吗? 俞则宁低头看了俞佟佟一眼,小崽子正昂着脑袋,巴巴望着树上挂的书包,拧着浅淡的眉头模样十分担心。 尤其见兔耳朵一颤一颤往下垂着,她小手都揪起来了,心里觉得小兔子现在一定很害怕。 俞则宁便抬头对赵南道:“你少说废话,把书包还给小六。有什么冲着我来!” “哟呵,这是你说的?冲着你来!” 赵南从树上跳下来,只是稳稳地落在俞则宁面前,就将他逼退了一步。 俞则宁轻咳一声,双手在身前摆出不伦不类的防备姿势:“你想怎么样?有本事别动手。” “我就是动脚你也打不过我啊!” 说实话,赵南根本就不屑跟俞则宁这种废柴动手。 他盯着这人背后有一截台阶,假意将他逼退几步,都不用他动手冻脚,只是轻轻一吓唬,俞则宁就…… “啊啊……啊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见状,俞佟佟连忙哒哒跑过来,挡在俞则宁面前,小短手用尽全力将赵南给推开。 “不许……不许欺负我二哥哥!” “小萝卜头,你看清楚,我哪儿欺负他了?我压根没出手,他自己就摔了,分明是他自己太窝囊!” “你!你就是欺负了,我不喜欢……你刚才说的话。” 并不是动手才叫欺负,言语上的欺负也会让人难受的,怎么有些人总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此刻俞则宁脸上是有些难堪的,幸好俞佟佟没转回头看他。 不过看她这么小小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勇敢在赵南面前保护自己,让俞则宁心里不是滋味。 被夫子留堂的俞莲此刻总算被放出来了,她一出学堂,就见到不远处这样的场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义无反顾地跑过来挡在二哥前面,问小六:“怎么啦?” “这个人!他欺负我,还欺负二哥哥!” 俞佟佟撅着嘴跟三姐姐诉说自己的委屈,刚刚还挺起胸膛的她,这会儿居然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要哭的样子。 赵南见不得她哭,本来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哪里想到小孩子越来越当真的。 要是让赵霓裳知道自己把小团子给惹哭了,恐怕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赵南正打算说把包还给她呢,谁知这是俞则宁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换了个口气跟他说话。 若说他以前吊儿郎当的话,这回就是突然声音低沉下来。 “赵南,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敢跟我堂堂正正比一场吗?” “比什么?”赵南俊朗的脸上露出讥讽,“武功吗?” 说到武功,俞则宁刚硬气起来又瞬间萎了,但是不行,他要稳住! 话都说出去了,在两个小的面前,他当哥哥的面子不能丢。 “整天就是比武比武,你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那好啊,不如下个月底太学学子考核的时候,我们比试一把如何?”赵南提议。 太学的考核,考的就是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确实是花样挺多的。 但问题是,这些俞则宁都不擅长啊! “你不会不敢了吧?”赵南笑了,“谁输了磕三个响头,跪下来喊对方爷爷,敢不敢?” “不敢就认输,你现在给我磕一个响头就行!纨绔子!” “笑话,本公子会怕你?锦帆贼!” 要俞则宁认输,私底下倒是很容易,但是当着他两个妹妹的面不行! 他也是一时热血上头,于是,赌注就这样立下了。 然而今晚回去才反应过来……就……非常后悔! 赵南看不上俞则宁归看不上,但是对俞佟佟还是起了哄她玩儿的心思。 他蹲在俞佟佟的面前,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用力,他也是怕弄疼她,只轻轻碰了一下。 谁知道小姑娘还是捂着额头,后退好几步,敌意地看着他。 “嘿,小萝卜头,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帮你把包拿下来。” “才不要!” 俞佟佟捂着额头,气上头把脸颊鼓得更圆了! 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把赵南视为自己在太学最讨厌的人了,比高彦敏还要讨厌。 然后她转头看着俞则宁,软软地向他求助:“哥哥……” 被她这么一叫,很难有人能顶得住。 俞则宁当时就觉得自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但是任督二脉并没有奇迹般地打通,他不会武功,不能像赵南一样跃起就飞上去把包给取下来。 只能选择麻烦的办法,就是爬树上去。 不过小崽子们丝毫不会觉得哥哥不会武功就丢脸,反而在树下十分有热情地给他打气:“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爬树爬到一半的俞则宁,不得不控出一只手来放在嘴巴前,朝她俩:“嘘!小声点,别把人叫来了。” 你们不丢人,我很丢人好吗?! 等俞则宁慢吞吞爬到树上去,已经在心里把赵南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龟孙子怎么这么阴?他把包挂在了树枝的尖上,人根本不可能过去。 赵南早就料到了,所以站在树下没走。 他问俞佟佟:“小萝卜头,你现在还有机会。叫我一声哥,我立马飞上去帮你取下来。” 俞佟佟转头对他做鬼脸,小奶音十分坚定:“才不要,我自己的哥哥是最好的!” 原本已经有心无力的俞则宁听到这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无论怎么样伸手都够不着那树尖,干脆豁出去用力往前一抻。 总算让他揪住了书包袋子,然而枝桠果然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俞则宁从树上摔了下来。 着地那一下,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上伤口之前缝的线裂开的声音。 俞莲跟俞佟佟都被吓了一跳,两个小姑娘都跑过来围着他。 “二哥哥,你没事吧?”这是俞莲问的。 “二哥哥,我我不要你死……”俞佟佟已经快哭了。 你不压着我开裂的伤,我应该是不会死的,谢谢。 俞则宁把俞佟佟的小爪子从自己伤口处拿开,然后把好不容易拿下的书包递给他。 刚才背着地,书包让他紧紧护在怀里,人都摔成这样了,包上的小兔子却一点都没脏。 小崽子把书包乖乖背上,一感动又扑到二哥受伤的手臂上,眼泪汪汪直流。 “哭什么哭?不都给你拿回来了吗?” 小崽子点点头,对哦。 但她吸了吸鼻子,好像还是忍不住想哭,指着俞则宁身上的血,伤口裂开了。 是啊,伤口都裂开了!就为了帮你拿个包,至于吗? 又不是没银子,咱就不能花钱再去买一个吗?受这种罪干嘛? 俞则宁本来是要抱怨的,但是看小崽子这样又说不出口了。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伤口裂开肯定要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是这会儿居然忘了,只顾着先哄妹妹别哭。 *** 这天晚上赵南一回家,还没到自己院子就被赵霓裳给截住了。 赵霓裳是单手提刀来的,浑身杀气很重:“赵南,听说你今天把小团子给欺负哭了?” “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赵南解释道,“我可没欺负她,我只是逗逗她而已。” “少来!你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吗?” 对赵霓裳来说,赵南这种臭弟弟,他的接近对小团子来说就是欺负。 “我就是吃了她包里一个果子而已。” “你还吃别人的东西?” “大不了赔给她!” “谁稀罕你赔的?!” “我真的只是逗她玩儿,那俞则宁自己要来找茬的,我都顾及着没动手呢。” “你还想动手?!” 赵南:“……” 赵南发现女子真是十有八/九不可理喻,尤其是比他大的女子。 他跟赵霓裳这对姐弟,从小说不上两句好话就能打起来。以前赵南一直是被揍的那个,但随着他后来居上个头窜高了,赵霓裳不一定能打得过自己。 但他不敢赢他姐,因为曾经试过,赢赵霓裳一次就意味着接下来半年的噩梦开启。 赵霓裳会随时准备挑战他,用尽手段偷袭,直到把场子找回来为止。 因此见赵霓裳手中的刀向自己劈过来时,赵南只接了两招就想认输:“算了算了,我怕了你!” 但又忍不住感叹:“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彪悍的姐姐?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哼,想要妹妹?”赵霓裳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他,“就凭你这个德行?” “俞则宁他那个德行都能有,还两个呢!” 其实赵南原本也不见得多喜欢女孩,他只是想起今天看着那小萝卜头心疼他哥的模样,拿小拳头直抹眼泪啊,啧啧…… 被俞则宁抱起来,就乖乖窝在二哥怀里,时而用肉乎乎的小下巴去蹭人肩膀。 实在,太可爱了! 对于赵霓裳恨不得扒自己一层皮的样,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二日在太学—— 赵霓裳亲自揪着赵南的耳朵,让他来跟俞佟佟道歉。 凡是太学里的孩子,从大到小就没有没被赵南欺负过的,因此看他一来都吓得躲开。 赵南也挺没皮没脸,在俞佟佟面前蹲下道:“小萝卜头,我姐逼我来跟你道个歉,你别生气了呗。” 俞佟佟正在练字,她的小手连毛笔都拿不稳,用四根指头齐齐握着才能纸上画出字来。 她看到赵南想起他昨天的过分行径,还有点怕,又抬眼看看霓裳姐姐。 “你不用看我面子,想打就打就想骂就骂,拿这臭小子随便出气,他扛揍!要是敢还手,我帮你收拾他。” 哇,霓裳姐姐真的好好哦。 于是俞佟佟也有了底气,她对凑过来的赵南坚定表示:“我今天不原谅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诚意。” “我这么大个人,来跟你这种小萝卜道歉,还叫没诚意?” 赵南吃惊,这小萝卜头是不知道他平常有多混是吧。 俞佟佟听到了立刻瘪嘴,看赵霓裳一眼,委屈巴巴。 赵霓裳就拿拳头敲赵南的头:“怎么说话呢?” 这一幕看得大家十分惊奇,连赵南这种混世大魔王都对俞家那个很小的小姐服软? 最不甘心的就是高彦敏了! 她昨天欺负俞家姐妹俩不成,担心人家得势了会反过来欺负她。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 趁着这会儿夫子还没来,高彦敏偷偷从后面溜出了学堂…… 她有办法叫那个俞佟佟吃亏,哼! ※※※※※※※※※※※※※※※※※※※※ 还有一更哈,今天我肯定能早点的,啦啦啦~ 第 60 章 有哥哥罩着了不起吗?谁没有哥哥?! 高彦敏偷偷跑出去, 就是要去找自己的哥哥。 她四哥高彦文也是太学的学子,跟三皇子和大皇子他们在同堂念书。 高彦文跟二哥高彦庆不同,高阳侯府的四公子在太学也颇有名声。 高彦文今年十六,长得一表文才, 论起才华更是文韬武略。 要说在太学之中, 属三皇子的才学最为出众。而同样深受夫子赞许的,也要加高彦文一个。 尤其在论史述经上, 高彦文的文章是唯一可与三皇子比肩的。 甚至太傅们私下都以为, 高彦文若是参加今年的科举,毫无疑问必能取得榜首之位。也因此他是高阳侯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当预定状元郎听见自己家小妹来找自己的原因后, 不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高彦敏向他诉苦, 说自己入学后被人欺负了,要四哥帮她出头。 但高彦文表示:“小妹,这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 高彦敏不依, 他不帮忙就哭给他看。 还要回去告诉父候,说四哥不疼她! 高彦文便问:“是昨日将墨汁洒在你裙子上的人吗?” “就是她们!她们姐妹两个仗着是相府的小姐, 仗着有大皇子三皇子,还有雅定县主她们撑腰,可嚣张了!四哥,你要是再不帮我, 你妹妹就要被欺负死了。” 高彦敏哭诉的模样, 真是仿佛别人给了自己天大的委屈受。 高彦文的眼里闪过怀疑, 刚才小妹嘴里提到的这些人,都与俞相党羽毫无关系。 他们为何要帮俞相的女儿出头呢? 不过无论如何, 高彦文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受欺负。 他略一思索之后, 在高彦敏耳边说了一番话。 高彦敏听完, 仿佛已经预见俞家两姐妹的下场了。 她收了委屈的小表情, 顿时觉得信心倍增:“四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你是我们家除了我以外,最聪明的!” “哼!”高彦文点点这个小滑头的脑袋,“那说好了,我只帮你这一次,回去不许跟父亲乱说话。” “好吧!” 等把小妹打发离开之后,高彦文便去找了周太傅。 他突然向夫子提出,自己关于科举制度是否应该推陈革新的观念,并提出一些改革方向。 果然因此引起了夫子的兴趣,下一堂课业内容他们就论科举制。 夫子让大家就此各抒己见,大家都了解周太傅此人的执着,一旦‘论’起国策来恐怕不要二三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 尤其三皇子与大皇子是周太傅的重点关照对象,他们休想按时下学。 而萧雅定和赵霓裳想为女子争取参加科举的机会,一定会据理力争。 在这段时间内,不管俞佟佟发生什么事,都传不到他们耳朵里。 另外一边—— 俞佟佟正在用她错误的方式拿笔练字。 俞莲在旁边耐心教她:“小六,拿笔要用巧劲,是夫子教我的,像这样……” “你看‘俞’字,是这样写的。” 俞莲昨天才被说写字像狗刨,但今天俞佟佟惊讶地发现她三姐姐写起学过的字来已经十分标准了。 这才上学第二天啊! “三姐姐,你写的字好好看哦!”小崽子夸奖她。 她声音十分响亮,一时间无数脑袋支过来想看俞莲写的字。 俞莲耳根子有些泛红,她不适应被瞩目。 小声对俞佟佟道:“其实我是昨晚回去熬夜练会的。” 她天资不如别人,又天生不足,只能靠苦练。 哪知道小六听了,更加大声:“就是很厉害嘛!我三姐姐最厉害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但也多亏了小六总是变着法夸她,让俞莲不像一开始那样自我厌弃了。 起码她努力了也有成效呀,能向世人证明即使废了右手她一样可以读书写字的。 坐在俞佟佟斜后方的九公主,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在课堂上盯着她看。 甚至还让夫子发现,提醒九公主要好好听课,不要走神。 可是俞佟佟却到现在都没注意,这里有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团子,一直在眼巴巴望着她。 趁着大家都围上去看俞莲的字,九公主也从凳子上跳下来,蹦哒着小短腿围上去。 找机会小声跟俞佟佟说:“你包上的小兔叽,可真好看。” “当然啦,是我三姐姐帮我做的书包,三姐姐的手最巧了!”俞佟佟挺起小胸脯,十分骄傲。 有这么个妹妹,俞莲真是想低调都不行! 俞佟佟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三姐姐特别厉害啦。 俞莲虽然不好意思吧,但听着妹妹的夸奖心里还是开心的,小六她好像真的很喜欢相府里的每一个亲人。 可是俞佟佟小盆友始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九公主。 这里有个小盆友,真的很想跟她玩啊! 在夫子来之前,突然有个眼生的宫人进来,跟俞佟佟和俞莲说道:“小姐,二少爷在外面等你们。” “二哥?他有什么事吗?”俞莲问。 “二少爷有东西要交给两位小姐。” 俞莲觉得这个宫人之前没见过,有点奇怪。 但是小六已经站起来跟人家走了,嘴里还欢欢喜喜地念叨:“二哥哥一定是给我们带好吃的啦!” 俞莲只好跟她一块出去。 她们俩都没看见,在自己起身之后高彦敏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当然,高彦敏也没看见。 在俞佟佟身后,还坠了个跟她一样高的小团子。 “不是说带我们来找二哥哥吗?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见?” “六小姐不用急,二少爷就在这片桃花林中等着,你们进去吧。” 那宫人将她们引到一片桃花林前面,指定要让他们进去。 可是闻言,两个小姑娘谁都没有动。 “为什么二哥在这么远见我们?他怎么不出来?”俞莲警惕心十足。 “二少爷他……当然是有原由的,不过得等二位小姐进去,他亲自告诉你们。” 宫人说完,见俞佟佟和俞莲依然没有动作,而是不约而同盯着她看,用‘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傻?’的目光。 俞莲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了,她上前拉着妹妹的手:“小六,我们回去吧,若是二哥诚心找我们他会亲自来的。” 俞佟佟闻言点点头,乖乖跟着三姐姐往回走。 “相府二公子就在里面等呢,他还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为什么不进去?!” 宫人觉得纳闷,她也是听人吩咐,本以为骗两个孩子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可为什么这两个小孩这么不好骗?! 就在宫人以为自己要前功尽弃之时,突然一个小团子的身影回身,懵懵懂懂往桃花林里走去。 “小六,别去!” 俞莲为了追她,也跟进去。 俞佟佟:“三姐姐,我在这里呀……我在你后面!” 小崽子疑惑地挠了挠头,三姐姐她是不是有别的妹妹了? 刚刚俞莲拉的,就不是俞佟佟的手。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跟俞佟佟一样奶里奶气的小团子,宫人也没分清。 见另外两个已经进桃林了,她收钱办事,顾不得其他,把俞佟佟也推进去! 随即,就启动了外头的机关。 这并不是普通的桃林,而是基于五行八卦所设计出来的桃花阵。 一般人进入此阵中,不困够十二时辰都无法出来,更别提这些孩子了。 “三姐姐,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些树好奇怪哦,怎么是会移动的?” 此时,一只小手偷偷伸过来,抓住了俞佟佟的手。 俞佟佟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豆丁:“你是谁呀?” “我叫灵儿!”九公主咬着手指,奶声奶气说,“我,我害怕。” 小崽子想起,刚才三姐姐就是把她错认成了自己,有时有点赌气,不让她牵,扭头看向一边。 九公主追着她跑,从自己母妃帮她缝的小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小手递到她面前。 这是她母妃做的薄荷糖,很好吃的。 见有糖吃,俞佟佟抿了抿嘴,接过来之后问:“还有吗?” 九公主翻翻自己的兜里,再拿出一颗给她。 见她还看着自己,九公主犹豫地撅了撅嘴,将兜里最后一颗薄荷糖贡献出来。 “都,都给你了。” “这还差不多!” 此刻的小崽子,宛如一个收保护费的大哥。 但她也没独占三颗糖,自己嘴里只放了一颗,一颗喂给三姐姐,另一颗还给九公主。 现在大家都有糖吃了,明明被困在这个奇怪的桃花树林里面,但三个小姑娘嘴角不约而同挂着甜蜜蜜的笑。 俞莲问:“小灵儿,你就是九公主吧?” 她好像见过好多宫人簇拥着这孩子来学堂,听别人是这样叫的。 看看自家妹妹,再看看九公主,两个可爱的奶团子正偷偷互相观察对方,俞莲觉得自己要被萌到流鼻血了。 “我母妃还会做好多糖。”九公主奶声奶气地说,试图诱惑俞佟佟跟她做朋友。 “你会给我吃吗?” “嗯。” “那我们做好朋友吧。” “拉勾勾。”九公主举起小拳头,再伸出一根更小的小拇指。 俞佟佟也伸出自己同样小的小拇指:“一百年,不许变。” 俞莲:“……”四五岁的小团子真可爱啊! 不过你们俩能不能先看看,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了?! 三个小姑娘最后排排坐,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谁哭。 她们是在很冷静地分析,并且想办法。 “会有人发现我们不在,然后来找我们吗?”俞佟佟问。 俞莲:“我感觉,似乎这次是谁的阴谋。” 九公主:“刚,刚才少说一句,拉完勾变了,谁就是小狗!” “……” 太学高高的围墙之上,坐了探头探脑的人。 此人负责勘查,另外还有几人正顺着墙边的大树往上爬,企图借力攀上围墙。 最上头那人朝俞则宁挥手:“二少,快上来!最近京城有家新开的青楼风评不错,听说那里面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咱们今晚听曲子去。” 闻言,俞则宁却显得心不在焉:“快下学了。” “就是快要下学了,我们才要提前走啊!今儿又迟到了,难不成你想留下来被那迂腐老夫子罚打扫啊?” 俞则宁不是在想这个,他是怕自己一走…… “二少是担心他的两个妹妹吧?不用担心,我去看问过,他们说俞家小姐不在学堂里听课。” “不在学堂?那她们人呢?” 俞则宁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等等,你小子偷偷摸摸去打听我妹妹想干什么?” 被他揪住问的那个人摸了摸鼻子,笑得悻悻,拐着弯只回答第一个问题:“说是两位都被一个宫人给叫走了,之后再没回来。” 被人叫走?她俩刚进太学,能被什么人叫走耽误这样久? 俞则宁预感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他右眼跳个不停。 这下学也不逃了,转身想去寻俞莲跟俞佟佟到底在哪儿? 这其间,还跟另外一伙人中途碰上。 这群宫人神色匆匆,脸色发白,嘴里念叨着九公主。 在路过俞则宁时还叫住他:“二公子,请问见到九公主了吗?” “没见过!” 俞则宁自己还忙呢,没空耽误,到处找他两个妹妹的身影。 结果误打误撞到太学殿后头的厢房,耳边隐隐听着有女子的呼声。 他没多想便随着呼声找去,推开角落里一间厢房的门:“小六?!” 然而随着他推门而入,屋内突然想起女子惊慌的尖叫声。 俞则宁措不及防,见着了既肮脏又香艳的一幕:“!!!” *** 桃花阵内,三个小姑娘被困大半天,最后总算是出来了。 是俞莲领她们出来的! 说来也奇怪,这个桃花阵法之所以布在太学之中,是为了让学子熟悉五行八卦,作行军布阵的演练之用。 俞莲没学过五行八卦,但她能看出这些桃树的移动运行规律。 并且她记忆力出乎寻常的好,只看一遍就能将那种规律记下来,五花八门的运行路线在她脑海里竟也没有窜乱。 她靠着直觉带路,最后竟成功将妹妹们都带了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惊奇。 此刻,太学里已经乱作一团了。 先是九公主失踪,让宫人们给急坏了。 九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若是有三长两短,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由九公主的失踪,有人发现相府两位小姐也不见许久了。 不过除了这些以外,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俞莲跟俞佟佟被带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被罚跪在学堂外的台阶上。 等她们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跪着的是她们二哥。 而俞则宁的身边,有位同样跪着的女子,她衣衫凌乱,用手绢捂面正哭哭啼啼。 “二哥哥……” 俞佟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到俞则宁身边想拉他起来,却发现二哥的脸色十分难看。 俞则宁不与她对视,而是看了俞莲一眼:“三妹,把小六拉开,你们先回去!” 俞莲听话地点点头,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去拉小六的时候,见有围观的人手指着二哥。 围观众人面上表情尽是嫌恶,指着俞则宁好像说什么:“……奸/淫/女子!秽/乱学堂!” ※※※※※※※※※※※※※※※※※※※※ 边写边感叹,小孩子真可爱啊! 边看评论边感叹,每天催我更新为我加油撒花的读者也很可爱!! 谢谢大家的地雷跟营养液呀~~~ 感谢在2020-12-01 15:41:47~2020-12-01 22:3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eke2018 59瓶;卿粉 5瓶;小迷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1 章 俞则宁被罚跪, 几位太学当职的夫子都来了。聚在他面前,人人脸色铁青盛怒,在商量着该怎么办? 毕竟他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又行事霸道, 还真不敢将他当一般人随意处置了。 可是当目光转向俞则宁身边, 见到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时,众人眼中既是气愤又是不忍。 此女子也是太学院的学子, 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家的千金, 名为乔婉容,今年才十四岁。乔婉容长得清丽秀气, 但平常话不多, 她似乎性格内敛极了,同窗的千金小姐都与她往来不多。 谁也想不到就是如此一个不出众的女子,竟会遭遇到这种事。 不过细想想, 俞则宁本来就有纨绔的名声在外,与他混一起那几个世家公子均有调戏宫女的前科。 夫子们虽然心中鄙夷, 但碍于他们父亲的身份,只要不太过的,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俞则宁这回却是做得太过,他居然不顾这里是学堂, 也不顾自家身份不顾人家心意, 将乔婉容强行拉进厢房行不轨之事。 如此恶劣的行径在太学是头一例, 几位夫子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他们要上奏皇上。 俞佟佟还是不明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挠挠自己容量不大的小脑瓜, 问三姐姐:“为什么要二哥哥跪?为什么大家要骂二哥哥?” 是的, 四周聚集了许多太学的学子, 他们都不耻俞则宁的行径。 更有些人早就看不惯他平素轻浮的作风,此刻正对他指指点点,低声谩骂。 “无耻之徒!” “做出此等下流之事,简直是太学之耻,就看下场如何了。” “俞相肯定会保他的吧,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人的口吻幸灾乐祸。 却惹得其他人义愤填膺:“难道他俞相真能在朝中一手遮天了不成?他若是敢保,我就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 俞佟佟听到了,回头望向那个说要写文章骂爹爹和哥哥的人。 此人也没想到这儿还站着个姓俞的,他一腔愤懑,但对个小奶娃发不出来。反而将自己闹个尴尬的大红脸,别向一边。 萧雅定也下学了,她本来与赵霓裳约好来看看小团子。 哪儿知道就听说外面出了事,赶来看到人群中央跪着的俞则宁。 说实话,俞则宁能做出这种事她半点不奇怪。 想当初自己好端端在街上走着,不就被他强抢回去了吗?若不是仗着自己外祖父镇国公的身份,说不定也会被他…… 总之她对此人没有好感,但碍于他是小团子的二哥,嘴里也说不出骂他的话来,怕伤了小团子的心,也伤了自己与小团子的情分。 不过在心里她已经把俞则宁骂个死去活来了,他自己怎么死都不要紧,但如今居然做出这种事。小团子又在太学上学,这叫她以后怎么能抬起头来? 赵霓裳比萧雅定还要愤怒,她最看不起就是欺辱女子的臭男人。尤其看那乔家小姐梨花带雨,从方才就一直在哭诉,哭得连跪都跪不稳了,身子越来越塌,嗓音也变得嘶哑,可见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霓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那乔婉容被她一碰几乎是全身猛地颤抖。 但随即她抬眸看了赵霓裳一眼,似乎认出是同窗,便低着头,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来。 手中扶着柔弱的乔家小姐,赵霓裳看了一眼那还跪在原地的登途浪子,若是自己现在手中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活劈了他。 想想俞佟佟那小团子多么软萌可爱,眼里清澈灵动半点歪的斜的都没有。她那三姐看着也是温柔善良之人,偏偏这个俞二少成天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恐怕俞相那小人的奸诈之处就是让他给继承了个十成十。 俞则宁自己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但他眼角余光瞥了俞莲一眼。 让她把小六先带走,但两个小姑娘这会儿偏偏站着不肯走,要在他受千夫所指的时候陪着他。 一向没皮没脸的他,这会儿到底尝到难堪什么滋味了。 他就这么难堪了半个时辰,直到俞相来了! “爹爹!” 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喊,打断了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她眼睛贼尖,钻出人群朝那身着鸦青色暗纹长袍的男子奔过去,小短腿心急地蹬圆了。 小手几乎是本能地支出来想要爹爹抱,但是随后想起了这里是学堂,自己已经是学生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去,只乖乖跟在爹爹身后,背着手往回走。 俞相一来,几乎是退洪般,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就散开了。 周太傅最是看不惯俞相,见他来当即冷哼了一声。 另一位夫子说道:“丞相大人,令公子在太学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还得请你给个交代。” “他做什么了?”俞相反问。 几位太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人家乔家千金还在旁边哭着呢,俞相这是故意当看不见,想要包庇自己儿子吗? 周太傅直言不讳道:“丞相养的好儿子秽乱了学堂,欺辱女学子,若论罪当重罚!” 这已经不只是学堂之事了,太学本身在宫里,且学子们都是达官贵人之后。就算乔婉容的父亲官职不如俞相高,俞则宁犯的可是污秽最高学府的大罪,周太傅第一个主张将此事上报。 闻言,俞相这才看向俞则宁,从来这儿是第一眼看他。 “你怎么说?” 俞则宁从被抓住押在这儿之后,就一直未曾开口解释。 任由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状告自己,也任由旁人对他指指点点,只是让俞莲把俞佟佟带走。 如今俞相来了,换上常服的俞相竟显得端方俊朗,但他的威仪一压过来就令人忍不住汗毛倒竖。没有人看到,此刻靠在赵霓裳肩头的乔家小姐已经忘了哭泣,她目光落在俞则宁身上,拧紧了手里的绢子,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不过俞则宁到底没能开得了口,他垂着头甚至都不敢看他爹。 任在谁看来,都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了。 周太傅更是冷哼一声:“本朝太学自成立以来,还未出过此等丑事,若传出去不但太学有损,甚至众多皇子皇女在此,还会令皇家颜面有损。为防有人企图包庇,下官一定会禀明皇上,求圣上裁决!” “既然周太傅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俞相随口说道。 闻言,在场众人无一不以诧异地眼光看着他,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周太傅不敢相信:“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依你所言!” 俞中天懒得耽搁,他对俞则宁道:“起来!” 这么多人围着,跪着好看吗? 随即便准备领着自家几个小崽子走,但是有人叫住他们:“慢着!此事还没有解决,丞相大人现在还不能带走令公子。” 俞相回头看了一眼,说话这人也是太学的夫子,名为吕儒,跟周太傅一样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老顽固。 “方才本相已经说了就按周太傅提议奏请圣上,你们现在赖着不让走是想等皇上即刻赶来吗?每日批阅奏折已经够辛苦了,几位若是稍有点体谅之心,就明日早朝的时候再参。” 俞相这个人还真是狡猾,现在明明是他儿子犯了错,他居然反过来激几位大人不懂得体谅圣心,任谁听了不说他巧言善辩? 不过管他如何会推诿,俞则宁做出如此丑事都是天地不容。 明日禀到圣上面前,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方才说了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的那位学子,担忧道:“太傅,俞相如此嚣张,若是包庇俞则宁可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还得跟这等无耻小人做同学?” 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再跟俞则宁同窗的。 “放心,不管俞相如何一手遮天,也不可能包庇他的儿子。” 否则太学这么多的学子,一定联名上书,非讨个公道不可。 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乔婉容又低低哭了起来。 身旁的赵霓裳安慰她:“不用担心,这么多人都站在你这边呢。” “就是,我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无耻狂徒逍遥法外的。” “相信陛下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大家越是安慰,乔婉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把脸埋在手绢中,久久才抬起头来。 意识到有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抬眼竟然对上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眸光,乔婉容又赶紧低下头去。 从太学离开,回相府的马车上挤了四个人。 俞中天本来想单独问一问俞则宁,但是俞佟佟担心二哥哥,所以跟着爬了上来。 她一来,俞莲也来了,她也担心二哥! 俞相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几个孩子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俞佟佟抬眼看看爹爹,又看看二哥,谁都没有说话。 她想说话,但是三姐姐给她递来一个眼色,后来小崽子就乖乖把最闭上了。 一直到回了相府,俞相让俞则宁去跪祠堂。 两个小姑娘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跟小尾巴似的追上去,俞佟佟更是抱着爹爹的大腿求他:“不要打哥哥啊!” 上次爹爹打完二哥哥,二哥哥就在床上躺了好久呢,二姨娘都哭着说他只剩半条命了。 这回剩下半条命要是被爹爹打没了可怎么办? 俞相听完小崽子的逻辑,原本盛着怒意的眼里又带了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让小女儿先把自己的腿放下,让俞则宁跪在那里,却并没有让管家拿家法。 “我才懒得打他,等明日到了公堂上自然有板子给他吃!” 一听还要上公堂,连俞莲都忍不住问道:“爹爹,二哥犯的事很严重吗?” 她们俩年纪都还小,俞莲又待在深闺里,并不懂他们说的奸/污/女子是什么意思。 但意识到自己似乎问得唐突了,俞莲有些后悔地抿了抿唇。她又不是小六,怎么能随便插话,爹爹恐怕都不会理自己。 俞莲退下不敢说话了。 俞佟佟问:“二哥哥会像小三藏的娘亲一样吗?他会不会死?” 小眉头拧紧了,很担心的样子。 俞相安慰她们俩:“没事,让他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 俞莲:“……” 俞佟佟:“……” 俞则宁:“……”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连爹爹都说,二哥哥死定了,俞佟佟和俞莲哭丧着脸。 只有俞相始终脸色未变,说让儿子下辈子注意点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看他跟个闷葫芦似的,恨不得上去踢一脚:“你还不说实话吗?!” 在学堂的时候没问,在马车上也没问,而是回到家里的祠堂再问。 就算俞则宁再笨,此刻也该组织好语言了。 俞相是觉得今日的事有蹊跷,要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俞则宁总算抬起头来,瞅了他爹一眼,低声说道:“我没碰过她!” “就这么一句?叫人如何信你?” 俞则宁抿了抿唇,正待要说话,此时二姨娘闻讯赶来。 她一来就护着儿子:“相爷,为什么又让宁儿来跪祠堂?他犯了什么错?这孩子最近可乖了,他昨夜还挑灯看了会儿书呢。” “看书?你说他?”俞相嘴角勾起冷笑,“梦里吗?” “不是的,宁儿最近真的很乖。” 二姨娘一向溺爱孩子,她不懂为什么相爷从小就不喜欢宁儿,总是在他面前说好话,结果儿子越大越不成器,她夸奖的话在俞相这里可信度为零。 俞则宁早知道会是如此了! 看着爹眼里对自己溢于言表的嫌弃,原本张开的嘴下意识闭上了。 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人会信的! 俞相看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就来气,你不说老子还不稀罕听,直接把手一甩走了。 二姨娘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也是脸色忧虑。 她问俞则宁:“宁儿,那姑娘年纪多大了?” 闻言,俞则宁警惕地看着他娘:“你想干嘛?” 别告诉他,他娘是打算去提亲。 果然二姨娘说:“不就是这么点事吗?那乔家比咱们家可差远了,为今之计只有封住他们的口。娘替你做主向乔家提亲,不管那乔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天仙,面对丰厚的彩礼不能不心动吧?你把生辰八字给我,娘立即就跟你外公去准备。” 俞则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娘,你就别添乱了,我压根就没碰过她,我也不想娶那乔家小姐。” “你没碰过她?那她为何要诬告你?” “谁知道?”俞则宁撇撇嘴,“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 “你这个混小子!”连二姨娘都忍不住敲他脑袋,“你做了就是做了,要敢作敢当!你不说实话,让为娘怎么想办法替你善后?难道真要惹怒你爹把你给打死不成?” 看吧,连一向疼他的亲娘,也不相信他。 俞则宁生无可恋地往地下一躺,破罐子破摔:“那你让爹把我打死好了,等我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 “告诉外公,每年清明节我要个大红包。” “呸呸呸!童言无忌!” *** 今天的小崽子,是愁眉不展的小崽子。 她去了南院,每当有问题想不通的时候就去找小五哥哥,因为他们是同萌,是萌友呀! “小五哥哥,什么是奸/污/罪?为什么大家要骂我二哥哥无耻呢?” 李鹤听完她说在学堂发生的事,隐隐觉得有些印象。 他问:“你说那个要告你二哥奸/污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乔……乔……”小崽子挠挠头,“我不记得了。” 去太学才第二天的俞佟佟,连自己的同学都没认全呢。 那个乔家的千金很少露面,在太学也不怎么说话,恐怕连夫子都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会是叫乔婉容吧?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家的大女儿?” “好像是叫这么名字哦。”俞佟佟点点头。 她觉得小五哥哥好厉害,他都没去过太学,怎么会认识人?还能说出那样复杂的官职名称。 李鹤前世对这个乔婉容有点印象:“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你二哥就惨了。” “为什么?” “因为乔婉容今晚回去,很可能会上吊自尽。” 在那间厢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若是乔婉容一死,俞则宁就是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那那那……那怎么办?!”俞佟佟跳起来问。 虽然听不太懂,但可把她给急坏了。 ※※※※※※※※※※※※※※※※※※※※ 还有一更,大概在九十点钟吧 第 62 章 乔婉容真的自尽了! 却没死成, 据说她是在自己的闺房里悬梁,幸好被婢女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不过因此,却激起了都察院和太学学生空前的愤怒。 乔婉容父亲乔礼所在的都察院,与俞相极其党羽之间结怨已深, 之前从杜长鸣那儿便可看出来。 这回的事更是惹得群情激奋, 都察院一连上了三十多道折子,细数俞中天包括教子不严, 纵子行奸在内的多项罪过。 包括太学的大部分学子, 也联名上了万言书,请求皇上一定要下令彻查, 秉公执法。 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让人想包庇都不行,皇帝便下令让京兆尹审理此事。 俞则宁已经在事发第二天,乔婉容上吊之后被官差上门带走, 如今被看起来了。 而俞佟佟和俞莲照常要去太学,原本之前还有人来围着看俞莲写字, 这下大家都离她们姐妹远远的,好像她们是瘟疫一般。 但等两个小姑娘走过,别人又对着她们的背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九公主一看, 没人和她们玩呀?正好, 自己就可以像个跟屁虫一样每天围着俞佟佟打转了。 也有人把九公主拉开, 悄悄告诉她:“不要离那俞家姐妹太近了,她们的哥哥奸/污了一个女学子。” 九公主:“哦。” 然后哒哒哒跑了, 又跟着俞佟佟屁股后头碾, 把自己兜兜里的糖全掏出来送人家。 众人:“……”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据说深受陛下宠爱的九公主开蒙启智较晚, 四岁才开口说话。如今看来,她是真的有点憨! 要说最近得意的,非高彦敏莫属了。 趁着俞佟佟跟俞莲被大家孤立,高彦敏火速发展了好几个跟班,还组成小团体,时不时找俞佟佟的麻烦。 比如把她跟俞莲的毛笔和砚台,都扔到学堂外头的水沟里面去。 被九公主看见了悄悄告诉俞佟佟,小崽子去问她要回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扔的?现在学堂里没人不讨厌你哥哥,不想跟你在同一间学堂的人可多了,不信你问问大家呀?”高彦敏如此说。 闻言,俞佟佟能感觉出大家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是带着敌意的。 俞莲却知道这其中少不了高彦敏的功劳,是她趁机挑拨离间,想带领大家都孤立自己跟小六。 “我二哥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不必急着给人定罪,相信查明之后一定会还我二哥清白的。”俞莲念过两天书之后说起话来越发头头是道,她不像第一天来那样怕人了。 主要是因为现在二哥被带走了,小六又还这么小。 她得在这种时候护着小六,不让她被人欺负。 “你二哥才不清白呢,那天……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他把人惹哭了。”虽然高彦敏也不懂俞则宁犯的是什么罪,但她就是很肯定地说,“他会被抓起来,还会被砍头的!” “谁让你们得罪了我,我的哥哥才是最厉害的!他不但能让你二哥被抓起来,还能让你们全家都被抓起来……哼哼,害怕了吗?” 高彦敏到底是个才八岁的小孩,她根本藏不住秘密。 加上这会儿十分得意,她想的只是炫耀自己的哥哥有多厉害。如果……如果俞佟佟愿意求求她的话,她或许仍然可以考虑让她当跟班。 但是俞莲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门道:“是你们让人陷害我二哥哥的吗?” “陷害是什么意思?”高彦敏听不懂,她只是用手戳戳俞佟佟的肩膀道,“你求我吗?只要你答应以后给我端茶递水,我说不定可以让你二哥被放出来哟。” 她不可以,但是她四哥哥可以啊! 四哥可聪明了,随便一出手就能把俞佟佟的二哥抓起来。 高阳侯府,就是要比相府厉害多了,从她爹爹那辈就是如此。 然而高彦敏的话刚落音,就听到身后一个打抱不平的声音:“你要谁给你端茶送水啊?” 她回头,就见到身姿高挑,神色愤怒的雅定县主,只觉得刚刚自己在俞家两姐妹面前的气势立马被压下来了。 萧雅定知道最近太学里流言四起,她担心小团子会受欺负,不放心过来看看。 结果还真让她撞见了,有人想欺负小团子。 萧雅定可不管那么多,她直接揪住高彦敏的辫子问:“你刚才说让谁端茶送水?” “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高彦敏捂住自己的嘴。 “她说了,她刚才还说是因为他四哥陷害,我二哥才会被抓起来的。”俞莲有些激动地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大家。 萧雅定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之前没怎么注意过小团子这个姐姐,还以为她认生不爱说话呢。 不过突然发现,这小丫头还挺一针见血的。 俞则宁是被陷害的吗?说实话雅定县主不信,她心里已经认定是俞则宁欺辱了人家姑娘,甚至偷偷盼着他因此受到重罚呢。 虽然这样想是有些对不起小团子啦,但人家乔家小姐回去差点寻了短见,身为女子哪有不为她不平的呢? 不过见小团子和俞莲都巴巴望着自己,那眼神像求她主持公道似的。 萧雅定顿时也感觉自己像从天而降的正义,她揪紧了高彦敏头上的辫子道:“你家四哥真诬陷人啊?走,带我去问清楚!” 太学分了三座宫殿,雅定县主,赵霓裳,三皇子,高彦文,还有被抓走的俞则宁和如今呆在家不肯出门的乔婉容都在同一个学堂。 高彦文还坐在第一排,突然见雅定县主挟持着自家小妹,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几个小姑娘寻过来,一时还有点惊到。 “这是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书问。 “四哥……呜呜呜……” 高彦敏握住自己被扯疼的辫子,躲到高彦文身后向他告状,指着萧雅定道:“她欺负人!四哥,你快帮我,把她也抓去牢里。” 高彦文:“?!!什么抓去牢里?” “高彦文,我平时见你倒是人模狗样的,你就别装了吧。你家妹妹说是你陷害了俞则宁,害他被京兆府抓走,你怎么说?” 因为高彦庆那个人渣的关系,萧雅定对高彦文也没有好印象。 加上她人向来爽直,一开口便单刀直入了。 她这话声音不小,恰好让学堂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无数道目光射过来,都在探寻怎么回事,难道俞则宁那事有内情吗? 就连三皇子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朝这边走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润好听的声音一响起,萧雅定就感觉自己的耳根子微微发烫。 三皇子难得主动跟她说回话,倒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放柔了声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要问她,还有他!” 她指了指高彦文和高彦敏兄妹,用的是兰花指。 李稷:“……” 俞佟佟和俞莲:“……” 高彦敏:“!!!”刚刚很凶地扯我辫子,又大声问话那个是谁? 高彦文才是真的一头雾水,他回头望向自家小妹,没想到高彦敏下一句话就把他给卖了。 “四哥,我不喜欢这个姐姐,你把她也送进牢里去吧,让她跟俞佟佟的二哥一样。”高彦敏指着萧雅定道,“不然有她在,总是帮着俞佟佟欺负我!” 高彦文:“……” “什么叫跟小团子的二哥一样?高彦文,你究竟在其中搞了什么鬼?”萧雅定迫于三皇子在场,咬牙切齿的语气都尽量委婉。 李稷也正看着他:“彦文兄,你怎么说?” 赵霓裳和赵南姐弟都没这么客气了,他们刚走近都听了个大概。 赵霓裳一头雾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俞则宁奸……他那件事怎么又跟高彦文扯上关系了?” 赵南则是直接揪住了高彦文的前襟:“把话说清楚,你不会真干了偷偷摸摸陷害人的卑鄙事吧?” 赵南虽然对俞则宁没有好印象,但是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抓到过他在太学有调戏女学子或者宫女的无耻行径啊。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那头扎两个小揪揪的小团子,直觉俞则宁应该没这么蠢吧。 他以前都没干过这种破事,怎么会挑在那天去干? 不是挺爱护他两个妹妹的么?不会想连累她们两个的名声吧。 高彦文莫名奇妙就成了众矢之的,他当即解释道:“我自然不会。” “那你妹妹为什么说俞则宁被抓,跟你有关系?” 高彦敏还没看清楚行事,傻傻地抢过高彦文的话回答道:“因为我让四哥替我报仇啊!你们都要小心别得罪我,不然把你们都抓去坐牢……” 高彦文想捂他家小妹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彦敏这话自以为威胁力十足,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出来,大家看她四哥哥的目光就变了,四哥哥的脸色也变了。 变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比走马灯还要精彩。 想高彦文五岁能作诗,七岁赋文章,他是高阳候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从小便比同龄之人稳重些,在学堂里也一般只与三皇子能论得上几句,算是才子之间的惺惺相惜,一般人他都看不上。 如此恃才傲物的一个人,应该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尴尬吧。 这也得怪他自己脑热,一时心软竟然在他小妹哭着来求他帮忙时,松口答应了。 如今在场众人都以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自己看,让他觉得比那日俞则宁被当场捉奸还要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哇,原来真是你从中搞鬼!跟我去京兆府的大牢,跟俞则宁说清楚!”赵南第一个表态。 就要提着高彦文的前襟,将他拉起来。 此时,一只小手也偷偷揪住了高彦文衣摆的一角。 虽然俞佟佟的手没什么力道,但是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抓住了坏人,并且跟赵南态度一样,要把他拉去大牢里把二哥哥换出来。 高彦文只等无奈地摆摆手:“你们先听我说完好吗?好吧我承认,那天小妹来找我说她被俞家两位姐妹欺负,求我帮忙,我的确给她出了个主意。我让人以俞家二公子之名,将她们引入学院后边的桃花阵中……” 高彦文感觉赵南提着自己的手一紧,甚至隐隐用力,眼看着就要把他从桌案后方给拖出来。 为避免失态,他只好加快语速:“但我只想困住她们一些时辰,作小惩大诫罢了,并未再做其他事……” 至于俞则宁跟那乔婉容是怎么回事,他哪里知道? 不过是自家小妹见俞家的人吃瘪,便将功劳归于他身上。毕竟在高彦敏自小就听父候夸四哥,在她眼里四哥最聪明最厉害! 结果,反而差点害得高彦文不清白了。 不过他能做出算计两个小女孩这种事,本身就挺卑鄙吧。 在问清楚高彦文确实跟俞则宁的事无关后,众人看他的目光依旧带着鄙夷。 “枉你还自诩才子,居然帮你妹妹欺负人家小姑娘,真不害臊!”赵霓裳真是看不上这种人。 萧雅定若不是碍于三皇子在场,她也要骂了:“什么叫把她们困在桃花阵里而已?你明知道那桃花阵若是大人闯进去,非十二个时辰都出不来,何况几个小孩子?她们若是在里面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赵南更是简单粗暴:“我看应该把你丢进去,饿你个一天一夜,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 话落音他又对俞佟佟道:“小团子,你叫我声哥,我把他丢进去替你报仇怎么样?” 高彦文:“……”我已经知道此举不妥了,别骂了!别骂了! 连三皇子看他的目光都透着不赞同,高彦文知道自己在太学的名声算是毁了。 然而,俞佟佟此刻却垂着头。 她跟俞莲都听清楚了,高彦文跟二哥哥被陷害没有关系。 所以她们想帮二哥哥按这条路走不通,不禁有些泄气。 只有李稷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后来吕太傅来授课时,看到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散开,便问高彦文。 “彦文,那不是赵家姐弟,和俞家两姐妹吗?他们来找你作甚?” “哎。”高彦文轻叹一口气,此事别提了,总之他悔不当初。 “一点小误会罢了,已经解开。” “如此便好,你的前途无量,不必跟这些人厮混。还是准备科举考试最为要紧,尤其别像那俞则宁似的,父辈再风光总有鞭长莫及,他算是把自己的前途给作到头了。” “夫子,俞则宁的案子究竟进展如何了?”高彦文忍不住问。 “京兆尹说此案尚在调查之中,三日后会在公堂审理。不过此案没有悬念,乔家千金一口咬定是俞二少奸/污了自己。圣上命叶大人做主审,乔大人与素来公正的施大人监审,俞相回避。这就是表明态度不许包庇了,圣上要给太学学子一个交代,这俞则宁很有可能被判流放或处斩,你也要以此为戒啊!” 高彦文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脑中却想,真的没有悬念么? 为什么他直觉俞则宁就算再不济,作为俞相的儿子,也不至于在学堂做出此等蠢事。 何况俞相,也不像会坐以待毙的人! “夫子,当日俞则宁被抓时,那屋里只有他与乔家千金两人么?是否存在可疑之处呢?” “这不当是你我该讨论的问题,你还是将心思多放在学业上吧。” 吕太傅黑了脸,要让他收心,高彦文只好又拿起了书。 *** 深夜了,少年极俊的容颜在灯下映出朦胧轮廓,竟让人有入幻见仙人之感。 可这位仙人,正在对着灯细捋野兔毛。 子安看着自家主子认真极了,不禁问:“三皇子,您的文房四宝都有陛下赏赐最好的,何苦熬夜自己做笔?” 随后,多事的子安又注意李稷刚磨好的笔杆,观察一番不禁奇怪。 “这笔比寻常毫笔要短上一截,谁能用啊?” 他自问自答:“也就那相府六小姐能用吧!” 李稷不想他继续多嘴,抬眸看了子安一眼:“我让你派人时刻盯着乔府的动向,如何了?” “回禀三皇子,那乔家小姐自尽未果后一直未曾出过门。倒是太学里的几位同窗,包括雅定县主和赵家小姐都曾去探望过她。” “可有可疑之人出现?” “可疑之人?不知道算不算……” “除女子以外,这段时间去过乔府的人都算。” “那还真有一个,这人您也认识,并且相熟!” ※※※※※※※※※※※※※※※※※※※※ 不用担心哈,小崽子身边都是满级大佬,俞相也不是吃素的。 大家可以猜猜是谁,明天就揭晓哈哈哈~~~晚安安啦~~~ 第 63 章 夜深了—— 俞佟佟也还没有睡, 她正在灯下苦练字,李鹤手把手教她。 小手轻握笔杆 ,手指与掌心空出一个圈,微微向内翘起小拇指, 握笔方式总算是对了。但是对小孩来说明显十分不习惯, 她连脸上的表情都在用力,小眉头紧紧揪在了一起。眼珠子瞪大, 都不敢眨眼。 “小五哥哥, 只要我学会写‘爹爹’,就可以救二哥哥吗?”小奶音天真地问。 “你若是学会, 也算成功了十之一二吧。” “啊?才那么点?”小崽子很是震惊。 她最近苦学算数, 颇有成效。 可是‘爹爹’两个字真的很难写啊,好多好多的笔划,这对她来说太不容易了。 可想这回要救二哥哥, 一定是更难更难的事,难到让她的小脑袋瓜无法想象。 所以李鹤才说, 这次俞则宁能不能脱险全在俞相。 乔婉容没有死成对他们来说大有好处,一个死人的控诉难以推翻,但要让活人改口推翻自己的话难道还不容易吗? 不管是承诺给她什么好处,金银珠宝还是八抬大轿, 只要俞家跟乔家达成了统一, 将此事圈定范围在两家私事纠葛, 不上升到太学与其他人,便能大事化小。 可惜难就难在, 乔礼是都察院的人, 他们与俞相常年交恶。现在已经不止太学这边要个说法, 那些御史更是如同疯狗一般死要着此事不放。他们苦俞相久矣, 奈何此人巧言善变又深得圣上喜爱,好不容易从他儿子抓住了把柄,岂能轻易放过? 但那都是朝廷官员们的斗争,是大人的事!李鹤觉得这小崽子完全不必参合,她就每天开开心心地吃糖玩耍,给自己带鸡腿就够了,相府还有且好几年的富贵呢,那皇帝不会让俞相被斗垮的。 但是俞佟佟却坚持认为:“二哥哥是清白的,不能让他被大家误会。” 毕竟她自己也有过背黑锅的经历,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小孩子的同理心很强,她一想到二哥哥被陷害就不好受,心口那个位置一揪一揪的。 而且自己被误会的时候还没有被抓起来,二哥哥却被关在牢里。惨还是二哥哥惨,呜呜呜…… “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清白的?”李鹤反问。 “是二哥哥自己说的呀,他,他告诉我们和爹爹的。”所以俞佟佟这么肯定。 “他说了,你就信啊?”不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每个囚犯在堂审时,也一定会高呼自己是被冤枉的。 李鹤觉得这小傻子也太单纯了,跟了俞相这么久还半点心眼都没有。以后自己恐怕得看紧她,免得她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虽然他现在借由相府躲着,但除了俞佟佟以外,这府里任何人李鹤都不在意。 不过俞则宁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他记得前世乔婉容是上吊自尽的,但没人知道她自尽的原因,一个小小的御史家小姐罢了。 乔家人也只是将其草草下葬,不许宣扬。 如今想来,其中或许真有内情。 奇就奇在,俞则宁若真是撞见了乔婉容与其他人苟合,他为何当时不说呢? 还任由对方污蔑自己,不作辩驳? “小五哥哥,我写好了!” 趁李鹤出神的时候,俞佟佟已经收好最后一笔。 李鹤看她写的东西,状如虫爬,也不能对她要求太高,只要心意到便行了。 随即他见小崽子的目光正一转不转,盯着手上的毛笔看。 李鹤道:“你喜欢啊?送你了。” “真的吗?”俞佟佟眼睛一亮,随即表情又有些纠结,“还是不要了,夫子说,君子不能夺人所好。” 她两只手捧着,把笔还给李鹤。 “小五哥哥,你……你也挺不容易的。” 他在她们家里做工,连件好衣裳都穿不上。还得攒钱买笔自己偷偷学习,小五哥哥真努力呀。 好几次来南院,俞佟佟都看见小五哥哥被人使唤来去,砍柴砍到手都流血了,总是被人欺负。 尤其小五哥哥还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到好看的人受欺负,小崽子心里就酸酸的,跟二哥哥被抓去牢里时一样难受。 李鹤:“……”你这个眼神是在同情谁呢? 她怕是不知道,南院这些人平时被李鹤整得有多惨吧。 他不需要谁的怜悯,李鹤当时就把毛笔往小崽子手里一塞:“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随后又不甘心,偷偷瞥了小崽子一眼,问她:“我说我有一天能坐万人之上的位置,你信吗?” 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我给不起?! “小五哥哥,我……我……我现在能把这个拿去给爹爹看了吗?”她拎着手里那张纸,压根没听李鹤说话。 李鹤咬牙切齿: “……能!” 算他自作多情! *** “叩叩叩。”小奶音模仿着叩门的声音,在外面问,“爹爹在吗?” 没等到回答,又叩了三下,这回声音还放缓放轻了。 随后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木门发出与推门人意愿相反的‘咿呀’声,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藏在那条门缝后边,蹲在门口,暗中观察。 俞相放下手中的东西,无奈对她道:“进来吧。” 得到爹爹的允许,小崽子终于放心把门推开,一骨碌钻进来,小小身影如投林的鸟儿奔过去,背着手:“爹爹,嘿嘿!” “什么事?” “这个,给爹爹看的。” 俞佟佟将藏在背后的宣纸递给他,俞相展开,就见上头有好几种笔记的签名。 为了让朝廷重罚俞则宁,太学部分学子联名上了万言书给圣上,还要去民间收集万民书。俞佟佟跟俞莲见了,两个小姑娘也照葫芦画瓢。 但她们拉不到那么多人帮忙,就只在相府里找人支持。 这上头有俞莲的字迹,她的字柔婉工整,竟看不出才学写字几天而已。 而相比较之下,俞佟佟的字就歪七扭八,都不能说是字,勉强能看出写的是:“爹爹,你九九二哥八……” 后面跟个小姑娘哭泣的表情,简笔画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表示是她。 这上头还有二姨娘签字,她这些日子为了自己儿子的事吃不下睡不着,多方行走。甚至让人带话去乔府问需要花多少钱私了,结果让人借机又参了俞相一本,说他管妾不严,无良无德! 二姨娘也是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能救儿子让她做什么都行。 而八姨娘的签名,是小五哥哥替小崽子去要的。 八姨娘应该巴不得俞则宁早死才对,谁有孩子她恨谁。 李鹤用什么方式让她写下为俞则宁跟相爷求情的话不知道,反正从笔锋就能看出来八姨娘是不情不愿的。 至于大夫人那里,小崽子也去要过。 她跟三姐姐一起去,交代了事情经过,希望大夫人能跟他们一起向爹爹求情,求爹爹出手救二哥哥。 但李氏听完没什么表示,两个小姑娘终究是怂了,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狗在撵。 对了,连大福都被按了爪印,贡献出它的一份力量。 俞相看着这份不伦不类的‘万’民书,一时哭笑不得。 “你二哥抓都已经被抓了,让爹看这个有什么用?” “爹爹你可以……可以帮二哥哥的!” “你为什么觉得爹爹可以呢?” “因为爹爹,很厉害呀!”小崽子的口气既坚定,又理所当然。 她之前见过了爹爹在公堂之上救小三藏母子,觉得爹爹就是无所不能的,小五哥哥也这样说。 但这回不一样,皇上下令让京兆尹查案,让那个乔婉容的父亲去当监审。 这是有意要俞相回避。 上回怎么也算是为民请命,而如今犯事的是他儿子。以俞相的名声,若是他出现在公堂,旁人必定认为他想包庇,议论之声反而对俞则宁不利。 “你二哥自己作死,我也帮不了他。” “爹爹骗人!” 爹爹要是真的无能为力,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屋里,他会去乔府找那个乔大人私了。而不是眼看着事态越扩越大,都影响到他自身了。 以俞相的手段,他不管在不在意俞则宁这个儿子,都会将此事妥善解决。否则就会像如今一样,此事被御史台和太学那群夫子当做攻讦他的武器,心机深沉如他,不可能没留后手。 这些都是小五哥哥分析的。 虽然俞佟佟并不是很听得懂,但是两位师父也这样说。魏嬷嬷在后宫中历练过来的,惯会揣摩人心,而苏公公在先皇身边也是监管了大风大浪,这两人都不相信俞相会被那些御史和太傅按着打! “爹爹,你在写什么呀?” 小崽子把着紫檀木的书案一角,努力蹦得老高,看到了爹爹面前摆着张神秘的纸,上边写满了字。 她不认识上面写了什么,只觉得爹爹的字……好像也不是很好看嘛。 甚至比起三姐姐来,还要差一点点。 俞相也不知是不是从她的小眼神里,看穿了她的心声,敲一下她的小脑瓜:“你爹爹跟你二哥的事都少管,管好你自己!”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二哥哥呀?他一个人……很可怜!” “你想送他最后一程?” “嗯。” “爹叫人打点打点。” 在小崽子的软磨硬泡下,俞相决定在第三日,也就是俞则宁被提审的前一天去天牢时,顺便领着她们姐妹二人一起。 从这天早上开始,俞佟佟就开始激动了,她准备了许多礼物带给二哥哥,听说牢里面都没什么好吃的。 萧雅定怕小团子被人欺负,最近每天都要抽空来陪陪她。 这天正好跟三皇子撞上了,而且李稷主动开口:“县主,借一步说话。” 萧雅定红着脸跟她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跟赵霓裳赶去了乔府。 她们作为乔婉容的同窗,前几日便来探望过。 今日她们没想会刚好跟另一个前来探望的人碰上。 “杜婉,你怎么在这儿?” 杜婉没进太学,她家里请了夫子入府。 不过杜婉跟乔婉容的父亲同在御史台为官,又正好是上下级的关系,两家有些交情,女儿们自然也认识。 杜婉来看乔婉容并不稀奇,只不过萧雅定和赵霓裳都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乍一见到有些惊讶。 那日镇国公府的春宴上,萧雅定一心要护着俞佟佟,杜婉又丢了脸。她自觉被这些姐妹给孤立了,在家里躲了好长时间。 这回听说俞则宁出事,她方才出门,一出门便来找乔婉容。 “我是听说婉容出了事,来开解她的。俞家那位二少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以为他仗着自己家世高便能为所欲为,真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杜婉骂俞则宁,萧雅定和赵霓裳一时都沉默了。 杜婉看这两人一眼:“什么意思?春宴那日护着俞家六小姐也就罢了,现如今她二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们难不成还要维护他?” 倒也不是维护俞则宁,只是看在小团子的面子上,尽量忍住不骂罢了。 杜婉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之前俞佟佟还要求自己跟她那个纨绔二哥道歉,幸好自己没道歉。 如今她就算走出去,也不怕人家说她愿赌不肯服输了。 如今俞则宁犯事不正证明她之前骂的没错吗?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她来本想拉着乔婉容这个受害人作盟友,跟她一起抨击那混账人。 谁知道杜婉一连来了几天,都是她自己在说,乔婉容总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算杜婉在她面前反复提到俞则宁这个名字,她也不肯露出憎恶或讨厌的情绪,让人看着不够解气。 乔婉容神色苍白,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紅痕,是她那夜上吊被勒出的。 她本是死意已决,却没有死成,被人救下来便成了这样一副模样。深思恍惚,整日以泪洗面,眼睛肿似核桃,短短几日便瘦没了人形。 萧雅定跟赵霓裳看她像个没生气的布娃娃,心头也不好受。 “婉容,听说你这几日都不肯吃口饭,那怎么行呢?身体会撑不住的,明日提审俞家二少,还需要你当堂作证呢。” 谁知道闻言,眼无焦距的乔婉容突然一个激灵,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发抖:“我不……我不作证!……不要去……我不去!” “……我不要见人……” 杜婉赶紧扶着她点,再开口就对萧雅定有些怨怪:“县主,你看婉容都这副样子了,她不能再受刺激。再说女儿家受到这样的羞辱,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们怎么能让婉容再去抛头露面?”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出面指证那个混蛋,我还要亲眼看着他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犯错的人是他,难不成以后你要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孤独终老吗?”这话是赵霓裳对乔婉容说的。 她性格爽直强势,最讨厌这世道上条条框框的规矩,将女子钉死在闲言碎语里了。 赵霓裳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若是真遭遇到这种事,绝不会自轻自贱也不顾影自怜,她就算要死,也要拉上无耻之徒做垫背。 可惜如她这般彪悍的女子,全大梁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 因此杜婉跟乔婉容都难以理解。 “你们就不要再逼婉容了,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难道真要逼死她吗?让她去公堂,岂不是又要见到俞则宁那个恶魔……反正这回皇上都下旨了,不允许俞相徇私枉法。又让婉容的父亲去做陪审,就算她不去也能得个公道的,俞则宁这回绝对别想脱身!”杜婉一副跟乔婉容同仇敌忾的语气,其实她心里就是想看见俞家的人倒霉。 萧雅定却一直在观察婉容的神色,她想起三皇子跟自己说的话。 故意叹口气道:“是啊,这回事情严重了,连俞相都保不住他。俞则宁若真犯了奸/污之罪,又秽乱太学,数罪并罚可能会被判秋后处斩。” 杜婉就听不惯萧雅定一副为俞则宁可惜的口气,觉得她被俞佟佟给迷惑了,导致整颗心都偏向俞家,忍不住冷哼一声嘟囔:“这种人是死有余辜!” “若他真的做了,当然死有余辜!可若不是他做的呢?” “怎么可能不是他,大家都看见了!” “你又不是太学的人,你亲眼看见了吗?”赵霓裳忍不住白了杜婉一眼,就受不了她在旁边多嘴拱火。 “我……我没见着,但我听婉容说的。难道你的意思是婉容撒谎吗?” 杜婉一张嘴顶不了两个人,她本来想拉着乔婉容给自己点底气。 谁知道后者被她一碰,却甩开了手,整个人瑟缩着躲到了床脚,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也不去公堂……别逼我!” “没人逼我,我刚才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婉容你别多心。我肯定站在你这边,毕竟咱们的目的都是要将坏人绳之以法,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你说对吧?” 闻言,乔婉容一怔。 她缓缓抬起婆娑泪眼,与萧雅定对视了一眼,又猛得低下头来。 她还在发抖,见自己蜷成一团,身上裹着被褥都冷得不行。 赵霓裳突然想起来,赵南说过俞则宁身上有伤,前一天又从树上狠狠摔了下来。 他一个没练过武功的矜贵公子,真有本事把乔婉容吓成这样吗? 赵霓裳甚至觉得自己的胳膊可能都比俞则宁大腿粗! 从乔府出来,萧雅定跟赵霓裳原本最是替乔婉容打抱不平的人,如今心里都有了疑问。 她们与三皇子接上头,说了乔婉容古怪的反应:“但是从她嘴里始终问不出什么,她好像很害怕,但又不知道是在怕谁。” “我去事发的厢房查看过,并未发现任何冲突痕迹。”李稷也道。 也就是说,乔婉容口口声声说她被俞则宁拖入厢房/奸/污,但她其实是没有挣扎的。 “但从房内的脚印看,应该有第三个人!” “这就古怪了,她为什么要说谎?还是为了掩护什么人?” 身为同窗,大家都不想以恶意揣测乔婉容。 何况看她如今的样子,是真真实实受到了伤害。 还有俞则宁若真是被污蔑,他为什么不替自己辩驳?指出第三个人是谁?这才是最古怪的吧。 只听李稷神色复杂地幽幽道:“或许……那个人的名字一旦说出来,是大逆不道!” ※※※※※※※※※※※※※※※※※※※※ 不是杜婉哈,她自己还是小孩,不可能让乔婉容自杀。 所以真相究竟是……真相是……这个人……就是……谁? 我的读者们:请问想打作者是订阅了直接打,还是走程序? 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11-30 21:36:08~2020-12-03 16:4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eke2018 59瓶;猫猫 15瓶;卿粉、柳絮舞妖娆、回眸最初 5瓶;小迷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4 章 京兆府的牢房之中—— 因叶大人提前吩咐过, 狱卒们得知俞相要亲自来,纷纷在激动惶恐之中准备一番,甚至还列了个队作欢迎。 所以当俞莲跟俞佟佟这两个小崽子进去的时候,就见到狱卒叔叔们欢喜可亲的笑脸, 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恐怖残忍。 俞则宁单独一间牢房, 有了叶大人的照顾,看得出他除了身上脏一点以外, 并未受什么苦。 “二哥哥!” 小崽子看着大牢的门一打开, 就迫不及待想朝俞则宁奔进去。 结果她跑得太急,左脚绊了右脚, 还没到二哥哥面前就‘呱唧’摔了个脸着地。 狱卒看着心里都一揪, 生怕俞相借口这天牢的地不平,要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朝中不是有传言嘛,说谁要是惹俞相不顺眼, 第二日便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走,脸上生颗痦子都能歪曲出死罪来。 不过悄悄瞥一眼俞相, 发现他神色如常,像是见惯了这小小姐磕磕碰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倒是俞则宁开口:“小六!小心点……” 他想迎上去拉一把俞佟佟,起身才意识到自己脚上的锁链沉重, 走两步都费劲, 只能挪过去。 幸好地上都铺着枯草, 小崽子一点事没有。自己爬起来拍拍灰,迫不及待在二哥哥面前拿出她带的小包袱。 这些都是她自己收拾, 给二哥哥带的, 全是好吃哒。 因为听说在这个牢里面, 吃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 俞佟佟还特别细心地把自己带来的糕点水果,分成了两堆,其中大的一堆给二哥哥。 “那小的给谁?”俞则宁问她。 “给小老鼠吃,它们吃完这个,就不会偷吃你的那一堆啦。”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天真。 “呵。”俞则宁让她的童言无忌给逗笑了。 但抬眼对上俞相的视线,他又立刻感觉如芒在背,心虚地垂下眸子。 “二哥哥不要怕,爹爹会帮你的。”俞佟佟小大人似的,拍着俞则宁的肩膀安慰,“爹爹可厉害了!” 随即,一个大包袱被俞相扔到俞则宁面前。 “把里面的衣服换上。” 他打开来看,是一套天青色的袍子,也许是受了小六的鼓舞,俞则宁壮着胆子问一句:“爹,您让我换衣服干什么?能让我出去吗?” 难道是要安排替身? 谁知道他爹说:“换身干净衣裳,能让你死得比较有尊严。” 俞则宁:“……”他就不该多嘴问! 他这一颗刚燃起希望的心啊,瞬间被一盆冰水泼下来,哇凉哇凉的。 俞则宁这两天被关在牢中还安慰自己,他爹应该不会那么无情,眼睁睁看着他死,毕竟自己可是俞家唯一的香火。 可如今俞相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老子就是这么无情,你可以死远一点了! 果然,爹心里就只有妹妹,只有小六,从来没有自己! 俞则宁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他不会跟妹妹争宠的,他只是有点心酸罢了。 行,那就照他爹俞相说的,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俞则宁背脊骨绷着的那根弦瞬间就松了,他顺势瘫坐下来,随意往墙上一靠。想摸摸凑到眼前稚嫩白皙的小脸,又觉得自己手不干净,怕把小六给弄脏了,再被他爹给嫌弃地踹一脚。 “多谢你们,还记得来送我一程。”俞则宁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他容貌俊美,鼻梁挺拔笔直,跟俞相有五分相像,眉目却更为柔和。 二哥哥以前都穿金线刺绣的衣裳,最爱干净了,现在却脸上脏脏的,跟小老鼠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小崽子看着好心痛哦。 可是爹爹却叫她:“小六,我们该走了。” 俞佟佟看看二哥哥,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跟三姐姐手牵手,两个小姑娘跟在爹爹身后往外走。 眼看着狱卒又要把监牢门给锁上,俞则宁这下是真慌了。 “说不管我……还真就不管我啊?” “我娘她怎么不来?!” “爹!爹?” “相爷!这回我真是被冤枉的!” “回头看看您儿子吧!……” 任由俞则宁在后边嚎,俞中天就是一路直行,不曾回过头。 等他们走出天牢大门,叶大人早已在外等着。 “丞相大人,皇上让下官来主审此案,令我实在惶恐。” 说实话,叶大人甚至都准备好了,俞相今晚可能需要他卖个人情。 没想到会听他这样说: “不必给俞则宁特别优待,明日你该如何就如何。” “?” “是是,下官始终相信令郎是清白的。”场面话叶大人还是得先说好。 他偏向俞则宁是清白的,但是明日有乔礼,还有素来刚直不阿的施大人做陪审,若审讯结果不如意…… 叶大人是在提醒俞相有怨有仇都找他们,可跟自己没有关系呀。 俞相自然了解这只老狐狸,他唇角一勾不再多说,就带着女儿们离开。 可叶一彰却摸不透俞相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说来看看俞二公子,还真的就只是看看? 都不尝试劫个狱吗? 他可是都提前跟狱卒们打好招呼,若需要演戏就陪丞相大人好好演。 到这种时候,叶一彰真是不得不佩服俞相,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说舍弃就舍弃。 如此冷漠无情,有这份魄力,难怪能有如今的地位。 自己需要跟他学习的地方,恐怕还有许多。 第二日,萧雅定跟赵霓裳又去了乔府。 这回,她们身后还带了俞家两姊妹,对外只说是自己家新买的小丫鬟。 “今日就是公审的日子,婉容你真不去吗?” “不亲眼去看着欺负过你的坏蛋被绳之以法,你的噩梦怎么能过得去?又谈何有个新的开始?” 乔婉容的情绪看着比昨天稍稳定些,只是听到她们的话又忍不住哭哭啼啼,悲观地摇头:“没有以后了……我再也不可能有好日子……” 此事传得全京城沸沸扬扬,都知道她已是不洁的身子,她无法出嫁,再也没有前程可言了。 就连自己的家人,都觉得她丢人,甚至爹爹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乔婉容没有说出口的是,那日她自尽其实是家中长辈默许的。 女子名节比天大,她如今满身污秽遭人嫌弃,甚至还会连累爹爹娘亲,连累家中其他姐妹受人闲言,她们倒宁愿她死了,好歹挣个烈女名声。 恐怕就是不死,等风头过去后,也会被送去尼姑庵了此残生。 这也就难怪萧雅定跟赵霓裳见她,在事发后仿佛被抽掉了魂儿,如行尸走肉一般。 俞莲却能看得出来她在自我厌弃,若是不加疏导,恐怕不出两日她还是会自尽的。 “雅定姐姐,霓裳姐姐,小六,我能不能单独跟婉容姐姐谈谈?”俞莲主动问道。 她一向很少主动开口,更少提出要求。 萧雅定跟赵霓裳都颇为吃惊地看着她,只有俞佟佟最快反应过来,一口答应:“好呀!” 接着,萧雅定与赵霓裳被替她们答应的小崽子一人牵着一只手,走到门口去等。 虽然不知道俞莲要单独跟乔婉容谈什么,但看小团子这么信任她三姐,萧雅定跟赵霓裳也就莫名跟着信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了,闺房门终于从内打开,俞莲脸上洋溢着难见的喜悦:“她愿意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啊?” 等她们再次进去,就发现乔婉容像是又哭过一场。依然瘦的像阵风都能吹到似的,但眼里却多了点东西,多了一丝微妙的光亮。 她还颇为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上齿将下唇咬出白印后才开口说:“俞二少他……他没有欺负过我。” 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看俞莲,又看向俞佟佟,似乎害怕她们会立刻跳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但是没有!俞家两个小姑娘都乖乖的,尤其是小的那个巴巴望着她,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问:“小姐姐,你能不能把这个话再跟其他人说一遍?我二哥哥今天……要被押去审问啦。” 乔婉容绞紧了手中已经湿润的绢子,又低头犹豫了。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不是俞则宁,你干嘛要诬陷他?人家好端端的因为你受牢狱之灾,受千夫所指,今日就要被提审了。他要是真因此获罪被罚,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赵霓裳说话直接,但她知道自己话糙理不糙。 “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我不想这样的……” 所以她才想一死,用这条命来还债! “婉容姐姐,我们都不想你死,同样也不想二哥受到伤害。我二哥他需要你,只有你才能还他清白,你可以帮帮他吗?”俞莲这样问,就让乔婉容好接受多了。 甚至,她的眼里有了一点动摇。 加上那委屈巴巴的小团子走上前来,两只小手搭在乔婉容的膝盖上,眼眶说红就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晶莹的泪珠来。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叭……”小奶音攻击。 再不救哥哥,下一刻她就要赖在地上打滚儿了。 乔婉容无奈叹口气:“可是我说的话有用吗?会有人信吗?” “当然有用,你是最重要的人证,再说还有我们给你做后盾呢!”萧雅定道。 “就是,你只管说出真相,谁敢质疑我帮你揍他!”赵霓裳也承诺道。 不知道为何听她们这样说,乔婉容挺安心的。 她只是个小小御史的女儿,在家不受宠,在太学之中也不出众,又比不上杜婉会说话。 以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与县主和大将军的女儿做朋友。 但她其实平日在学堂里总偷看她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萧雅定和赵霓裳。 羡慕她们一个被宠爱被簇拥,另一个则活得恣意潇洒。 而这些,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乔婉容多希望自己能早些与她们交上朋友,而不是在这种时候,在她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之后……甚至,她都不敢与俞家姐妹俩对视。 “可是我爹把我关在府中,不让我出门。” “这没事,包在本县主身上!” 一辆八宝盖垂璎珞的马车从乔府驶出,赵霓裳赶马气势十足,一路往京兆府去的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内坐着四个小姑娘,其中乔婉容脸上罩着面纱,不知心里想些什么,手绢在指尖都快绞成咸菜了。 萧雅定有意让她放松一点,便问俞莲:“你刚刚到底跟婉容说了什么?” 她跟霓裳怎么劝都不行,这小姑娘究竟是怎么说动乔婉容松口的呢? 俞莲这会儿腼腆地笑笑:“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婉容姐姐讲了我自己的经历,让她看看我的手。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俞莲其实长得十分漂亮,不同于小团子的稚嫩可爱,脸蛋圆嘟嘟还未褪去婴孩特征。 俞莲已经出落得是少女模样了,对于一个本该姿容秀美的女孩来说,失去一只手该是多大的打击?在太学里如今还有许多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可想她内心一定有许多不甘与伤痛,甚至夜深人静之时,不是没想过轻生。 所以她最懂乔婉容此刻的感受,最明白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与怜悯,而是渴望有人能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这还得感谢小六,是她教会俞莲的。 也是小六让她知道,即便自己变成这样,这世上也还有人需要自己喜欢自己。 俞莲决定大胆走出来的目的一开始,是守护妹妹,在妹妹身边直到她不再喜欢自己为止。 可如今走出来之后,她越来越发现,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乔婉容也一样,俞莲告诉她自己二哥需要她的帮助,没有她不行,她就动摇了。 “婉容姐姐,其实很善良!” 俞莲不肯揽功,倒把乔婉容给弄得更加愧疚了。 萧雅定惊奇地看着这对姐妹俩,小团子十分粘着她姐姐。察觉到俞莲的情绪有一点低落,她就会立刻扑过去抱住三姐姐。 而俞莲则立马笑容灿烂,双臂穿过小姑娘胳肢窝,试图把她抱起来。 但小团子最近长圆了,她上手费劲儿,往往提了一段就落下来,让小团子顺着她的腿往下滑,结果又不忍看她落到地上,自己也摔下去,姐妹俩笑作一团。 真有这样好的姐妹吗? 萧雅定见过的同父异母姊妹间大多明争暗斗,连她自己也与家族内部同辈多生嫌隙。 没想到第一次见如此要好的姐妹,居然是俞相府的两个小姑娘,世上奇事真多!俞相又到底烧了多少高香? 等他们赶到京兆府的时候,案子已经开审了。 除了叶大人做主审,另外两位大人监审以外,还有太学的二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做陪审。 既然夫子都来了,太学自然是放假,公堂外聚集了许多来看案情如何审讯的学子。 萧雅定甚至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三皇子,李稷礼貌地对他们点点头。 身为皇子之尊,却站在百姓观审之位,对此李稷的解释是:“我与俞兄是同窗,今日于情于理都该在此。” 说完他低头看看人群最低出的俞佟佟,单独与她打个招呼,温和地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 显然是李稷看他们将乔婉容带来,便知道此事的转机来了。 可乔婉容的目光往公堂之上望去,不知看到了谁。 她突然恐惧地一瑟缩,将自己整个身子往赵霓裳身后藏。 “这是怎么了?” “我……不行……我还是不去了……你们替我去好不好?你们替我告诉叶大人,俞二少是无辜的!他没有轻薄我,我谁都不告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萧雅定觉得乔婉容的神态古怪,明明之前都说得好好的。 在路上大家轮流开解她为她打气,怎么好不容易赶来,她又临时变卦了? 李稷却是若有所思,他身为男子本不该说什么。 但见俞佟佟紧紧拽着乔婉容,好像生怕她跑了,自己的哥哥就无法证明清白。 “乔小姐,人一生能鼓起勇气的机会或许就这么一次。一旦过错,你日后再追悔都莫及了。” 赵霓裳则要简单粗暴得多,她直接押住乔婉容不让她走:“你可是亲口答应的,俞则宁现在就被提在公堂之上,想说什么你自己去说清楚!” “求求你们……不要逼我……” 正在她们拉扯之间,突然不知谁喊了声:“俞相来了!” 小崽子的耳朵最灵敏,她立刻去寻,可惜个子太小被埋没在人群中没看见爹爹。 她还被人群往后推搡,多亏有三皇子哥哥及时拉住她。 好像是什么气场强大的人走过,让围观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转眼间,俞相来到公堂之上! 而俞莲拉着妹妹的手带她从角落挤在前边,两个小姑娘蹲下正好能从衙役间的空隙看到爹爹……的背影! 俞佟佟想喊爹爹,但是俞莲捂住她的嘴:“嘘,我们先看看爹爹想做什么。” 点头,乖巧! 只见公堂上几位大人,见俞相来出现之后脸色都变了。 其中最为愤怒的当属乔礼,他是乔婉容的父亲。 他女儿受了侵害,他本身就对俞家人充满怨气,一见到俞中天更是绷不住。 “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以身份压人一等?” 叶大人还没说话,倒是几位太傅也有意见。 周太傅怒意最浓,对他敌意也最大:“俞相,我等都是皇上钦点来作陪审的。这钦点名单之中,似乎并没有你吧。” 吕太傅也说:“哼,丞相大人若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也得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大梁自有律法,公堂自有公道,谁想徇私也得看看皇上答不答应?外面的百姓又答不答应?” 此话不止是对俞相说的,同时也在敲打一心想攀附相府的叶大人,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此时许多围观的学子也提出异议,都反对俞相进公堂。 仿佛认定了他出现在这儿,就认定了此案一定不会公正审理。 群情激奋,都在施压让叶大人把俞相赶出去。 就在叶大人左右为难的时候,已成为众矢之的的俞中天面不改色。 终于,慢悠悠开口了:“几位大人误会了吧,我不是俞相。” 众人:“?” “今日站在公堂之下的,并不是你们口中的俞相。我的确不在皇上钦点的陪审之列,但我今日是受聘而来,作为本案被告的状师!” 众人:“???”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是个状师,俞相甚至还煞有介事呈上了自己带来的状纸。 俞佟佟:“!!!”她知道那天,爹爹在书房写的什么了! 你们不是怀疑本相以权压人吗?不是不让本相出现在公堂之上吗? 那他就出现在公堂之下,以状师的身份站在这儿,看你们还怎么提出异议?!有什么理由能把他赶走? 不得不说,俞相这拨操作能把几个大人气到吐血。 但就是告到皇上那儿,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本朝规定,只要中过秀才能执笔的,人人都可成为状师。 但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丞相,他居然肯放下身段来做状师! 偏偏俞中天这么做,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公堂上,在这几位大人面前就低了一等。 只会让人越发觉得他……卑鄙无耻! 毕竟几位都让他给气得,良久说不出来了! 俞相交完状纸后退回来,就站在俞则宁的身边。 俞则宁换好了衣服,甚至叶大人还给他开后门让他洗了个澡。如今干干净净地处在公堂上,半点看不出狼狈模样。 只是他眼角余光瞥了又瞥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忐忑不安。 他爹是不是……疯了?! ※※※※※※※※※※※※※※※※※※※※ 俞相:“你们口中的俞相今天没来,我是俞·大梁第一状师·相! 乔大人及两位太傅(咆哮):靠!你不讲武德! 施大人(偷偷拿小本本记下来):学到了学到了,新的不要脸小技能get! 好多读者小仙女都猜对了哈~~~啦啦啦~~~真正的坏人就在公堂上,可以猜猜具体是谁,俞相明天要开大啦!! 晚安,我今天更得有点多哦!! 感谢在2020-12-03 16:46:46~2020-12-03 22:3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面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5 章 俞相所呈上的状纸, 字体龙飞凤舞,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总是出阁张扬。 今日这事前所未有,他自己无所谓,倒让坐在公堂之上的几位大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乔大人尤其愤怒:“堂堂一朝丞相作状师, 此事未免也太过荒唐。你分明就还是想袒护自己儿子!” “乔大人, 你对我的偏见太重了。我如今既然以状师的身份站在这里,自然是以状师的口吻跟你说话。你说我存私, 可拿得出证据来?”俞相不徐不疾地反驳。 他的态度摆明了, 没错,就是袒护自己的儿子! 可以状师的身份站在这儿, 一会儿他开口为俞则宁说话又有什么不对吗?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了, 俞中天知道他们会如何攻讦自己。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提前把他们的口给堵死了,让御史和太学那几个迂腐老头气得几乎要当场吐血。 乔大人不是他的对手, 只能将目光抛向叶大人:“您是本案的主审,您怎么说?” “咳!”叶大人回过神来, 轻咳一声道,“本官认为,一切按规矩办事。若俞相……若他站在此处的身份没问题,自然是不能把人赶走的, 其他大人难道有异议吗?” 叶大人一心投靠俞党, 他这么说不意外。 乔大人只好把希望放在施世恩身上, 听闻此人最是公正严明。 “施大人,你怎么说?” “此举的确没有违背律法之处, 我无话可说。” “……” 乔礼没想到, 连施大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怀疑今日之审到底是不是俞相事先都把他们给买通了? 别说别人, 连俞则宁都看不懂俞相究竟想做什么。 本来昨晚他爹连头都不肯回的绝情模样,已经叫他死心了。 可是今日突然出现在公堂之上,为他写状纸做状师的也是他爹! 这俩爹是同一个人么? “既然几位大人都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宣布继续审案了。”叶大人见俞相的身影站在堂下,连惊堂木都不敢拍。 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两分:“堂下被告,你可有什么话说?” 根据上次审案的教训,俞相一开口就便能将风向逆转。叶大人学聪明了,这回他绝不提前下定论,表面上一派中立公正的模样,刀刃就留给他们去撞好了。 俞相来了,俞则宁心里也有了底气。 他挺直了胸膛,道:“我是被冤枉的……” “大胆!”乔大人最是沉不住气,“俞则宁,本官警告你!别以为在这公堂之上有人撑腰就能拒不认罪,此案已经惊动了皇上。别说你老子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你!” 闻言,看俞相样子正待开口。 就听乔礼又道:“叶大人,我认为应该先打犯人二十大板,杀杀他的威风。让他认清这里是公堂,而不是某家人的一言堂。” “这……” 这倒让叶大人有些为难了,审案时为了达到震慑犯人的作用,平常的确有不管对错先打二十大板的惯例。 但堂下可不是平民百姓,而是相府二公子,何况俞相还在,谁有那个胆子当着他面下令打他儿子? 叶大人在心里狠狠骂乔礼这个匹夫,就会给自己挑事,现在把火球丢给他了。 “我赞成乔大人的提议,应该先打二十大板!”太学的吕太傅道。 他跟周太傅今日虽只是观审,但身为太学之师,有权在商量如何处置俞则宁时插言。 周太傅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认为俞相此人诡计多端,为防他在公堂之上耍花样,应该先下手为强! “施大人以为呢?” “本官……无异议。” 施世恩虽然心里将上次俞相在公堂对殷氏母子的帮助铭记在心,但他本质是个公正廉洁的好官。 再说他看了卷宗,在心里已经有八成将俞则宁给定罪了! 毕竟京城这些世家纨绔子平日里欺男霸女的行径不少,施世恩早就看不顺眼了。 今日若是有了结论,他必定尽己所能将其重罚,以儆效尤! 这一个个的……是要把叶大人架在火上烤? 但叶大人也不是吃素的:“本官认为,乔大人的提议不妥!” “有何不妥之处?”乔礼反问。 最好你能说出给原由来,否则就上奏皇上,参你在公堂之上罔顾公义,为一己私欲巴结俞相。 反正他们御史台最近以这个案子为□□,每天三十多封奏折送进宫里参俞相和俞党,已经杀红了眼!都杀疯了! 只听叶大人道:“今日初一,不宜见血!” “?”这算什么缘由? “再说算算日子,恰好百日之后便是宫中太后寿辰,我等身为臣子当以为太后祈求长寿安康为己任。何况本官早已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为太后祈福,提前四月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并行好事,不开血光。” “难道乔大人你,要逼我破戒吗?”叶大人反问他。 “你!” 好你个叶一彰! 这种理由你都编得出来? 但,还真挑不出他的错处! 若今日乔礼真的逼他打了俞则宁,那以俞相的心胸狭窄难免不再百日后太后的寿宴上动手脚。到时随便找个理由都能牵连出是今日之事,太后她老人家又迷信,说不定真信了是乔礼带来的不详,那他就是有嘴都解释不清了。 被这群狡猾多端的奸臣狗官给害怕了。乔大人想想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憷。 “哼,叶大人你不要以为找这种理由就能慑住谁。审案哪有不见血的?这俞则宁从来都是不学无术,在太学时没一日能准时到学堂,还谎话连篇,跟三五狐朋狗友带头扰乱太学风气。这样的人不先用刑,难道你指望他会说真话吗?”这话是吕太傅说的。 吕太傅此人,在太学有个外号叫闷罐子,因其体型宽圆又不爱说话得名。他除了每日在学堂的讲授内容外,甚少与学子交流,这一点与周太傅不同。 周太傅是有名的黑面阎罗,他训人训得很厉害,越是差的学生他越要骂。就好比俞莲第一天进学堂时,就因为基础差而被夫子留堂。周太傅才不管她是不是相府的小姐,该罚站的罚站,该罚抄的罚抄写,一定要让她把字练会了才准下学。 而吕太傅平日里却不多看这些差生一眼,尤其是这些风评不好的官员子女。吕儒自诩清高,唯一能让他例外的也就是高彦文。虽然高阳候行事嚣张跋扈,但其四子确是个可造之材,吕儒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高彦文就快参加科举考试,吕儒今日竟抽空来陪审俞则宁的案子,已经算是意外了。 今日还在公堂之上说出这么多话来,看来是恨极了俞则宁这等污秽太学的狂徒,周太傅在心里如此想。 可是他说完之后,却没人接他的话。 再看乔大人,他显然是对叶一彰有所忌惮,也不再强烈要求一定要打俞则宁二十大板的事了,尽管脸上表情是愤恨不平的。 吕太傅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略过,不禁嘲讽地冷笑一声:“哼!官官相护,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乔大人脸色发烫,,愤怒又憋屈,谁能懂他心里的苦啊? 自己的女儿在太学里受了欺负,如今此等丑事传得京城人人皆知,他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如今却看俞则宁好好地在堂下,衣衫整洁,形容依旧光彩,再想到自己女儿的惨状,乔大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可他们做官就是时时如履薄冰,今日有俞相在这儿,还有叶大人护着,他们串通一气! 难道真要颠倒黑白?这世间真的没有公理吗? “我看,先传证人吧!”施大人最关心案情进展。 不想参与他们官场斗法,或者是儒生看不起官场风气的鄙视链中。 被传上来的证人之中,有两名是太学学子,和一名负责太学宫殿洒扫的宫人。 叶大人先问那名宫人:“黄宝,你是第一次声称自己看见俞家二公子与乔家千金婉容在厢房纠缠不清的,那就描述一下你当日都见了些什么。” “回大人,小的那日负责太学后厢房的打扫。远远听到了有女子惊慌的呼救声,便循着声音赶去,推开房门就见……就见乔小姐衣衫不整地拽着相府二公子的衣襟哭诉。” “她说些什么?”施大人问。 “说……说……说相府二公子奸/污了她。” “那么你们呢?”叶大人看向另外两位学子。 “我们也是听见声音赶去的,当时正好见俞则宁从厢房里面出来,他似乎还在整理衣服,抬头一见人就想跑。我们听到身后乔婉容在哭,就上前把他给扣了起来,请夫子来处理。等夫子问清才知道,原来乔婉容是被这畜……” 那两位学子义愤填膺,差点指着俞则宁的的鼻子就骂,但碍于俞相在场,他俩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原来是被他/奸/污了!” 听完,俞中天似乎是准备开口。 但那两人中的一人又接着说道:“太学创立以来还未出过这样的丑事,恳请大人一定要秉公办理,千万不要碍于某些人的强权徇私,还受害人一个公道,也给我们这些学子一个交代。” 这些学子都是最大不过十五六的少年人,心性热血,冲动上头。 别人都忌惮害怕的俞相,在他们看来,是自己将来入仕途为官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另外,有人在事发的厢房之中,发现了一枚玉佩,上面刻有相府俞家的标识。” 玉佩已经作为证物被呈上堂了。 乔大人恨恨地问:“证据确凿,还有何话说?” “玉佩的确是我的,但我半个月前就给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那个厢房里。”俞则宁解释道。 “你还要狡辩?玉佩是贴身之物,若不是你在屋中宽衣解带,那它如何会落下?” 周太傅与吕太傅都摇摇头,不想承认此人是自己的学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乔大人是真想痛打俞则宁二十大板,替自己女儿出出气,他将目光投向叶大人。 叶大人却假装接收不到,问俞相道:“俞丞相……哦不,在公堂上应该称为状师,不知你可有话说?” 乔大人闻言冷哼一声:“就算他巧言善变,也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虽然话是如此没错,但是他们一句赶一句,提前把证据和证人摆出来想把俞相嘴给堵死的模样,应该还是挺忌惮他开口的。 奈何俞中天今天格外沉得住气:“终于轮到我说话了吗?” 得到叶大人的首肯,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上堂作证的人,眸底深处似有钩子,能将人魂魄勾去,被他盯着看的人不自禁心底就生起寒意。 “俞中天,你既然说自己是来做状师的,可别想趁机欺压威胁这堂上的证人。”周太傅看不过去,总觉得他这人面慈心毒,随时能张嘴将自己的学生都吞进肚子里。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威胁谁了?”俞相无奈地笑笑,“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守规矩,最讲礼的。” 众人:“……” “放心,我今日说的话绝不越过状师身份一步。” 不知道为何见俞相要说话,施大人反而更紧张,他无意识前倾上半身等着。 俞相首先将目光落在那个叫黄宝的宫人身上:“你说你进厢房之后,看见了什么?” “看……看见乔家千金跟……”对方有些怕他,只敢用上目线对着俞相,“跟俞二少纠缠在一起,她紧紧拽着俞二少,说自己被……被他奸/污了。” “具体情形如何?两人衣衫若是凌乱,究竟是乱到了什么程度?各穿了几件衣衫?鞋子可有穿好?” “这……小的记不清了。” “也就是说,并非□□?” “是!乔家千金看着要狼狈些,连头发都散了。至于俞二公子……我记不清了。” “那你们呢?”俞相又转向那两位太学学子,“对看到的场面可有印象?” “我们闻声赶去的时候,就看到俞则宁从房里出来要跑。乔婉容摔在厢房门口十分狼狈,倒是他……他身上穿戴挺整齐的。” “俞中天!你究竟想要问什么?!”乔大人怒不可遏,觉得俞相今日上公堂捣乱,分明就是要给自己难堪的。 他女儿受辱这种事本就难以启齿,可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众人面提出来讨论! 但乔大人不懂,查案就是要问得详尽,抽丝剥茧,方可还原真相,其实俞相这样问是没错的。 碍于乔礼那张老脸已经涨红成猪肝色了,俞相怕他当堂爆炸,只好稍稍收敛,将目光落在用来做证物的玉佩上。 “你们说这玉佩是何时捡到的?” “事发第二天一早,有宫人进去打扫时捡到的。” “怎么不是事发当时吗?” “那个厢房位置比较偏僻,平常很少有人进的,因此隔了一天才有人注意。” “既然隔了一天,就可能是有人事后故意将这枚玉佩落下的。” “……俞状师,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俞则宁吗?”施大人问。 此话一出,太学的学子人人自危。 虽然俞则宁作风纨绔,但众人跟他无冤无仇的,谁会吃饱了撑的去陷害他? 难不成俞相是为了让自己儿子脱身,准备当堂诬陷人了吗? 周太傅这时候站出来:“俞相,你莫要空口白牙,辱我整个太学风气。这里是公堂,不能仅凭你小人之心的揣测就将污水甩给别人!” “周太傅,我儿也是太学的学子,怎么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讲污水甩给他呢?”俞相反问。 “哼,他若是清白,这污水也甩不到他头上!” 周太傅一心是不希望太学任何学子闹出丑事,但是那乔婉容平日里乖顺内敛,老实巴交,一点不像会胡乱诬陷人的孩子。 而俞则宁又被人当场捉住,问了他到底发生何事,他也不辩驳! 此事还能有什么内情? “周太傅,我赠你一句良言,万事别急着下定论。你一向清高自傲,嫉恶如仇,那若是证明了此事另有内情,当如何呢?”俞相问他。 “哼,你若是真能找出另有元凶,老夫就亲手先将那作恶之人鞭笞五十。再负荆上你俞相府请罪,为我错罚了你儿子斟茶认错!” 俞则宁听这话不大对劲,偷偷看一眼他爹。 果然见俞相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接着他的眸光往凑热闹的人群中看过去,一女子低着头盈盈走上前。 等她抬起头来,众人才发现她脸上戴着面纱,而坐在堂上的乔大人却是脸色一变。 原来这正是乔大人之女乔婉容! 乔婉容作为本案的受害人,但乔大人却认为她有损家族名声,将她关在屋中不许她出来。 就连施大人和叶大人想传她问话,也让乔礼一力阻拦了。 如今乔婉容居然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甚至还上了公堂,这让乔大人顿时觉得一大张老脸没地方搁。 “混账东西,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乔婉容让她爹吼得浑身一抖。 “堂下何人?”叶大人明知故问。 回眸看看萧雅定和赵霓裳,还有俞家那眼巴巴的两姐妹。 她们都在等着自己为俞则宁证明清白,是她答应好的,不能食言。 因此乔婉容顶着压力朝堂上的大人们一磕头,答道:“民女姓乔,名婉容,是太学的学子。” ※※※※※※※※※※※※※※※※※※※※ 还有一章,稍后,感觉这回大家都猜对啦 感谢在2020-12-03 22:34:22~2020-12-04 19:4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织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事勿扰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6 章 “乔婉容, 你作为本案的受害人,却闭门谢客不配合本官与施大人的查案。如今又突然出现在公堂之下,可是有什么话说?”叶大人一拍惊堂木问她。 乔大人黑着脸:“叶大人,作为主审你不应该在问话中夹带私货, 有意引导!” “本官不过正常询问罢了, 乔大人你未免太过敏感,难道是怕令爱说出什么?” “叶大人, 请你自重!小女的遭遇已经够凄惨, 她不该在此沦为众人笑柄!” “乔大人,此案牵连甚广, 本官问清楚也是顾全大局!” 任由他们堂上吵翻了天, 乔婉容始终低着头。 却忍不住偷偷抬眸,打量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俞则宁。 当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要收回来时,她又立刻先将视线撤退了。 其实, 乔婉容十分心虚。 她刚刚在外头听了半场堂审,原本以为俞则宁为表清白, 会说出那日在厢房之中还有第三个人在。 虽然不确定他有无看清那人是谁,但明明只要他说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的就只会是自己。 那日在太学也是如此,为何宁愿遭人误解, 他也不为他自己辩驳? 乔婉容想不通, 她与俞则宁虽同为太学的学子, 但本就不熟。 若不是那日他误打误撞进了那间厢房……恐怕自己永远也不会与他有交集。 他们之间毫无交情可言,俞则宁明明没理由护着她, 却始终用沉默的方式给她留了尊严。 乔婉容站在公堂之外时就想, 若自己再不站出来, 恐怕就是一死也还不请他了。 想到此处, 乔婉容深叹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大人,民女有罪!俞二公子他……没欺辱过我,是我诬陷了他!” 此话一出,打断了叶大人与乔大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争锋。 “你说什么?!”乔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是不是俞家人拿钱收买你,或是威胁你?为了给他儿子洗脱罪名,让你到堂上胡言乱语来了?” “乔大人,虽然我如今在这堂下的身份只是一名状师,也不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俞中天幽幽地道。 笑话,这是你自己的女儿! 她亲口所说的话若不是她自己想说的,谁又能收买? 施大人迫不及待问:“乔小姐,这里可是公堂上,你能保证自己所说为真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谁收买我!” 乔婉容依旧不敢抬眼去看她爹,可想后者一定已是怒容满面。 她的声音虽柔弱却很坚定,她今日来就是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就当是活着的最后一天,只要能替俞二少洗清冤屈她便了无遗憾,这样一想便能鼓起勇气继续在这堂下说话了。 “那为何你在太学时,却一口咬定是被俞二少/奸/污呢?”施大人继续问她。 “我……”乔婉容攥紧了自己藏在袖中的纤纤素手。 “我那日……我那日是在厢房里与旁人……偷/情,结果不小心被俞二少撞见……我怕他会说出去,所以污蔑他……” “婉容!你!……住嘴!” 若不是穿着官服,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乔礼恨不得扑下去捂住她的嘴。 这丫头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她究竟还要脸不要?! 就算是她自己不要脸,乔家人的脸还要呢!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议论之声在太学学子之中炸开了。 只有一向温润的三皇子,他盯着说出所谓‘真相’的乔婉容,微微蹙着眉。 “原来如此,真相如乔婉容所说,那俞二少还真是被冤枉得好惨!乔大人,令千金亲口承认污蔑了人,你怎么说?”叶大人眉宇间颇有些松快与得意。 在他看来此案可以下定论了,事态的发展让人始料未及,但恰好是冲着他希望的那个方向。 俞则宁是被污蔑,那他不必因此案而得罪俞相。 至于乔礼这个小小御史,根本不足为惧,接下来他一定要好好为相府的二公子讨个公道。 乔礼此刻脸比锅底黑,却要在这公堂之上强撑着:“叶大人,小女不知受了多大的刺激,她如今依然神志不清了,所说的话不能信。” “乔大人,你看受的刺激比较大啊!不如找个大夫来为你和令千金都把把脉,究竟谁的话比较可信?”叶一彰此刻浑身轻松,还有心情揶揄他。 俞则宁震惊地看着乔婉容,也没想到她今日居然会在公堂之上说出这些话。 可她说与人偷情,自己那天明明见她是…… 俞则宁薄唇微启,似乎是要说什么。 但是乔婉容却冲他摇头:求你了!什么都别说,就当是帮我最后一回…… 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恐惧,俞则宁:“哎!”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除了俞相! “叶大人,乔大人,先不要为其他事耽误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将案子审清楚,既然乔小姐说俞二少并未欺辱你,那他的贴身玉佩落在厢房是怎么回事?” “玉佩是我捡到的,为了能将他/奸/污我的罪名坐实,也是我偷偷将玉佩丢在厢房内作证物。”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冤枉她,今日又为何要主动站出来为他澄清呢?可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或威胁?” 施大人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便瞥过俞相。 他知道此人总有许多的办法,可若是用来模糊是非,就算施大人私下在心里偷偷佩服他,在堂上他也决不允许有人隐瞒真相。 但乔婉容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人指使威胁我,我是自己决定要来认罪的。” “那你可知道,当堂认下污蔑之罪后会有什么后果?” 乔婉容点头:“大人,你把我抓起来吧。” 施世恩看着这乔家千金,虽然她是十分痛快地认了罪,但是多年办案的直觉总让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止是他,连围观的太学学子也大部分不信。 “乔婉容平日在学堂里最是内敛安静,也没见她与哪个男子交往过密,她怎么会跟人偷/情呢?” “打死我也不信,看她根本不像水性杨花的女子。跪在堂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更像是有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 “要我相信,除非把跟她真正偷/情的那个人找出来。” “没错,若是找不出那人,我就认为所谓真相不过是杜撰的,肯定是俞相用了非常手段让乔婉容替俞家二少认罪,他什么做不出来?” 恰好听见这话的俞中天:“???” 名声不好是欠了谁吗? 洗清冤屈不够,还得给你们这群兔崽子找出元凶,才算清白?! 俞佟佟和俞莲两个小姑娘蹲在公堂一角,看到这儿就知道二哥哥应该没事了。 “可婉容姐姐怎么办?”俞莲担忧道,“她是为了帮二哥,不能让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没事的。” 俞佟佟拍着小胸脯保证:“爹爹一定会帮忙的。” 俞莲也听小六说过,之前爹爹是如何在公堂上帮助小三藏母子。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乔婉容自己不愿说出真相的话,没人帮得了她。 “都给本官安静下来!”叶大人一拍惊堂木,“既然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乔婉容也自己招认了罪行,那本官现在宣判!” “慢着!” “是何人在扰乱公堂?” 叶大人顺着刚才传来那句话的方向望去,就见是萧雅定走了出来,顿时又不好发作。 “大人,我认为此案应该还有内情!” 虽然不知道具体指什么,但是三皇子说有内情,那么肯定就有。 她们是劝说乔婉容来揭露真相的,而不是看她来犯傻的,萧雅定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道:“婉容,还记得来之前说过的话吗?我们做你的后盾,如果受了任何的委屈尽管讲出来!” 闻言,乔婉容的身子一震。 俞则宁也小声告诉她:“今天或许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你说出来一定能讨个公道,趁我爹在!堂上都是他的死对头!他不会让他们好过,懂了吗?” “……” 乔婉容将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手心,当心绪正为这话犹豫波动,又听俞相道:“方才周太傅可是亲口答应的,若是找出元凶他必定亲手将那人鞭笞五十。” 众人都不明白,俞相突然提起这话干什么? 就算证明了俞则宁的清白,那真正的奸夫却未浮出水面。 乔婉容打死也不肯交代,那人又怎么可能乖乖站住来? 周太傅只当俞相是在挖苦自己,他重‘哼’一声,既然之前敢承诺,他现在就敢认。 “若是让我将此人揪出来,何止鞭笞五十?我还要押他□□示众,在烈日底下暴晒三日,以儆效尤!” 太学是圣洁之地,如今却遭人玷污,周太傅内心将这对奸/夫/淫/妇凌迟的心思都有。他回去就准备肃清学风,若不将人找出来重罚,此风必将猛涨,那学堂还成什么样子? 只是此人,究竟是谁呢? “大人……我……我还有话要说。” 乔婉容缓缓抬起头来,取下碍事的面纱,众人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这个混账……还说什么?你,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乔礼已经让她气得嘴都歪了,真后悔那晚没让她死了算了。 上吊自尽至少能全个名声,可惜不知怎么偏偏让人给救了下来…… 乔婉容抬起眸子看向堂上,无视她爹几乎想把她活吞下去的警告目光,视线缓缓向右,掠过几位大人,最终落在周太傅的身上。 “夫子,我若是说出真相,您能答应为我做主吗?” 看她这模样似乎另有内情,周太傅之前就觉得此事存疑。以乔婉容的性子,她多半不是自愿的。 当即周太傅就正气凌然地承诺道:“你只管说,夫子替你做主!” 要是让他知道究竟哪个兔崽子干的,非将那人剥皮抽筋不可! 得到周太傅亲口承诺,乔婉容这才敢将目光继续往右移,正好对上一双阴鸷如毒蛇般的眼睛。 她浑身恐惧地一颤,差点又落荒而逃。 但乔婉容咬牙告诉自己,这回不能躲,否则这个噩梦会一辈子缠着她,再也逃不开了。 她其实从刚刚站出来跪在这里开始,就在将自己抽丝剥茧,将浑身上下那仅剩的一点点勇气从四肢百骸中捋出来,慢慢拼凑到一起。 直到终于有勇气,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周太傅身边的那人:“是他!他才是,真正/奸/污/我的人!”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如冷水入了油锅。 “吕太傅?这怎么可能呢?!” “乔婉容是不是真的疯了?连夫子也敢冤枉?” “她是想随便拉个人下水吧。” …… 在众位学子无法相信的议论之中,俞则宁挺身而出:“她没有撒谎,我那天进厢房中看到的人……就是吕太傅!” 当时俞则宁推门而入,他看到厢房之中是靡乱一片的。 有个男人的身影迅速逃窜从后门离开,没看清楚正面,但从身形来看挺像吕太傅。 如今听乔婉容亲口说,他敢肯定了! 吕儒表面看着道貌岸然,可他身为夫子,居然染指自己的学生。 甚至那次……已经不是乔婉容第一次了! 面对这两人的指控,一直板着脸的吕太傅有些慌了:“你们俩这是要串通好来污蔑我?呵……好得很!难怪相府二公子在太学不肯认真上进,我看你书没念进去,倒把自家里那些歪门邪道,蝇营狗苟带进来不少。” 周太傅也不信,厉声道:“乔婉容,俞则宁!你们俩是疯了吗?吕太傅可是你们的夫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指责师长的过错在人们眼里是大逆不道的。 可想乔婉容一开始为什么不敢说实话了! 没人会信她的,也没人能帮她! 她若是说出吕儒对自己的种种纠缠,世人只会以为她疯了。 不过今日在来此之前,有几个小姑娘都保证过会做她的后盾。而站在这公堂之上,也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相信她的。 或许是因为有人帮她说话,乔婉容不像刚刚抖得那样厉害了,说出口她反而轻松。 抬眼对上俞二少的眸子,她觉得此人俊如朗月,让自己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丝暖意,而暖意滋生出让她能吐出更多真相的勇气。 “我不是疯了,我也没有撒谎!我十二岁进太学,在那第一年就被吕儒……” “乔婉容!爹让你住嘴!你听见没有?!” “……此后,这个禽兽还隔三差五要挟我,让我去那间角落的厢房陪他……刚开始他比较谨慎,一个月最多也就让我去两次……如今一日便要我去两次……” “那日俞二少无意中发现我们,也是吕儒……是他让我诬陷俞二少……他说我若是不照他说的做,便让人人都知我是荡/妇!” 乔婉容忽略她爹的咆哮,盈盈含泪的眸子紧盯着周太傅:“夫子,我不是荡/妇,我是被吕儒逼迫的。若我拿出证据来,你是否会依承诺,还我一个公道?” 乔婉容这话,半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 她一个小女孩,若是为了冤枉人实在犯不着如此。 这倒让周太傅有些动摇了! 也让他明白了,俞相那奸贼是挖了一个大坑给自己跳啊! ※※※※※※※※※※※※※※※※※※※※ 这个‘大’只开了一个头,还没开完呢,大意了!!! 寄到啦,下次不轻易许诺,我更完面壁去啦,mua~~~~~ 感谢在2020-12-04 19:42:50~2020-12-04 23:2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江 25瓶;小兔子好可爱啊 15瓶;二二是个小可爱 10瓶;两面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7 章 “大人, 小女子这里有一份证物,可以证实吕儒他欺辱过我。” 乔婉容将今日出门前,她藏在袖中的随身之物拿出来,众人能看到那是一截墨绿色银线刻丝的腰带。 腰带已经十分残破, 但依稀能看出是好的料子。上头有无数针眼, 刀刻痕,甚至被火烧过的痕迹。 可见乔婉容是恨透了这腰带的主人,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从噩梦里惊醒, 她仿佛置身于咸冷恶臭的泥沼之中,逃不开挣不掉, 只能靠拿剪刀狠狠扎这条腰带泄愤。 “这腰带是我趁吕儒不注意, 偷偷藏起来的……我还曾打算一把火烧了它……”幸好没有完全烧毁。 虽然只留了一截,但以周太傅与吕太傅的交情,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其实都不必他细看, 当乔婉容拿出腰带之时,周太傅已然捕捉到吕儒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们俩人曾是同窗好友, 又同在太学任教,彼此间交情甚笃。 腰带被呈上堂,先让叶大人等人过目,随后他挥挥手:“拿去让两位太傅一观, 看可认得?” 周太傅只看了一眼, 但是没说话。 倒是吕太傅矢口否认道:“这种腰带随处可见, 我不知你是从哪个男子腰间搜刮来的,总之不是我的!” “这就是你的!你不久之前还穿过那套墨绿色净面圆领袍, 只不过因为腰带丢了, 你另外配了一条杭绸腰带, 颜色跟你的衣裳不太对得上。” “胡说八道, 本夫子从来没穿过墨绿色的袍子!” “这分明就是你的!” 乔婉容只是个小姑娘,她能当着众人面说出遭遇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可她没想到自己拿出证据,居然吕儒还能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 一时间瞪大了眼睛,面色不安又难堪,不敢置信地看着吕儒,仿佛被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再看看原本答应了要给她公道的周太傅,也并未说话。 只要周太傅不开口,太学的学子自然也没人敢说话,那就没人能证明这条腰带是属于吕太傅的。 吕儒认清了这一点,片刻的慌张之后也镇定下来,堂堂正正立于公堂,仿佛他真是被人诬陷。 此时,堂下突然有人一声轻笑。 “看来有些人的脸皮是真厚,不见棺材不掉泪。”俞相笑道,“正好前几日有个男子找到我府上来,吕太傅你一定认识他。” “此人曾经是你的书童,如今他在太学负责文书校对。他来相府是为了讹诈一笔钱,说他能证明我儿清白,因他曾亲眼见到在那厢房中的男子另有其人。” 听完俞相的话,吕儒脸色渐渐变了。 施大人却十分着急:“此人现在何处?立刻叫他上堂来!” 没想到俞相手里捏着如此重要的人证,他还真能沉得住气。 施世恩有预感,那人既然曾是吕儒的书童,必然知道不少内情,或许他能证明乔婉容说的话是真的。 其实在场上的众人,内心都信乔婉容所说为真。 否则她一个小姑娘,实在没必要赌上全部的名声,甚至连自己家族的名声都不顾,站出来指责位高权重的吕太傅。 且看那边的乔大人,已经气晕过去被人抬到堂下休息去了。 施大人看着乔婉容如此单薄瘦弱却义无反顾,心有不忍,也想替她讨回个公道。 可是这时吕太傅却道:“慢着!此证人是由俞相带来的,未必不是他替自己儿子推脱罪责的手段,不能轻信。” “太傅,人证说的话是否可信,自有几位负责审案的大人决断。” “可这个案子既然牵扯到了太学的夫子身上,就不适宜再公开审理了。” 是啊,这周太傅吕太傅,他们毕竟是皇子的老师。 此案再公开审下去,恐怕有损皇家颜面。 因此几位大人商量之后决定,在内堂单独审俞相所提的那名证人,只有叶大人,施大人,甚至昏倒后刚被掐人中救醒的乔大人,还有太学两位太傅能进内堂,其余人就先在大堂等着。 约半个时辰后,施大人首先从内堂走出来。 他面色铁青,额角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连脚步都让那份隐忍压得十分沉重。 紧接着其他人接连走出来,看面色倒看不出异常。 而跟其他太学学子一起等结果的俞佟佟,此刻蹲在她的小角落里,难受得皱了皱鼻子。 “你怎么了?小六?”俞莲问她。 “好臭……好臭的味道……” “臭味?没有啊!” 俞莲没闻到什么味儿,但是她稍微松懈身边的俞佟佟就突然一骨碌,从衙役的木杖之下钻过去。 “小六!” 俞莲想拦着妹妹,但没抓住。 于是众人就看见,一个身穿浅粉色裙子,头上扎着啾啾的小团子跑上公堂,她在人群之中乱窜。这个闻闻,那个嗅嗅,最后捏着小鼻子将手指向吕儒。 奶声奶气指控道:“他!……他素坏人!” 吕儒的眼睛瞪得像要吃人,把俞佟佟吓得小脖子一缩。 她赶紧回身哒哒哒跑到爹爹身后,躲着。 “你为何说他是坏人?”俞相问。 “因为……因为他臭……杀,杀了人……” 小崽子把脸埋进爹爹袖子里如此说。 从吕儒不答应公开审理,俞相就料到会如此了。 那书童跟随他多年,恐怕还知晓不少的秘密。吕儒不能让他说出来毁了自己,所以刚才在内堂他其实已经将证人给杀了。 再以维护太学的声誉为名,让周太傅替他遮掩。 叶大人是官场老油条,他知道这些太傅在名下哪位皇子成为太子后,说不准将来就成为下一个冯太师,他们虽无实权,但在朝中谁都须得让他们三分颜面。他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施世恩之所以从内堂出来如此气愤,就是因为这些人狼狈为奸,达成了共识。 他们要牺牲一个女学子的声誉来保住太学百年名声,今日恐怕注定正义不能声张了。 自己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他曾也是周太傅的学生! “几位大人,审理结果如何了?”俞相明知故问。 “额……人证他前言不搭后语,所言无法令几位大人信服。被施大人质问几句后,便受不了压力自尽了。很可惜,他未能替本案提供线索。”叶大人如此答道。 被无端拖下水与他们同流的施大人:“……” 默默咬紧了后槽牙,藏在官府袍袖下的拳头硬了! 乔婉容跪在堂下,为了等一个公道的结果她努力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没想到结果等来的,却是如此漫不经心的敷衍。 呵,最重要的人证自尽了? 周太傅不肯替她说话? 吕儒不承认那条腰带属于他! 而俞则宁因为被自己冤枉,他所说的话不能引以为信。 所以,没人能证明她所受的伤害,也不可能将吕儒这个坏蛋绳之以法了。 毕竟连代表律法的主审大人,都已经站在了他们一边。 乔婉容眼里的光渐渐散了,她觉得自己今日豁出去一切,不过成了笑话。 心灰意冷的她,眼珠子毫无生气地转动。 最后定在堂下那根支撑横梁的木柱子上,仿佛下定决心般将目光一落。 若是注定了讨不回公道,那她……大不了…… 看着被气去半条命的父亲,乔婉容知道自己今日站出来在公堂上说出丑事是丢了全家族的颜面。或许她该在遭受侵害的当时,便决意一死,全了忠孝。 否则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既不贞又不孝的地步! 她已毫无颜面,再活下去也不过是令父亲母亲蒙羞。之所以能强撑至此,不过是为了讨个公道,为了周太傅口中会替她惩罚元凶的承诺…… 那个吕儒的书童,肯定早知他干了此事,却袖手旁观多年,还以此为把柄去相府勒索。乔婉容觉得他是帮凶,他跟吕儒一样可恨,所以死有余辜! 而真正令她难以接受的,还是周太傅到了此时此刻也不肯站出来替自己说一句话。 他明明答应好的,为何因作恶之人是吕儒就犹豫了? 太学的名声就那样重要,重要到让他无视真相,包庇元凶,甚至纵容一个人继续作恶吗? 乔婉容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来,慢慢站起来身,自以为此刻没人主意到她。 却不知道她死死盯着那根柱子的目光,仿佛是被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附身了。 她死后也要变成厉鬼,时时刻刻缠着吕儒,直到将他也拉下低于为止。 既然生前讨不到的公道,那她就死后再…… 乔婉容已经下了要以头撞柱,血溅公堂的决心。 然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恰好挡住了她看柱子的视线。 “人证好好地被送来公堂,怎么去内堂半个时辰就死了?死不见尸体,也不给个交代,让人如何信服?”萧雅定站出来提出质疑。 叶大人对她很是头疼:“雅定县主,这里是公堂,与本案无关之人不能乱闯的。” 虽然刚才俞相家的六小姐也乱闯了,叶大人看她是个小孩不好说什么。 但如果大家都这样,让他很难做啊! 京城世家子弟本来就多,他这个京兆尹的威严要如何立起来? 可萧雅定却道:“婉容是我的同窗,而元凶很有可能是我的夫子,也就是吕太傅。谁说本案与我无关?” “若真是吕太傅欺辱了婉容,我们这些太学的女学子岂不该人人自危?”赵霓裳也站出来道。 她们俩之前答应过,会做乔婉容的后盾,如今说到做到了。 要知道身为学子,揣测自己的夫子已是不敬,她们还公然站出来给吕太傅难堪。 就算二位家世都不俗,回到太学恐怕也会被暗中记一笔。 两位太傅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赵霓裳的话,会在女学子中间引起恐慌。 她们就算不关心案件结果,也害怕发生在乔婉容身上的事将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从众人脸上惶恐的表情来看,她们都信了乔婉容所说。只不过碍于太傅的权威,不敢像这俩人一样站出来当堂指责夫子而已。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竟然是三皇子。 李稷问乔礼:“事发后,乔大人可记得吕太傅曾上门拜访?” 乔礼已经被气到不想说话了,他现在真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不见人。 但碍于是皇子问话,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回答:“是的。” “是全程由乔大人你接待的?” “是。” “那乔大人可知道,吕太傅其实后来还第二次去了乔府?” “这……” 乔礼还真不清楚! 吕儒与他本没有交情,第一次上门拜访他以为是太学表达对学子的关怀。只是乔礼觉得此事过于丢人,不管是衙门来查案,或者是太学的夫子,乔礼一一都谢绝了。 第二次吕儒又上门,他正好不在家,是由家中老夫人接待的。 后来老夫人提过一句,乔礼当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今想来却蹊跷。 吕太傅在太学给人的印象话不多,并不与学生来往过密,可他这回对此事却表现得过于热心了。 “吕太傅是去找过你?”这回李稷问的是乔婉容。 后者点点头:“他第一次没见着我,第二次又来我家,避开我的家人威胁我,要我在公堂上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俞则宁欺辱。他说反正俞二少的名声不好,他有办法栽赃在俞二少身上,让他不认下也得认。这样对他对我都好,说不定我还能因此有个好前程,总好过丑事被人知道。” 乔婉容这话一出来,太学的学子都震惊了。 他们平日里只知道吕夫子话少,以为他为人正派和蔼,也有人说他不肯与官场同流合污才来太学做夫子,将他捧得廉洁高尚,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如此恶劣肮脏,甚至企图陷害自己的学子。 想来俞则宁有点惨啊,他纯粹是遭了无妄之灾。 要不是乔婉容最后幡然醒悟,不愿连累他,这口黑锅放在他身上还真不容易摘下来。 这样一想,让之前误会过俞二少,甚至跟风谩骂过他的人,都十分惭愧。 吕儒见大堂之上的议论风向越来越不对劲,正要继续否认狡辩。 却听李稷抢先道:“说来惭愧,我近日来无所事事,便好奇去事发的厢房中查看过一番。竟让我在地板之上,找到了属于第三人的脚印,若是拿出来比对一番,想必就能真相大白了。” 闻言,吕太傅的脸色猛然一白。 但是他细想不对,事发后他趁俞则宁被罚跪之时,偷偷回过厢房清理打扫,保证未落下关于自己的任何证据。 三皇子像是早猜到他所想:“当然我第一次去厢房并未有任何收获,所以我在地上洒了一层不易被发觉的粉末。结果第二日便捕获了一枚脚印,和一枚原本该属于俞二公子的玉佩。” 三皇子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明了,事发当天他曾去厢房看过,当时还没有玉佩。 说明跟俞则宁无关,那枚玉佩是有人事后丢在房内用来陷害他的。 若脚印证实是吕太傅的,那么陷害俞则宁的人就是他,这回不管怎么说都赖不掉了。 他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一个学生手里。 这三皇子可是周太傅的爱徒,平日里最是温和有礼,谦谦君子,谁能想到他竟然心思缜密至此,连夫子都让他计算进去了。 难道连他也要挑战太学的威仪吗? 吕儒彻底慌了,他甚至后退一步,想逃避与呈上来的脚印比对,求助地看了一眼周太傅。 周太傅则深叹一口气,他心里知道是非对错,只是为了太学的声誉不得不再次开口阻拦:“慢着!三皇子殿下,你不该参与到此事中来。圣人言尊师重道,你可还记得?!” 语气中竟有几分责怪! 李稷眉头微蹙,正要张口。 这时,俞相却突然上前一步,开口便骂:“去你爹的圣人言!你们这些学子是被他灌输的子乎者也给灌傻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铿锵有力,恰好能让大堂之上和之外的所有人都听清。 “今日来的想必都是太学学子中的精锐,你们认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吗?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自己学成之后将来必成国之栋梁?却不知你们在外人眼里,如今已成一个个笑话了。” “看看在公堂之上,你们所谓的夫子。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另一个言而无信也就罢了,他为了所谓他们身为夫子的名声,对学子的委屈诉求置若罔闻,对一个恶人却纵容至此。我看太学会从根里烂了!尊师重道尊的是哪个师?禽/兽之师?重的是哪个道?荒/淫之道?” “这样的禽兽继续留在太学之中,最终受害的是谁?女学子自然得千万小心,至于男学子也别想置身事外,你们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替罪羊吗?” “到底谁是害群之马?谁在连累太学的百年声誉?你们的夫子老了,所以他拎不清!你们也拎不清了吗?!” “连这样的人都推翻不了,我看你们也别口口声声将来报国了!在家抠脚不是更好?以后生儿育女,记得千万别让他们去太学,谁知道禽兽之风传到了哪一代?” 俞相这番话,让所有在场的学子无一不激愤难当。 但不是冲他,而是冲着吕儒。 他们之前把吕儒当做夫子,认为不管他做什么也轮不到自己去诟病。 可听完俞相的话,他们把吕儒当敌人了。 此人若是不除,必定会成为害群之马,他留着才是最大的祸害。 认他做夫子,千百学子谁能再抬得起头?连俞相这种奸臣都能理直气壮指着他们鼻子骂,简直岂有此理! 俞相在俞佟佟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崽子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 “去吧。” 她迈着小脚跑到吕儒面前,看着严肃的夫子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但是爹爹刚才问她,想不想替二哥和婉容姐姐报仇。 俞佟佟点头答应了,她是来帮受委屈陷害的人出气的。 只见粉□□白的小团子,拿起勇气,伸出自己小笼包子般白白胖胖的小拳头。 轻轻敲在吕儒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但她自己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奶声奶气地大声指责他:“你……你素坏人!你欺负别人,你不对!” 她竟敢跟夫子动手,吕儒气得脸都青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还手打她。 把小崽子给吓得哇哇叫,转头就哭着喊‘爹爹’。 李稷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吕儒刚揪住她的后领,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人扔了一个鸡蛋过来,正好砸在他的眼睛上。 吕儒手一松,小崽子得以逃脱。 哇哇地叫着,扑进爹爹怀里。 而被她带动的学子们却突然激动涌上前,有人开了忤逆夫子的头,其他人的胆子就跟着壮了起来。 他们闹着要求将吕儒绳之以法,从太学中除名,否则就要罢学。 周太傅没想到,平日里在太学中温顺的学子们,竟会愤怒至此。 而吕太傅则更惨,已经有忍无可忍的学子对他动手了。 接着,对他动手的人会越来越多,其实早就有人觉得他面目可憎。 学子突然□□,连衙役都拦不住,何况这些人大多是世家子弟,家族身份地位动不得。 混乱之中,俞相对人群后头道:“俞莲,过来!” 原本快被人群挤散的俞莲听见了,她赶紧跑过来,乖乖躲在爹爹身后。 她试着像小六一样,拽着爹爹的一只袖子,微微抿起了唇角。 俞则宁也想躲他爹身后,但是被俞相一个嫌弃的眼神给轰走了。 他悻悻地抹了抹鼻子,走到乔婉容身边去护着她,免得她让人给踩到了。 乔婉容一直在哭,哭得都站不起来,撕心裂肺一般,那日被抓奸她都没哭得这般厉害。 仿佛要将自己多年的委屈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她的情绪今日几经波折。 一开始是鼓起勇气讨个公道,后来得知无望心灰意冷,甚至还想过死。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个走向。 原以为公义无望了,可她眼看着吕儒顷刻间成为众人厌弃的对象,仿佛还在做梦。 不,如此大快人心,是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等她哭到眼泪都流干了,觉得自己恐怕浑身都没了力气。 突然听到有人问:“你们俩受的委屈不少,不上去趁乱踹几脚解气吗?” 问这话的人,正是俞相。 乔婉容此前没见过他,只听说此人名声不好,还以为必定面目可憎,没想到跟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俞则宁倒是习惯了他爹这么问,知道他又在揶揄自己,摆摆手故作潇洒道:“算了吧。” 他现在才冲过去踢黑脚,显得多没风度啊。 谁知道柔柔弱弱的乔婉容却仿佛被这话给刺激了,她想! 于是乔婉容突然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提着裙摆挤上前,还真……趁乱找吕儒报仇去了! ※※※※※※※※※※※※※※※※※※※※ 俞相:骂得好爽! 施大人(被暴乱的学子挤到桌子底下依然认真拿笔记重点):如何不靠身份地位,只靠一张嘴也能碾压全场?!这是高手! 晚上还有一更哈 感谢在2020-12-04 23:28:32~2020-12-05 18: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tsu_ 20瓶;安硕 10瓶;鸣的小猫 3瓶;1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8 章 这场太学学子的暴/乱一连持续了三天, 事态不断扩大。 学子们的诉求很简单,上千人联名上书,只为乔婉容求个公道。 吕儒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吕儒一天不被处置, 他们就一天不上课, 去宫门外和太学门外集会喊口号。 太学终于顶不住压力,由周太傅亲自站出来表明会给交代。 此事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皇上听说来龙去脉后大发了一场雷霆, 下令将吕儒收押,择日凌迟! 而在将此人处死之前, 周太傅也履行了他先前的承诺。将吕儒绑在太学的圣人像下暴晒三天, 以儆效尤。 任何学子但凡路过,都能朝这位犯下禽兽罪行的吕太傅吐一口唾沫。 后来又押他上街□□,让世人都能记住这张丑恶的嘴脸, 向他砸尽臭鸡蛋与烂菜叶。 大快人心! 吕儒下场越是惨,就越能达到震慑目的, 让大家都看看欺辱女学子是何下场,才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人再犯。 其实周太傅也不是非要助纣为孽,那日在公堂之上他有意保下吕儒,是为太学的百年名声不假。 但想想此事必会传进皇上的耳中, 那么多皇子公主都在太学, 圣上哪儿能容忍此等秽乱之事? 吕儒是必死的! 只不过周太傅念他夫子的身份, 也念在多年同窗好友的情谊,想让他死的体面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 提及此处, 就不得不叹一口俞相真是好手段! 世人都说他强权压人, 必定会徇私枉法, 为自己儿子颠倒黑白。 可他那日偏偏就以状师的身份站在堂上, 并未利用任何特权,堂堂正正。仅靠一张嘴就挑动得太学的学子□□,以最惨烈的方式撕破了周太傅拼命要保住的脸面,逼得吕儒落到了人人唾弃咒骂的下场,逼得他不得不亲手处置自己的同窗好友,还砸了太学的百年招牌。 后来每每想起那时的场景,周太傅都得咬牙切齿一句:“此人居心实在歹毒!” 这还没完! 就在学子□□几日后,言官们突然提出来,本朝让女子入学是否坏了规矩,才会招致这种祸事?连百年太学的声誉都难保? 结果当堂让俞相一句话给怼回去:“禽兽也是这般想的!” 犯了无耻行径的人如吕太傅,他巴不得有这种言论替他洗清责任。 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都将过错推到女子头上就好了。 以强权欺辱之风不但不能遏制,反而会因此盛行。 后来也不知怎的,这段话被传到民间,那群太学学子听了差点掀起又一起□□。 刚平静下来的学子又愤怒了,这回他们将愤怒对准了御史台。 要知道,之前俞则宁被诬陷犯了/奸/污/罪名,太学和御史台可是不遗余力地借此对俞相进行攻讦,一天三五十封折子往宫里送。 学子们明明也曾与他们同仇敌忾,写下万言书,要求严惩俞家二少,联合对抗相府的权势。 谁知道在短短几天,学子们刚拿太学开完刀,刀口又冲着御史们去了。 就像当日在公堂之上一样,俞相短短几句话就将局势逆转,挑拨学子们去对抗太学的礼制,他不费一兵一卒,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被俞中天用得炉火纯青! 这也怪御史台那群言官自己蠢,非要在灶门口浇油,结果引火烧身了。 学子们刚用自己的力量替同窗讨回公道,正在激动兴奋之时,就听说朝中有一群多事的迂腐老大叔,成天正事不干,放着坏人奸恶不除,尽想着怎么剥夺女子念书识字的权力。当时就不干了,纷纷写文章去反驳。 提出‘女子不适宜跟男子一同念书’这个观点的,是朝中以冯太师为代表的迂腐派,其中还有御史台的许多人。 包括乔礼乔大人在内,此次他的女儿出事,乔大人心中所想也是后悔当初将乔婉容送入太学。 他家中还有两女,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送出去念书了。 乔大人自然也无法理解,俞相为何非要将此事闹大? 那吕儒既然真干出了秽乱学堂欺辱学子之事,乔大人也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 他可以联合其他御史大夫联名上书参奏吕儒,未必不能让圣上治他一个死罪。 只是这样一来,吕儒只怕会被秘密处死,因为不能有辱皇家和太学的名声。而处置他的名头,却不是为了替乔婉容这个受害者讨公道! 旁人不懂得这其中的差别,但是乔婉容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当午夜梦回惊醒之时,必定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但是如今她的梦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梦的结尾有一群充满热血的少年人。他们与自己毫无干系,却奋勇挡在自己身前,不惜为她违抗礼教尊长,高喊正义之声,只为替她讨个公道。 那份热血与善良的感染后劲,将变成足以支撑乔婉容好好度过余生的勇气,她不会再寻死了! 所以不管俞相的目的为何,不管别人说他如何歹毒,他都算是阴差阳错救了乔婉容一命。 甚至趁着这天天气好,乔婉容亲手做了一些糕点,去了相府拜访。 俞佟佟跟俞莲正在二哥哥的院子里,玩二对一的五子棋。 俞则宁放一颗棋子,她们可以放两颗。 可想前者输得有多惨! 俞则宁输给她们一人两盘瓜子,三串冰糖葫芦,四斤荔枝,以及五十个一口酥,正吩咐厨房加急在做。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小东西今天赢得还不够多?吃得完吗你们?” 俞则宁将手中棋子一丢,说什么都不玩了,他输得心态已崩。 “二哥哥,输不起,羞羞脸!”俞佟佟朝他吐舌头。 连这个小崽子都能嘲笑他了?! 俞则宁当即就不服:“讲道理,我走一颗棋子你们走两颗,让我怎么赢?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他企图挑衅小六,结果又被俞莲看不起了:“妹妹才五岁,二哥你就算赢了她也胜之不武,摆明了以大欺小。” “我陪你们两个小东西玩,还成了以大欺小了是吧?那以后不许来找我,也别想从哥我这儿要零食。” 他提到零食,两个小家伙就立刻换了嘴脸。 尤其是小的那个,简直把谄媚两个字挂在脸上了,飞扑过来抱着他就是一口‘啾‘。 俞则宁被抹了一脸口水,表面面露嫌弃,却没去擦。 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下人禀报说乔婉容来了。 “婉容姐姐!” 两个小崽子刚才还围着哥哥转呢,这会儿就无情抛下了他,奔向穿着藕色广袖云烟裙盈盈走来的女子。 “婉容姐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俞佟佟搓着小手问。 “清明不是要到了吗?我做了一些青团,还有糯米糍。” 乔婉容十分心灵手巧,她做的小团子特意在顶部拎出两道尖来,做成耳朵。打开食盒将点心取出来时,引得俞莲和俞佟佟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是小兔子和小猫!”两个小崽子都十分喜欢。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快拿去分吧。” 趁着两个小姑娘去分食糕点的功夫,俞则宁也跟乔婉容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其实两人心里都还有些尴尬。 毕竟乔婉容曾经陷害过他,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俞则宁都是因为她差点背上难听的名声,还受了几天牢狱之苦。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豁达。 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是真的一点也不记仇。 乔婉容事后问过他,若是自己那天不出现呢?他怎么办,难道真的宁愿背上黑锅也不说出他明明看见另一个男人在厢房吗? 俞则宁的回答是他不愿意背黑锅,但他也不会擅自说出女子的私事。 他这个人吧……就算是一无是处,倒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 就说之前那次相府遭遇刺客,俞则宁其实是为了救一个丫鬟才受的伤。 但他谁都没告诉,要是让二姨娘知道,那丫头非被发卖了不可。 “我是不是还没有亲口对你道过歉?也未道过谢?” 乔婉容郑重道:“对不起啊,我冤枉过你。还有……谢谢你用无声维护我。” 她这样正式,倒让俞则宁挺不好意思的。 十几年纨绔子的生涯,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真心道谢的话可以多夸两句?或者为他这次英勇护花,刻个牌匾送来他也接受? 算了,不知道!尴尬地挠挠头吧!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俞则宁问她。 “乔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去太学……已经跟父亲母亲商量好,送我去云水庵带发修行。” 乔婉容嘴角含笑说出这话,证明她自己对去处是满意的。 云水庵离京城不远,而且清静自在,她也能免受闲言碎语之苦。 “据说,那边风景也不错呢。” “婉容姐姐,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你吗?”俞佟佟问。 小孩子并不懂什么是尼姑庵,只当是她要搬家,搬到一个风景漂亮的地方住是好事。 “好啊!” 她十分喜欢这六小姐,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圆嘟嘟的脸蛋:“你可一定要来啊!” “嗯嗯,我跟姐姐哥哥一起来。” 乔婉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对着俞则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俞则宁问她。 “没什么……我回去也无事,可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吗?” “当然啊,来者是客!你不必拘谨,先坐下,我让他们给你上杯茶。” 于是,乔婉容就在院子里坐下了。 俞则宁悄悄问自己两个小妹妹:“看你们二哥今日,是否格外玉树临风?” 闻言,俞莲和俞佟佟一起冲他摇摇头。 倒不是说他不俊俏,只是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臭美上了? 她们这种小屁孩懂什么? 俞则宁也不会说,他觉得乔婉容很有可能是被自己在公堂之上的全力相助给打动,喜欢上自己了。 看她坐在那儿,时不时就低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不一会儿又拿手指去确保发髻没乱,眼神还左右飘忽不定。 综上特征,俞则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魅力! 乔婉容在这儿坐了足足一个时辰,让俞则宁都不太好意思送客,准备让她留下来用晚膳了。 这时,俞相回来了! “爹爹——” 小崽子最是开心,声音嘹亮地一声爹爹过后。整个人如同被弹弓发射出去,远远地就‘咻’一下奔向爹爹。 俞莲跟在后头,生怕小六跑太快摔倒了。 直到妹妹稳稳被爹爹接住,她才安心,也腼腆地叫了一声:“爹爹。” 俞则宁经历过上次公堂之事过后,见到他爹就腿肚子打抖的病就好了许多。 他不是傻子,俞相既然肯为了他上公堂作状师,就说明自己在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虽然这个位置地处偏僻,也可能占地不多,远远比不上小六。 但有总比没有好,他知足了! 然而俞则宁刚在心里跟自己说要知足,回神就见乔婉容站了起来。 那姑娘的脸上飞出两朵红晕,连耳根子都泛起了红,她明显是有些紧张羞涩地揪住手中的绢子。 欲说还休的眼神,看向的是此刻正抱着小六的俞相。 俞则宁:“???” ※※※※※※※※※※※※※※※※※※※※ 俞二少(想象中的自己):我这该死的魅力~~~~ 然而现实:……在你爹面前一文不值! 晚安呀~~~~ 感谢在2020-12-05 18:43:29~2020-12-05 22: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绣云 50瓶;11 6瓶;愚妄。 5瓶;池中芙蕖 3瓶;西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9 章 太学重新开学后, 俞家三兄妹回到学堂,发现大家对他们的态度有些变了。 其中察觉变化最大的是俞则宁,他从前可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好人家的姑娘都不带搭理他的,这回却纷纷因为他站在公堂上那时对乔婉容的维护表现, 如今能多看他一眼了。 原本因之前的恩怨, 萧雅定该是最讨厌俞则宁的人。 可是她这回居然主动找到俞则宁,说:“以前的事就算了。” 当然, 这其中至少有七八成都是看小团子的面子。 若是抛开小团子, 她依然认为俞则宁除了这张脸以外,一无是处! 而由于二哥哥被冤枉, 导致俞佟佟跟俞莲原本也在太学被孤立了。 如今真相大白, 倒让误会的人挺不好意思。 不过见俞家姐妹俩大大方方,丝毫不记仇的样子。大家都渐渐开始主动跟她们示好,每天也有一大群人围在俞莲的桌前, 夸她字写的好。 看着这幕,最扎心的就是高彦敏了! 因为她发现原本跟自己一起孤立俞家两姐妹的人, 都叛变了。 俞佟佟的那个小兜兜里,随时都能掏出许多好吃的。她又大方,无论谁都可以分享,谁都想跟她玩。 气得高彦敏第二天让自己的丫鬟也带了许多零食来学堂, 她家大厨是御膳房挖来的, 手艺一绝, 用料也昂贵,作出的零食绝对比俞佟佟家的好吃。 高彦敏准备挨个发的时候, 她还要求拿了她的零食就不许跟俞家两姐妹玩。 结果未得逞, 就被周太傅发现了, 还给狠狠训了一顿。 自从太学的学子发生那场□□之后, 剩下的夫子都杯弓蛇影。 目前最怕他们团结起来,像高彦敏这种从小就想搞小团体的,能不被防着吗? 高彦敏被夫子教训之后气不过,去找她四哥,想再让他帮忙教训一下俞佟佟。 结果又被训了一顿。 “小妹,父亲送你来太学是希望你安心读书的,你为何总是要与俞家姐妹作对?” “我……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俞佟佟嘛……”看不惯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最近太学发生的事情,高彦敏还不太懂。 她只是听说,俞佟佟的二哥被洗清了罪名,俞相更是大出风头。 可是她明明在家里的时候,总听爹爹说俞相一开始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 多亏高阳候的栽培和扶持,他才能有今天。 所以高彦敏打心眼里就认为自己要比俞家两姐妹高一等,他们家若不是靠自己的父侯也不会有今天,他们就合该给她端茶送水当丫鬟。 高彦文不禁摇了摇头,他这个妹妹实在是让父亲给宠坏了。 高阳候府曾经的确风光,但看如今俞相在朝中的势头,恐怕隐隐要超过自家了。 好在,俞则宁并不成器。 相府后继无人,又能风光多久? “小妹,听四哥一句话,不要总是如此争强好胜,你跟她们争个高低又如何?” 高彦文是男子,他将来的战场是在朝堂上,他想着自己总是要压俞则宁一头的。 那不就证明高阳侯府比相府强上百倍吗?何须女子去争? “四哥,连你都不帮我了吗?”高彦敏撅着嘴问。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高彦文最近自身也难保。 吕太傅曾经对他寄予厚望,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如今吕儒出了事,就连高彦文都被连累了。 虽然吕儒欺辱女学子的事说到底跟高彦文并无关系,但想到这两人曾是师徒,总让大家连带着看高彦文的目光都怪怪的。 他原本要参加今年的科举,却又被吕儒牵连,高彦文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因此他低调了许多,如今只闷头读书,巴不得此事赶快过去。 怎么好再去触俞家姐妹的眉头? 但是高彦敏却不懂这个道理,她年纪小性格又争强好胜,不会那么容易服气的。 四哥不帮她,大不了她去找二哥帮忙。 高彦敏的二哥高彦庆,因为犯了一点小错最近被父亲禁足在家里。 不过没关系,二哥最疼她了,只要她有事要帮忙一句话就能把二哥叫出来。 于是这天下午下学以后,俞佟佟跟俞莲还没出学堂就让人给拦住了。 拦他们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宝蓝底色的锦缎袍子,外袍上绣着彰显富贵的紫金色团花,头戴羽冠,颈上缀着长长的珠链,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显得珠光宝气。 模样还算英俊,就是一身轻浮的气息,已经让姐妹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小妹,你说就是她们在学堂里欺负你吗?”高彦庆问。 “嗯。”高彦敏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抢她风头就是欺负她,不对她卑躬屈膝也是欺负她。 高彦庆半蹲下身子,目光从俞佟佟的面上扫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呀?” 小崽子被他看得又往后退了一步,她把头垂下去使劲儿摇了摇:“没有!” 爹爹说的,下次见了要装作没见过。 但其实小崽子已经认出来了,这个不就是那个……那天想在县主姐姐家欺负小姐姐们,结果被自己打了一顿的坏蛋吗? 背着小手,在心里面悄悄做法默念: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爹爹不在,万一被人寻仇,她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肯定要吃亏。 俞莲不知道小六之前还跟高彦庆有恩怨,只是见这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妹妹看,便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你是谁?”俞莲撞着胆子说,“你要是欺负人,我就告诉夫子去。” 谁知道下一刻,高彦庆却莫名笑了。 “你们俩是俞相府的千金吧?不认识我吗?我是高阳候府的,我父候当初可是跟你们爹拜过把子的,你们没听俞相提起过吗?” 闻言,俞佟佟跟俞莲同时摇摇头。 “那没关系,总之你们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高彦庆彻底在他们面前蹲下来,问,“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府啊?” 高彦敏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二哥,你来干嘛的?” 别忘了,她是让二哥来替自己出气的! 但高彦庆发现,这相府的两个小姑娘长得都很不错嘛,大的那个杏眼桃腮,樱桃小口。 小的那个更是水灵得不得了,虽然如今脸型略圆,还未完全褪去婴孩模样。但是长大后长开了,必定也是个能让人一见难忘的大美人。 高彦庆对美人都是不敢怠慢的,何况他认为自己家跟俞相有交情,两家不宜伤了和气,将来说不定还要联姻的呢。 不过见俞佟佟躲在俞莲身后,似乎很怕他的样子。 高彦庆有心想逗一逗:“小妹妹,你怕我作什么?我又不吃人。知不知道当初你爹可是许了诺要嫁个女儿进我们家的,你是我的童养媳!” 高彦庆刚说完这话,突然后脑一痛。 他‘哎哟’一声,伸手摸着自己后脑居然起了一个大包,顿时愤而回首:“哪个王八蛋偷袭本少爷?”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赵南从树上跳下来,手中还掂量着一颗未抛出去的石子:“王八蛋常见,毫无自知之明的王八蛋却难得。高彦庆啊高彦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品种的癞/蛤/蟆,肖想人家小姑娘还要不要脸?” 一见是赵南,高彦庆的气势就瞬间弱了三分,他也知道此人有多混。 “管得着嘛你?谁让你在这儿偷听本少爷说话的!我们高阳候府跟相府的关系你不懂,本少爷懒得跟你计较。” 定娃娃亲的多了去了,许多富贵人家家里都有童养媳。 高彦庆又没什么廉耻心,在他看来自己想的未尝不可。 他真看上了俞佟佟,直接回去跟自己的父亲求,以他们家对俞相的恩惠,让俞相嫁个女儿过来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赵南却道:“本公子看见了就要管,这片地方都是我罩的。你给我离他们俩远一点,否则我把你打成猪头信不信?” 说着,他将手中石子一弹,正好砸在高彦庆的脚上。 后者大拇指一痛,跳起了脚:“赵南,你别以为大将军府有什么了不起?敢惹我,我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 赵南冷笑,他取下背在身后的长弓,又拔出一只箭,箭头瞄准了高彦庆的脑袋顶。 一箭过去,正好射碎了他头上的冠,扎穿他的发髻。 “我只不过用了一成力,第二箭送你十成!” 说着赵南拔下第二支箭搭上了弓,这次瞄准高彦庆的脖子。 高彦庆见他不是闹着玩的,立刻觉得心虚。 他往旁边退去,赵南的箭头随着他移动继续瞄准,高彦庆见情势不对劲儿,只好拉着自己妹妹想跑为妙。 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放狠话:“赵南,你好得很!给我等着!” “我会怕你?!” 赶走了高彦庆,赵南就将手上的箭收了。 走到俞佟佟跟俞莲面前,见那梳着啾啾的小姑娘突然歪着脑袋从姐姐背后伸出头来打量他,一双大眼睛圆溜溜。 他朝她笑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载着少年的朝气。 “小萝卜头,刚才那个可不是好人,你以后见他要离他远远的,知道吗?” 小崽子懵懵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 就在赵南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点头的时候,却听她奶声奶气说:“你也……不是好人!” 赵南无奈地笑了:“谁说的?你记岔了,我可是大好人!” “不是。” 休想骗她,小崽子还记得自己书包被抢的仇呢。 她牵着姐姐的手,特意绕过了赵南:“我们走。” 赵南不甘心又追上去:“小萝卜头,我刚才救了你,你还没谢谢我呢。我真是好人!” “你吃了我给姐姐的果子。” 所以,才不会谢谢你! “呵,就这么点是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把果子赔你,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不愿意!” “为什么啊?” 赵南纵横太学,就没遇过敢当面拒绝他的小屁孩。 有他罩着不好吗? 虽然俞佟佟是相府六小姐,但自己是大将军府的,家世也不差,怎么都配得上跟她做朋友吧。 赵南还是小孩心性,得不到的他就越想要。谁不爱搭理他,他就越是要屁颠屁颠凑上去。 因此他折断自己一根箭,将箭尾带羽毛的那头强行塞到俞佟佟的小手中。 “拿着,收了我的信物,就表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要,我们还不是朋友!”小崽子要把这个奇奇怪怪的箭尾还给他。 但赵南还非要她收下:“不管,我说是就是!小孩子不懂珍惜,你知道虎符有什么用吗?” 俞佟佟摇头! “一道虎符,可号令千军万马!” 哇!虽然还不知道千军万马是什么概念,但是小崽子就是莫名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她举着手里的箭尾问:“这个呢?” “这个……这个是我自创的,叫羽符。虽然不能号令千军万马,但你可以用这个号令我啊!” “咦~”更加坚定地不想要了! 这一大一小推拒之间,正好让赶来的俞则宁给看见了。 “你干什么呢?!” 俞则宁一来就见赵南拉他妹妹的小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怒意上头他居然有胆子上前推了赵南一把,将俞莲和俞佟佟都护在自己身后。 “赵南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一点,不然把你打成猪头,听见没?”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赵南吃软不吃硬,见俞则宁一来就视自己为敌,故意挑衅她:“我要是偏不离她远一点,你能怎么样?打我?你打得过我吗?” “只能想到用武力解决问题,不过就是个莽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俞则宁反刺他。 “那就不比武功,我让你随便提,你有一样能赢过我的吗?” 赵南挽袖,一副完全不将俞则宁放在眼里的样子。 还真有一样! 他让提的,俞则宁就毫不客气地提了:“跟我比花银子,你敢吗?” 心里想的是,比银子,哼哼,本少爷的钱能砸死你! 赵南不上这个当:“有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自己赚的!我不靠我爹的庇佑,至少还有一身武艺,你有什么?如果有一天你们相府败了,你没钱了,你有能力保护你妹妹吗?啥也不是!” 这话,让原本沾沾自喜的俞则宁突然答不上来了。 然后赵南就看见俞家三兄妹,同时对自己垮下了脸。 “干什么?我说得也是实话嘛。” 赵南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完了,他觉得小萝卜头更加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要咒你们家。” “哼!” “我爹也常这么教育我啊,他说世家大族不过看着如枝繁叶茂的大树,大飓风卷过便能连根拔起,我爹让我们勤练武艺,就是为了若是将来真有意外的一天,也可以自保。” “切!” “那算我说错了行不行?小萝卜头,我跟你道个歉,我们还能做朋友不?” “不要不要。” 俞佟佟把头摇得像泼浪鼓。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可爱,却这么不好说话啊?” 赵南费解地挠了挠头。 小萝卜头这里行不通,他就去找小萝卜头的哥哥:“喂! 俞则宁,你没忘了我们月底还有一场比试吧?” “?”他还真忘了。 “我想好了,赌磕头没意思,要赌就赌大一点。若是月底的比试我赢了你,我要你妹妹……” “?你做梦!” 只是听他提到这种无理的要求,俞则宁就忍不住捏紧拳头,给了赵南一拳。 赵南身手敏捷地躲过,一脸莫名:“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我要你妹妹陪我玩一天!” “??!你想得美!”无耻狗贼! 俞则宁瞬间火冒三丈,看赵南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弄死。 当事人俞佟佟倒是比较冷静,她跟俞莲,还有赵南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就是不太清楚为什么二哥哥突然这样生气? 俞则宁甚至气到丧失理智,扬起拳头就要揍到赵南把他刚才说的话吞进去不可!我妹妹也是你肖想的? 当然,比武力俞则宁根本不是赵南的对手。 因此他毫无悬念输得彻底,被赵南揍肿了一只眼。 最后还是俞佟佟跟俞莲合力扑过去,小姑娘挡在二哥哥身前,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护住他,才避免他被揍得更惨。 但这回俞则宁输得不服气! 他跟赵南在最后放狠话,两人约好到了月底考核的时候再战。 于是这天晚上回去之后,二姨娘就发现他儿子好像变了个人。 今日下学居然准时回来,没跟狐朋狗党出去鬼混。 并且俞则宁回来之后,就进了他八百年没进过的书房,将自己关在房里念书。 甚至到了晚上,他还要挑灯夜读。 二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她送了碗燕窝进去,顺便确定自己儿子没有发烧。 “宁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又为什么最近肯用功了?” “娘,别问了。你要是没有半个月之内将我变为文武双全人才的办法,就先回去歇着吧。” “……” “顺便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俞则宁跟他娘说话的时候,书不离手,甚至连燕窝都没时间吃。 他靠武力肯定是赢不了赵南的,只能看临时背背书有没有什么用。 一定要在月底之前想办法赢赵南,不然他在太学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 二姨娘看他这模样,既心疼又欣慰:“想文武双全,我儿子志向真是远大。” 虽然不知道他这一脸伤是被谁打的,但只要把他打醒了,也值得! 说起来,自从上次牢狱之灾过去后,俞则宁就很少跟那群狐朋狗友混了,可能这就叫祸福相依吧。 她一开始心里还不大乐意三小姐跟六小姐那两个小的,时常来找宁儿闹着要哥哥陪她们玩。 但俞则宁入狱后,二姨娘毫无法子,倒见那两个小的出了不少力。 虽然她跟五姨娘立场不同,虽然她不喜小六抢走了相爷对孩子的大部分宠爱。 但至少她们能令宁儿变好,二姨娘喜闻乐见。 决定暂时将介怀放下:“行吧,等你真成了文武双全的人才,娘就去安国寺还愿。另外做点好事,拿我自己娘家的钱给那两个小的添点嫁妆。” 五姨娘不过丫鬟出身,寒酸极了,而六小姐的生母也没什么钱财留下。 二姨娘觉得自己肯给她们添嫁妆,便是做了天大的善事。 这话本是二姨娘自言自语,但让俞则宁听见了。 “娘,什么嫁妆?” “今天下午高阳侯来找相爷谈事,我听他们好像提起了你妹妹的亲事。” “哪个妹妹?” “这我没听见,我哪儿知道?” 俞莲今年十岁,若要订亲的话,现在谈也不算早。 小六才五岁,但架不住有些禽兽已经开始惦记了! 所以哪个妹妹都有可能? 俞则宁瞬间觉察到危机感十足,他重重地一拍桌子,眼里杀气翻腾:“叫人拿我的刀来!” “这么晚了你要干嘛?” “练武!” 二姨娘:“???” 再说了,你哪来的刀? ※※※※※※※※※※※※※※※※※※※※ 赵南:我要你妹妹陪我玩一天! 二哥:无耻狗贼!!! 赵·真单纯·真小学鸡·南(一脸莫名):为什么突然骂人? 俞·风流纨绔·什么都懂·则宁(斩钉截铁):别装!你这个禽兽,我知道你有那种意思!!! 哈哈哈,还有一更,小读者为啥要问每天万更的我啥时候加更?是我给的还不够多么(赵南同款费解表情 感谢在2020-12-05 22:18:52~2020-12-06 17:1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愚妄。、641747、柳絮舞妖娆、迷糊的小咸鱼 10瓶;魔仙堡继承人 6瓶;31486220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0 章 转眼到了月末, 即将面临太学的考核了。 李稷将自己总算做好的毛笔,亲手送给了俞佟佟。 “太学的考试两月一次,你不必紧张。依经验来看,对初入太学的学子来说考题不会很难, 平常心即可。” 小崽子懵懂地点点头, 伸出小手把毛笔接过来。 然而还没捂热,就让人突然从身后给抢走了! 是高彦敏抢走了她的笔, 身后还跟着她四哥高彦文。 “四哥你快看, 这笔好精致啊?是哪个书斋买的,怎么上头没有标记?” 高彦文低眸看了一眼:“这笔应当是三皇子亲手做的。” 高彦敏立刻将笔藏在身后, 眼巴巴到李稷跟前来:“三皇子哥哥, 我好喜欢这笔,你能送我吗?” “敏敏,别胡闹, 这毛笔已被三皇子送人了。” “送人?谁呀?她么……”高彦敏没什么礼貌地拿手指着俞佟佟,大声质问道, “三皇子哥哥为什么要送笔给俞佟佟?你们关系很好吗?” 这话一出,全学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高彦文无奈地摇摇头,他家这个小妹实在是太过顽劣了,这不是诚心给人难堪么? 不过他也属实好奇, 三皇子何时跟俞家六小姐关系如此好了? 难道俞相已经暗地里参与太子之争, 将宝压在三皇子身上, 而筹码就是自己的女儿吗? 就在高彦文探究的目光,来去三皇子与俞六小姐之间时。 周太傅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大惊小怪个什么?这笔我请三皇子做好, 用来奖励今日考核第一名的。” 自从吕太傅的事发生后, 周太傅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两鬓也可见斑白了。 不过威仪仍在, 闻言高彦敏就乖乖将手中的毛病给交了出来,不敢再造次。 周敦的目光从三皇子脸上扫过,以确保后者不会驳他的面子。 李稷想到之前在茶楼时,因为他身上沾有玫瑰露的味道,结果酿出了一场祸事。 今日又是在学堂里,引起了这么多人的注意,他不愿意给俞佟佟带去麻烦,因此没有反驳。 周太傅的目光,随之又很快落到俞佟佟这个小崽子的身上。 那次公堂之后,周敦还真履行承诺,负荆去敲相府的大门请罪。 虽然俞相并未过于为难他,但是扰乱太学的仇,包括逼他处置同窗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俞佟佟跟俞莲平常看见周夫子,都会躲着走。 不过今日要考试,她们躲不掉了。 高彦敏幸灾乐祸在旁看着,觉得今日这个第一自己拿定了。 随即周太傅点名指着三皇子与高彦文:“你们俩来负责监考!” 如三皇子所料,对这些初入学的学子来说,第一堂考试内容并不难。 分为书、画两部分内容,主要考考他们的书写,与绘画能力,题目是‘四季’任挑一季赋诗作画即刻。 当其他学子都纷纷胸有成竹动笔的时候,唯有俞佟佟咬着笔头,还在冥思苦想。 李稷往她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梅花馨香就在她身边萦绕开来。 小崽子的鼻子最灵了,她闻到味道就立刻领会到其中的提示。眼珠子一亮,总算开始动笔,咏梅的诗句可多啦。 李稷欣慰地勾起了唇,再将目光落在九公主身上。 他的九皇妹与俞佟佟同岁,此刻正用双手抓着毛笔在考卷纸上画得龙飞凤舞,可惜根本让人认不出来她写的是些什么。 三皇子往她身边来回好几遍,相信那股梅花的香味她应该也闻到了。 不过我行我素的九公主依然执着在考卷上鬼画符,丝毫不在乎他的提示。 考试内容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玩墨玩得很开心,对于她三皇兄隐约怜悯她智力的眼神,九公主还‘嘿嘿’一笑,傻气十足! 李稷:“……” 最后离收卷还有不到半柱香时间,高彦敏早早已经答好了。 高彦文就站在她身后扫过一眼,觉得还尚可。 不过他一个已经预定金科状元的人,对这种小孩子的考试没多大兴趣就是了。 倒是走过俞莲身边时,他目光随意一扫,眼底有两分惊讶。 俞莲只能用左手写字,但她的字迹十分工整秀美,不像是出自刚入学的孩子之手。画也形神俱佳,在高彦文所看的这些答卷中算能拔得头筹了。 就在快要收卷前夕,俞佟佟才一笔一划把诗给写完。 高彦敏坐她旁边位置,悠闲地翘着腿,小声嘲讽道:“你已经来不及作画了,等着拿最后一名吧,丢尽你爹俞相的脸!哈哈!” 俞佟佟不紧不慢地将笔搁下,还有空对高彦敏的挑衅回一个鬼脸。 然后就见,小崽子蘸一点墨滴在白纸中央。 高彦敏抬高了下巴看过去,不明白她想做什么,这不是弄污卷纸吗? 却见俞佟佟突然深吸口气,撅着嘴巴将自己脸颊鼓得像只小仓鼠,用劲儿吐出气去吹那一点墨,墨汁顺着吹气的方向在纸上流动起来,所经之处留下类似水墨画的笔触,梅树枝桠顷刻间已然成型。 她再用手指头沾一点红墨,在枝桠接头处点出一些梅花的形状,一副雪中红梅图便跃然纸上。 这种方式虽然取巧,但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周太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稷倒是觉得有趣,鼓励地冲俞佟佟点了点头。 第一堂考试的结果,俞莲拿了第一,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以为公堂上的针锋相对后,太傅对她们姐妹俩会有意见,倒是旁人想多了。 周太傅在学堂上一向公正无私,连俞佟佟他都给了良等以上的成绩,取巧若是能取得恰到好处,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当然,也有例外! 九公主也是良等以上的成绩,虽然周太傅根本看不懂她那满篇乱七八糟的墨迹是什么。 但,总要给皇上,给皇室留点面子。 相比较起来,下午的考试可就要严苛多了。 最受学子们瞩目的,莫过于文试之后的武试。 在太学中央设擂台,学子们按抽签挑选的方式,两两对决,先下擂台者输。 这种六艺之外的比试,像俞佟佟跟俞莲这种刚入学的学子是没有参加资格的。 但是她俩一早就在擂台下等着了,为了给二哥哥,还有霓裳姐姐加油鼓劲儿。 这种时候,俞佟佟小兜兜里盛的一大包瓜子就派上用场了。 她们两姐妹,加上萧雅定和九公主,按高低坐在一排,边磕瓜子边看场上的比试情况。 赵霓裳第一个上场,寻常女子因力小求巧,一般会挑选鞭或稍轻的剑为武器。但她却使刀,还是双刀! 只见她身姿立于场上挺拔高挑,红绸的长带携发上下翻飞,英气逼人。即使面前的对手是高自己半头的魁梧男子,也面无惧色,眉眼桀骜。 “霓裳姐姐好厉害!”磕着瓜子并不耽误小崽子崇拜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场上。 俞莲跟九公主也是如此,认同地点点头。 “那当然啦,霓裳从小苦练武艺就是为了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足。”萧雅定感叹道,“她曾说恨自己生不逢时,一身技艺无用武之地。后来新皇登基,突然下诏允许女子也入太学,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将来若是女子也能上战场就好了!” 萧雅定说话之间,赵霓裳在台上与对手已过几十招。 她占据上风,身姿灵巧招式灵活,对方空有蛮力和死板的身法,最后让赵霓裳找出空子凌空一踢,正中对方心窝,赢得毫无悬念。 “哇!厉害厉害!”俞佟佟情不自禁为她欢呼鼓掌。 但是随后想到,连霓裳姐姐都这么厉害,二哥哥能打得过赵南吗? 突然感觉……不能那么轻松地看比试了。 赵霓裳下场之后,第二个上场的是三皇子。 萧雅定最为激动,她推了推俞佟佟,把她的魂儿给叫回来:“小团子,快看!是三皇子上场了,他好俊啊!” 不止是萧雅定如此说,当三皇子轻盈一跃飞身上擂台时,几乎在场所有女子都下意识爆发出类似的惊呼声。 连俞佟佟都张大了嘴,但她的重点跟人家不一样。 是轻功哎,看起来好好玩哦! 只见轻功的主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发束白玉冠,单手持折扇而立,面若美玉刻成,嘴角始终携一丝柔和的浅笑。眉眼之间毫无杀气,他永远是那般温润如水的谦谦君子模样。 萧雅定忍不住托起了脸,小声感叹道:“我觉得三皇子真是世上最美好的男子。” “只可惜气质不够尖锐,跟人比武毫无震慑之力。”赵霓裳退下来之后坐在她身边,单纯是从比武的角度评判。 跟李稷对打的,是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壮汉,名为葛达。 此人据说是禁军统领的儿子,天生神力,能单手举起千斤重的铜鼎,已经是今年的武状元预定。 随着葛达一步步走上擂台,萧雅定觉得这地都跟着在颤,忍不住在心底为三皇子捏把汗。 “三皇子也太倒霉了吧,怎么就偏偏抽中了混世魔王?如果他现在认输的话,我保证不会在心里对他的印象打折扣。” 萧雅定小声祈祷:“认输吧,千万别受伤啊,身体最重要了。” 可惜李稷并未开口认输,见葛达走上擂台后,还十分有礼地向对方行了个平辈之间的礼。 “三皇子,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你快挑选趁手的武器吧,我可要得罪了!”葛达的声音就跟他人一样粗狂,他使的武器是狼牙锤。 李稷却一展扇子,作出一个请对方先开始的手势:“葛兄,我的武器已在手!” “人家拿那么大个锤,你就拿扇子做武器吗?哎,现在可不是耍帅的时候啊!”萧雅定又为李稷捏一把汗,比她自己上擂台还要紧张,一直在喋喋不休。 不过等台上的两人交上手,就知道她的担忧多余了。 葛达率先出手,一锤下去,竟将擂台的地板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但三皇子早已凌空跃起,飞身至对方身后。 葛达力气虽大,但是反应不及,等他回身已经被一脚踹中肩膀。 只是李稷没用全力,而葛达身型壮硕如山,只是轻轻晃了一晃。 “哎,真可惜!两个人身影和力量都如此悬殊怎么交手嘛?这根本不公平!”萧雅定替三皇子不平道。 可是李稷并不如此想,他见一击不中,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这笑中染上了平日里不会有的凌厉之气。 接着两人又交手十几招,李稷凭着敏捷的身法即使与力大如牛的葛达拳对拳都分毫未伤,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 接着他见时机到了,便作势一个飞扑要攻向葛达防备较弱的头部。 葛达慌张去挡,却诧异于三皇子并未趁人之危,而是临时又收了攻势。改为飞跃一踢,踹的依旧是他肩膀位置。 不过这回采取猛攻,连环踢向葛达的肩膀,共二十多下,终于一点点将那像山一样强壮的男子逼至擂台边缘。最后一击横踢,葛达全身的肌肉随之震颤,瞪大了眼睛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后倾之势,终于轰然倒下,溅起半空的粉尘。 擂台上的白衣男子安稳立于原地,衣诀顺势向后飞扬,呈迎风而力之态。额角虽有汗珠浸出,却依然有不落凡尘之姿。 赵霓裳发誓,她刚刚看见三皇子浑身散发了杀气,不过转瞬即逝了。 很难想象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人,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武功!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三皇子身上威严锐气,甚至戾气都不缺乏。 只是她隐隐觉得,这个人不像自己表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了。 萧雅定明明比她的心思更细,但此刻已经被‘美色’迷了双眼,只顾着为三皇子的胜利欢呼鼓掌。 等她丢完脸,差不多就该俞则宁和赵南上场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赵霓裳跟萧雅定都觉得毫无看头。 但是看俞家两姐妹,都有些担心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为二哥哥捏着把劲儿。 “我听二哥哥说,他最近练武学有所成了。”俞莲安慰小六道,想让她不要那么担心。 但其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练武才半月,怎么跟人家练了十几年的人打啊? 当俞则宁被赵南一拳给撂倒之后,俞佟佟跟她姐同时失望地垂下了头。 果然,二哥哥是吹牛的! 她们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只听见台上有人狠狠摔倒的声音,二哥哥又挨了一拳。 赵南其实还没怎么用劲儿,他对俞则宁道:“你打不过我的,别浪费时间,直接认输吧。” “让我认输?”俞则宁一看台下,两个妹妹已经抬起了头。 正巴巴望着他,不忍心地抿着唇,怕看但是又放心不下要继续看着,眼眶都红红的。 俞则宁瞬间感觉自己浑身都有劲儿了,当着大庭广众认输多糗啊,他自己丢人没事,但不能给她们丢脸。 放狠话的姿势一定要帅:“赵南,你给我听着!今天咱们在台上输赢不论,但就是被你打死,我也不会认输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先把你打趴下。等你输了之后别忘了跟小萝卜头解释清楚,是你要我打我才打的,免得她又记恨我。” 俞则宁冷笑,他嘴角挨了一拳,勾唇一笑就痛得深吸口气。 心里却想:“我偏不解释,你今天把我打得越狠,小六就越不会原谅你。哼哼,你想接近我妹妹,等下辈子去吧!” 他这招果然够阴险毒辣,都是跟爹学的。 只可惜伤敌五百,恐怕得自损八千! ※※※※※※※※※※※※※※※※※※※※ 俞相:这么烂的法子就别说跟我学的,丢人! 别呀,二哥哥要逆袭了,这个儿子捡回去洗洗还有用,真哒!!! 晚安哦~~~~ 感谢在2020-12-06 17:18:12~2020-12-06 2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的快乐 10瓶;迷糊的小咸鱼 5瓶;1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1 章 上擂台之前, 俞则宁所选的武器是长剑。 但凡是练武之人都能看出,他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连拿剑的基本姿势都不对,下盘不稳。 赵霓裳庆幸自己抽到的人不是他, 否则连打都没得打, 一拳就结束了。 萧雅定却瞥了瞥嘴,她并不知道俞则宁跟赵南有约好在今天决斗, 只当是俞则宁运气不好:“俞二少连我都打不过, 我赌他不到半刻就会跟赵南认输求饶。哎,所以上台去干什么呢, 当众认输多丢人啊!” 上次才刚捡回的一点面子, 今日看来得成倍丢掉了。 赵霓裳和俞家两姐妹:“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明三皇子上场时,县主姐姐还说敌我悬殊的情况下,认输没什么好丢人的呢。 小团子只好跟三姐姐手拉手在心里祈祷:二哥哥只有我们了! 赵南的武器是他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弓, 未免显得自己太欺负人,在上擂台后赵南直接将弓箭取下来给扔到了一边了, 赤手空拳跟他打。 “赵南,我已经说过了,咱们今天是决一生死战!但你不能侮辱我!”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俞则宁并没有强烈要求赵南将武器捡起来。 趁着对方刚把弓箭扔了, 就举着手里的剑朝他劈过去。 赵南眸光一凝, 一记抬腿踢开了俞则宁手中之剑。 抓紧他的手腕, 反身以背对他,顺势拿胳膊肘狠狠往俞则宁的腹部顶了两肘。 他常年在军营中跟人比武, 知道人什么地方最为吃痛。 俞则宁咬着牙才没惨叫出声, 但他想想咬自己的牙干什么?要咬也咬他! 然而赵南像是早发现他的意图, 抬肘又一记顶住俞则宁的下巴, 同时闪身避开到离他两步远的距离。 没了支撑的俞则宁单膝落地,低着头狠狠喘了两口气,感觉自己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怎么样?服不服?!” 赵南感觉自己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这架打得也太没意思了。 就在此时,几顶载朝廷命官的轿子落在太学之内。 在这几顶轿子之前,是明黄色的龙辇! 俞相跟赵将军,还有高阳候,包括京兆尹在内的几位大臣原本是被皇上强留在宫中陪他下棋,听说今日太学考核,便带他们来凑个热闹。 远远见那擂台之上的两人,皇帝问道:“现在是何人在比试?” “回陛下,好像是俞丞相之子,与赵将军之子。” “哦?如此说来正好,朕赶上精彩的时候了。” 然而很快,等他们几人走近能看清擂台的形势了,便知是赵南单方面殴打俞则宁。 胜负毫无悬念,这有什么好精彩的? “看来这俞相家的二公子,平日里疏于练武啊!”这话是高阳候说的。 高阳候身高八尺,满面横肉,络腮胡须,胖得有点不像中原人士。 他与挺拔英俊的俞相站在一起,实在不像是一个辈分的人。 但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拜过把子,曾一度以兄弟相称。 俞中天一开始也是由高阳候,举荐给先帝的,从此才开始平步青云。 有传闻说两人之间早已经生了嫌隙。 而至少原先还维持着表面和谐关系,高阳侯之所以今日故意挖讽俞相,乃是由于俞相不久前拒绝了他联姻的提议。 俞莲跟俞佟佟都还小,俞相目前没有要给女儿订亲的心思。 但高阳侯却认为他不识抬举! “这赵南年纪虽轻,武艺却学得十分扎实,赵将军教子有方啊!”皇帝看着场上形势夸奖道。 “皇上过奖了,犬子那点功夫不值一提。”赵骁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里却暗自得意:犬子虽不才,但比起俞家那个纨绔子是要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时,高彦文走过来行礼。 等皇帝让他起身之后,他便站在自己父候的身后边。 高阳候故意问他:“彦文,一会儿就轮到你上擂台比试,可有信心啊?” “对手不可小觑,我只当尽力而为。” “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太谦虚了!”高阳候替他高调道,“若是你拿出全部本事来,可不一定比赵家少爷差。” 只提赵家少爷,都不屑跟俞则宁比,所以直接忽略他。 高彦文是高阳侯府重点栽培出来的,众人只知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却不知道他的武艺也是高阳候请了好几任名师,打小教出来的。 原本是要藏着掖着作为家族的隐藏实力,今日恰好皇上在场,高阳候就忍不住想让他儿子出点风头。 众人都说俞家靠他发家,如今都踩到他头上来了。 他今日就要让众人看看,俞中天从前不过是只能给他提鞋的小弟,如今依然得在自己面前矮一头。 甚至于他的儿子,连给自己儿子提鞋都不配! 这里一个两个都在吹嘘自己儿子,包括有人提到三皇子刚才的出众表现,皇帝满脸欣慰自豪。 见俞则宁虽在擂台上比不过别人,俞相却并未跟着露出羞于见人的神情。 始终泰然自若地站在皇帝身边,看自己儿子被赵南一拳又一拳狠揍,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周围几个老男人在暗暗感叹:俞相的脸皮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 离擂台最近的前边看台,在俞则宁被赵南按着一顿猛揍之后,萧雅定几乎快被前者一口喷出来的血溅到身上。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其实认输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见俞则宁鼻子被打到流血,口中也吐出了血,染红了他原本干净昂贵的石青色锦袍,俊美如玉的脸已经快面目全非了。 就连萧雅定都看不下去,跟着紧张地掐紧了手心问:“他怎么还不认输啊?” 明明只要开口认输,就可以不必挨揍了。 他的武艺不及赵南十分之一,居然能坚持二十几个回合下来,虽然身姿摇摇晃晃,但至少没倒,已经算挺了不起了。 刚才看不起俞则宁的人,现在都有点心疼他了。 俞则宁要是现在开口认输,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看不起他,至少萧雅定不会。 可是一向容易犯怂,遇事就砸钱解决的俞家二少今天有点特别,特别倔! 连赵南都服了他,捏捏自己打累的拳头,喘一口气:“喂!你想干嘛?不会真想被我给打死吧?为什么还不服?” 俞则宁对他翻了个白眼,虽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做这个表情已经十分困难了。 “不服就是不服!” 偏不向你认输,还需要理由吗?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赵南还没使出绝招呢,只见他右腿一勾,手里已经接住之前放下的弓。 他取下一支箭,将箭头折断,对准俞则宁的胳膊一箭射过去。 比武讲究点到为止,因此赵南拿捏好了分寸。 他的箭没有箭头,只用了两成的力道,在越过俞则宁手臂时还是靠速度将他的袖子给割破了,衣袖裂口出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要是不认输,我下一箭就来真的!每射一箭就加一成力道!” 赵南只是想逼他认输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他这招屡试不爽,包括高彦庆那些纨绔子弟没一个不被吓尿的。 但俞则宁也不知道是让他给打得麻木了,还是怎么着?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南不是跟他说着玩的,第二箭射过去居然扎进了俞则宁的手臂里,箭的速度将他整个人带得往身后一个踉跄。 俞佟佟的眼睛正好被县主姐姐给蒙住了:“别看别看,小孩子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这赵南下手也太重了吧,他玩真的啊?!” 赵霓裳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爹爹教我们练武,我们姐弟身上从来都是大伤小伤不断。爹不会因为我们还小就手下留情的,因为他知道敌人也不会。” 越是溺爱的孩子越容易废,从俞二少就能看出来了。 不过刚才还觉得这场比试无趣的赵霓裳,现在突然来了点兴头。 她想看俞则宁能撑到哪一步? 希望别太废,否则就算是小团子的哥哥也逃不了被她鄙视。 毕竟在赵霓裳看来,赵南已经很废物了。 输在他手里便是连废物也不如,太学之中能打的男子简直凤毛麟角。 一旁观战的几位大臣,同时在心里捏一把汗。 不是替俞则宁,而是替赵南捏的汗。 当着俞相的面把他儿子打得娘都不认识,肯定被记黑账了,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死! 赵将军倒是一派坦荡,一心观察着擂台之上的战况。 在他看来,这场比试并没有到胜负已定的时候,对方已经重伤却咬牙不倒,证明一刻也没有松懈。 “赵将军的儿子果然箭法超群,你告诉他,若是拔得头筹,朕赐一把金弓给他。” “微臣先谢过皇上了。”赵骁恭敬道。 皇帝又将注意力落到俞相身上,安抚他似的说:“若是俞相的儿子取胜,想要什么赏赐呢?” “皇上是在说笑么?看这擂台上的情形,俞家二子已经毫无取胜的希望了,他就是个绣花枕头。”高阳侯出言嘲讽道。 哼,你不肯联姻是看不上我儿子,你自己儿子不也一无是处么? 俞则宁比起高彦庆来,又好到哪里去? 闻言,俞中天不置可否地一笑:“说到枕头,臣记得先皇赐了一个玉枕给高阳侯。那玉枕内部镶嵌了上百颗猫眼石,以赤金镶嵌,触手生温,价值万金。” “这么一说朕想起来了,那枕头不知高阳侯还留着么?” “回皇上,当然留着。先皇御赐的珍贵之物,臣日日供在佛堂,不敢怠慢。” “既然俞相喜欢,那我就承诺若是俞家公子取胜,就赐他!” 高阳候:“皇上,那玉枕世上只得一个!” “是啊,所以得请高阳侯割爱了。” “???” “怎么,高阳侯不愿吗?” 他哪里敢?! 只是想不通关他什么事? 就随便嘴了俞相的儿子几句,怎么就把自己的传家宝给坑进去了? 严重怀疑俞相是跟皇上合伙坑自己的宝贝! 但想想不可能啊! 也罢,反正俞则宁也赢不了,他倒是无所谓。 高彦文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俞莲身上。 这时高彦敏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四哥,这里不好看,我们往最前边去看。” 其实她也是看俞则宁输定了,想在最好的时机去对俞家姐妹冷嘲热讽几句。 等他们挤上看台,就见坐在最前沿的俞家姐妹两个。 俞佟佟在了她三姐的怀里,缩成一个小团子,拿小胖手捂着眼睛不敢去看台上受伤的二哥哥。 但是她又放心不下完全闭眼,所以睁一只眼从指缝里偷看。 “俞三小姐!” 高彦文突然开口叫俞莲。 “嗯?”俞莲闻声缩了下脖子,显然她心里也十分替二哥哥慌张,有些茫然地侧过头来看着高彦文,似乎没想到会是他主动跟自己说话。 话说目光回到擂台之上—— 俞则宁已经快让赵南给扎成个刺猬了。 他被箭速带着侧身翻到在擂台边缘,差点就掉下去。 抬眼正好看见高彦文不知缠着俞莲在说些什么,他妹妹一副有些慌张,不想跟他聊的表情。 俞则宁:“?!!” 苍蝇怎么就这么多? 看来是时候展现自己的真正实力,让他们知道在太学谁的妹妹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俞则宁胸口起伏,憋着一口气,赵南的箭又朝他直射而来。 他这回不但不躲,反而直接迎上去。 赵南的箭原本瞄准俞则宁肩膀,让他这样一动便是冲着脖子去了。 以这箭的力道来说,即便没有箭头也恐怕能将人脖子射穿。 赵南脸色一变,明知道离弦的箭已来不及阻止。 但却仍然没忍住飞扑上去,做些徒劳的补救:“快躲开!” 他眼睁睁看着箭身离俞则宁的脖子越来越近,赵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可不想杀人。 却见俞则宁行动突然变得敏捷,侧头躲过了箭,甚至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等赵南觉得有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因着急而飞扑出去的身子失去了平衡,恰好撞到俞则宁身上,两人顿时一起滚到地上,后者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刻,趁机抬膝痛击赵南的腹部,又用手肘猛地将他撞趴在地。最后滚到擂台边缘时,俞则宁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右腿上,第一次爆发出从未展现过的劲力,将赵南给踹下了擂台,他自己则抓住了擂台边缘的绳索,险险没落。 “你输了!叫爷爷……” 赵南:“???” 俞二少最后这一下爆发,是谁都没想到的。 不光赵南懵了,就连看客们也都蒙了。 这场怎么看都毫无悬念的战局,谁能想到会以赵南输了为结尾? 这可是在太学武功高强,没人不怕的赵南啊!骁勇善战赵将军的儿子! 而打败他的,是俞相家那个纨绔子?确定?! 比所有人都先反应过来的,是俞佟佟的小奶音:“耶!二哥哥赢啦!” 小崽子刚刚还一副‘我不敢看’的可怜唧唧,这会儿却满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忍不住手舞足蹈:“呐呐呐……啦啦啦……我二哥哥,超级腻害!” 俞则宁勾唇,喘着气:“那当然了!” 他知道自己武功不济,所以这半个月来针对打赢赵南,就练了那最后三招。 前面都是铺垫,他比较挽尊的说法是:自己是故意挨打的,就为了让赵南放松警惕。 当然,赵南也没对他下死手。 否则俞则宁坚持不了这么久! 站在一旁观战的几位大人对这场战局的最后结果也表现出不敢置信。 对于比试的结果,俞相倒像早知似的,面色宠辱不惊。 只是幽幽地提醒:“高大人,枕头……” “行了,回去我就让人给你送来!”高阳候愤愤地一挥手。 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参合个什么劲儿? 明明是他们两个儿子比武,跟自己又没有关系。 他不就嘲讽了一句俞则宁吗? 难不成俞相这是在告诉他,自己儿子即使是枕头,那也是玉做的,不是草包? 哼,不过是耍点小手段得胜而已,高阳侯当时就使坏去挑拨赵骁。 “赵大人,这个结果你也认?” 赵将军若有所思,随即豁达一笑:“赵南技不如人,我为何不认?” 他这个儿子的武功不差,就是脑筋不够太单纯,被人利用他的好心钻了空子,他决定今年之后带赵南去边关历练历练。 至于俞相家那小子,能忍,有点小聪明,懂得把握时机,其实也是个好苗子。 最要紧,是他的心不坏! 最后他那三招若是换成夺命三招,暗下黑手,赵南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他都被赵南打成这样了,居然半点报复心都没有,只是想将他摔下擂台而已,可见是留了情面的。 心性纯良至此,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想到此处,赵将军内涵地看了俞相一眼。 得胜之后的俞则宁主动跳下擂台,他朝赵南伸手,想把他拉起来。 只要赵南不肖想他妹妹,其他都好说。 说实话,赵南是有点不服的。 但他愿赌服输! 两个少年手一握,相视一笑,谁也不会记恨谁,这便是少年时才有的阔达心胸吧。 但赵霓裳却对这个结果有意见,她冷哼一声,趁小团子不在小声骂道:“卑鄙! ” 俞则宁分明打不过赵南,靠耍小聪明得胜。 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英雄吗? 像这样的人,赵霓裳最看不起。 她同时心里也悄悄觉得,除了小团子两姐妹。 没有哪个女子能看得起他吧?! 俞则宁又重新跳上擂台,再享受一下自己得来不易的胜利。 他看见有个小团子正伸出短手,奋力想爬上擂台。 俞则宁的眼睛都被赵南给打青了,眼皮肿起来他不太看得清。 下意识以为是自家妹妹,伸手去拽了一把。 “小六,你二哥是全天下最英勇的男子吧?” 一颗薄荷糖被软软的小手塞进俞则宁手里。 粉嘟嘟,小小只的团子,塞给他糖之后还有些害羞地后退了一步。 俞则宁费力地低头一看,卧槽! 不是小六,是九公主! 九公主刚才全程看这场比试看得可有劲儿了,都不知何时跑到擂台边的。 此刻正用小手托着脸蛋,眼珠子发光,一脸崇拜地盯着别人的二哥哥看。 俞则宁:“?” 赵霓裳:“……” ※※※※※※※※※※※※※※※※※※※※ 二哥哥:我这该死的魅力,有人看到吗? 九公主小憨憨,举起小爪子,弱弱地:……有鸭~~~ 还有一更哈! 感谢在2020-12-06 23:56:57~2020-12-07 17: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oki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2 章 俞则宁下了擂台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狼狈, 他正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件衣裳。 但走了两步,便停下来。 回头,发现九公主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俞则宁再走两步,‘小尾巴’也迈着小小的步子, 往前又跟了两步。 歪着头, 笑眼眯眯地冲着他。 “?”俞二少不禁低头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审视了一遍。 大逆不道地在心里悄悄想:后面那只盯着他的样子,为什么有点像小哈巴狗? 可自己横看竖看, 也不像是个肉包子啊! 俞则宁想了想, 从自己箭靶似的胳膊上拔下一支箭来。 他递给九公主,小姑娘伸出两只手接过去了。 “拿着, 上一边玩去吧。”俞则宁打发她。 九公主歪着懵懂的小脑袋盯着他看, 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箭。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珠子一亮,还真转身哒哒哒跑走了。 “呵, 小屁孩!” 但不一会儿,九公主又回来了。 这回她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灰色袍子, 胡子都白了的老头。 “九公主,您慢点!小心磕着碰着!” 被临时拉过来的太医一脸莫名,他盯着前面那才豆丁点大的小孩,这把老骨头差点追不上她。 九公主平日里反应都慢吞吞的, 还是头回看她小短腿跑得这样快。 把太医给吓坏了, 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 结果他就被九公主带到了俞家二公子面前。 小短手指了指俞则宁, 把太医往他面前推,奶声奶气要求道:“有伤……包起来!” 太学有请大夫给比试受伤的学子医治, 但肯定没有太医的医术高明。 俞则宁有点受宠若惊, 他问九公主:“是你帮我找来太医的?” “嗯。” 九公主用力点点头, 对着自己短短的手指, 乖巧,等夸! 俞则宁在家跟自己两个妹妹相处习惯了,下意识就想伸手摸摸九公主的脑袋瓜。 结果让冷着脸的太医突然站过来挡住了:“俞二少爷,先让我给你看看伤吧。” 今天在擂台上赢了赵南一回,不代表大家就回彻底对他刮目相看了。 俞则宁给人的印象依然是个纨绔子弟,从太医这样防备着他接近九公主,就能看出来。 他把手收回来,毫不在意地笑笑。 “多谢你了,公主殿下!” 虽然只是感谢,但九公主觉得自己被夸了。 她开心地在原地蹦了两步,小小的身子左摇右晃。 负责照顾九公主的宫女随后跟进来,想把她带去皇帝那边。 “公主,陛下正四处找你呢,让奴婢带您过去。” 九公主摇摇头,她指着俞则宁,意思是想看着太医给他治伤,不亲眼看着不放心呢。 “公主,俞二少爷这儿有太医呢。” 关键是这俞二少浑身上下都是血,处理伤口的画面多可怕啊。万一要是吓到了九公主,她晚上回去做噩梦,自己可是要被问罪的。 看宫女都快急坏了,俞则宁便道:“我没事,去找你父皇吧,听话!” 闻言,九公主这才点头,转头伸出小手给贴身宫女牵,示意她带着自己去找父皇吧。 “俞少爷,这九公主怎么听你的?” 这位张太医打从九公主婴孩时期,就负责照顾她。 九公主四岁才开始说话,开蒙比其他孩子晚许多,性格也有些孤僻。 她很少有信任喜欢的人,面对陌生人时总是呆呆地愣着。 平日里若是别人跟她说话,她要隔上一段时间才给反馈。 一开始皇上还以为九公主天生痴呆,或是听力有问题,召集了好多太医院的太医想办法。 但是后来大家才发现真相,九公主的身体各方面都很康健。若是遇上九公主又呆愣着,那不是她反应不过来,只是单纯因为她不想理你罢了。 不过张太医看九公主在相府二少爷面前,倒是挺活泼的。 “可能因为我天生讨小女孩吧,我两个妹妹也都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俞则宁毫不谦虚地说。 张太医点点头:“哦,原来是因为你有两个妹妹。” 俞则宁:“……”这老头挺会掐重点啊! 他的意思明明是自身讨人喜欢,为何张太医的思路这么秀? 不一会儿,九公主又跑了回来。 俞则宁刚把上衣脱了让张太医替他包扎伤口,见这小家伙闯进来赶紧把衣服又给披上了。 “我我去看过父皇了。”九公主乖乖跟他汇报。 哦?所以呢?是要我夸你吗? “不错。”俞则宁试探且象征性地夸了一句。 就见那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团子开心极了,又开始摇头晃脑,转圈圈。 跟小六撒欢的样儿倒是很像,俞则宁不禁在张太医面前得意起来。 看吧,都说是本少爷自身的魅力,你现在信了? 俞则宁看起来伤势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张太医替他洒上特制的金疮药,刚把伤口包扎完成。 这时,赵霓裳就提着双刀找了来! 俞则宁看她气势汹汹,不禁警惕:“你不会是来给赵南报仇的吧?” “赵南是赵南,我是我,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赵霓裳桀骜地说。 闻言,俞则宁刚要松口气。 却听赵霓裳话锋一转又道:“我今日来挑战你,纯粹是因为我看你在擂台上耍诈不顺眼。” “我一没用暗器,二没找外援,三没对你弟下黑手,凭本事赢得擂台赛,谁耍诈了?” 听他巧舌如簧,赵霓裳懒得争辩。 她的性子直来直去,直接将双刀往身前一横:“少说废话,看招!” *** 在俞则宁下去治伤后,擂台比武还在继续。 后面出场的,是高阳侯府的高彦文。 而他抽到的对手,名为叶宸。 说起来这个叶宸也不是完全陌生,他是京兆尹叶一彰的独子。 俞佟佟刚才四下在找二哥哥,二哥哥没找到,倒让她看见爹爹了。 小姑娘顿时蹦哒着朝爹爹所在的方向跑过来:“爹爹……” 头顶的小揪揪跟随她一起,一跳一颤扑进俞相的怀里。 “小六,今日皇上在这儿,不可无礼!”俞相提醒她。 闻言,小姑娘这才看见爹爹站在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上头绣五爪金龙的叔叔旁边。 上次她曾见过皇帝的,不过那次太远了,人又多。 可以说小崽子这才是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看着传说中的皇上,她心里只当是九公主的爹爹。 “皇上叔叔长得挺好看的。”俞佟佟心里想。 眉目英挺,脸部轮廓利落又标准,并且保养得还十分好,头上一根白头发都还没有。 不过在小崽子心里,还是爹爹最好看啦! “小六,朕听说你跟九公主是好朋友对吗?”皇上在孩子面前刻意收敛了威仪,十分亲切地与她攀谈。 “嗯,我喜欢小灵儿,她很好的!” 每天都把糖分享给她吃,当然好了。 但凡是父母,没有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子女。 何况她是童言无忌,嘴上如此说,心里必然也一定是喜欢极了九公主。 皇帝欣慰地哈哈大笑:“如此便好,九公主性子内敛,你可要时常带着她玩。也不枉她每日都闹着要她母妃做糖果送你!” 原来皇上连这么小的事情都知道啊?!俞佟佟在震惊中乖巧点头。 简单回答了皇上几个问题,小崽子终于被放过啦。 她走回爹爹身边,谁也没注意到俞佟佟悄悄地深呼吸了好几口。 刚才近距离站在皇帝叔叔面前,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臭味。 但是帝王衣着都十分讲究,身上熏着最昂贵宝贝的龙涎香,因此落在俞佟佟的鼻子里就是又香又臭。 爹爹和魏嬷嬷都教过她,在皇上面前不可以乱说话,不可能违背皇上的意思。 所以小崽子尽量忍着,她谁也没说,拽着爹爹的袖子。只是当皇上的目光再扫过来时,她就会偷偷有点紧张了。 叶大人趁这个机会给俞佟佟介绍自己的儿子:“六小姐,你看那边擂台上跟高家少爷比武的男子。” 闻言,小崽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看到啦。” 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小哥哥,正手持一柄玉笛,跟高彦文切磋。 叶宸的身形飘逸灵动,眉目如画,与人对招时的一举一动都像舞蹈似的,姿态十分好看,的确是太学中有名的美男子。 比起高彦文的文质彬彬,叶宸眼中则多了一抹遗世独立的清幽之态。 叶宸在太学中行事十分低调,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像叶大人这种惯会见风使舵,将溜须拍马练得如火纯青的墙头草,怎会有如此气质如清泉般,还文武双全的儿子。 当然,那是大一点的姑娘才会讨论的问题。 俞佟佟并不懂,只是叶叔叔用骄傲的语气问‘他长得俊朗吧?’的时候。 小崽子诚实地点点头。 另一旁的高阳候听了,却不屑冷哼一声:“会以俊俏容貌而沾沾自喜的,一般多是台上的戏子。” 高阳候行事一向嚣张跋扈,不顾他人感受。 之前还说过俞则宁是绣花枕头,结果自己吃了亏。 他半点记性没长,又来讽刺叶大人的儿子。 不过叶大人官位比俞相低许多,高阳候不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半点情面都没留。 不管怎么说高阳候的话也太过了一点,叶大人当即黑了脸, 即便他是个笑面虎,自己儿子当面被人骂成戏子,也忍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 这时还得皇帝来打圆场:“朕看擂台上两人都是青年才俊,武艺与容貌均难分高下,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谁是谁。” 高阳候要是再口无遮拦,便是将他儿子一起骂了。 叶大人忍着这口气,继续看擂台上的比试。 俞佟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正叶大人一直在耳边介绍他儿子就是了。 最后比试的结果,竟是不分胜负。 两人见识了之前那一场比试,都默契地认同了以和为贵。 当然,高彦文不是不想赢,他父候因为打赌才输了一个价值万金的宝贝玉枕,打算让他在陛下面前讨个彩头,也好赢回点赏赐。 但高彦文跟叶宸的实力不相上下,他若是想赢恐怕得拼尽全力,怕不大好看。 毕竟有前车之鉴,他自认跟俞则宁不同,他是个斯文人。 不过两位少年最后,都得到了优等的考核成绩。 等他们回来时,皇帝也还算大方,两人都给了赏赐。 叶大人迫不及待替自己儿子引见:“宸儿,你过来!这是相府的六小姐,你可曾见过?” 叶宸不比武的时候,就将玉笛别在腰间,他见到俞佟佟先是十分正式恭敬地行了个男女之礼。也就是说虽然比她大了十岁,但将她当做同辈人看的意思。 小崽子懵懵的,学着他的样子也行了个礼。 “六小姐,宸儿的武艺你是见过了,他的文采也十分出众,若是以后你有难题,可以请教他。” 叶宸笑得谦虚:“十分荣幸。” 高阳候在一旁见着,叶一彰分明就是要把他儿子介绍给俞相女儿的意思。 可俞相才拒绝了自己提议的联姻要求,难道能看得上他叶家。 高阳候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的用心,出言讽刺道:“叶大人的算盘这就开始打了,太学之祸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学堂圣地让你当做月老庙了?还个红线乱牵的月老庙!” “侯爷,您真是多虑了,我不过让犬子在学堂里照顾些六小姐罢了。莫要拿太学之祸来抹黑人,他们还都是孩子呢。” 呸,那六小姐说还是个孩子行,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也算孩子? 要知道高阳候提议拿高彦庆来联姻时,可是被俞相狠狠讽刺了一通的,大意是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也能解释为何今日高阳候跟个□□桶似的,时不时炸一下。 皇帝听着他们两人之言,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紧紧跟在俞相身边的小姑娘。 突然回头问:“沈爱卿,朕记得你有个六七岁的小儿子?” 被皇上点名的那位大臣名叫沈飞,与其他人一同陪皇上来太学,只有他甚少开口。 不过此人长得,倒是一脸正气! 沈飞的儿子也在太学,等把他的小儿子叫来。 皇上便对着那六七岁的孩子,半开玩笑似的指着俞相家的小女儿:“朕把这小姑娘指亲给你,你看如何?” 闻言,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紧! ※※※※※※※※※※※※※※※※※※※※ 俞相(白眼):我看不怎么样! 高阳侯跟叶大人:我们也觉得不咋样! 作者:臣附议! 哈哈,晚安啦~~~ 感谢在2020-12-07 17:14:14~2020-12-07 22: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鸣的小猫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3 章 沈飞的儿子名为沈云霖, 跟俞佟佟在同一间学堂念书。 但是他们俩从没说过话,才五岁的小姑娘也不理解指亲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感觉一时间大家脸上的表情好像都僵住了,紧接着皇帝叔叔对她招了招手,示意俞佟佟过去。 俞相在朝中地位高, 为人城府极深, 想要攀附他与拉拢他的人无处着手,自然将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现在俞佟佟才五岁, 随着她长大, 动这种心思的人会越来越多。 作为皇帝,最不愿看见的便是朝臣们结党营私, 稍微有这么个苗头将其按死。 这个沈飞是朝中二品大员, 身家清白,为人正直不阿。 他是最不可能去攀附俞相的人,皇帝如此乱点鸳鸯谱实则是恶心了两家人。 但若他不是开玩笑, 而是认真的话。 在场众人就不得不郑重思忖一下,皇上的心思了。 但弯弯绕绕是大人才去想的事, 小孩子不管那么多。 俞佟佟被叫过去后,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极清秀的小男孩,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甜甜的笑容。 然而对方却在皇帝试图让他们手拉手碰到之前, 猛地一下将手甩开, 不乐意地喊道:“我不要!我将来长大才不要娶她!” 小男孩是比女孩要懂得多一点, 他居然知道牵手了代表长大要成亲的。 也皮得多,居然敢当面拒绝皇帝的指婚, 还状似杀爹喊娘。 沈飞的脸色顺便变得惊慌, 他呵斥一声:“云霖!皇上面前不许放肆!” 大概是被他爹的声音震慑住了, 沈云霖委屈巴巴地跪下来, 但嘴里依旧不肯服软:“皇上,我不想跟俞佟佟成亲,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好像不是赐婚,而是即将被砍头一样,表情跟上刑场一样悲哀。 幸好俞佟佟还懵懵懂懂,否则一个姑娘家家被这样拒绝多没面子啊! 她甚至看沈云霖跪着哭得撕心裂肺,还好心想把人扶起来! “你别哭哭,起来叭?” “走开!你别碰到我,我讨厌你!” 沈云霖对她怒目而视,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 这孩子如此不懂事,居然敢当面拒绝皇上的赐婚,让皇上下不来台,沈大人的脸色已经变青了,嘴唇发白发抖。 但好在皇帝似乎没放在心上,他哈哈一笑,摸摸沈云霖圆溜溜的小脑袋:“朕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倒把你给弄哭了?你倒是说说看,小六聪明乖巧有何不好?你要这般拒绝?” 沈云霖吸了吸鼻子,看了俞佟佟一眼,瘪嘴说道:“她爹是大坏蛋!” 沈家的家风嫉恶如仇,所以沈云霖从小就被灌输忠君爱国的理念,最崇拜的人是他爹。小小年纪平常就会跟着大人听他们讨论朝中事务了。 可想沈飞在家中一定不少次提到俞相,连他儿子都对这个著名奸臣有印象。 自从俞家两姐妹进入太学之后,沈云霖坚持不跟他们说话,甚至偶尔会用仇视的目光在背后盯着她们看。 他自以为洁身自好,将讨厌表现得十分明显了。 但俞佟佟身边平常总是有很多人围着,要不是今天被皇帝叔叔叫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跟沈云霖是同窗,在学堂里对这个小孩也没什么印象。 之前的话小崽子没听懂,但是骂她爹爹就是不行。 俞佟佟当时就奶声奶气地反驳回去:“我爹爹不是坏蛋,他……他在那里帮助过别人,所以是好人,不信你你问叶叔叔。” 她说‘那里’的时候,手指着叶大人,显然是在说公堂上。 但是两次站错队被打脸的叶大人,并不是很想回忆呢。 “你,你才坏!你没有礼貌,我不跟你玩!” 以前别人骂她爹爹,小崽子只能在原地跳着脚无力反驳。 如今不一样了,她能理直气壮,一遍遍跟身边的同窗朋友们讲:“我爹爹很厉害,他帮过小三藏母子,还帮了婉容姐姐抓坏人。你,你们不可以说他坏话!” 俞佟佟性格本来就乖巧,她没什么脾气,能明确让她表示不想跟对方玩的目前只有两例,就是赵南跟面前这个小男孩,都是因为他们先没有礼貌的。 沈云霖还抱着胳膊哼一声:“不玩就不玩!” 俞相微微拧着眉头,他这个人从不在乎自己在外人口中如何,不过:“沈大人的家风,让我今日涨见识了。” “丞相大人请勿见怪,这孩子从小便没了母亲,我对他疏于管教才会如此。”沈飞头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赶紧一个眼神让熊孩子闭嘴,抗旨可是杀头的死罪。 “皇上英明,您也听见连沈飞自己都说他儿子没人教养。小六年纪还小,可别吓唬她了!” 言下之意,沈家那个臭小子脾气差又无知,皇帝打算赐婚就挑这么个人选,不是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是什么? 这小子还敢口口声声拒婚?俞相才是半点看不上他! 皇帝没想到心血来潮想赐个婚,结果给自己倒弄得里外不是人。 但横竖是沈家那个小孩子先不懂规矩,俞相刻意落后一步表示不愿,言语中如何讽刺都怪不着他身上。 皇帝也不可能真当面跟个小孩子计较,此事打哈哈也就算过了。 叶大人也悄悄松一口气。 他十分体谅圣心,正打算给皇上递个台阶转移话题,谁知道突然间脚下的地震动起来。 皇帝身边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立刻警戒拔刀,但随后才反应过来,这突来的危险不是刺客。 “是地震!”俞相一刻不耽误地抱起女儿,道,“大家都往空旷的地方去!” 谁都没想到今儿好好的会发生地震,那边还在比试的学子也不得不停下来。 地摇晃地十分猛烈,人几乎都快站不稳,周太傅赶紧让把待在学堂里的学子都撤出来,大家赶往太学的空地集合。 沈云霖还气呼呼地鼓着嘴,故意叛逆地往相反方向跑。 他就是不想听大坏蛋的话! 结果没跑两步被晃得摔了一个大跟头,啃一嘴泥,旁边不知何处飞来的瓦片正好砸在离他脑袋不到一尺的距离。 被他爹狠狠拧着耳朵教训了下,给拎回来了。 俞相倒是难得去管他,一手抱着俞佟佟,目光扔在四下张望。 俞莲虽柔柔弱弱,但反应很快,已经从擂台那儿跑回他身边了。 倒是俞则宁没有看见! 皇帝也在寻找九公主:“快!快派人去寻!为何不见九公主回来?” 听见吩咐,他身边的高手立刻出动了一半去寻九公主。 地面的摇晃继续,瓦砾纷纷落下,百年太学的建筑在摇摇欲坠。 能逃的人都在快速从屋里逃出来,否则若是房梁垮塌便被困在里头出不来了。 即便是大内高手,在天灾面前也瞬间变得渺小无力。但他们不得不逆流而上,九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 若是她出了事,无法想她若是出事,会造成多大的天威震怒? “爹爹,二哥哥呢?”俞佟佟惊慌的小手揪紧爹爹。 俞相的脸难得地紧绷着,不过柔声安抚女儿:“放心,他应该会没事。” 地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太学的建筑却在顷刻间倒了三分之一。 周太傅正在清点学子的人数,今日恰逢考核大多数学子都没留在学堂里,伤亡不重,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目前从清点的人数看来,有二十三人受伤,十人失踪,另外还未发现有人死亡。 只是九公主仍未找到,包括俞则宁也在失踪的名单之中。 “应该有十名学子被困在倒塌的建筑之中了,朕马上让禁军调人手来将废墟挖开!务必找到失踪的九公主,若有一点闪失,提头来见!”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在朝堂之上的威仪。 听得俞佟佟小脖子一缩,拉紧爹爹。 俞相的人也在寻,不过看她们俩眼里满满都是担心,便亲自带人去找。 “张太医说,地震发生前他是在学堂后的厢房中给你们二哥治过伤。” “爹爹,二哥哥就被关在这里面吗?”小崽子指着面前一堆废墟问。 “极有可能,你可以试着喊他,看会不会回复。” 闻言,俞佟佟就照爹爹说着,把手放在嘴巴边做成小喇叭状,大声喊:“二哥哥——” “二!哥!哥——” 连丹田之气都使出来了,俞莲也跟着她一起喊,但是没有得到回音。 大概是因为埋得太深了吧。 如果底下确实埋了人,这声音传不进去,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来。 那可咋办? 小崽子急得眼睛都红了,要把这么大一片废墟挖开如果只是靠人力的话,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清理不完。 “二哥哥……在里面……会不会饿死?” “暂时不会。”俞相只能这样回答她。 三天之内不会,不过再之后便难说了。 “呜呜,我不要二哥哥死,爹爹想想办法!”小崽子拽着他的袖子,“救救二哥哥好吗?” 俞相先看了看她,又看向俞莲,突然板着脸严肃道:“都不许哭!” 两个小姑娘眼眶红红,眼泪悬在眼眶下边缘,硬是被吼得收了回去。 “遇到事你们要先问自己有没有办法,而不是问我!”爹又不可能让你们随时随地地依靠! 于是俞相反过来问她们:“有没有法子?” “……” “……” “给你们一炷香时间!” “爹爹,为什么是一炷香?”爹爹不是说二哥暂时不会饿死吗? “也许他被掉下来的瓦砾砸中,重伤不治。也许他被掉下来的横梁正好砸中腿,下半身已经瘫痪。也许……他赶着去投胎呢?” 俞相面无表情地说着最悲观的推测,两个小姑娘果然被吓得不轻。 这下也顾不上伤心了,开始抓耳挠腮逼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二哥哥。 也就用了差不多半柱香之间,俞莲跟俞佟佟对视一眼,两个小姑娘都仿佛天灵盖开光似的眼睛一亮。 她们同时望着俞相,试探性地问:“爹爹,可不可以……” “……用大福呢?” 大福跟二哥哥相处过,它说不定能通过闻出二哥哥的味道找到他。 俞相点头便是认可了这个法子,立刻吩咐相府的侍卫:“去把大福带过来!” 趁着转头,她爹唇角极欣慰地勾了一下,谁也没有看到。 随后大福来了,俞相让人拿俞则宁平常穿的衣服给它闻一下。 就见那狗围着废墟转来转去,最后站定在东南一角方位站定,冲他们‘汪汪’叫了两声。 “大福,你是说二哥哥就在这下面吗?” “汪汪!” 叫了两声,表示肯定。 俞相立刻去回禀皇上:“照太医的说法,九公主失踪前很可能在犬子附近。” 意思是说找到了俞则宁,就代表能找到九公主。 皇帝当即命令禁军调来的人马:“照这个方向挖,朕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将废墟挖开。” “是,皇上!” 大约挖了四尺左右,就有人欢喜着回来禀报。 “皇上,那地里有声音传上来,就代表有活人!” “可有九公主的下落?” “还听不清!” “继续挖!” 所有人都守在那片废墟前焦急等待着,连俞佟佟跟俞莲都跟着上前去帮忙搬开一些小的瓦片。 因为她们听出来了,是二哥哥的声音。 越是往下挖越听得清楚,俞则宁说他没事,还说九公主和赵霓裳都跟他困在一起。 大约继续往下挖了不到两尺,终于挖出个窟窿来。 地震发生时整个屋顶都塌了下来,好在这一片的柱子掉下后撑起了一小片空间。但实在太狭窄了,外面的人进不去,也不敢贸然用火把去探里面的情况,只能扔绳子的一头进去,让里面的人系在腰间,外面的人想办法齐用力助他爬出来。 “俞二公子,九公主没事吧?请务必要先救她出来!” 地震的时候天还亮着,如今却是已到深夜了。 九公主年纪小身体弱,被困这么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走,因为连皇上都一直在这儿等着。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片废墟的凹陷处,能听到里头有瓦砾簌簌的声音,一只沾满血污的手用力伸了出来,是俞则宁的。 有人上手去拉他,发现比想象中重了许多。 费力将人拉出来,才看到他背上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赵霓裳,怀里还抱了一个。 九公主被俞则宁紧紧护在怀里,一张小脸灰扑扑的,简直像从泥沙里刚捞出来的。 不过一双眼睛却晶亮,还很有精神地东张西望,小手牢牢攀着俞则宁的胳膊。 皇帝一看俞则宁居然敢抱九公主,差点大发雷霆。 但是等他把爱女接过去仔细打量,发现九公主身上半点伤都没有。 便知多亏是被人紧紧护着,事态紧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 只是吩咐今晚看见的,谁也不许说出去! 赵霓裳倒是受了不轻的伤,她的腿被倒下的横梁砸中了。 与她比起来,俞则宁也没好到哪里去。 作为唯一还有力气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他在确保大家得救之后,终于也两眼一闭放心昏过去。 太医给他探脉之后才发现,好家伙,他才是伤得最重的。 旧伤加新伤早就失血过多了,按道理早该半死不活地昏迷才对,居然能硬撑着一口气爬出来,这体质倒是挺特别的。 “看来这用犬闻味儿寻人的法子的确有效!” “今日能救出九公主和赵家千金,俞相家的二公子功不可没啊!” “平日里倒是不容易看出来,他还有这担当!” 周太傅脸色复杂地走到俞相面前,作了一个揖,语气疏离但客气道:“还有七位失踪的学子未能找到,不知丞相可否借犬行个方便?” 周太傅跟俞相之间的恩怨结得不浅,心里怨恨他几乎毁了太学一半的名声。 但面对失踪的学子,他却不得不在俞相面前低头。 看在这老头如今总算分得清轻重的份上,俞相没有为难他。 大福十分聪明,早已听出大家对自己的夸奖。 但它宠辱不惊,通体没有杂毛的黑狗在夜间越发显得体型庞大,冷峻威武。不过那根使劲儿摇着的尾巴却暴露了本质,不等人下命令它已经主动跑向其他废墟寻人啦。 俞佟佟的小脑瓜子像是才反应过来,如果大福可以靠闻味道找人的话,自己应该也可以吧?她的鼻子也可灵了! 于是俞佟佟跟在大福后面,趁周太傅拿失踪学子用过之物给大福闻的时候,她也要凑上去闻闻。 大福找准一个地方,汪汪叫两声。 小崽子也点两下头,确认! 所有人都因为这场地震,因为被困的九公主留在太学。 高阳侯一看,俞则宁因为保护九公主立了大功。 就俞相那个靠小聪明才能赢擂台的儿子,哪有资格跟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比? 可如今大家对他都是交口称赞,皇上的眼里都暗含欣赏,恐怕之后还有赏赐。 连俞相家的狗都立了功,这风头可让他抢得够彻底。 高阳侯心有不甘,故意刺他两句道:“看那六小姐年纪虽小,但也该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了。那狗救人她也跟着去,这是抢活儿呢?” 俞相反问他:“你会吗?” 皇帝刚救回爱女,一时对那些被困的学子感同身受,听着高阳侯这话尤其不满,斜他一眼也问:“是啊,你会吗?” 狗都会救人你不会,那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高阳侯被堵得无言:“……” 行,他要宣布与俞相的情谊从今日起彻底断绝了! 经过一晚上,十名被困学子都救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无一人死亡。 皇帝为此龙心大悦,下旨赏赐了俞则宁。 金银珠宝这些是其次,难得的是皇上赏了他官职,禁军五品的校尉。 没有实权,但是可领俸禄,可以吹牛,是俞则宁梦寐以求的没错了。 他平时不好好读书练武,没想到一下从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变成有官职在身的人,在太学学子中可算是佼佼者了。 至于俞佟佟,她配合大福一起将剩下被困的学子都救了出来,皇帝自然也要赏赐。 “小六你救人有功,又跟九公主是好友,那朕就赐你为‘怀善县主’可好?你可是本朝以来年纪最小的县主!” 突然成了县主,对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说没多大区别。 也就是那些比她大许多的小姐姐们,见着她都得对她行礼,小崽子还觉得挺害羞的。 不过高彦敏倒是不敢再明目张胆找她的麻烦了,这是件好事! 但她后来变成了偷偷找来的麻烦! 粗心如小崽子,她没有发现沈云霖已经有许多天没来太学上学了。 直到有一天—— 俞相下朝回府,顺道接了她们姐们两人。 马车停在相府门口,暗地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下来的人。 目光落在那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身上,燃起了浓烈的仇恨! 自以为趁着所有人都没防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突然从角落的编织筐里窜出来,手里举着一把菜刀! “大坏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替我爹报仇!” ※※※※※※※※※※※※※※※※※※※※ 叮咚—— 新的黑锅订单已到达!请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0-12-07 22:58:10~2020-12-08 16: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4 章 俞相根本没察觉到有杀气! 因为在给他造成实质的危险之前, 那个企图偷袭的小屁孩已经被侍卫拎起来了。 ‘哐当’一声,菜刀落地,断成两节,就这质量还用来行刺? 俞中天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侍卫举到半空中, 仍然张牙舞爪叫嚣着要杀人的‘小乞丐’身上, 觉得有些眼熟。 “布衣阁是不是快解散了?派来的杀手一届不如一届,这回就这种货色?”俞相道。 俞莲跟俞佟佟从马车上下来, 也看到了被侍卫抓住的小乞丐。 不知怎的, 那小孩看见了俞佟佟,挣扎得更起劲儿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大坏蛋, 你害了我爹!害我全家!我不会放过你的, 有本事你放我下来单挑啊!” “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何要向你证明本事?如你所言,我既害你全家就不会给你报仇的机会,你居然蠢到自投罗网, 正好让我结果了你,斩草除根!” 俞相以前对每个来刺杀的都如此说, 他都不必问这孩子是谁。 这番通用的话仿佛只为走个流程,随即他都不必再浪费时间,直接对侍卫使个眼色,他知道该怎么做? 俞佟佟跟俞莲对视一眼, 都觉得这个小乞丐虽然脏兮兮的, 脸上涂着黑炭不太好认, 但莫名有些眼熟。 “爹爹,他好像是我们一个学堂的。” “是那个沈大人的儿子吧, 叫沈云霖!”俞莲记得比较清楚。 俞相也认出来了, 就是当着陛下面拒绝赐婚的那个臭小子。 哼! 沈飞全家入狱, 这个小子居然逃出了捕捉, 如今沦为通缉犯了。 *** 第二天到了太学,俞佟佟终于注意到学堂里角落的位置空着。 不知不觉就开始发呆。 有人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回神。 直到那人说话:“佟儿妹妹,你在看什么?” 李新月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顿时自以为明白这个小屁孩的想法了。 “沈家那个小少爷有一段时间没来学堂了吧?我听说是因为他爹犯了大不敬之罪,全家都被抓起来,要流放了。沈飞沈大人原本一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真是世事难料呢。”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 李新月春季碰上花粉就容易出疹子,之前没来太学正是因为在家修养。 没想到就这短短的时间,俞佟佟已经被皇上册封为县主了。 她不禁想骄傲于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第一眼就看中这相府六小姐是个机灵人,将来也会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帮手。 她还听说,皇上曾想给沈云霖和俞佟佟赐婚,但是让沈云霖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 她大概以为,俞佟佟听到沈家倒霉会很高兴:“你爹真不愧是俞相,这么快就帮你报仇了!” 小崽子却反驳道:“不是我爹爹做的。” “好,我知道了,不会到处去说是你爹。”新月郡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 一副‘我懂你的顾虑’的眼神。 “……” 下学之后,赵南特意在外面等着俞佟佟。 结果心里藏着事的小崽子压根没看见他,被姐姐牵着越过了赵南,低着头往前走。 赵南不甘心地又追上来:“哎,小萝卜头,你干嘛不理我呀?听说今日城中来了杂耍团,我带你看热闹去好吗?” “不要。” “你不想看杂耍团吗?” “我要回家。”然后,让二哥哥或者爹爹带她跟姐姐去。 俞佟佟跟俞莲上了马车,谁知道赵南也突然跳上来,他直接抢了马夫手中的鞭子,一挥舞便驾上了车,也不管车上的两个小姑娘愿意不愿意,强买强卖地说道:“别扫兴了,我带你们出去玩!” 连一向性子温和的俞莲都有些急了:“赵公子,你不能这样。再缠着小六我……我就要告诉二哥了!” “我会怕他吗?”赵南冷哼一声,“你顺便告诉他,若是比武再来一次我绝不给他使诈的机会,正大光明他打不过我!” 赵南倔起来就是个不讲理的毛孩子,连俞莲也拿他没办法。 他将俞家的马车赶上了闹市,两个小姑娘嘴上说着不愿意,但一会儿就没了埋怨,新奇地撩起马车帘子偷看外边。 “你们俩是不是还没来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不肯来,但是我告诉你们啊,要玩还是得人多的地方最好玩!” “有什么好玩的?” “那可多了,闹市上摆摊的小贩卖的东西最多最全,有卖艺杂耍,说书逗乐,每天还有吵架斗殴可看,你们说精彩不精彩?” “哇……”俞佟佟跟俞莲发出向往的惊叹声。 她们俩的目光都落向街边小贩摊位上的玲琅满目,还有各种吆喝的零食。 至于赵南,他来闹市可不是为了这些,他的目光四下在人群中寻找,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巷口处有几个人在围着一个小乞丐拳打脚踢,一边踢一边骂! 路人仿佛都习惯了每天能看到相似的这幕,都无人停下来阻拦。 赵南却一挥马鞭扫过去:“敢在你南爷的面前欺负弱小,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几人被马鞭的劲力扫到,疼得‘哎哟’直跳脚。 怒目转过头来,就见一身着富贵的潇洒少爷,一看他背上那弓,还有身后的马车,便知是不好惹的主儿。 几人没敢吭声,显然是以前吃过他的亏。 正打算默默退下,谁知道又被赵南给叫住了:“慢着!你们今天狠话也不放,打都不打就走,是看不起我?” 他还打算在小萝卜头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呢,将上次擂台上输的场子给找回来。 马车上偷偷看着这一幕的俞佟佟跟俞莲:“……” 现在知道每天打架斗殴的是谁了! “哎哟南爷,我们哪儿是您的对手啊?饶了我们吧!” “胆子小还敢欺负人?” “不是,这小子昨天新来的!我们也不是无缘无故打他,谁叫他抢我们地盘呢?” 乞丐都是分地盘讨食的,赵南以前常在这片混,是没见过这么个小乞丐。 于是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将几个仗势欺人的老乞丐给吓得四散奔逃了。 赵南走到那个小乞丐面前蹲下,问他:“喂!新来的,跟南爷我报备了没有?知不知道这块地是我罩的?” 他语气听起来凶,但其实下面一句就要跟‘报备之后我请你吃碗面啊,保证让其他人不敢再欺负你了’。 这小乞丐也挺惨的,被打的浑身是伤。 双臂抱着脸,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是等他将手臂放下来,抬起头跟赵南打上照面时,两人的眼里都有些震惊! “沈云霖?” “赵南哥……” 赵南跟沈云霖同在太学,但因为年龄差距并不在同一间学堂。 别看赵南在太学里人人都怕,他为人其实很仗义。 只要是太学的学子,只要不是他特别看不上的人,不管遇上点什么麻烦赵南都乐意帮忙。 比如现在,他看着沈云霖落魄至此,立马带他去隔壁面馆吃阳春面。 即使,他知道沈云霖现在的身份是通缉犯。 “慢点吃,你是被饿死鬼附身了还是怎么着?” “我……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沈云霖以前也是个娇宠少爷,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但是如今他却以最快的速度吞完一大碗阳春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我还能吃一碗吗?” “行啊!你想吃多少碗都请得起,这东西又不贵!” 沈云霖才七岁,他被饿了太久感觉吃什么下去肚子里都没感觉。 赵南也是个憨的,他完全没想过一个七岁小孩,吃下两大碗阳春面那肚子撑不撑得下的问题。 倒是俞莲忍不住提醒道:“饿了太久的话,最好要细嚼慢咽地进食,否则容易肚子疼。” 赵南既然要请吃面,不可能只请一个人,他给俞莲和俞佟佟也一人点了一碗。 虽然估计她们应该不会吃!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俞莲跟俞佟佟并不嫌弃,两个小姑娘反而觉得第一次在露天摊位上吃面十分新奇,面上铺的卤牛肉也很好吃哒。 赵南最喜欢有人赏他的脸,顿时对小萝卜头和她姐姐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他不喜欢那种时时刻刻都要端着,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的娇小姐! 幸好他看中的小萝卜头不是,值得自己这么死缠着要跟她玩儿! 但是沈云霖心里的想法,却跟赵南完全相反。 他对俞家两姐妹有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甚至于拒绝跟她们同桌吃饭,他都捧着碗在一边端着吃。 俞莲让他吃慢一点,他就偏要大口大口往下吞,仿佛这就能气到谁的样子。 俞莲:“……”好吧,算她多事! 等沈云霖吃得差不多了,赵南才开始问他:“你到底怎么会沦落成这样的?” 沈云霖放下碗,能让人看到他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粒葱花都没放过。 “我全家都被抓起来了,我爹现在被关在大牢里。赵南哥,现在我也被通缉,你会出卖我吗?” 赵南其实也听说了,因为沈飞沈大人触怒龙颜,才会连累全家。 他不敢去置评皇上对沈家人的处罚,但男孩子之间最要紧就是讲义气。 就像沈云霖明明在逃亡,被赵南认出来后却敢大着胆子跟他来吃面。他听他爹说过赵将军一门忠烈,所以对赵南也十分有好感,知道他是不会出卖自己的。 赵南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我当然不会了!只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 沈云霖原本想说话,但是忌惮的目光看了看俞佟佟跟俞莲。 干脆凑近赵南,小声只告诉他一个人:“……” 赵南听完之后满脸替他担忧:“你要替你爹翻案?!” 沈云霖:“……” 这原本是一个秘密…… 但是赵南天生缺根筋,完全没把另外两个小姑娘当外人。 还跟她们讨论:“一个七岁的小孩怎么翻案?怕是人没走到京兆府,就要被抓了!那叶大人也不像个喜欢给人翻案的官儿啊!” 俞佟佟跟俞莲点头,表示认同! 既然都说出来了,沈云霖也就无所顾忌了:“我爹是被奸臣冤枉的,我一定要想办法还他清白!” “那你知道是被谁冤枉的吗?” 还能有谁?沈云霖满脸怨念地看向他正对面的俞佟佟! “我爹一向清廉正直,从未与人结仇!肯定是因为我拒绝将来长大娶大坏蛋的女儿,所以被他怀恨在心,陷害我爹!你们想逼我就范……” 俞佟佟被沈云霖狠狠盯着放狠话,对方还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的!” 小崽子:“???” 然而刚放完狠话,他肚子就疼起来了! ※※※※※※※※※※※※※※※※※※※※ 沈云霖,又名沈真香! 晚安啦~~~~~ 感谢在2020-12-08 16:24:15~2020-12-08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呦喂欸 40瓶;11 6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5 章 沈云霖一开始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他还强撑着不肯表现出来。 但是随后那股绞痛让他实在忍不住,捂着腹部难受地躬起身子,却抬起头瞪了俞莲一眼。 大有‘我虽然肚子痛,但并不代表你刚才就说对了’的狡辩意思。 俞莲:“……” 也不知道才六七岁的男孩子, 怎么就这样执拗?! 赵南还是没有听明白:“你说你爹被奸臣所害, 对方是为了逼你跟他女儿订亲?这个人是谁啊?” “还能有谁?”沈云霖恨恨地瞪着俞家两姐妹,咬牙切齿, “就是朝中最大的奸臣, 俞相!皇上前脚赏赐了我爹一个白玉瓶,我爹拿回家明明好生在祠堂供奉着, 叮嘱我们一定不准碰, 御赐之物要好生对待。但是第二天那个白玉瓶就莫名碎了,有人向皇上进谗言参我爹不敬,蛊惑皇上就下令将我们全家抓起来……” 真实的朝堂当然不会这样简单, 一定是另有原因,或者沈大人的不敬早已埋伏在皇上的印象里, 御赐玉瓶损毁不过是个□□而已。 沈云霖只是个孩子,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只能猜测一定是俞相派人偷偷损坏瓶子,陷害他们家,也是俞相向皇上进的谗言。 至于原因吗?他只能想到那次皇上赐婚没成, 自己惹怒了俞相, 害家人也被牵连。 赵南原本也想跟沈云霖一起痛骂陷害他家的奸臣, 但是一听他说是俞相,又偷偷看了眼小萝卜头两姐妹, 摸摸鼻子不好出口了。 “不是我爹爹, 我爹爹没有害你们!”小崽子的辩驳奶声奶气, 但十分坚定。 “你是他女儿, 当然会为他辩驳!可你爹就是坏人,他专门在朝中陷害忠良!” “那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害的你们家,能拿出证据来吗?若是拿不出来,我们也可以说是你先入为主了。你觉得我家跟你们沈家有仇所以陷害你们,但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呢?”俞莲最近读书读得多,辩驳得有理有据。 她觉得沈云霖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小六如此可爱,如今又有了县主的尊贵身份,将来若要成婚根本不愁,必定要是王公贵族。 爹爹又怎么可能大费周章,陷害沈家,就为了逼他就范? 没错,重点是她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这次皇上赐婚不成,损失的是沈家才对!沈云霖损失都这么大了,爹爹怎么可能还跟他计较,费力不讨好地陷害沈家呢? 沈云霖有些急了,站起身冲着俞莲喊:“坏人做坏事还需要理由吗?反正我爹在朝中风评良好,从未得罪过人,一定是俞相也只有俞相对他怀恨在心!” “你如果上了公堂这样说,是翻不了案的。”俞莲如此告诉他。 俞佟佟也点头:“嗯!” 她们俩都有上公堂的经历,十分客观地告诉沈云霖要定一个人的罪,并不能仅凭他的猜测。 当然,如果想翻案,那就更复杂了! 但是沈云霖不信,他脸上抹着黑灰,身上的衣衫破烂肮脏辨不出本来颜色,混在人群中与真正的乞丐无意,却死死维持着他身为沈家小少爷的最后一点骄傲。眼睛通红,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哼!” 说完转身就跑,钻进拥挤的闹市人群中不见了。 赵南嘴里叼着筷子,也来不及拦他。 只能颇为佩服地看着俞家姐妹:“看不出来啊,你们俩年纪虽小,嘴巴倒是厉害了!” 赵南记得听他爹说过,俞相在朝堂中就是靠一张利嘴无人匹敌。 他之前还觉得这俩性子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古灵精怪,都不像俞相。 如今……嗯,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她们为妙! “还吃吗?吃完面,我送你们回去!” 沈云霖从闹市的一条巷穿入另一条巷,他看见有大人抱着小孩远远就避开他。 别人看他仿佛看恶犬的眼神,让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心里落差极大。 他更加拼命地往前奔,恨不得能大喊出声:我爹是被冤枉的! 然而……一口麻袋从天而降! 沈云霖眼前的天突然黑了,他能感觉自己被人套进麻袋之后抗了起来! 是俞相!一定是俞相! 他之前去相府门口刺杀没成功,俞相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他亲口说的,要斩草除根! 沈云霖感觉自己完了…… 赵南将俞家两姐妹送回府之后,又急忙赶回闹市。 他这人热心,不可能放着沈云霖不管,毕竟沈赵两家曾经也是有些交情的。 可他把闹市的小巷都找遍了,怎么都没见到沈云霖的身影。 不禁疑惑,那小子才七岁,腿脚有这么快吗?竟然短短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奇怪! *** 夜深了,白日热闹的京城大街空寂无人。 仅有在夜间赶路的马车几辆,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的咿呀声,仿佛在为沉重的负载诉苦。 三人提着灯笼,比着黑市特有的砍价手势,在谈着交易。 “你这批货都是浑身恶臭的乞丐,只值这么点,不能再加了!” “最近风声紧,上头有人盯着。但我们可是老搭档了,我的货何时让你失望过?别看这批小东西现在又脏又臭,我保证洗干净后个个水灵,不会让贵人们失望。” “最多我再给你加二十文一个! ” “才加二十文?老钱你不地道啊,我这批货你接过去后转手一卖连零头都不只这个数!” “反正我能给的就这个价,你要是不肯出就找别人去!” 两人一来一回地拉锯着价钱,等好不容易谈妥,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乱。 列队整齐的官差举着火把将他们包围,为首那人身着藏蓝色官服,相貌堂堂,却面色冷凝一身肃杀之气! 贼人见情况不妙,立刻脚底抹油分散逃跑。 其中一人跳上装货的马车,急扬着马鞭驾车想闯出包围! 施世恩目光一厉,亲自上马追击! “你们去追其他人!” “是,大人!” 普通小贩拉货的马车,怎么可能跑得过官府养的好马? 更何况施大人为这个局布置三天,各方的路已经堵死了。 那小贩驾着马车慌乱之间,如没头苍蝇乱撞,施世恩直接快马追至前头,一鞭扬去就将人扫下马车。 小贩落地惨叫一声,恐怕是撞断了根骨头,但他咬牙捂着手臂爬起来还要再跑,已经被随后赶上的官差押住。 “放开我! 你们……知道我上头是谁吗?抓了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俞……” “本官还没审问先把你的嘴闭上! ”施大人打断他的话,示意先将人嘴给堵了,然后再绑好送牢里。 无人驾的马车在几步远停下,施世恩亲自上马车查看,只见车内有十几个扎紧口的麻袋,内却有挣扎的动静。 他将麻袋解开,只见露出一张孩子惊慌失措哭花了的脸。 这里一共十三个孩子,其中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仅才三岁! 一律衣衫褴褛,瘦小体弱,孩子们不知他是谁,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想离他远一点。 唯有一个小乞丐不同,他虽满脸黑泥,但小小年纪就有气宇轩昂之态,一看便是出身不俗。 他挺直胸膛走上前来,朝施世恩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请大人为家父做主!” “你是?” “家父内阁大臣,沈飞!” 第二天,沈云霖托人给赵南送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在施大人家里。 与此同时,俞佟佟也收到了来自施大人的邀请! 其实自那日公堂之后,施大人会隔三差五请人带信给她,说一些殷娘母子如今的情况。 施世恩在朝堂上跟俞相属于对立,他没什么理由跟俞相往来。 但是正好可以借照顾殷娘母子的机会,跟相府的六小姐搭上线。 俞佟佟十分善良的,一点没有去怀疑施大人接近自己的企图。 只是她还不认识许多字,收到信就让爹爹念给她听,爹爹不在就让三姐姐念。 听见施大人在信中说,小三藏现在能翻身了,十分爱笑,偶尔还能坐起来,俞佟佟就按耐不住直搓手,想要去看他。 “小六,就我们俩去施大人家,不太好吧?要不等爹爹一起去?” 俞莲有些担心,她觉得这个施大人在信中将自己家描述得十分详尽,不太对劲。 既说他养鸟,又说他院子里面种了葫芦,是什么意思? 感觉就像是布了一张网,撒些甜头引诱小孩子去。 但是显然小六已经上钩了:“施叔叔说他家的鸟儿会说话,他家的葫芦快长大了……我我今天就想看,趁着它们变成葫芦娃之前去看!” 俞莲:“……” “小萝卜头,你喜欢葫芦啊?那去呗,今天我陪你们一起去! ” 赵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突然插句话进来。 随即他注意到了俞佟佟桌上的笔:“这笔怎么感觉像是照着你的大小做的?不会是你爹做的吧?” “是三姐姐送我的。” 俞佟佟见赵南伸手碰到笔,连忙一把抢回来,宝贝地护着。 俞莲取得了上次考核的第一名,她也觉得这笔的大小小六用着最合适,便拿到手就送她了。 不过听说笔是三皇子亲手做的,为什么他不做寻常尺寸,要按小六的尺寸? 想到那位俊美非凡的三皇子,他对小六…… 应该不会吧,俞莲摇摇头甩掉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小六还这么小呢,三皇子最多再过两年就该成亲了,不可能的! 赵南撇撇嘴:“不碰就不碰呗,一支笔而已,至于让你当个宝贝似的?” 他看到小萝卜头桌上还有另一支笔,但这支笔很旧了,碰一下应该没事吧。 谁知道手伸过去还没拿到,就被一只小爪子防备地推开:“这个你……你也不可以乱动,是小五哥哥送我的。” “小五哥哥又是谁啊?你怎么那么多哥哥姐姐?”赵南有点吃味了,“却从来没叫过我作哥哥?” 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小萝卜头玩,还得跟什么雅定县主新月郡主的抢时间。 却不见这小萝卜头主动去找过他,她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赵南生气了,他一气之下干脆把她当作宝贝这两支笔都抢了。 手稍稍举高,让俞佟佟跳起来都摸不着。 “叫哥哥,不叫哥哥不还你!” “这本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我!” “不叫是么?那我把你这两支笔烧了,明天送你支更好的。” “哇呜呜……我讨厌你!”她觉得自己被当作小猴子戏耍了,不管怎么跳都够不着。 气呼呼地叉着腰,小奶音警告:“我要生气了哦!” 俞莲看着他们俩打闹,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自己妹妹很好相处的,只要给她点零食吃,她就能开开心心跟你玩。 但是赵南每次偏偏都找死,还不自知! 这样闹了一场过后,俞佟佟真的生气了。 她生气的方式就是下决心不跟讨人厌的赵南说话。 不管赵南如何逗她,她都重重地冷哼一声,将脖子扭到另外一边去,小下巴高高翘着,绝不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不知道这样有多可爱,赵南发现自己还就爱看她生气,越生气越好玩。 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揉一把她头顶的啾啾,再被反应过来的俞佟佟和俞莲双重暴打之前,施展轻功一跃跳开。 贱兮兮地冲她们挑衅地笑,然后又偷偷尾随俞家的马车,跟她们去了施大人府上。 施大人知俞家姐妹要来,早早已经做了准备。 他备好瓜果甜茶,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如此礼遇要是被旁人见了,还以为他是等好友一叙呢。 谁知道仆人从俞相府的马车上,只接下来两个小娃娃。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下马车后,看到等在门口的男人还忍不住愣了下。 她们这都是第一次见公堂之外的施大人,换下朝服的他,看着就是个英俊朝气的有为青年,身着靛青色常服,绣袍口用银线绣着只展翅的仙鹤。 这穿着风格,怎么看着眼熟? “三小姐,县主,快请进!我们到院子里坐坐!” 没想到施大人这么热情,之前在公堂之上看他总是板着脸,还以为很冷酷。 施世恩不会告诉两个小姑娘的是,他原本以为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好官需要不怒自威,最近才发现不是。 见人三分笑是最近才学的,还不太熟练。 赵南随后而来,施大人也照常欢迎了他。 不过赵南忍不住小声问:“他为什么要学你们爹穿衣服?” 俞莲:“……”那谁知道啊! 俞佟佟:“哼!” 施大人家的院子不小,不过看着空落落的。他的确有种葫芦,但是只活了一株,孤零零的葫芦藤绕在抄手游廊的围栏上,上面结的小葫芦只有拇指大小,而且看起来有点干瘪都不一定能活着长大。 俞莲看俞佟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妹妹此刻有多失望,被骗啦! 还有施大人养的鸟,是一直通体黑嘴巴橙黄色的八哥,吊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换着方位打量今天来的几位客人,一张口明明还是鸟叫! 眼看着俞佟佟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瘪着嘴巴快要哭了。 骗人!大骗纸! 施世恩忙解释道:“这确实是只会说话的鸟,只不过还没人教它这个技能。再给一点时间,我保证你们下次来它肯定学会了。” “施大人,这只八哥你养了多久?”俞莲问。 “额……两年!” “被养了两年还不会说话的八哥,也算是鸟中之耻了!”赵南没忍住说了句实话。 笼子里的八哥有点伤心地垂下了脑袋,不是它的问题啊。 施大人是一个二十五岁还未娶亲成家的单身男子,他每天忙着办各种大小案件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操持家务,教鸟说话? 他一旦查起案来昼夜不分,目前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鸟也依旧顽强活着,已经算不错了。 不是没想过找个管家,但他办的许多案子是朝廷机密,找了管家还得防着身边人,太麻烦。 幸好施大人准备了酥糖和花生,在小崽子眼看要哭之前把她给哄好了。 哄好后,也就该说正事了! “县主,其实我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施大人说道,“最近京城有个幼童失踪案,令我十分棘手。” 赵南忍不住问:“她不过一个小屁孩,能帮你什么?” 不愿意被称小屁孩的俞佟佟瞪了他一眼,想开口反驳。 但想起自己还不能跟赵南说话,她‘哼’地一声,恨不得把头扭到天边去。 “赵家少爷你有所不知,县主虽然年龄尚小,但她在破案上十分有天赋!” 两次在公堂,施世恩都亲眼见她能把凶手指出来,还说凶手身上有味道。 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施大人相信这孩子一定有天赋异禀之处。 赵南将一颗花生抛向空中,又用嘴给接住了。 就见施大人突然拍了拍手,让人领着三个贩夫走卒打扮的男子进来。 这三人身形各异,头上都套着黑布。 施大人目含期待地看着俞佟佟:“县主,你可闻到他们三人身上的味道?臭吗?” 俞佟佟正在吃东西呢,但是她脾气很好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哒哒快步走过去。 围着三个人绕圈,每人都凑近闻了一下,然后捏着鼻子回来告诉施大人:“臭!” “哦?是什么味道?” “没有洗澡的味道!” 小崽子如实回答,她只闻出了这个。 这三人是昨晚被抓获的人贩,看来他们只是拐卖小孩,并未杀人,所以俞佟佟没闻到他们身上的异味。 那线索在此恐怕就断了,施大人不禁暗叹一口气。 他摆摆手:“先把他们带下去,押入大牢!” 院子旁的厢房开了一扇窗户,此刻有好几个小脑袋争相往外探,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正在悄悄探究院子里的人。 “她们长得真好看!是施大人的女儿吗?” “应该不是。” “好羡慕她能穿那样好看的衣裳……” 房间里都是施大人昨天所救的那些孩子,沈云霖也在其中。 他看着这些小孩用羡慕又向往的口气悄悄谈论俞相的两个女儿,心情十分复杂。 干脆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沈云霖昨夜被施大人所救后一直藏匿在这里,已经不作小乞丐打扮。 虽然施大人只能找出一身青布旧衣给他穿,但梳洗干净后他仿佛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是个唇红齿白的富贵小公子。 施大人看几个小朋友都认识,也就不瞒着了。 “昨夜我追查案子,救下一批被恶贼偷卖的孩童,沈小公子就在其中!” “啊?如今偷卖孩子居然这样猖獗?那群恶贼在哪儿活动?”赵南吃惊。 难不成昨天沈云霖就在闹市被人给抓走了?岂有此理,他的地盘也敢撒野! 施大人知道这位赵家少爷嫉恶如仇,拍拍他的肩膀道:“此事非你想的那样简单,那几个恶贼不过是喽啰,他们背后有一条利益牵连的纽带。我已经暗中调查了许久,恐怕将这条带子一扯,能牵出许多人!” 施大人没说出口的是,他昨夜已经对那三个抓获的人贩进行了连夜审问。 而他们所供出来的主谋,都指向同一个人! 他顾及地看了俞家两姐妹一眼,没将这个人的名字说出口! ※※※※※※※※※※※※※※※※※※※※ 施大人又名,学人精!哈哈哈哈~~~ 施大人:我模仿我偶像穿衣的事,你们少管!!! 俞相:背锅呢,勿cue! 感谢在2020-12-08 23:58:17~2020-12-09 16: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20瓶;发际线明天就长出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6 章 “施大人, 这些恶贼买卖小孩做什么?”俞莲跟俞佟佟对这个案子有兴趣,此刻都用求知的眼神看着施大人。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这一批孩子共十三人,其中男童两人,女童十一人。除了沈云霖以外, 其他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要么沿街乞讨,或者被亲生父母插根稻草沿街叫卖。 但他们也都是经过挑选, 其中模样上等的孩子会被经过几道转手之后, 会被卖入烟花场所,或者被富贵人家预定为瘦马。 不知何时京城也有了这等风气, 某些吃饱喝足却毫无廉耻心的富商贵人们, 寻常享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扭曲的欲望,将臭爪子伸到了小孩子身上。 总有一天让他揪出来,狗头全给砍了! 如此肮脏的事, 施大人不愿意说来污了几个孩子的耳朵。 赵南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连他都一脸单纯地问:“是不是那些偏远山村里, 很多人自己生不出孩子,所以买别人的儿女去养啊?” 施大人摸了摸鼻子:“也有可能吧。总之你们最近当心一些。恶贼越发猖獗了!” 赵南倒是不用他担心,施大人的意思是:“待会儿一定要将三小姐和六小姐好好送回相府,确保她们平安!” 见屋子里那些小孩都偷偷摸摸往外面看, 施大人便招招手让他们都出来。 他一个单身男子, 也不懂如何照顾这些孩子。 衙门目前腾不出人手来管, 所以这群孩子还得在他这里待一段时间。 孩子们估计觉得他是个官,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到目前为止都没跟施大人说过话。 问他们家住何处, 父母可还健在, 打算将他们送回去, 可就是一个也不肯配合。 果然那些小家伙被叫出来之后,自动远离了施大人,倒是悄悄向着俞佟佟和俞莲靠拢。 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小姑娘,大概也就八岁,她一直盯着俞佟佟衣衫上绣的花儿看。 小崽子今天穿了一身嫩绿色的马面裙,就像春天发的新芽一样生动鲜亮。 而穷人家的孩子往往都穿灰扑扑的衣物,十分向往地看着如此漂亮鲜明的颜色,腼腆地小声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裙子吗?” “可以呀!” 俞佟佟答应得十分爽快,主动走过去。 那孩子下意识将手先在自己身上揩一下,才伸出来摸了一下她的袖子。 只稍微摸到,立马就缩了回去。 眼含艳羡地说道:“真好看,滑滑的!” 这孩子昨天被施大人刚救出来的时候,她连鞋都没穿。 今天见到俞佟佟跟俞莲,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漂亮的裙子。 但她已经摸过了,知道是什么触感,这下也知足了。 毕竟之前连想都不敢想呢!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施大人找来的旧衣裳,不太合身,袖子和裙摆都长了一截。 她有点想把袖子藏起来,红着脸后退一步,回到自己的小伙伴堆里。 这下大家都一样了,这才是她的世界。 俞佟佟歪着头,见大家都怀着好奇打量自己跟三姐姐,但是却一碰到她们的目光就立刻缩回去,好像是在害羞呢。 俞佟佟主动往前走一步,她们就后退一步。 再往前走,再后退,他们怕离得太近会弄脏她的衣裳,赔不起。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演变成了抓小鸡的游戏。 嫩绿嫩绿的小崽子仿佛一只小青鸟,张开了双臂追逐着对她躲躲闪闪的‘小鸡’。 她所到之处,小鸡们惊恐地四下散开。 沈云霖看着这一幕,心想:果然是大坏蛋的女儿小坏蛋,别的小朋友都不愿意跟她玩,把人吓成这样子,哼。 沈云霖虽然也才七岁,但别看他小小年纪,性子却像极了沈飞沈大人。 何况家中逢变故,他认为自己身上担着天大的胆子,如今这孩子一心只想替父申冤。 因此别人都在玩乐,他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施大人打听昨夜掳走他那几人的情况。 “真的没有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吗?”他再三确认。 施大人依旧拿他当个小孩看,案子尚未查清不可能告诉他机密。 再说审那三个人审出来的结果,说幕后主使是俞相,施世恩并不信。 所以语焉不详,将昨夜的审讯敷衍过去了。 但是沈云霖却十分认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要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必须深入虎穴。我想……如果我再被抓一次,说不定可以帮您查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在捣鬼?” 沈云霖倒不是多想帮忙查案,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帮到施大人一个忙。 等了结这个案子之后,便能让施大人替他家翻案。 但是施世恩决定不同意这种让孩子去以身犯险的做法,当即厉声就拒绝了他。 “你知道这个案子背后牵扯的是什么人吗?” 与这些恶贼有联系的客人,都是些非富则贵的人物。 施大人连对自己都没有把握,或许有一天就算查出真相,他也不一定动得了…… “所以你最好立马给我打消这个念头,别再参进这个案子里来,这段时间就安心在我家里住着。”施大人厉声道。 沈云霖被拒绝后脸色发白,不知不觉他又注意到不远处的俞佟佟。 小崽子抓住了一个女孩,直接张开小短手扑上去,将对方抱了一个满怀。 那女孩都愣住了,有些惶恐地推开她继续跑。 俞佟佟也不介意,继续玩着追人的游戏。 渐渐的大家都开始故意放水让她追到,假装有些惶恐地让她抱一下,又红着脸躲开。 不一会儿,一群小孩子就打成了一片! 沈云霖依旧格格不入地撇撇嘴,就听施大人后悔刚才过于严厉,继而安抚他:“你父亲的事,想翻案恐怕我一个人还做不到,需得联系几个跟他曾经关系好的朝臣。但你不要出面,将名单给我,我替你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如何。总之,急不来!” 将沈云霖安抚好之后,施大人注意到那群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打闹,正排排坐着聊天。 “我叫云霞,我不是京城的人,我爹爹是在云阳村种田的。今年收成不好,我娘又刚生了弟弟,家里面还有六个弟妹呢,爹爹说养不活这么多,所以就把我卖给人家的傻儿子做童养媳。” 说话的是那群孩子里最大的姑娘,也就是一开始羡慕俞佟佟裙子的那个。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我送到镇上的员外家。买我的人把我带来京城,说跟着这里的贵人能过得更好。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贵人是谁,一开始我被关在黑屋子里,他们给我蒙上眼睛,好像来了几轮人挑选。我没有被挑中……” 施大人昨晚费了半天功夫,都没能套出这些重要的信息。 看来还是得让小孩子来! 俞相教出来的女儿,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些孩子大多是被自己家人卖掉的,或者又受过那群恶贼的折磨,她们打心底里就抗拒大人,不相信大人。 施世恩也不打算打扰他们,他只是站在不远处听几个小姑娘说话,再将她们原本的家庭住址,还有一些重要的信息都悄悄记下来。 赵南凑过来问:“被挑中了会如何?从此改名换姓成了别人家的闺女吗?” 云霞有点怕这样高高大大的少年,紧紧抓着俞佟佟的袖子,摇头:“我不知道。” “黑屋子里会有小老鼠吗?”这是小崽子问的。 “好像没看见过。” “我住过的黑屋子里就有。”她说的是被八姨娘关柴房的时候,许久之前的事了。 “你有见过蟑螂吗?这么——大个的?”小崽子比划着问。 “没有。” “毛毛虫呢?” “我在老家见过,这么长——一条!”云霞也比划着回应她。 正在记录的施大人:“……”小孩的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奇奇怪怪东西? 靠她们自己瞎聊,还能回到正题吗? 好在,小朋友里面也有靠谱的,俞莲柔声问道:“屋子里只关了你一个人吗?” “一共有三个,除了我都被挑走了。我被剩下来以后,那个带我来京城的人脸色就很难看,恶狠狠地怪我不争气。” “怎么才叫争气呢?” “嫌我不够瘦,说我年纪大了,皮肤也有点黑。骨架已经长起来,就不大好训练成贵人们喜欢的模样了。” 云霞不过也才八岁而已,怎么就叫年纪大了?她长了一双漂亮的杏眼,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酒窝,只不过因为跟着父母做农活的缘故,所以晒得有点黑,脚也大了些。 那群禽兽的癖好究竟有多病态? 施大人一边记录,一边咬着牙在心底怒骂。 从云霞开始,小孩们渐渐打开了话匣子,都说出自己的遭遇。 不知不觉间,连不合群的沈云霖都被吸引过来听。 他总以为自己家没有了,是世间最惨的一个。 可是听着听着,他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比他更可怜。 这些孩子除了云霞以外,大都比他小,这让沈云霖原本怨天尤人的一腔怒火莫名就被浇熄了一半。 聊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人进来禀报说:“大人,相府的人在外面,说来接两位小姐回去。” 俞佟佟跟俞莲平常上学堂连丫鬟都不带,今日来施府原本是临时决定的。 是爹爹派人来催她们回去了吗? 自从见两个小女儿能独立上下学堂,俞相就不爱管束她们了,一般也不过问她们去了哪里。 沈云霖立刻警惕起来! 他怀疑俞家两姐妹已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俞相这是有意来施府试探的吧。 施大人倒是比较淡定:“没事,我送两位俞小姐回去。赵家少爷,你帮我护着沈家小公子。” 说着施大人领两个小姑娘走出去,就见相府来的不是俞相,而是王管家。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王管家就把两位小姐接上了马车。 不过要走之际,他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施大人:“这衣裳挺好看!” 施大人笑笑,假装听不出言外之意。 “两位小姐,今日怎么到施大人的府上来了?”王管家不好说什么,言语中只透露些担心。 俞相跟施世恩并没有交情,于情于理她们两个小姑娘单独来施府都不合适。 毕竟那施世恩可是京城有名的单身汉,都二十五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跟他走得过近,会连累两位小姐的名声。 “我……我们来看小三藏跟他娘亲的。”俞佟佟如此说。 俞莲也点点头。 虽然今日来并没有见上小三藏的面,施大人一办起案子来就把原本答应她们的都给忘了。 但是两个小姑娘依然决定,要替他保守秘密! 王管家不知信了没有,只是在马车外嘱咐道:“据说最近京城冒出了些偷孩子的恶贼,两位小姐要小心注意些。下了学堂早点回府,可千万别往没人的地方走。” 第二天,赵南特意来找俞佟佟,首先跟她道了个歉。 “昨日相府的管家突然来了,把沈云霖给吓了一跳,他十分怀疑你们会出卖他。说实话,当时我也有点担心……”赵南都做好准备,若是俞相闯进来拿人的话,他就跳出来尽力阻挡,让沈云霖能从后门逃走。 然而等到后来安然无恙,沈云霖才发现自己错怪人了。 赵南虽然当时只有一点点疑心,但他是个敢做敢当的人,所以今日他一早就来主动承认错误。 并且跟俞佟佟保证:“小萝卜头,虽然你年纪小,但十分讲义气。我赵南交定你这个朋友,保证以后都信你护你,绝对不会怀疑你了!” 俞佟佟听了,眨巴眨巴眼,有些苦恼地说:“可是,我还没有答应要跟你做朋友呀!” 赵南:“……” 他都如此诚心地发誓了,居然还没打动她?这是什么小萝卜头,这是个小石头吧! 没办法,赵南只好换个法子诱惑她:“我今日要去查案,并且已经得到了重要线索。你若是答应跟我做朋友,我就带你一起去!” 俞佟佟:“我愿意!!!” 赵南:“……你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赵南所谓得到的重要线索,就是他通过自己结识的‘黑道上’的一些关系,查到倚翠楼。 倚翠楼是个青楼,据说里面专门有为特殊客人提供/娈/童,可能跟这次事件有关。 赵南没去过青楼,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存在,怀疑了片刻人生之后,决定去探探。 没错,他还要带着俞佟佟一起去……趁着没被俞则宁发现甚至打死之前! ※※※※※※※※※※※※※※※※※※※※ 赵南这样作死,最多明天他就要被打死hhhhh~~~ 为他准备的唢呐可以开始演奏了,哈哈哈~~ 晚安呐~~~ 感谢在2020-12-09 16:21:47~2020-12-09 23:1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再想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7 章 赵南带着俞佟佟还没出学堂的大门, 正好让三皇子给看到了。 他见这两个人似乎有商有量地说着些什么,交流的时候还要用手遮住嘴巴一半,似乎生怕被人听了去。 以赵南如今已经八尺的个头,他须得把腰弯得极低才能配合跟小萝卜头耳语。 当李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两人同时受到惊吓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三皇子啊, 你吓我一跳!”赵南见是李稷,便直起腰松口气。 后者问他:“可是做了亏心事?” “哪有?我这个人一向堂堂正正的!”他最多也就是欠了夫子五六七八篇文章没写。 昨日在施大人那里听了恶贼盗童的案子, 赵南心血来潮通宵调查去了。今日在学堂里他脑中都一直惦记着案子, 之乎者也一点没听进去,迫不及待就想把小萝卜头拐去跟他一起查案。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李稷又问。 “不……不去哪儿啊, 我就带小萝卜头随便逛逛, 没打算走远!” 赵南吞吞吐吐的,一听就知道是编的瞎话。 李稷懒得拆穿,他将目光放在俞佟佟身上。 小崽子对上他询问的目光, 李稷倒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施压。只是他那双瞳孔色浅,有种说不出的明澈。就用这么柔和的眸光淡淡看着你, 被他盯着的人很难不被美色所惑,也很难对他撒谎。 俞佟佟刚要张口,赵南连忙抢白:“我跟俞家二少我们俩关系谁跟谁啊?帮忙照顾一下他妹妹是我分内之事,三殿下你就不要问了。” 他和俞则宁原本见面就掐, 上回的比武之后倒是消停了一阵。 但仍然算不上好! 不过赵南觉得李稷平常就是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他又长了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自己吹吹牛他肯定也分辨不出来。 最重要是他们暗中查案,此事暂时还是个秘密, 不合适让第三个人知道。 赵南就在三皇子的身后, 对着俞佟佟眨了眨眼睛, 还对口型暗示她保密。 小崽子明白了, 点了点头。 她觑了眼三皇子哥哥,又不忍心骗他,为难得小眉头打结:“我……我不能说。” “反正我很快会把小萝卜头送回去的,我们先走了啊。” 赵南说着,已经迫不及待拎着小崽子的书包,顺带把她一块儿拎走。 转身见那一大一小走远,李稷站在原地,脸色不佳。 什么时候开始,赵南跟她如此亲近了? *** “我跟你说,一会儿咱到了倚翠楼,你就钻进这里面,我带你进去。” 赵南拍了拍身边三尺高的木箱子。 “为什么你可以走进去?我要钻箱子呀?”小崽子不能理解。 “因为我是男的,你是小女娃,女的不能进青楼。” 赵南虽然没去过青楼,但他这年纪的少年左右也从旁人那儿听了一些。 大家闺秀不能去那种地方,否则会坏了名声的,他可不能害了小萝卜头, “可是……这里面好黑呀,我看不见!” 不太乐意的小崽子拿短短的手指头去戳木箱,磨磨蹭蹭不想进去。 “那我给你在木箱上凿个孔,你蹲在里面也能看见外头,就不怕了。不过你要记得忍住千万别发出声音,别让人知道这里头还躲了个人,记住了吗?” 赵南跟俞佟佟说好之后,也就到倚翠阁门口了。 他背着自己的弓昂首踏步走进去,刚到门口就闻着一股很浓烈的脂粉香味。 什么花都有,各类杂香混合在一起,让赵南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迎面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上前来,上下一眼打量,就盈盈笑着将手上粉色的丝绢往赵南身上拂。 “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是第一次来吧?”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南,也不知道怎么听着她特意娇柔的嗓音,就起鸡皮疙瘩。 他忙后退一步,警告那要朝自己贴过来的女子:“爷不是来找你的,走远点!” 赵南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黑色锦衣用料昂贵,再看他腰间的玉佩更不是凡品。 那女子也不敢造次,回头喊了一声:“翠玉妈妈!” 只见又一个脂粉更浓的中年女子迎上来,对方扫了赵南一眼。 看他打扮气质都不俗,便知肯定是位家底丰厚的世家公子。 跟这股初生牛犊的劲儿加在一起,活脱脱就是肥羊啊! “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老鸨的声音居然更加矫揉造作。 赵南觉得自己快被鸡皮疙瘩给活埋了,他黑着脸:“公子就公子,你加什么小字啊?” 在赵南眼里,小萝卜头那样的才叫小,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了。 闻言,四周穿红着绿的女子都在捂嘴偷笑。 赵南全然不知自己上一刻在这些人眼里被当肥羊,这一刻又成了让她们用稀奇目光上下探究的毛头小子。 女子们笑问他:“那叫声大公子可好?这位大公子,不知道您今日来找什么样的姑娘取乐子?” 赵南总觉得她们笑得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板着脸说道:“先给我个上好的厢房!” “好嘞。” 那位叫翠玉的妈妈吆喝道:“给这位公子一间楼上厢房,拿出最好的酒菜来招待。” 赵南走在前头,身后还跟了两个仆人帮他抬着木箱子。 老鸨让那木箱给吸引了视线:“等等,公子,您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啊?” 老鸨说着就要上手。 赵南连忙护着:“别动!这里面装的可是本公子的宝贝,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瞧您说的,您是贵客,我怎么可能指着得罪您去,只不过是想开开眼罢了。” 赵南却防着她,亲自把箱子捧着,谁也不让碰。 老鸨看他这般,也就随他去了。 随后见一穿着藏青色锦袍的男子进来,她眸光又是一亮。 “哟,今儿到底是什么风?一口气给咱们这儿吹来好几位贵宾。”老鸨笑脸迎上去,眼角的每一道褶子都卡满了脂粉。 施世恩将手往身后一背,看着她说道:“给我一间楼上的厢房,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那爷可要什么样的姑娘作陪?” 施大人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的目光往里头的莺莺燕燕环视一圈。 觉得若自己不要姑娘,恐怕会显得与此地格格不入,那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就容易暴露了。 “就……要个文静点的,会唱小曲儿的姑娘就行!”施大人小声说道。 结果那老鸨转头就尖着嗓子吼:“给这位公子找间上好厢房,将会唱曲儿的姑娘都送去给他挑选。” “不用,一个就够了!”施大人小声强调。 “这位客人只要一个!”老鸨大声强调。 施大人:“……” 这话引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惹得许多人发笑。 施世恩连忙拿袖子挡着脸,跟做贼似的匆匆上楼,他算是怕了! 赵南进厢房之后,第一时间把其他人都给轰了出去。 他轻轻将手中的木箱放置在地上,木箱左边有个铜钱眼大的小孔,时不时就有只好奇的眼睛从这儿窥视外头。 小崽子一直听话乖乖在里头待着,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小萝卜头,这里面闷吗?” 赵南给她把箱子打开,就见头发扎成啾啾的小脑袋瓜冒出来一半,又缩回去。 等她再次伸出脑袋时,笑嘻嘻的,看来是不觉得闷。 小姑娘适应得挺好,只当这是个十分好玩的游戏。 赵南松口气,刚想让她出来,这时候又有人来敲门了。 他只好把木箱又给合上。 “公子!”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盈盈推门进来,手中的托盘里置着一壶酒。 在她之后,又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翩翩而入,怀中抱着琵琶。 比起刚才在门口调戏赵南的,这两个姿色更胜一筹,明显是老鸨经过精挑细选的。 见赵南气质不俗,就知他眼光一定很高,寻常的庸脂俗粉他看不上。 这两个女子一个火辣,一个文静,均是艳若桃李,但赵南依旧是看都懒得都看一眼。 “你们把酒菜送进来,就出去吧。”他情绪平淡地说道。 “公子可是对我二人不满意?”那红衣女子问。 闻言,赵南斜了她一眼,旁边那个都不用去看了:“是,非常不满意!你们倚翠楼号称京城最好的青楼,我看也不怎么样。” 青楼里的姑娘见惯了各式各样要求的宾客,被他们挑剔习惯了,也不恼:“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大可说出要求,只要你说的我们都有!” 赵南随便捻了桌上一粒花生米扔嘴里:“那我可就说了啊!你们这儿有没有……” 他话到嘴边,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搁旁边的木箱。 别人都不知道那个箱子里,有只懵懵懂懂又十分好奇的小萝卜头在偷偷探听,但赵南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男的?要年纪小的!” 闻言,两个姑娘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看他。 心想难怪他一进来就表现出对女子不感兴趣,原来…… 那红衣女子见多了提出千奇百怪要求的客户,只一瞬便将眼中诧异的情绪给收敛了。 “有是有,不过一般像公子你这类宾客,都是非富则贵的,恐怕价钱……” “价钱不是问题!你把人给我带来就行!” “公子,人不在此处,您若要这项特别的服务,我领你去别院。” “你们这儿还有别院呢?” 红衣女捂嘴笑,那表情像是在说,别院不就是为你这种需要特殊的客人准备的么? 赵南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把人带这儿来,多少钱我出得起!” “公子,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最近京城风声紧,只能在别院接待您这样的客人!” “你们怕什么?难道你们的人是来路不正的?”赵南试探道。 那红衣女子又笑了:“公子可真会说笑,难道有谁是自愿入青楼的吗?您若是诚心想要,多走两步路也不费事呀。” 赵南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看他们藏着掖着,多半就是来路不正的孩子。 他觉得走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便站起身道:“真麻烦,那我跟你走这一趟,最好别让我失望。” “放心,一定给你挑最好的,今天刚好有新来的。” 赵南走到门口吩咐小厮道:“把我的箱子抬上!” “公子箱中有什么宝贝?放心,搁在我们这儿是不会丢的。” 赵南心里也在盘算,也不知道那别院什么样,说不定有人把手。 以赵南的武功自保没问题,但他怕把小萝卜头带去会很危险。 何况要是碰见了什么肮脏事,还是别让她瞧见最好。 不如就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收集到证据后来接她。 “那你们给我把菜上好,我一会儿还回来吃呢,多上点甜食。另外我这间房,谁都不准进!” “放心吧,公子。” 赵南的声音越来越远了,紧接着厢房的门被从外关上。 在等待了片刻都没有其他动静后,箱子左边的小洞里伸出来一只粉圆的手指头。 她扣啊扣,把那个小洞给扣得更大了一点。 探究清澈的大眼睛从里面往外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 紧接着,箱子的合口处露出一丝缝隙。 一双水灵眼睛从缝隙往外左看右看,静待片刻后都没有其他动静,小崽子这才窸窸窣窣将拱顶的箱盖给推开。 先支出来一只小脚,再小心翼翼从箱子里爬出来。 俞佟佟在厢房内环视一圈,屋内点着好闻的熏香,目光不知不觉就被中间最显眼的大床吸引。 小崽子穿着鞋上去滚完一圈再下来,她又爬上凳子,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两块糕点吃。 晃一晃装着半壶酒的酒壶,又将酒壶给放了回去。 厢房内十分安静,因此能听到外头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有丝竹之声,男女的笑声,十分热闹。 好好奇呀…… 可是说好了,她不可以出去的! 那扒在门上看一眼可以吗?就看一眼? 小崽子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是朝这边前进的,还有一股十分浓烈的脂粉香气和臭味。 她吓得退回来两步,左看右看,最近钻回箱子里,还自己给自己把盖子盖好。 门外是老鸨走近了:“今日那个年轻公子,他的箱子有些古怪,趁他被引走你们去看看他那箱子里装的什么。” “是!” “另外还有第三间包厢里的那位贵客,可要好好‘招待’……” “妈妈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得了吩咐的几人,分别走向二楼的两间包厢。 此刻,施世恩正在观赏厢房悬挂的画作。 这倚翠楼的画作装饰都出自名家,难怪能让如此达官贵人和文人骚客都趋之若鹜。 他转头见推门进来的女子,身着白衣妆容素净。 女子怀中抱着琴,脸色并无迎客的喜悦,反而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哀愁。 她问施大人:“可是公子要听曲?” 施大人看着她,莫名就点了点头。 女子便施施然走进来,她跪坐在离施世恩隔了一人距离的地方,似乎并不愿太过靠近他。 “小女子名叫冰荷。” “冰荷姑娘眼中似有愁思?”施世恩问她。 闻言,那女子笑了:“从来进倚翠楼的客人,只在乎他们自己是否玩得尽心。公子倒是第一位,在意我们这些低贱之人是否有愁绪的。” 施大人面色一僵,正纠结自己要不要装出副好色之徒的模样混淆视听。 但这位冰荷姑娘并未深究,她手指轻弹,已有乐声从指尖跃出。 薄唇微张,哀婉的歌声便也吟唱出来。 她唱的是一个女子的悲哀故事,与情郎一见钟情,约定私奔,结果惨遭情郎抛弃,最后沦落烟花柳巷孤苦一生。 施大人听着此曲来,又看到了她眼中盈盈的水光,不禁心情复杂。 那女子一曲唱罢,拿丝绢抹去眼角的泪珠,起身为他倒了一杯酒。 “不必了!” 施世恩想要推拒。 然而对方却红着眼问:“公子可是对我不满?”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不需要这种伺候罢了。” “公子若是不喝了这杯酒,只怕妈妈当我照顾不周,我今日回去免不了一顿打了。” 闻言,施大人见不好推拒,只好伸手接过酒杯喝下了。 他放下酒杯道:“姑娘,若你不是自愿在这儿,大可向官府求助!” “大人说笑了,每日来这倚翠楼的,多少官家人物我也认得。” “不,若你不是自愿的,我想一定有办法帮到你,大梁律法已在逐渐完善。” 冰荷觉得此人甚是有趣,不像别的男人喝完酒动手动脚,他喝完酒跟自己讲律法。 可惜了…… “你若是被人或欺骗或强迫卖身,可……” 施大人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几乎快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只看到那一抹白影站了起来,往后退两步看着自己,似乎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不要怪我!” 此时,包厢的门又被打开,是浓妆艳抹的老鸨又领了个人进来。 “施大人,您大驾光临,令我们实在惶恐!小小薄酒,招待不周!”老鸨咯咯笑道。 原来在进门的时候,其实施大人就已经被认出了身份。 百官之中,这位大人最是刚直不阿,好替人申冤,听闻之前有位名为殷娘的女子遭人陷害,在斩头之前多亏有他翻案。 只可惜这位大人查案查到了倚翠楼的头上! 老鸨口气变了,不似对谁都热情相迎,此刻她冷着脸道:“施大人,您说您是何苦呢?实话说吧,您查到我们这儿是查对了,但这案子背后的人您可惹不起!相爷让我给你带句话,既然是你非要查的,就别怪我们算计你!” “妈妈,你要做什么?”冰荷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老鸨瞪她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 冰荷的任务,只是让施世恩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 接着,老鸨对自己身后带来的那名女子道:“他已经中了药逃不出这里,接下来就看你的。” 做什么? 自然是要把他拖下水了。 ※※※※※※※※※※※※※※※※※※※※ 还有一更,我加紧写!!! 感谢在2020-12-09 23:14:55~2020-12-10 20:4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眸最初、迷糊的小咸鱼 5瓶;看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8 章 俞佟佟缩在小箱子里, 手里还抓着一块没吃完的糕点。 她似乎忘了自己为什么又躲进来,关进箱子里的第一件事是把点心吃完,呱唧呱唧。 直到她听到声音从箱子外面传来,包厢门被推开了。 小崽子愣了一下, 歪着小脑袋从小洞洞里看出去, 只能看到一双鞋。 从这双白靴的大小看,进来的应该是个男子。 赵南之前告诉她, 说在这个地方碰到男子的话, 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赵南还说,她千万不能让男的看见自己! 于是小崽子便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拿出赵南留给她的秘密武器, 并默默祈祷:“看不起我……看不见我……” 但那脚步声还是朝着她走近了,好像就在这口箱子面前,站住停顿了片刻。 紧接着, 伴随着轻轻一声‘咿呀’,漆黑的木箱中透进来一根指节粗细的光亮。 试图打开箱子的人, 能感觉到箱中有阻力,跟他对着干似的,想把箱子给合上,并且这股阻力还不小。 他加大力道, 几番拉锯之后木箱终于被打开, 但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里头飞出来。 李稷侧头避过, 并且伸出手抓住了从木箱内发出来的暗器。 拿到眼前一看,是吃剩下的半块栗子糕。 紧接着又是‘唰唰’两声, 他的手中多握住了两块豆子糖。 她竟然学会发暗器了?! 藏在箱中的小姑娘压根没看清他是谁, 发了三发暗器后想跑, 但被他给拦了回来。 “别怕,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崽子才认出他:“三皇子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呀?” 他怎么会来?还不是因为觉得赵南不着调! 俞佟佟一回头,倒是让李稷差点吓一跳。 小崽子整张小脸让炭给涂黑了,只剩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她冲着三皇子一笑,一口糯米小牙被衬得格外洁白。 这就是赵南留下的秘密武器! 在进倚翠楼之前赵南特意交代,若是被人发现,就让她用黑炭条将自己的脸涂黑。 只要脸不好看了,她就没有危险了。 看着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个二傻子给忽悠成了刚挖过煤似的小黑孩,三皇子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拿出贴身收着的手巾替小崽子擦脸。 “以后少听赵南的话,他脑子有毛病!”三皇子很少如此‘辱骂’一个人。 脑子有毛病几个字对他来说,是很过分的骂人词汇了。 但是赵南他值得! “哦。”俞佟佟乖乖点头。 还没擦干净,就听到门外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李稷只好先带着她跳上横梁。 推门进来的是两女子,她们先环视了一圈,当目光落在角落的木箱上时停住。 两人同时走过去,轻手轻脚将木箱给打开,见里头是空的都有些失望。 “什么嘛,原来只是一个空箱子,那公子还当宝贝似的抱着?” “算了,回去跟妈妈交代一声吧。” “妈妈不是在招待那位施大人吗?只怕是没空!” 施大人怎么也来了? 李稷正当思索之际,没注意到怀中的小姑娘舔了舔嘴巴。 俞佟佟刚才被他没打声招呼就带到房顶上来了,横挂在空中的姿势对没练过轻功的小孩子来说十分不舒服。 有点点想吐…… 她嘴巴里还包着一口栗子糕,吃剩的半口被三皇子哥哥捏在手里。 但现在就这个姿势,小崽子想吞又吞不下去。 她试了两次,结果嘴里的没吞下去反而掉了出来…… 恰好那下面那两个被派来查看这间房的姑娘路过,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伸手去摸,摸到了一点碎渣。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 “好像是栗子糕!还有……口水……” 两人一脸莫名地对视片刻,随即突然抬头往向房顶。 但在她们看清房梁上挂那两人之前,已经觉得后脖颈一痛,一人被一颗糖豆弹中睡穴晕死了过去。 李稷带着俞佟佟从房梁上飞下来,看着那两名女子有些抱歉的摇摇头。 “事发紧急,不得已得罪了。” 但随后他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任她们就地躺着,只顾着蹲下身来关心俞佟佟:“刚刚是不是不舒服?” 小崽子紧紧捂着嘴,坚决地摇头。 她没有不舒服,刚刚也不是从她嘴里面吐出来的。 嗯,只要不承认那就不是她! 看出一个五岁小姑娘的窘迫,三皇子没忍住失笑。 他一笑,小崽子就更窘了,但是要假装无事发生:“怎么……怎么会被发现的?是不是你太高了,还是你没有藏好?” 奶声奶气的指责,先让你无法反驳。 小崽子却全然没意识到,她自己一张嘴说话,就暴露了嘴角还粘着两粒栗子糕的碎渣。 被倒打一耙,李稷也点头认了:“是,怪我想得不够周到!” 据说姑娘的面子是要好好护着的,小小姑娘的面子亦然。 李稷状似无意,继续替她擦拭,顺便替她拂走嘴角的两粒残渣:“刚才听见她们说,施大人也在此处。” “施叔叔做什么?” “大概……查案吧。” 也只能是查案了,毕竟李稷不信施大人是会在□□下寻花问柳的人。 可如果他是为了查案来此,恐怕事情就更棘手了。 因为他已经让人给认了出来! 甚至可能施大人已经遭遇到了危险,必须马上赶去救他。 可看着面前都歪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李稷不可能就把她丢在此处,若是被这楼里的人找到就遭了。 李稷只好让俞佟佟又钻回箱子里,他找了两条绳子将箱子头尾套住,背在自己背上。 打开厢房的窗户跳出去,打算一间间窗户入手去寻找,就是有些费力。 幸好第三间屋子,就让他找到了施大人所在的厢房。 施大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狼狈,这屋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施世恩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三皇子,自嘲地笑道:“我来查一个案子,结果被人下了药,差点中招。” 李稷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白布的手腕上,又听施大人解释:“那迷药能让人昏昏沉沉的,我只能割伤自己保持清醒。” 对方企图对他用迷/情/药,让他犯大错之后,再也无脸也无资格调查此案。 幸好他对这种套路有应对的经验,至于是怎么解决掉迷药中催/情的部分,他想就不必解释得那么细了吧。 李稷也正好不想让他说出口,将自己背上的木箱放下来。 施世恩这才看到,原来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县主?殿下,你怎么带个五岁小孩来这种地方?”施大人言语中满满都是不赞同。 “不是我!” 这种没轻没重的黑锅李稷坚决不背。 “那是谁?不会是俞相带她来的吧?” 如果是这孩子她爹的话,那施大人言语中的责备就全没有了。 毕竟他没资格说什么,人家才是孩子爹。 况且,他觉得俞相做事必定有他的道理。 见三皇子摇头否认了,施大人心里还有点怪失落的。 俞相没来吗?挺可惜啊! 刚才那个老鸨说,是俞相交代给他带话,这些牵扯案子的中间人似乎想拼命想把矛头往俞相身上引。 可他们越是如此做,施大人就越不相信! 因为他在公堂上曾两次见过那人的能力,若真是俞相做的,绝不可能让自己如此轻易就查到。 没错,他对俞相的智力就是这么自信! 李稷看一眼此刻被打晕躺在床上的少女,便知这些人打算如何陷害施大人了。 “向一个清官身上泼如此污水,实在歹毒!”三皇子替他不平道。 “没事,我办案常跟恶人打交道,他们的手段比这更歹毒都有。幸好我前些日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做个好官可不容易,须得比某些恶人更奸,早一步洞悉他们的想法才行。” 那杯酒施大人只咽下去一半,所以还有理智在自己身上割出伤口,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施大人可有查出这青楼中的问题?” 三皇子提到这个,施大人就得意不起来了。 他叹一口气:“还没有!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想再查下去恐怕很难。而且我保证今日离开这里,他们必定将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转移,再找可就难了。” 在两人交谈之际,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李稷推开窗户往外望了一眼:“是官差!” “这楼果然暗中与官有勾结,他们想给我泼脏水,正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到了。” 想施大人若是今天真的中了迷药,再让官差给捉奸,那他的仕途和名声都算完了。 以后他的身上永远背有不堪的名声,连百姓都会唾弃他,不再信任他,更别说完成什么为民请命的理想了。 那些人眼看着就要上来了,若是真让他们搜到,无论是对施大人还是对三皇子都有影响。 当然最大的为难之处在于,李稷不想让人发现俞佟佟。 他在心里不禁怪罪起赵南来,带一个小姑娘来青楼实在是太鲁莽了,稍有不慎会毁了她一生。 “三殿下,你快带县主走!” “那你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做,我怕什么?” “他们既然有心陷害你,假的也可说成是真的,只要沾上嫌疑你的名声就已经受损。” 施大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目前别无他法啊! 要说此刻还不知愁滋味的,恐怕只有俞佟佟这个小崽子了。 她从箱子里钻出来,把施大人桌上的糕点掂量着拿在手里,想了想又放回去。 暂时不吃栗子糕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恐怕俞佟佟还不懂得,若是被官差在青楼搜出来,她一个小姑娘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施大人不禁想,若是俞相在此处,他为了保护自己女儿的名节,会作出怎样的事情来呢? 恐怕是不顾一切,照他那性子,什么都做得出! 连杀人放火都在所不…… 想到此处,施大人突然脑中一个灵光,他激动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片刻后,倚翠楼顶突然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原本挨间搜查的官差,被突然喊着走水的人群给冲散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倚翠楼就突然烧了起来,原本那些厢房里的客人全部都跑出来,大多数连裤子都没穿好。 人群一乱,官差就被冲散了。 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人刚才过去,想要继续盘查都不可能,更别说这里头着火了。 大家都在拼命往外跑,施大人他们自然也可以混迹其中! 李稷对俞佟佟道:“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蒙着眼睛数一百声,不到一百不许睁开眼睛也不许听任何声音,能做到吗?” 这个游戏有什么意思?好幼稚的! 小崽子本来没多大兴趣的,但是既然是三皇子哥哥要玩,而且三皇子哥哥平常都对她挺好的。 那么小崽子就勉强幼稚一回,陪他玩吧。 小姑娘用手蒙住了眼睛,李稷就扯了两团棉花帮她塞住耳朵。 施大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到欣慰。 这相府的六小姐,倒是让三皇子保护得很好。 怕一会儿冲出去后会见到些衣衫不整的人,甚至可能会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这都让他考虑周到了,三皇子还真是心细如发。 施大人在心里夸他的时候,李稷的心里活动同样很复杂。 他没想到传闻中刚直清廉的施大人,居然做得出在倚翠楼放火这种事。 此事施大人事后有跟他解释,这倚翠楼里藏污纳垢,他要借个机会好好待人进去搜查一番,救火正是个好借口。 况且他烧的是后院,不会有人受伤。 若是能找到被困的孩子,便有了借口将人救出。 若是找不到线索,案情在此停滞不前了,那么他毁了倚翠楼这样大的事,总能逼得他们跟幕后之人联系。 如此便可趁机,将那黑手给揪出来。 有时候办案,太正太直的路子走不通,他总要搏一把。 李稷心里觉得,施大人的处事有些变了,变得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这天晚上,还真让他找到了线索。 如施大人所料,倚翠楼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幕后之人必定按捺不住。 于是他一直暗中遵守,终于让他守到那老鸨偷偷摸摸半夜出门。 施大人跟踪她到一宅院外,亲眼见她敲门五下,门打开,有人接她进去了。 施大人借着夜色上前一看,怔住了! 相府?!!怎么会进了相府? 难道倚翠楼真是跟相府有勾结? ※※※※※※※※※※※※※※※※※※※※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偶像! 施大人:嗷嗷我不听我不听~~~ 晚安啦~~~~ 感谢在2020-12-10 20:47:44~2020-12-10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朵上的钟 30瓶;11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9 章 “小萝卜头, 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昨天不是让你在箱子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找你的吗?” 昨日赵南跟那个故弄玄虚的红衣女子去了别院,结果根本就没有什么娈/童。 出来一个岁数比他还大的男的,长得妖里妖气, 还想对他上手。 气得赵南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倚翠楼又起火了, 他回来找小萝卜头没有找到,一时间惊慌极了。 别人都在着急往外跑, 他却担心俞佟佟, 将倚翠楼所有的箱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急得差点把那楼给砸了。 后来官兵出现, 又是救火又是搜查, 把赵南给逮个正着。 是的,昨日去青楼那许多人,就他被抓住了, 还被证实了身份是赵家少爷。 谁让他把俞佟佟给带进青楼又丢在一边不管,这是三皇子给他的一点教训。 让他体会到惹祸上身的滋味, 也好涨点记性。 幸好赵南是男子,寻花问柳的流言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损害。 只不过赵家家风严谨,赵南昨夜被他爹捉回去跪祠堂,还挨了二十板子。 他今日上学堂连坐都坐不下去, 但依然厚着脸皮来俞佟佟面前晃悠。 见小萝卜头又不理他了, 赵南急得跟猴子似的, 上蹿下跳。 “三皇子哥哥说,我不可以跟你玩了。” “为什么?” “因为……他说, 你的脑子有毛病!”俞佟佟如实将昨天李稷对赵南的评价转告给他。 并且小崽子看他的眼神十分无奈, 好像在说:不是我不想跟你玩, 我是怕智商低会传染! “三皇子他完全是在污蔑我!我看他才……” 好吧, 不能辱骂皇室。 他差点就真的应了那句脑子有毛病,犯下灭族大罪了。 赵南无计可施,只好给俞莲使个眼色,想让她帮自己说说好话。 但是俞莲在听了小六昨天的经历后也觉得赵南实在太鲁莽了,不想帮他。 “我知道错了,真的,我忏悔!” “以后我不出馊主意了行吗?大不了我认你作老大,你说什么我都听行不行?” 赵南还没在哪个女子面前如此卑微过,连他娘都不能叫他如此服软。 但谁叫他自己理亏呢? “小萝卜头,你理一理我嘛!你以后不会只跟三皇子玩,不想跟我玩了吧?”赵南担心极了。 俞则宁就是在这种时候,怒气冲冲来找赵南算账来的。 赵南一看到他,就暗叫一声不好。 完了,不会连纨绔子也知道昨天的事了吧? 那他岂不是要扒了自己的皮! “狗贼,你说你昨日带我家小六去哪儿了?”俞则宁质问他。 “没去哪儿啊!” 赵南还想装蒜。 但是俞则宁已经把身后四十四寸的大刀拿出来,警告他:“你再说一遍?” 赵南被他的气势唬住:“你把这么大的一把刀带来学堂,你是不是疯了?” “你带我妹妹去那种地方,你是不是疯了?!”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到底是谁这么多事啊? “三皇子说的,你还要抵赖不成?”俞则宁简直恨自己的目光无法变成刀子,当场把赵南这个大傻子给凌迟了。 让小六去青楼那种地方,他想想都后怕,幸好他妹妹没见到什么肮脏不堪的事儿。 “三皇子……” 昨日是李稷带俞佟佟离开,又将人安全送回相府的。 他是人证,这让赵南无话可说,但他有点不满地小声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他那么爱多管闲事?” “说再多废话,我今日也要取你狗命!” 俞则宁也就每次在他两个妹妹受欺负时,能装得无比硬气。 不过赵南想起来了,自己可是个武功高强的人:“你别忘了上次在擂台,你是靠耍诈才赢我的。就算你再练两年,你也打不过我!” 这话落音,赵南突然觉得不秒,有一股杀气直窜上他的后颈。 回头一眼果然是他姐提刀赶来:“那么加上我,打不打得过呢?” 面对同样气势汹汹来算账的赵霓裳,赵南立刻怂了:“姐,爹已经罚过我了。” “那我就不能再教训你一次吗?” 居然趁她最近不在,企图把小团子拐走,还将人带到青楼去。 赵霓裳觉得自己不收拾他,都对不起小团子叫自己一声姐姐。 “居然把小团子带去那种险境,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赵霓裳拿她的双刀刀背去敲赵南的头顶,觉得自己敲的是木头。 “我也知道轻重,这不是没让人看见小萝卜头吗?” “那要是万一呢?小团子遇到危险怎么办,你负得起责吗你?” “我怎么负不起责……”赵南还嘴硬,“大不了等她长大,要是嫁不出去,我娶了她就是!” 他这话一出,众人才是彻底被激怒了——“你想的美!!!” 赵霓裳的腿上还有伤,若是认真打不一定能打过赵南。 但赵南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所以片刻间就让赵霓裳也捉住。 赵霓裳反剪住赵南的双手,用对待犯人的姿势押着他,丝毫不讲姐弟之情。 却也没急着动手,而是回头对俞则宁道:“你来!” “姐,你居然为了个狗男人,你出卖手足?”赵南表示无法理解。 “闭嘴!” “???” 之前赵霓裳不是还为他在擂台上受俞则宁暗算的事,去找他算账吗? 什么时候居然跟俞家纨绔子一个鼻孔出气? 赵南不知道的是,自那次地震后赵霓裳看俞则宁便没有偏见了。 她当时原本气不过要去教训俞则宁,结果突然之间地动山摇,自己正好被掉下来的横梁压住腿。 本以为逃不掉了,她没想过俞则宁会掉回头来帮她。 甚至为了护自己与九公主,连他也被困在了废墟之下。 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武功也不高,但还算有点担当,因此赵霓裳决定将他当个人看。 至于当不当个男人看,还需之后观察他的表现! 他们在学堂里打打闹闹,被九公主见了,立刻以平时少见的速度哒哒哒跑过去。 小手使足了劲儿揪住赵南的一只袖子,回头讨好地看着别人家二哥哥。 “我……我帮你抓住他啦!” “多谢公主殿下!”俞则宁毫不客气。 一脚,就冲着赵南刚挨过二十板子的屁股踢过去。 *** 下午时分,相府南院的下人们都趁机懒散磨洋工。 反正这南院没有主子来,他们都是能偷懒则偷懒。 至于八姨娘?一开始八姨娘被赶来南院的事后,大家还敬她三分。 现在却是直接在她面前装聋子,听不见主子吩咐了。 看样子八姨娘已经被相爷给厌弃了,谁还怕她? 其实原本大家是不敢这样,只不过看八姨娘非常倒霉才渐渐造次。 自从来南院之后,楚氏真是喝口水都要塞牙的那种倒霉。 前几月还是大冬天的时候,八姨娘曾落水五次,每次都奄奄一息差点死的时候被人救上来。后来她在房里燃炭火取暖,又好几次差点中毒,一只脚踏进阎王殿被险险拉回来的。 八姨娘之前还有劲儿折腾,后来在床上躺着病了好几月,她看病欠大夫的要钱加起来都快上百两了。这还是大夫看在相爷的面子才赊药给她的,如今是实在折腾不动了。 指使不动下人,她在南院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活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成天还神神叨叨念着,有人要害她。 谁会害她?莫不是六姨娘的鬼魂吧? 毕竟八姨娘曾经苛待六小姐,而六姨娘就是死在南院的,怪不得她一来这南院都处处古怪,处处遇险。 闲暇之余,听着其他下人说些怪力乱神的流言,李鹤嘴角勾起一抹代表他要深藏功与名的浅笑。 哪儿那么多鬼魂作祟? 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小崽子太蠢了,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手,也不知道报复回来。 刚好自己躲在相府闲来无事,算受了她的恩惠,便顺手为她讨回来。 每天吃她那么多鸡腿,当然不能让她吃亏。 “小五,原来你在这儿啊?!”脸上长着许多痣的小厮将一本名册递给李鹤,“该发上个月月钱了,你拿着这个去王管家那儿替大家伙儿领银子吧。” 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李鹤皱眉反问:“为什么是我去?” 嘿,一个低等下人让你去你就去,居然还敢反问?! 反了你了?什么态度! 那人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明明只是个才七八岁大的孩子,眉宇间却莫名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戾气。 起初小五刚来南院的时候,大家看他小,都欺负他,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去做。 但如今却不敢了,不知不觉间众人都从心底对这孩子升起一股惧怕。 平日里也没谁敢指使他干活了,一般都是他自己想起来要干活才干。 而他每次干活的时候,正好都赶上六小姐来。 说来也奇怪,小五这孩子性格阴沉,饶是这南院的小厮们比他大了十多岁,跟他那双漂亮但沉郁的眼睛对视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但他却十分能讨六小姐的欢心,哄得六小姐有什么好吃好喝都送来给他,让其他人看着眼馋得很。 “我哪里知道?是王管家点名要让你去的。这是好事啊,说不准你明日就不用待在南院了,王管家要给你个好前程!” 小厮说到‘好前程’三个字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李鹤总觉得此人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他还是将名册接过了,等回来再教训他。 来到账房—— 李鹤见王管家正慢悠悠坐着品茶,却并不急着给他结月钱。 他轻轻吹着杯中上好的龙井,一张老脸藏在茶香雾气之后,轻声问:“你叫小五?” “是。” “抬起头来,我看看。” 李鹤微微抿唇,他一开始躲在八姨娘身边,后来躲在南院,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这臭老头怎么知道他? 不过还是依言,抬起了头。 当王管家的目光落在李鹤脸上时,明显一怔,眼里晃过莫名的惊艳。 随即笑道:“这等人才,被丢在南院做低等下人实在是埋没了。” “小的不过是低贱贫苦之人,只想在相府讨碗饭吃。”李鹤如此说。 “小五,那我问你,你可想不再做贫苦之人?” 王管家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他根本不看一眼,而面对贵人们则是一副谄媚的讨饭嘴脸。 李鹤开始凝重着思绪担心,他是不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他看见王滚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站起身来。 却是绕到李鹤身后,突然将门给关上。 “小五,只要你听我的,我可以明天就调到这账房来享福,不必回南院继续受苦了。” 李鹤看着那向自己走近,此刻看起来格外猥/琐的老男人,既不害怕也不后退。 他淡定着脸反问:“怎么才叫听你的?” “我看过你的卖身契,你说自幼家贫,父母饿死之后为了替他们买口棺材才卖身进相府的?傻孩子,你若早懂得利用你这幅好皮相,你的父母就不至于饿死了!” 闻言,李鹤在心里冷笑,这王管家在俞相面前像条低眉顺目的狗。 谁能想到,他此刻能露出有如毒蛇般的眼神。 李鹤最讨厌被人用这种眼神牢牢盯着,就好像面前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张开口就让他闻到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王管家只当他此刻被自己吓得傻了,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底还是个小孩。 因此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直接说道:“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身板如何。” 闻言,李鹤忍住了眼里的厌恶,挽起袖子。 他细长的手臂上留着许多狰狞的疤痕。 看得王管家直皱眉:“看脸本以为是个细皮嫩肉的,这么多疤是哪里来的?” “摔的!” 不过这身上有疤……也别有一番滋味。 王管家还没见过,比这长得更漂亮的小男孩,身上穿着件邋遢的粗布衣裳都掩饰不了那股特别。 王滚也不说清那是什么,总之不像是贱民能养出来的。 那又如何呢?他若是富贵家子弟,如今沦落到卖身到相府来做小厮,反而更有意思。 王管家早听说南院有这么个小厮,托人观察他许久了。 等确定了这个小五如今的确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才放心在今日将他叫来。 可王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男孩,他的心理年纪并不只七八岁。 当王管家自以为能摆布他时,李鹤已经悄悄捏紧了拳头。 “小五,你可想从此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再也不必回南院去干脏活累活,再也不必吃苦了?” “可能吗?我只是个小厮。”言语中透露出还是想的。 王管家立刻喜形于色,继续诱导他:“那些粗笨之人,才是天生做下人的料。但你不同!” “哦?” “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 ※※※※※※※※※※※※※※※※※※※※ 小五:表面笑嘻嘻,内心…… 啦啦啦啦,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12-10 23:59:30~2020-12-11 16: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再想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0 章 下了学堂, 俞佟佟哼着歌儿,背着小书包早早地回家。 小姑娘走在道上一蹦一跳,抬眼就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男孩,默默坐在雨竹阁的门外。 咦?小五哥哥怎么来啦? 俞佟佟想跟他玩儿突然吓一跳的游戏, 踮起小脚尖, 小手举起来缩着,仿佛一只迷你霸王龙在悄悄朝小五哥哥靠近。 她好不容易晃晃悠悠踮脚走在离李鹤三步远时, 后者突然抬起了眸子, 正好看见她。 “……”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小五哥哥似乎又没有看见她,继续低头发呆。 小崽子仿佛被点穴似的, 定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 确定小五哥哥的确没有看见自己。 她这才屏住呼吸,继续前进到李鹤面前。 “哇——”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我被你吓了一跳。”李鹤面无表情地说。 “嘿嘿。”小崽子终于满足地笑了。 李鹤随即在她面前将眉眼耷拉下来,摆出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一会儿, 果然小崽子就注意到了,有些担心地问他:“小五哥哥, 你怎么啦?” “……我闯了祸。” “哎,我才去上学几天,怎么你就不听话了?” 俞佟佟小大人似的,替没有父母管束的小五哥哥操心。 “你这样下去, 以后长大可怎么得了?” 李鹤:“……”这种老母亲式担心他将来会误入歧途的口吻也是大可不必。 有种想拎着她的小啾啾, 在她面前展现自己恶狠狠的真面目, 让她见识见识世间险恶的冲动。 但是李鹤忍住了,他说正事:“我得罪了王管家, 他接下来会找我麻烦。” 闻言, 小崽子吃惊地张大嘴‘啊’了一声。 “你愿意收留我吗?如果我回南院被他找到了, 是会被打死的!” 李鹤刚教训王管家时可不是这幅样子, 但到了俞佟佟面前,立马就成了受欺负的小可怜。 一见他这么惨,小崽子就伸手摸摸小五哥哥眉心蹙起的地方,当然是要帮助他的呀。 小崽子被激起了空前的保护欲,小手拉起李鹤,要带他回家:“跟我来叭。” 如今七姨娘不在,六小姐平日里生活都能自理,雨竹阁的丫鬟们不知有多轻松。 不过今天好奇怪,院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俞佟佟不知道,这都是她小五哥哥搞的鬼。 李鹤在相府的身份是个下人,跟六小姐走得过近是不被允许的,更不愿让此事被告到俞相耳朵里。 但只要他想,他可以将多事的其他人都支走。 他知道哪些人是俞相的心腹,至于春雨跟香菱……这两个丫头其实早已被李鹤私下收服,如今只听他的话了。 此时这院里就他们两个,另外还有一只大狗,和二十多只小鸡仔。 俞佟佟把自己的零食和糕点都分享出来,大方地让小五哥哥随便吃。 李鹤没吃东西,他见小崽子一放下包,就抓着把小米去外头喂小鸡。 他不禁缓缓打出一个:“?” 原以为小崽子经常给他带好吃的,是因为她待自己不同。 可是此时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投喂自己跟喂鸡,对她来说有区别吗? 俞佟佟不知道小五哥哥的胡思乱想,她正十分认真地将小米一洒,鸡仔们就立刻扑腾着小翅膀蜂拥而至。 有一只比较彪悍,直接扑腾到她的手上。 小爪子站在软软的手心里,小脑袋机灵地一偏,啄她手指尖上粘着的小米。 李鹤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这些鸡多久才能长出皮薄肉厚的鸡腿?” 闻言,小崽子惊恐地看着他。 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在说:小鸡仔这么可爱,你居然只想着吃它们? 当李鹤的目光落在俞佟佟手心那只小鸡身上,小崽子立马用另一只小手将小鸡捂着。 挡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打消小五哥哥的念头。 “这些……这些小鸡跟你吃的那个鸡腿,是不一样的!这个不能吃,它们也不会长大!”小崽子十分认真地胡说八道。 什么鸡腿?这些小鸡根本就没有腿! 所以别惦记吃它们了叭! 李鹤:“……”你就自欺欺人吧! 逗她一下罢了,也不是真的丧心病狂到要对小鸡仔下手。 他蹲在俞佟佟旁边,立刻就有胆大的小鸡跳到李鹤的膝盖上,被他伸手拂下去。 “我记得你说过,你娘亲刚去世的时候,曾半夜来敲过你的房门?最近还来吗?” 小崽子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不来了。” “因为三姐姐送了我一个守护娃娃,她说抱着睡觉我就不害怕了。” 守护娃娃哪有那个威力? 小孩子还是太天真了! 要李鹤猜测,分明是有人曾经意图对小崽子不轨。 他的脸色不禁沉下来,呆头呆脑的小傻子,在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后,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东西都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人这么小,脑子也小,不知道会让多少恶人动歪脑筋。 之所以她后来没有被打扰,那是因为她渐渐得到了俞相的重视,让那个人忌惮,所以才不敢动她。 否则后果…… 李鹤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教训那个老混蛋时,下手还是不够重。 “小五哥哥?”俞佟佟不明白怎么了,只是发现小五哥哥的脸色变得有点凶。 便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把他的魂儿拉回来:“小五哥哥!你你会被赶走吗?” 小崽子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数的,虽然管家叔叔表面上对她挺恭敬,但如果小五哥哥真的犯了很大的错,她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但是,她会尽量去求爹爹的。 “放心,只要你不想我走,没人能赶我走的。”李鹤保证道。 其实若不是怕杀了人能让她给闻出来,李鹤已经解决掉了那个老混蛋。 不过不杀有不杀的办法,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这天晚上,李鹤不打算回南院了。 他就睡在雨竹阁的柴房,小崽子还小,不会觉得把一个男孩留在自己院子里过夜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大福疯狂扒小崽子的房门,把她给吵醒了。 跳下床的俞佟佟揉了揉眼睛,就被大福咬住衣摆,要将她往外面带。 “大福,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崽子连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被大福给拖着走。 大福把她领到后门处,用力摇着尾巴转了一圈。 俞佟佟按照它的示意,踮脚去把门给打开了,就能见到外头台阶上躺着个人。 自从那回地震,大福立了功,皇上亲自命人打造了一块印有‘神犬’二字的铁牌,奖励给它。 戴上了牌牌的大福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看门犬了,它身上有了更重的责任,便爱上了成天出去溜达,是时常带些受伤的小猫小鸟回来休养。 但这回大福捡到的,是一个人!看身材还是个小孩! 一开始小崽子并没有看清,大福先走过去嗅了嗅,又往地上那个人的腹部拱了拱,意思是这人晕过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等到俞佟佟举着手上的灯笼靠近,暖黄的光慢慢映到这个人的脸上。 “咦?”小崽子发出他认识这个人的声音。 他不就是那个……沈云霖吗? 蹲下来,俞佟佟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还活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他应该在施大人叔叔的家里才对呀!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福用急得上蹿下跳的肢体语言告诉它主人,我们先把人带回家吧。 三更半夜一个小孩子睡在外面,会很危险的。 于是一人一狗,就合力把沈云霖给拖了回去。 李鹤自然是还没睡,他听见外面的动静,从柴房出来看热闹。 沈云霖的腿好像受了伤,小崽子回屋里翻出备着的药箱,捧着跑出来帮他包扎。 其实她根本不会,只是学着记忆中大人的样子,随便缠两圈,再扎成一个蝴蝶结就好啦。 此刻装晕的沈云霖:“……” 如果允许表达情绪的话,他真想让她看看自己满头的黑线。 怀疑自己若是继续装晕下去,恐怕伤口根本得不到妥善处理,他会因为失血过多真的昏迷。 沈云霖只好慢慢睁开眼睛,一副仿佛悠悠转醒的模样。 “你醒啦?”小崽子发现他突然醒了,满脸都是惊喜与自豪。 显然已经将功劳归于自己刚才的包扎上。 不愧是我! 平平无奇包扎小能手,相府小神医! 沈云霖忍着腿伤的剧痛坐直了身,状似茫然地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是大福发现你的!”小崽子天真老实地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福立刻摇着尾巴凑上来求夸奖,若是狗有思想,大概也会说不愧是它! 平平无奇的救死扶伤小能手!神犬好大福! 但其实站在旁边的李鹤早已洞悉,此人装晕的演技拙劣。 沈云霖怕是故意倒在相府门口,又让小崽子把他救回来的。 包括他腿上的伤,没有装出来的那么严重! 果然只有男子,才能看出另一个男子的不怀好意。 不过李鹤不急着拆穿,他想看看此人耍什么花样。 只听沈云霖道:“我从施大人家里出来,结果遇上了追杀。还被他们砍伤了腿,差一点就没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不知不觉疼晕了过去,本以为自己要死了……” “怎么会死呢?我看你的方向倒是挺好,才能在受伤后这么巧爬到相府后门来。” 听到李鹤开口,沈云霖才看见这里居然还有个男的,还居然跟自己差不多大。 他问俞佟佟:“你们府里可以让小厮随意进出小姐的院子吗?” “你说小五哥哥?他是我的好朋友呀。” 闻言,沈云霖却仍然不能理解。 心想:难怪都说俞相此人没有廉耻礼节,居然都不教他女儿如何避嫌,让小厮跟小姐并排站在一起简直不成体统,令人匪夷所思。 沈云霖的想法大多承自他父亲,因此小小年纪思想便十分古板老旧。 但他不能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不能忘记他自己是带着目的来的! 沈云霖在施大人家偷看到了,这个盗童卖童的案子幕后主使是俞相。 他混进相府,就是为了来寻找证据,向施大人证明自己可以帮到他,也希望在自己帮了他这个忙之后,施大人能全力为沈家翻案。 在目的达成之前,最好先忍耐,先取得俞佟佟的信任! 沈云霖如今知道自己直来直去的性子会给他带来许多麻烦,所以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放下尊严。 将为沈家翻案放在首位,他甚至可以向面前这个大坏蛋的女儿低头。 与她成为朋友,对自己要做的事很有帮助。 不得不说,沈云霖小小年纪便有了渣男潜质。 他知道让一个女孩子对自己心软示好,最好的方式就是卖惨。 于是他拖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给俞佟佟看:“天黑危险,我的腿又伤成这个样子,暂时回不去施大人家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看在曾经是同窗的份上……” 闻言,小崽子看到他腿伤很严重的样子,的确有点同情。 但又有些犹豫:“我我要问问爹爹的。” “不可以!”沈云霖怎么可能让她去告诉俞相。 小女孩好骗,俞相可就不好对付了。 “你知道我之前还干过蠢事,你爹肯定不会轻易原谅我,他一定会将我赶出去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说?我就留两天而已,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跟俞佟佟是同龄人,两人又曾是同窗,知道她不会设防。 加上沈云霖长得俊美可爱,卖起惨来,很难让人拒绝他。 哎呀,这可怎么办?小崽子好为难呀? 她问沈云霖:“那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错了!”十分诚恳的模样。 俞佟佟是这样想的,不可以收留陌生人在家里。 但沈云霖她认识的,不算陌生人! 他之前对自己跟爹爹的态度不好,但小崽子不是一个记仇的小朋友。 她想,人家要是知错的话,还是可以做好孩子的。 所以,要不要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李鹤低头看了一眼沈云霖的脚,从那伤处的位置看多半是自己砸伤的。 不过他既然用苦肉计也要进相府,一定有非达到不可的目的。 李鹤觉得十分可笑,自己此刻正在看小孩欺骗小孩。 他没有再开口去阻止小崽子心软地答应下来。 在他看来,沈云霖既然费尽心思想留在相府,那就让他留下来,看看他想做什么吧。 不过,他想住在雨竹阁可不行! 等俞佟佟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决定要让沈云霖偷偷留下来养伤。 李鹤便说他一个男孩藏在雨竹阁不方便,要带他回南院。 小崽子:“???” 小五哥哥,你自己留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这样,不怀好意留下的沈云霖被李鹤给拖走了。 沈云霖怎么觉得这个小厮有些古怪,他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 最后把他带走时那眼神,像也不怀好意似的。 其实他可以自信一点,把这个‘像’字去掉! 李鹤就是要让他后悔今夜死缠烂打也要留下来! 第二天,沈云霖偷偷观察了一圈,仅限南院周围。 他还挺谨慎,不熟悉的地方不敢乱闯。 只是南院是下人待的地方,没什么用啊! 于是在磨磨蹭蹭观察环境后,他开始状似无意地跟李鹤打听:“你是负责在相府做什么工的下人?” “管闲事。” “还有这样的工?” “没有!”李鹤如此回他,“所以你要在相府找活干,应该找不着。” 沈云霖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顿时重重哼一声。 心说,等自己找到俞相的罪证,到时候连主子都被抓了,你们这些下人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他沉默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跟李鹤打听:“俞相平日里会经常来这里吗?” 闻言,李鹤看了他一眼。 沈云霖忙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只是怕我躲在这儿,会被他发现。” “他大多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沈云霖眼珠子一亮:“他的院子在哪儿?” 李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这个人嘴巴严得狠,不是那么容易让你打探到消息的。” 沈云霖见他手指一动,便知道是想要钱。 “我没有钱!” “没有钱我就没有心情回答你任何问题,不过你要是能让我心情变好的话,也行!” 怎么相府的一个低等下人,这么拽? 沈云霖看李鹤跟自己差不多大,想着自己好歹是从小便受过良好熏陶的世家子弟,对方不过是个低贱贫民,连学都没上过,自己靠智力应该能碾压他。 于是耐着性子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心情变好?” ※※※※※※※※※※※※※※※※※※※※ 不得了啦~~~绿茶对白莲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 81 章 “我看你应该是富家小公子出身, 你不可能体会像我们这种下人,只要每天不用干活,就自然心情十分好。” 李鹤仿佛能看穿沈云霖在想什么,知道他心里其实是看不起自己的, 这话听着有三分无奈七分讽刺。 但沈云霖一心只想尽快找出证据, 然后替自己父亲翻案。 他有些急躁地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干活吧?你没见我的腿已经伤成这样了吗?” “腿受伤了,你不是还有手?”李鹤递了一把斧头给他, 示意地指向不远处那垒得比人还高的木桩。 “柴你会劈吗?” 沈云霖从小养尊处优, 没有干过重活。 他本来想说自己不会,但是看李鹤眼里带着戏虐嘲讽, 他不禁又想争口气。 他可是沈小公子, 就算如今沈家不在了,也断不能让个低贱的小厮看轻自己。 况且从昨夜开始,沈云霖就察觉这个小厮看自己的目光总隐隐带着鄙视。 是错觉吗?一个小厮罢了, 他有什么资格? 总不可能他是因为俞佟佟? 沈云霖是猜不透李鹤在想什么的,反正这个小厮的态度让他不舒服了。 那么沈云霖就要向他证明, 自己跟他这种低贱之人是有差别的,不就是劈柴吗? 能有多难? 就为了争这一口气,沈云霖整整劈了两个时辰的柴! “劈柴可太难了!”发出精疲力竭的心声。 这根本不是人能干的活儿吧? 对大人来说拎着都十分沉重的斧头,更何况让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拿在手里, 还要举起来。 比人腿还粗的木桩子, 一斧子劈下去, 要么纹丝不动,要么直接卡住! 沈云霖劈到左右两只手的虎口处都挤满了水泡, 后来阻力反震回来居然将水泡都给蹭破了, 疼得他不停在抽气。 今天起一个大早, 他是为了摸清相府的情况, 二也是因为昨晚在柴房地上睡得实在不好。 可他如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比其他人早起两个时辰竟然是为了劈这没用的柴?! 是不是被人耍了? 沈云霖就算流落街头都没干过这样重的活儿,他一只腿站得累了,趁着李鹤没注意,将另外一只看起来受伤很严重的腿放下来着力。 相府的下人已经陆陆续续起来开始忙碌了,平常爱装聋作哑的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到多了沈云霖这个存在。 但是,李鹤的目光捕捉到不远处朝这个方向走来几人,见对方气势汹汹,他便知道是王管家派人来算昨天的账了。 趁着人还未走近,他抓紧时间对沈云霖道:“你不用劈柴了。” 沈云霖本来已经觉得自己被耍,十分火大。 他将斧头狠狠扔到一边,刚要发怒,又听李鹤接着道:“我知道你进相府的目的不单纯,但我并没有拆穿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云霖一震,但又忍不住想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跟你的目的一样,进相府都是为了报仇。我父母双亡,混进这里做小厮,取得六小姐的信任,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收集到足够多俞相贪赃枉法的证据,有朝一日将他绳之以法,为我的父母报仇雪恨!” 沈云霖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惊讶于这个小厮跟自己的经历和心情竟然都如此相似。 难怪他第一次见这个小五时,也觉得他很特别! 不像是个普通小厮,沈云霖觉得这个小五的真实身世肯定也非富则贵。 是的,他此刻已经相信了所听到的! 完全没想过这人会骗他,毕竟小五看起来也就跟他差不多大。 “原来,你也跟俞相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鹤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真好骗啊! “其实,我手里已经拿到了俞相的账本。你应该知道像他这种人背地里肯定收了不少的黑钱,账本上记录他贪赃枉法,数额大到足以让这整个相府被抄家了!” 沈云霖听得十分激动:“账本在哪里?” “被我藏起来了,但是我的身份暴露,抓我的人已经来了!” “?” “你快躲进柴房里去,我不想连累你!” 等李鹤说完这句话,一会儿,王管家派来的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昨日王管家被人打伤,没想到凶手居然是这么个小孩子? 这些人面前各异,惊讶于这孩子此刻表情居然如此的淡定,难道不知道大祸临头了吗? 沈云霖躲在柴房的木门后面,从门缝隙里往外看,就见小五被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给带走了。 很可惜的是,他没机会问出那个小五到底把账本藏在哪里? 原本猜测他会藏在柴房,但是沈云霖找遍了都没有。 在短暂的思索考量过后,沈云霖觉得靠自己的能力没办法短时间内熟悉相府,没达到目的就被抓的可能性极大。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去救出小五。 那个小厮非常聪明,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去救他似的,竟然一路上给沈云霖留下了线索。 沈云霖照着他留下来的痕迹,一路竟然找到了相府的账房! 因为偷了账本,所以被管家抓走了吗? 沈云霖这下完全信了,看来小五真的没有骗他。 可是,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呢? 趁着四周没人,沈云霖悄悄朝账房靠近,蹲在窗户底下,似乎听到了里面有呼救的声音。 “是小五吗?” 他扒着窗户,偷偷往里看,屋内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他明明就听见,呼救的声音传出来,并且听起来十分虚弱。 带着如果自己再不救他小五很可能会断气,到时就再也没人知道账本藏在哪里了的急切心情,沈云霖凭一腔直冲头顶的热血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他这个年纪也就刚进太学,本事学了一点,武功肯定不行,但野心不小。 毕竟认为自己可单枪匹马闯相府收集到证据,还能忽悠到俞相的傻白甜女儿为自己所用,大概就是相信‘邪不能胜正’这几个字带给他的勇气吧。 结果沈云霖刚一进去,就被人捉住了! 打破他天真的不是别的,而是完好无损从内屋走出来的小五。 沈云霖被人押着双手按住,他受伤的那条腿也被强迫跪在地上,不停地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他抬头却看见,小五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被严刑拷问过。 跟在小五身后从内屋出来的,还有个中等身材的老男人。 王管家脸上有淤青的痕迹,鼻头红肿,是因为他昨天想去追小五的时候撞上了门。 但他真正伤得最重的地方应该看不见,在不可明言之处! 要不然此刻,也不会仅从屋内出来就需要被两个小厮合力抬着。 李鹤开口了:“王管家,我给你带来的这个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弟,长得白净,浑身都是细皮嫩肉的,不就是你要找的极品吗?” 极品?沈云霖不敢相信这两个字居然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王管家也在打量着那个被抓住的小孩子。 的确是唇红齿白又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说不定‘那位’会喜欢…… “但是,此人的身份不一般吧?”王管家问道。 “我看他昨日鬼鬼祟祟徘徊在相府门外,应该是无家可归。所以就想办法从六小姐身边将他骗来,管家你完全不必担心!” 听到这里,沈云霖震惊地看着他:“小五,你说什么?” 沈云霖原本以为,该是自己将别人耍得团团转才对。 可是李鹤冷笑一声告诉他:“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让你留下来?还不是因为早就闻出你身上丧家之犬的味道了,沈小公子?” “!!!”他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 沈云霖彻底惊了,小小的脑袋里充斥着大大的问号。 他自以为能行得通的计划,居然一早在昨晚就被人给拆穿了。 被信任的人欺骗,让他十分愤怒:“小五!你算计我?你欺骗我的信任,结果要把我卖掉?”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出卖我?!” 李鹤不会告诉他答案的,你自己不也想利用别人的信任吗? 或许沈云霖要的根本不是回答。 他只是用咆哮,来掩饰内心的害怕而已。 相府里所有人都是魔鬼,连小孩都是……自己真的会被卖掉吗? 那个管家看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沈云霖绝望得想哭,但是他记得他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 他要坚强,他还要替沈家翻案,一定要撑住! 可他真的好怕啊?! 这回还能好运碰到施大人来救他吗? 他再也不敢乱跑了,呜呜呜…… 李鹤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沈云霖浑身发抖,想哭还得尽量忍着。 就知道这小屁孩一定十分后悔昨晚死皮赖脸,欺骗博取小崽子的同情留下来了…… 哼,他想把人当傻子玩弄,结果自己被玩了! 不自量力! 王管家对小五送来的这个礼物,还是很满意的。 用李鹤的话来说,他昨天太过害怕,所以拒绝了王管家的要求! 不过他回去之后已经想清楚了,跟王管家作对是没有前途的,自己当一个小厮更是没有前途,他愿意接受王管家的安排,出卖自己的色相以换取吃穿不愁的生活。 王管家对他这个解释,其实不太相信。 毕竟李鹤昨天把王管家给揍了一顿,七八岁的孩子力气不如成人,可他冷静得简直不像是个小孩,下手也是又狠又准! 一个茶杯砸过来,就差点把王管家给砸得断子绝孙! 王滚本来今日想,这个小五如此不识抬举,不如让他从此消失,反正只是个小厮而已。 而自己的癖好和偷偷打理的生意,可千万不能让人知晓。 可他没想到,小五今天又妥协了。 饶是王管家这种察言观色的顶级高手,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看不透这个小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狠是真狠,连朋友都能出卖,就姑且当他是识时务吧。 毕竟王管家如此见多识广,也觉得在他见过的人中,除了三皇子恐怕没有能跟这小子不相上下的长相了。 王滚当然不可能放过他,布满青筋的手在单薄的肩膀上拍了拍:“小五,你能想通,我十分欣慰。只要你表现得听话,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会把你介绍给一个贵人,只好伺候好这位,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鹤从王管家的眼睛看得出来,他说的这个人物身份不低,恐怕就是他背后的人吧。 沈云霖被带走的时候,始终在骂骂咧咧。 他还是不敢相信……小五看着就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小男孩,他怎么能坏成这样? 居然跟恶魔为伍? 俞佟佟知道吗? 还有他他他……真的不救自己吗? *** 学堂中,新月郡主发现俞佟佟跟萧雅定和赵霓裳这些人关系都特别好,着实有了危机感。 俞佟佟是她一开始就看上的! 李新月所谓的危机感,不是那种普通女孩朋友之间的争风吃醋,她想的比较长远。所挑选放在自己圈子里的朋友,都是对她有帮助和利用价值的。 毕竟新月郡主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姊妹。她的父亲恭王如今渐渐老了,等恭王百年之后,她身边无人帮衬可怎么办? 这便是新月郡主小小年纪,就想着发展自己人脉的原因。 被她看中的人,要么身份高贵,要么家族强盛,总之都要对她大有好处才行! 俞佟佟如今是大梁年纪最小的县主,她还有九公主这个皇帝爱女做朋友,将来说话的分量不会轻。 所以李新月想尽办法拉拢她,这天还特意邀请俞家姐妹去自己家里做客。 顺便利用她们的关系,邀请了九公主! “佟儿妹妹,我前些日子生病没来太学,也没及时恭喜你入学,你不会就跟我生疏了吧?” “好像,是有一点。”生疏。 李新月:“……”并没有让你说实话,谢谢! 不过新月郡主并没有将小崽子不小心说出的实话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俞佟佟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小屁孩,她这个年纪懂什么?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新月郡主要的只是和她维持好关系,并且在外人看来,是好姐妹的关系罢了。 说白了,就是把她当工具人! 她说:“那我们就更要联络感情了,跟我回恭王府玩吧。今日我举办个小宴会请姐妹们一起玩乐,让厨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既然说到有好吃的,那小崽子当然是不会再推辞啦! 恭王府十分豪气,正门口就摆着两尊比人还高的貔貅,据说先皇在的时候恭王就受尽了恩宠。那么多的王爷,就他不用去封地,可以留在京城享清福。 而且据说恭王跟她的原配夫人十分恩爱,这么多年就只娶了两房小妾而已,这在皇室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不可思议了。 有人提到这个,李新月便笑笑:“我父王洁身自好,我最欣赏他这一点,要知道当今许多大臣,甚至都要明目张胆娶□□房姨娘呢。” 听到此处,俞佟佟跟俞莲都:“……” 她们觉得,自己爹爹似乎被揪出来拉踩了一下。 但是李新月赶紧解释:“没有说□□房姨娘不好的意思,你们听了可别多心。” “只不过我父王疼爱我,他怕将来姊妹兄弟多了,会分走我的宠爱,所以不肯多纳姨娘。我跟我母亲,还总是劝他呢!” 在场除了她以外,家里都有哥哥或弟弟,已经被重男轻女习惯压迫了许多年的小姐姐们不禁发出羡慕的呼声,其他人没想过身为女儿不但不被父母嫌弃,居然还能独得宠爱。 新月郡主十分享受众星捧月,心满意足地笑笑,又谦虚地摆手:“这没什么的!我听说,佟儿妹妹在家也十分得宠?” 突然被她提到的俞佟佟,此刻正在走神。 只见她一手拉着三姐姐,一手拉着九公主,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小五哥哥和沈云霖怎么样啦? “有没有在家里好好相处呀?”她操心得像个小大人。 突然被拉回神来,小崽子面上还一片茫然。 哎,大家都想跟她玩,可是时间不够分,也挺苦恼的。 回神之后的小崽子没回答上新月郡主的话,倒是有空小小地凡尔赛一下。 好久没有跟反派姐妹团一起玩,导致还有些不习惯了。 “如画,听说你父亲花上万两买了大书画家张道乾遗留的笔墨纸砚送去给三皇子府,不会是想趁机跟三皇子拉近关系吧?那是不是想好了,你跟你姐姐将来到底谁跟三皇子结亲?” “雁兰,我听说你的母亲最近常常进宫,跟三皇子生母如妃娘娘走得很近,难不成是想近水楼台吗?” “根……根本没有的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大家公平竞争,你也少挑拨我跟我姐姐的关系!” …… 好像又要吵起来了? 俞莲,俞佟佟,九公主,三个人一排乖乖坐好,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慢悠悠地喝着。 乖巧,不插话,也不是很懂大家在争什么? 三皇子文武双全,还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自然少不了被世家千金们倾慕眼热。 可是人远在天边,大家在此斗嘴有什么用? 这才是让俞佟佟和她三姐无法理解的地方! 新月郡主想到了之前不好先例,这次赶在她们还没因为男子吵起来之前出声制止。 有人也附和道:“为了姐妹感情还是别提三皇子了,不如来说说大家讨厌的人吧。” “听说杜婉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还被萧雅定那帮人孤立了!” “真惨啊,不过还不够?我们商量一下,下次见了面怎么整她吧?” “好啊好啊!” 俞佟佟,俞莲,九公主:“……” 乖巧能吃,就是不想说话! 大家聚这一场,情谊有没有增加不知道,但整人的方案倒是出了好几个。 俞莲跟俞佟佟姐妹不知不觉就被留到了最后,直到俞相亲自来接她们。 新月郡主还想拉着俞佟佟多说会儿话,以表达不舍,毕竟刚才看她们都没怎么插得上话。 但是两个小姑娘听说爹爹来了,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 跟俞相同道走来的,还有新月郡主的父王,恭王。 恭王大概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有些发福,下巴一圈留着胡子。 为什么老叔叔们都不喜欢刮胡子? 还是爹爹最好看啦,爹爹脸上的胡子就刮得很干净呀,小崽子在心里捧一踩一地想。 随着恭王的走近,一股很重且有点熟悉的味道袭来。 当然,这味道只有俞佟佟能闻到。 “这就是相府六小姐?” 恭王跟其他人一样,听说俞相宠爱小女儿,所以就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多些,自动忽略了俞莲。 可是当恭王朝她走近,小崽子却下意识往姐姐身后躲。 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可是怎么办? 她已经非常非常尽力忍住,不去捏住鼻子了。 希望大叔叔,不要靠得太近,她怕自己受不了那股味道。 不过在别人看来,俞佟佟怯生生的表情似乎只是害羞。 “这孩子长得乖巧,就是有些怕生!”恭王替他自己挽尊道。 其实心里对会拒绝自己的小孩十分不喜! 恭王脾气暴躁,他并不像新月郡主说的那般好。 之所以说他体贴疼爱女儿,不过是小女孩的虚荣心罢了。 恭王甚至小心眼地想偷偷瞪俞佟佟一眼,吓唬吓唬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姑娘。 但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横过来,将俞莲和俞佟佟挡在身后,替她们隔绝了恭王的目光。 不是俞相又是谁呢? 这些日子俞相早出晚归,忙得心力交瘁,都是因为上次地震,皇帝留他想办法安抚灾民。 导致没空时时看着两个孩子。 说来可笑,百姓都痛恨俞相,骂他次次都偷挪了救灾款。 但每每遇到天灾人祸,皇上还是都让他来负责处理。 俞相接两个女儿回去,到了相府,却发现有人早就等在门口。 施世恩已经在此处等了许久,他上前主动对着下马车的俞相行礼。 “丞相大人,下官京兆府少尹,施世恩。不知丞相大人对我可有印象?” 俞相上两次公堂都遇见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不过他觉得奇怪,为何此人对自己的态度客气了很多? 若是自信一点,他甚至从施世恩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尊敬与崇拜。 俞相已经够自信了,但施世恩?崇拜?他? 这可能吗?! 大概施大人也意识到了,他觉得自己一上来就问人家是否还记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于是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正色道:“其实下官今日来,是找县主问两句话。” “哦?”俞相回头看自己女儿一眼,什么时候跟施世恩扯上关系了。 小崽子大概能够猜到,施大人叔叔想问什么。 是不能让爹爹知道的事情! 于是她笑嘻嘻对俞相道:“爹爹先回家家吧,我一会儿就进去。” 这是要把爹赶走? 俞中天的神色没有暴露出他的不满,依旧维持着他作为丞相的处事不惊。 任何时候,他都冷静沉着。 施世恩这个人风评倒是还不错,因此俞相对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便先带着俞莲回去了,叮嘱小崽子:“说了话,就快回来!” 他说完潇洒一甩袖子,阔步踏进了相府。 然而进门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俞相对俞莲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她走到大门旁的高墙内,一跃就跳了上去。 俞莲:“!!!” 笑话,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的女儿跟施世恩单独说话? 倒要听听看,她特意把爹爹支走是为什么?! “县主,沈家小公子不见了,你可有看见他?”施世恩最急忙着办案,对沈云霖有些疏忽了,他心中愧疚。 并且情况复杂,人是在他家里走丢的,他怕那孩子遇到什么不测。 俞佟佟就知道他想问这个:“他现在在我家里。” 于是,小崽子把昨天遇到沈云霖的情况,都如实告诉了施大人叔叔。 施世恩听着,觉得不对劲。 他的书房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恐怕那孩子偷看了案子进展。 他心里又记恨着俞相,已经将俞相认定为幕后黑手,进相府的目的不会单纯。 但施大人又不能跟才五岁的小孩子说这些,难道要他告诉俞佟佟说沈云霖可能不安好心,让她别轻易信他吗? 这显得自己……不太大气,哪有大人说小孩子坏话的。 “县主,你能不能把他叫出来,我带他回去。” 闻言,小崽子歪着头想了想。 其实收留沈云霖以后,俞佟佟心里就一直紧张,总觉得背着爹爹做了坏事一样。 可是昨天沈云霖可怜巴巴的,如果不答应让他留下来,小崽子依然会后悔。 如果施大人叔叔能够说动他,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用继续为瞒着爹爹难过,当然最好啦! 于是俞佟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她进去叫人的时候,施世恩就在外面等着。 施大人蓦然地一转头,突然看见相府的高墙上有个人支出了脑袋来。 但被他发现,就立马缩回去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似乎是俞相? 随后施大人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俞相不是那样的人! ※※※※※※※※※※※※※※※※※※※※ 不!他就是那样的人!!! 还有一更~~~ 第 82 章 俞佟佟跑回去找小五哥哥, 得到的答案是沈云霖已经走了。 小崽子有些不理解地挠了挠头:“他不是受伤了吗?” 而且沈云霖昨天晚上一定要求着俞佟佟把他留下来,怎么到了白天一声不吭就走啦? 对此,李鹤只用一个无奈的表情来回复他:“是啊,可他自己非要走, 我拦都拦不住。” 小崽子没有怀疑, 就这么跑回去把原话告诉了施大人。 就像她不会怀疑小五一样,施大人也不会怀疑她告诉自己这话的真实性。 毕竟小六这孩子, 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都会明白她的单纯无害。 跟俞相完全不同! 不过将来施大人就会发现, 自己如今的判断是小瞧了这丫头,她简直深得俞相的真传。 当然了, 那是后话。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施大人又问。 见小崽子摇摇头, 他只好叹一口气。 “我再去找找,你说他伤了腿,应该是走不远的。” 从相府离开后, 施大人本打算先去找人。 但是手下给他带来了案情的新进展,这十分令人心震撼! 同时, 那个新锁定的幕后嫌疑人也十分棘手,甚至比俞相还要棘手…… 若真是他!施大人恐怕还得思量一下,如何才能将其绳之以法! *** 因为俞相之前几日都没时间陪女儿,小崽子有小脾气了! 直接放话, 要吃冰糖葫芦才能原谅爹爹。 而且她还十分挑剔, 冰糖葫芦要在大街上吃才香, 让人买回来的就不好吃了。 这是拐着弯,要爹爹带她出去玩! 俞中天看他小女儿抱着手臂装模作样生气十分好笑, 故意不去搭理她, 看她能坚持多久。 生气的时候没有人哄, 是很没有面子的! 于是小崽子见爹爹不来, 就故意‘哼’地一声提醒他:“我在生气!” 还不来? 那她就直接撒娇,冲过去朝爹爹伸出小短手,示意要爹爹抱。 趁俞相要伸手来抱她时,小崽子立刻将自己的双臂抱得紧紧的,不留一点空子给人钻,然后再重重地‘哼’一声:嘿嘿,这下你总不能装看不起我在生气了吧? 这简直是钓鱼执法! 不过俞相的心情倒是因为她这番表演变好了,加上布衣阁近日没作妖。 他便松口答应了,带她出去买冰糖葫芦。 “爹爹,我们还可以去看看变戏法吗?” “好。” 俞佟佟立刻开心地牵着爹爹的手,另一只手去牵三姐姐。 俞莲虽然见小六开心,自己也很开心,但是却后退了一步:“小六,你要跟爹爹玩得开心一点呀。” 闻言,俞相闻言看向她,问道:“你不想去?” “我……不是……” 当然想去了! 但是俞莲以为,爹爹应该不想带自己出门,毕竟到了人多的地方,容易被人发现她的手…… 她现在有学上,已经很满足了。 偶尔还能跟着小六一起,跟爹爹说说话。 俞莲比起从前要开朗许多,她不是自卑……只是怕因为自己给爹爹和妹妹丢人。 不过俞佟佟才不管那么多,她已经牵起了三姐姐的手。 左手牵着爹爹,右手牵着三姐姐,小崽子开心地在中间一蹦一跳。 “耶!跟爹爹姐姐逛街街去咯!” 俞莲认真看俞相的反应,见爹爹没有反感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其实她也好想能跟爹爹和妹妹一起上街玩,嘻嘻,偷偷开心。 因为不想让自己在街上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保不齐有人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什么的,影响跟女儿逛街的心情。 俞相今日特意换了一身低调的常服,浅灰色素面直裰,白底缀猫眼石的腰封,发冠高高束起只别了一支低调的白玉簪,越发显得他肩宽腿长,英姿潇洒。 若不是他身边带着两个女儿逛街,恐怕少不了女子要朝他丢香囊手绢。 俞相直奔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买了两串分给俞莲和俞佟佟一人一串。 然后就是小六吵着要看的变戏法了! 小崽子专心咬着冰糖葫芦不看路,多亏姐姐在一旁看着她,才能跟紧在前头领路的爹爹。 今日初一,大街上的行人很多,尤其是有走江湖卖艺的或者变戏法的敲锣打鼓,必定吸引人潮蜂拥而至,越是往前走就越挤。 俞相身旁有人提醒他:“这位大哥,后面那两个是你闺女吗?得看好了,最近京城有偷小孩的贼,可猖獗了!” “不是我吓唬你的,半月前也是在这儿,有个老婆子带孙女出来看热闹。结果就一扭头的功夫,她家孩子就被人抱走了!” “那老婆子说看见孩子被送进了一个门口有大狮子的富贵人家里,但是人家不认!没人相信她的话,想也是的,人家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缺你这么个孩子偷回去养吗?都觉得是那老婆子看花了眼,也有人说她疯了……” 俞相闻言想,这些百姓还是太不了解京城所谓的大户人家了。 他们什么恶心人的事儿做不出来? 他微微蹙着眉,将俞佟佟和俞莲都招到自己身边来。 “多谢姑娘提醒了!”俞中天在故意装作自己不是俞相的时候,还是挺有礼貌的。 嘴也十分甜,那跟他搭话的妇人被一声‘姑娘’给羞红了脸。 心想自己若真还是黄花大闺女,哪有胆子主动跟他说话呀? 她忍不住偷偷多看了此人几眼,心里纳了闷了,从来没见过男子如此正大光明地带孩子出门。 他家的姑娘不养在深闺,也不由妇人照看,难不成是个鳏夫吗? 不过看他气宇轩昂,谈吐不俗,恐怕不是个娶不起老婆的穷汉子,自己也就别去肖想了。 “爹爹,前面是在变戏法吗?为什么我看不见呀?”小崽子郁闷地舔着冰糖葫芦问。 俞相低头看她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矮了吗? 站在人群中都没有旁人的腿高,还想凑热闹看变戏法,我看你像戏法。 俞相心里吐槽着女儿,手却不耽误,将小崽子抱了起来。 然后他又看到俞莲努力踮着脚尖,最多也只到自己的腰,便将她也抱起。 幸好俞莲身材消瘦,一人一只手还不至于让俞相感觉吃力。 只是俞莲十分不好意思,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爹爹抱。 小时候没抱,长大了再亲密难免有些别扭,因此她坐在爹爹手臂上一动也不动,从尾椎骨到背脊整个僵成了一块冰柱。 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开心得砰砰直跳。 俞佟佟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她借着爹爹的高度可以算是在人群中傲视群雄,终于可以看清变戏法的啦。 但是没一会儿,小崽子的目光就被别的东西给吸引。 准确来说,是她先闻到了一种味道。 然后顺着味道看过去,见是几个轿夫抬着一顶绿色的轿子,不禁有些疑惑。 其实俞佟佟的鼻子,不止能闻出一种臭味,臭味也分许多种。 她能够闻到杀人凶手身上的味道,有时还能闻出食物中是否有毒,甚至有其他许许多多的情况……不是她闻不出来,而是她现在年纪太小了,还分辨不了。 记得之前施大人让她分辨过几个偷小孩的人贩,小崽子当时说她闻出他们身上只是没洗澡的味道。 那几人本就是贩夫走卒,加上被关进牢里过,所以身上有臭味并不稀奇。 可是现在俞佟佟眼里那几个轿夫,看起来并不狼狈,他们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仆人,为什么身上有跟之前的犯人一样的味道? 小崽子想不通地挠了挠头,好奇怪哦。 不过幸好爹爹在,她想不通的难题就丢给爹爹吧。 俞佟佟直接指给俞相看,她觉得那几个人有古怪。 俞中天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过去,他认得那顶轿子,是平阳公主府的。 为什么一眼能认出来呢?因为俞相觉得平阳公主府的那位驸马爷审美一向有问题。 就拿轿子和衣裳来说,对方喜欢的颜色总是带着那么点与世俗格格不入的骚气,他十分不爱跟此人打交道。 看那些轿夫走的方向,应该是回府。 不过他们从哪里而来? 既不是皇宫,也不走官道,没有三五十个下人开路的排场,看来轿子里的人既不是平阳公主,也不是她的驸马。 俞相看小女儿好奇极了,便教了她和俞莲一个方法,鼓励她们上前去看看。 至于俞相自己,闯祸这种事他是不参与的,他习惯默默站在暗处总揽全局。 俞佟佟跟俞莲目前还十分单纯善良,对于爹爹这种不仗义的行为,并未表示强烈谴责。 两个小姑娘冲劲儿十足,手拉手跑上前去,俞佟佟想跳起来去掀那轿子的帘子。 但是被轿夫即时发现给制止了:“走走走,小孩别来捣乱!惊扰了我们轿子里的贵人,你可担待不起!” 她们俩并未被轿夫吓唬到,反而听到了轿子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动静就像是有人说不出来话,在用力撞击着轿子的内壁。 道上人多十分吵闹,但是俞莲跟俞佟佟都听见了,似乎是轿子里的人在……呼救! ※※※※※※※※※※※※※※※※※※※※ 撩人不手软,杀人不眨眼! 打一人物!阿哈哈哈~~ 晚安呐~~~ 感谢在2020-12-12 20:02:39~2020-12-12 23: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3 章 轿夫可没空在这大街上耽误, 他们还急着将这轿子里的人送到公主府上呢。 于是正想拿出有点凶的态度恐吓俞佟佟跟俞莲:“走走走!” “这是你妹妹吧?赶紧把人带走,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他说完这话还没上手赶人,却见眼前的那个小个姑娘突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反应就好像被人推了把一样,‘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轿夫们:“?!!” 这碰瓷说来就来? 粉雕玉琢边哭边抽,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讹上了他们! 配合她可爱的脸蛋和小小的身板,能让人一见就生怜。 可以说演技和悟性, 都不是一般的高。 俞莲佩服地看看小六, 她自觉没有妹妹的天赋,想起爹爹方才的嘱咐有点怯场, 毕竟她本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的性子。 但是看小六哭得那样惨, 俞莲心疼得厉害,不知不觉情绪就被带入了。 再也顾不得其他,于是她深吸口气, 大声嚷嚷起来:“救命啊!打人啦,他们打了我妹妹啦……” 此时俞相正在暗中看着自己两个女儿的表演, 怎么说呢?他觉得都还是有比较大的进步空间。 拿出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几个路人,俞相随便交代几句。 收了钱的路人立刻‘正义凛然’,上前拦着那轿夫跟轿子:“你们打了人, 不能随便离开!” 后者一脸无奈:“我……我怕没打人啊!根本碰都没碰到那小孩, 我可以发誓。” 小崽子还坐在地上, 抽抽嗒嗒,眼泪不断。 委委屈屈地用小奶音指控道:“打我的那个人, 钻到轿子里面去了。” 哎呀呀, 又撒谎了, 是爹爹教她的。 几个收了钱的路人也非常卖力表演要为小孩子讨个公道的模样, 逼轿子里的人出来道歉。 许多人都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来,甚至抢了旁边变戏法的客人。 人越来越多将他们包围,这下可让轿夫着急了。 他们轿子里抬着的人,是绝对不能见光的,也被交代过不能引人注目。 今日不知道怎么运气这样差,突然冒出两个小姑娘来莫名其妙碰瓷。 他们绝不能让人掀开轿子,只好拿出身份来压人了:“我们这可是平阳公主府的,你们眼瞎了吗?居然赶冲撞公主的轿子?” 这话一说,人群静了一刻。 但是随后有人不平道:“公主就能随便殴打欺辱百姓吗?看看小姑娘都哭成什么样了,难不成你们还想从人身上碾过去?” “今日不给个交代,就是不让走!” 若此时只有一个人出头,当听说轿子是平阳公主家时就已经打退堂鼓了。 但是俞相收买了好几人一唱一和,连带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被刺激得正义感爆棚,反正人多势众。 越是以权压人,越是容易激起百姓的逆反情绪。 轿夫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蠢,他现在想给点好处打发这两个小姑娘恐怕不如一开始容易,因为带头的人囔囔着非要轿子里面的人下来道歉。 那怎么行? 轿中之人是驸马点名要的,不能见光的! 但是混乱中的百姓十分大胆,居然直接上手掀轿子了。 “我倒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人物?” “大家都闹了这么久,竟也在里面坐得住?” 可是等将轿帘掀开,却见里头并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驸马,而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孩子。 这孩子看着年纪,大概也就七八岁。 俞佟佟此刻已经被她三姐给扶了起来,本来小崽子是打算哭哭啼啼不够的话,她还可以现场给大家来一段撒泼打滚儿的绝活。 幸好俞莲即时拉住了她:“今天出门爹爹才让换的新衣裳,不要弄脏啦。” “哦。” 轿门帘被掀开的时候,她们俩好奇地往里面望去,同时一怔。 是沈云霖! 沈云霖不是偷偷走了吗?还以为他会回施大人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而且还作……这样一副打扮! 沈云霖被那个臭小五卖给管家之后,先是关了一夜,然后听见他们好像打算将他送到什么公主府上?好像是那个公主的驸马花钱买了他? 在送去之前,还给沈云霖打扮了一番。 所谓打扮就是让他穿上大红大绿的衣裳,绣着莲花的女鞋,甚至还给他脸上抹上了胭脂。 原本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如今俊得雌雄莫辨! 沈云霖当时就:“……啊啊啊啊啊!”太可怕啦!什么样的贵人品味如此可怕?! 然后他就被堵住了嘴,丢在轿中。 他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轿子被人拦停下来,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获救的机会。 所以拼了命地用头起撞轿子内壁,企图引起注意。 不过这会儿见到俞家两姐妹,沈云霖的神色不禁还有些尴尬。 他这幅模样,身上又绑着绳子,顿时就让人联想到近日来频频有小孩被抢被偷。 轿夫们见事情败露,吓得脚底子抹油就想跑。 但是围观百姓哪个不是为人父母?他们见着光天化日就敢偷抢孩子的行为这回是真的都义愤填膺,仗着人多就将轿夫给扣了下来,准备送到京兆府,还要去平阳公主府要个说法去。 趁着乱起来,俞佟佟揪住沈云霖的袖子,机灵地将他顺利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等等,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手还被绑着,实在耽误他逃跑的速度。 “哦。”小崽子像是这下才反应过来,“可是我解不开!” 麻绳绑得太紧了,就她那小馒头手,费了半天力都抠不出一个绳头来。 “让我爹爹帮你吧,我爹爹可厉害了。” “啊?!你爹也来了?……等等,我不用解开了!你放我自己逃吧!” 沈云霖实在这愿这幅模样去见俞相。 但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热心的小崽子急匆匆拽着到俞相面前。 “爹爹,我救了一个人!” 小崽子指了指沈云霖,一副眼巴巴求表扬的模样。 沈云霖一看到俞相也在,心里立刻有些别扭:“谁稀罕你们救啊?” 既然如此,俞相冷冷撇了他一眼:绳子就不必替他解了。” 俞莲跟在后面跑回来,她问俞相:“爹爹,我们要沈小公子送回施大人家里吗?” 话问完了才有些后悔,怎么可能呢? 果然就听俞相道:“沈小公子,不是通缉犯吗?送施大人府多此一举,我看大牢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沈云霖闻言冷哼,就知道俞相不会有好心。 他这是刚逃出虎穴,又要被送到狼窝里去了。 “或者,你更想被送去平阳公主府?”俞相问他。 沈云霖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脸色苍白地摇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抗拒:“不要!我不要被送到平阳公主府!……你就算把我送去大牢也行,我不要去那里!” 他显然已经明白了,要是被送去,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经历了抄家流放的沈小公子,从天堂掉到地上的落差都没能让他这样害怕。 却在窥得了一点人性的丑恶之后,便被吓破了胆。 这也不能怪他怂,毕竟他年纪还小,只比俞佟佟大了两岁而已。 他不怕死,但他怕遇见变态! 后来稀里糊涂被带上了相府的马车,沈云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沉默看着俞佟佟那个小不点,见她一脸稚气无忧无虑,就想到自己在沈家,有爹在身边的时候。 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让俞相一家给救了。 不,沈云霖还是很不想承认俞相的功劳,认为救他的人应该是这两个小姑娘,尤其是俞佟佟! 多亏她拦了轿子,发现了自己。 虽然,她转手就把自己送到她爹的手里,救了等于白救! 相府的马车慢悠悠驶过京城宽阔的街道,小姑娘习惯性掀起了马车帘子偷看外面。 她垫高了脚,瞅见外头几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聚在一起抢唯一的一块麦芽糖吃。 其中个子高的小孩靠武力碾压,将糖抢到手里,个子小的不服气想扑上去抢回来。 “不……不可以打架!”小崽子在马车上企图远程教育他们。 扭打在一起的小孩:“???” 他们只看到一辆豪气的马车驶过,从空中悠悠飘来这几个字,根本没又看到说话的人是谁,马车已经走远了。 小孩该掐的还是继续掐! 沈云霖还在偷看俞佟佟,他此刻的情绪十分别扭,一则是因为前途未卜,他不知道俞相要将自己送去哪儿? 二来他心里知道是俞佟佟救了自己,但是又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因为一旦承认了,就代表他该道个歉了。 原本以为她跟她爹一样,是个被娇宠关怀,自私自利的坏小孩。 但是如今事实告诉沈云霖,是他自己误会了,他心里的纠结可想而知。 俞佟佟完全不知道,这里有个纠结着要不要跟自己道歉的小朋友,她专心看外边去了。 直到马车停下,沈云霖都没说出口。 俞相掀开车帘,已经有人上前问道:“是何人找施大人?” 随即那人认出了俞相:“原来是丞相大人,施大人此刻不在府上。不知丞相大人找他有何事?” 俞相并没说,而是反问:“他何时回来?” “这……属下不知,施大人带着衙门半数兄弟办案去了。预计这次要抓的人比较棘手,缉拿可能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施大人为案情不眠不休两三日也是有的。” 俞相点点头,挥手让那个人先退下了,而他自己也回到马车中来。 刚才外面说的话,沈云霖都听见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俞相:“你没把我送去平阳公主府,却把我送回施大人这里,为什么?或者你不是应该把我送进天牢吗?你费尽心思陷害我沈家二十四口全部被抓,为什么不把我也抓起来?” 沈云霖脑子越发混乱,俞相的行为不在他的猜测中,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沈家被抄跟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在意你是否被抓?” “再说,平阳公主府现在说不定已经让去要说法的百姓给围住了,我这时把你送去岂不是主动往自己身上抹泥?” 不管是平阳公主府,还是那个盗童卖童的案子,俞相都不想沾上。 既然施世恩喜欢管闲事,那就让他去管好了。 俞相只是不想浇了他小女儿的热情,才顺手接一下沈云霖这个烫手山芋,然后再把他给递出去。 看他蠢得快辱没沈家名声了,俞中天大发慈悲,才多解释一句。 沈云霖如今都落到这幅田地了,他知道俞相不可能再骗自己。 也没必要骗自己,骗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又没什么好处。 只要他想,捏死自己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我爹被流放,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真的不是因为我拒绝跟……跟你女儿订婚,你就报复我们吗?” 闻言,俞相撇了他一眼,笑了。 那笑仿佛在说:小子,你有没有撒泡尿照过自己?你算哪根葱? 若是那次皇帝真的将俞佟佟指婚给这小子,俞相为阻止将来婚约履行,打击报复沈家将他们全家赶尽倒是很有可能。 好吧,沈云霖有点让俞相那轻蔑的眼神给伤到自尊心。 他此刻穿得不伦不类,脸上还涂着胭脂,配上沮丧的表情既可怜又可笑。 他垂下头,自言自语:“那究竟是谁?还有谁会害爹,不让我们沈家好过?” 俞相闭目养神,不再搭理这个有点神经质的小鬼。 如果他陷在这个问题里,恐怕将来二十年都不会好过。 沈云霖抬眸悄悄看了俞相一眼,有些纠结着要不要说出自己所知道的真相。 看这个样子,如果俞相跟施大人现在整在查的盗童卖童案子没关系的话,要不要提醒他小心自己的管家? 对了,还有那个小五! 那个小孩已经坏透了,他还主动跟恶魔交易。 需要提醒俞佟佟,让她离那个人远一点! *** “小五,今日要你去的那个地方,需将你的眼睛蒙上。等到了目的地你再摘下来,你无论见到谁都不必惊讶。只要想着将他给伺候好了,你就不必再回相府来了,留在那儿好吃好喝都有,将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王管家这么说之后,李鹤便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回来。 他走之前给俞佟佟留了一封信,就放在雨竹阁的鸡笼里。 然后他就进了王管家备好的轿子。 全程坐在轿中,他感觉轿夫抬了许久。 如果用时间算路程的话,已经快接近皇城边了。 前提是,如果他猜测的方向是对的话。 今日太学放假,李新月也是在家待着,又邀请了好几个她看中的姐妹作客。 有人突然问道:“郡主,为何我看见你家有一顶轿子从后门而来?” 闻言,新月郡主便叫住了在前头领路的管家:“轿子里抬的是什么人?怎么也不见他出来跟我打声招呼?” “回郡主,这是王爷请来的贵客!” “什么贵客?”居然进了恭王府还要坐轿子? 不是李新月非要摆谱,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外头的轿子接进来,说是贵客,她父王每次都亲自招待,也不给自己引荐。 恭王好歹也是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兄长,谁不该敬他三分? 李新月总觉得,这些客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可不是好兆头。 但她又不敢上前去阻拦,之前她倒是试过,结果她父王大发雷霆,狠狠罚了她。 今日还有姐妹在,李新月可不想丢脸,便当作没看见好了,让轿子过去。 轿子进门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恭王也回来了。 李新月一看见她父王,立刻欢喜地迎上去。 “父王,你今日回来这么早?” “嗯。”恭王只是对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是为了招待客人吗?要不我也去帮忙?” “不必了,你忙你的。若没有急事,不要过来打扰!”恭王如此说。 闻言,李新月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满。 她从小就听话懂事,不让父亲操心,是因为她觉得父母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这样的恩宠是全京城头一份,世家大族的小姐们没有不羡慕她的。 可是她昨天见了俞相是怎么对俞佟佟的,那么大了还说抱就抱,那才是京城的独一份。 这让李新月产生的怀疑,她父王真的是因为爱她,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吗? 可是为什么,她时常感觉不到? 或许是她多心了吧,其他姐妹都没有她在家受宠。 至于俞佟佟……那才是个例外! 恭王在打发掉自己的女儿过后,快步进了他单独接待客人的那个小院子。 在进屋之前问守在门外的管家:“人可来了?” “回王爷,已经到了!王滚那个老东西虽然奸诈,但这回还真没骗人。” “看来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子?” “何止不错啊,您见了就知道!” 恭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这样心急可是他在面对自己夫人和妾侍时都没有的。 恭王这个人看似正经,却有些不可言说的怪癖,他喜欢娈/童! 其实在京城之中,有这样特殊爱好的权贵不少,去青楼都无法满足。 所以他在为自己搜罗之外,还发展出了一份产业。 什么与夫人情谊深厚,所以只纳了两个妾? 那两个妾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已! 其实他真正的爱妾,是见不得光的。 推门走进去,见一身形单薄的少年站在屋内,恭王立刻笑盈盈。 他长得魁梧,脸上的胡子更显凶,笑起来有几分吓人,小孩见了他都得怕。 可他还就喜欢吓唬小孩,本就哑沉的嗓音还刻意压低:“你就是王管家送来的人?转过头让本王看看,别怕!那老头可是尽力吹嘘,说你长得不逊色于三皇子。” 恭王的眼神里冒着幽幽暗光,像是锁定猎物般锁定了面前的少年。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孩子定会被自己吓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想想便喉头不安分地动了动。 闻言,那个背对他的少年不但没哭,反而似乎轻笑了一声。 他慢慢转过头来,的确是一张俊美如刻的脸。 但是恭王在看清他长什么模样的瞬间,宛如兜头被人泼来一盆凉水,浑身上下被冻成了冰,僵住! 连舌头也打了结:“你你你……你是……” “许久不见了,王兄!” ※※※※※※※※※※※※※※※※※※※※ 恭王: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在我猥/琐的时候让我碰见亲戚!(社死中……) 小五:变态给爷死!!! 感谢在2020-12-12 23:52:57~2020-12-13 20:2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博战一羡 100瓶;迷糊的小咸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4 章 与此同时—— 两队训练有素的官兵, 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恭王府。 带队的人,正是一脸冷肃的施世恩。 王府的管家闻声立刻上前质问,道:“施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还认得这里是恭王府吗?” “本官自然是认得!” “那你可知道以下犯上, 冒犯王府是大罪?” “本官不过是秉公执法, 还请管家你行个方便。” 见施大人如此来者不善,管家自然是不肯轻易让开了:“你执什么法?竟执到恭王府来了, 王爷可还在府上呢。” “王爷在府上正好, 下官有一桩案子想请他协助调查!” 管家再想阻拦,施世恩就亮出他好不容易从叶大人那里磨来的搜查令, 让他无话可说。 “本官奉命查案, 凡是胆敢阻拦者,一律按照妨碍公务处罚!” 说着,施大人已经越过管家, 要带着他的人直接闯进恭王府。 管家暗叫一声不好,给一个腿较快的小厮使眼色, 让他快回去通知王爷。 而此时新月郡主邀请来家里的一群小姐妹还未离开,见官兵突然涌进来纷纷吓得花容失色,躲进了屋里去。 新月郡主却忍不住站出来,张口便骂:“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这么多男子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郡主, 下官是奉命来查案的, 若有打扰之处, 还请见谅!” “查案?你查什么案子?” “这……不方便透露。” “都直接闯进恭王府来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难不成你们是故意来捣乱?” “今日, 京城连发好几起儿童失踪案, 下官奉命调查。” 施大人说得比较隐晦, 在他眼里新月郡主和她的姐妹们都还是孩子, 而且是姑娘家,不想污了她们的耳朵。 但其实不管是儿童失踪,还是这背后的买卖,都并不是近日才有,而是一直都有的。 背后所牵扯的利益链太大,有权贵撑腰,别人都不敢查。 但是他施世恩敢! “盗童的案子跟我们恭王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怀疑我们会偷小孩不成?” 新月郡主不管人情世故上如何精于算计,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她想不到此事跟她们王府能有什么关系? “郡主,恐怕这得等我的搜查有了结果才能告诉你。” “放肆,你这么说分明就是怀疑我们了?!我父王可是堂堂的王爷,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少尹,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施大人既然决定要正面得罪恭王府,已经料到了会有阻碍。 他让手底下的人先去搜查,自己留下来应付新月郡主。 这时,恭王正好也听到消息了。 见恭王来了,新月郡主立刻告状:“父王,你看这个人也实在太猖狂了,他竟然敢带兵包围我们王府!” 最重要是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害她在众姐妹面前丢脸。 新月郡主真恨不得让她父王狠狠教训这个施大人。 恭王已经听说了,施世恩是带着搜查令来的。 虽然身为王爷,但恭王如今已经没有了实权,他若是拿自己的身份压人恐怕还不够,毕竟这个施世恩是有名的硬骨头,他办案一向秉公,王公贵族都不能让他低头。 “施大人,虽说你是为了办案,那也该提前予本王招呼一声,让本王提前泡杯好茶招待招待你! ”恭王这话单独听是客气的,但是配上他的语气可一点不客气。 施世恩依旧不卑不亢:“王爷见谅,实在是事发紧急。本官接到了线报,说看见有幼童被送进王府,怕提前招呼的话那孩子就连性命都没了!” “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污蔑皇族可是重罪,你担当得起吗?” 没想到他这般不给面子,恭王瞬间脸色就不好了,本来他长得就凶。 那眼珠子一瞪,像要把施大人给活吞下去似的。 “王爷息怒,本官只是照所得到的线报实说,并未刻意污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施大人这话也是半分不肯退让,他的人已经盯住恭王府一段时间了。 亲眼看着有一顶古怪的轿子送人进了后门,施大人如此火急火燎地赶来就是怕那孩子遭遇不测,他想尽自己的力量能救一个救一个。 至于恭王!若他真的犯下此等丑恶罪行,施世恩是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绳之以法的! 搜出证据他就要立马抓人,将来还要公堂见的,也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了,早晚都要得罪! 可是有一点出乎施大人的意料,就是他刻意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了。 恭王他被惹怒归惹怒,却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慌。 也并未叫人对搜查进行阻拦,就好像他笃定了施大人什么都搜不出来一样! 可是据施大人对恭王的了解,他并不是能完全隐藏住自己情绪的那种人啊。 连新月郡主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父王真的容忍这些官兵在自己家里大肆搜查:“父王……” 恭王给了她一眼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随即问施世恩道:“施大人,若是今日你在我这王府搜不出什么来,如何给我交代?” “王爷想要什么?!” “你要是搜不出人来,本王要剁了你两根手指头!” 闻言,施世恩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 “怎么?不敢了?你若是现在将你的人撤走,还来得及!” “放心吧王爷,若是搜不出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哼!” 恭王府面积极大,差不多搜了两个时辰才搜完。 看着自己带来的官兵一列列返回,带来的结果都是:“大人,什么都没搜到!” 闻言,施世恩的眉头渐渐蹙起。 怎么会什么都没找到呢? 明明他的线人亲眼见了,有个男童被送进来…… “施大人,现在你找也找了,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砍下手指头,还是我亲自帮你?” “既然如此……”施大人叹口气道,“未能证实线索的准确性就贸然打扰到了王爷,十分抱歉!” 恭王冷哼一声:“少说废话,把你的手指头留下就行了!” 今日虽然没搜出什么证据,但这不代表就真的跟恭王没有关系。 他的线人已经跟他合作好几年,不可能会撒谎的。 “王爷,下官这次鲁莽了是我不对。我说过一定会给您交代,放心!而下官认为给您最大的交代,必定是找出真凶,和那个在背后陷害您的人,好还你清白!”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陷害我?”恭王问他。 “请容下官查证之后,再给您回复。” 总之施大人这番话,就是先把恭王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然后,溜—— 恭王:“……” 看着快步带人离开的施大人,恭王还有点诧异,他居然没有上当。 传闻此人公正廉明,还以为是个耿直的,没想到他那么无赖! 施世恩不是无赖,他是认定了这个案子一定跟恭王有关,自己今日恐怕是被唱了出空城计。 既然明知道有陷阱,他怎么可能还往里头钻? 查案要紧,虽然说今日有点丢脸,但是等他将来查出真凶一定能将面子要回来。 要是就把手指现在交代了,以后找出真凶自己也接不回去了,那岂不是傻? 不过今天这笔帐,恭王算是给他记下了。 看施大人灰溜溜地走了,新月郡主还不满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些正好奇张望的小姐妹,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 虽然没搜出什么,但是她父王被怀疑跟那乱七八糟的案子也关,岂不是坏了名声? 恭王心中所想,也是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这个施世恩是朝中年轻官员的佼佼者,近来深受皇帝看重。 他又是不查出真相不罢休的性子,被他盯上必定会咬住不放,十分难缠! 恭王想,他必须想个法子尽快抽身才是! 幸好他早就有所准备,做坏事不可能永远高枕无忧。 所以他很早之前,甚至在找王管家合伙的时候,就已经替自己找好了垫背的…… 因着昨日那一闹,第二天果然太学的学堂里都在谈论此事。 尤其是俞佟佟所在的学堂,因为听说坏人都是抓小孩的,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孩,包括高彦敏在内的小朋友们都觉得自己危矣。 “喂,俞佟佟,你听说了吗?那个新月郡主的父王被怀疑是偷小孩的凶手,你那天还去了她家玩儿,你不怕被抓走吗?”高彦敏故意吓唬她道。 她才不管什么新月郡主,反正看见谁跟俞佟佟关系好,她就讨厌谁。 “我是不会被抓走的,我还能救人呢!”俞佟佟跟她讨论起来。 “吹牛!” “是真的……”沈云霖就是她救出来的。 虽然小崽子很想说出来,显得她比较厉害,没有吹牛。 但是她还是谨记施大人叔叔的交代,不可能告诉别人有关沈云霖的消息,不然可能会害他被抓起来的。 “你们又在吵什么?” 萧雅定一来,刚刚还跟俞佟佟掰扯的高彦敏赶紧溜了,溜的同时还抱住脑袋。 她怕被萧雅定扯自己的辫子。 萧雅定还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小团子的,顺便她也听说了最近那个偷孩子的事儿,担心小团子长得这样可爱,被坏人盯上了可怎么办? 所以每日都要来看三回! “小团子我跟你说,没事少去找那个新月郡主玩,下了学就乖乖回家知道吗?” 萧雅定跟李新月之间没什么恩怨,她也不是故意要说她坏话在小团子面前争宠什么的。 只是她昨天听到自己的外祖父镇国公提起,让她离新月郡主远点,所以她也提醒小团子小心。 而且全京城都知道施大人虽然年轻,但是破案神准。 他若怀疑恭王,那恭王就有五分的可能是这背后恶人。 因着流言蜚语,李新月今日都没来太学上学。 直到没过多久,案子出现了重大进展! 施大人亲自抓到了一条大鱼,这个人就是相府的管家,王滚! 王滚被抓之后,就将所有的罪都认了。 他甚至还供出了一部分,作为他客户的京中权贵名单。 但他不承认自己背后还有人指使,表示愿一人担下了所有罪行。 此事一出,议论风向便又变了。 原本大家偷偷怀疑恭王,如今却都认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俞相。 目前的情况一看便是俞相怕查到自己的头上,所以将管家推出来顶锅。 要知道这次的案子涉及了许多京中的权贵,一个小小的管家哪里有这样的人脉? 这便是恭王跟王管家合作的目的,他早就料想到可能有这一天,连甩锅的人选都想好了。 俞相名声本来就差,他能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 可惜律法治不了他,只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王管家。 没有证据能证明跟俞相有关,但他在百姓的口中已经被定了罪。 都说祸不及妻儿,可想动到了小孩子身上,还是如此卑劣无耻的行径,该有多么遭人恨? 说声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原本因为俞相曾经帮殷娘和婉容说过几句话,他在民间的名声稍稍有所转圜。 如今这个盗童卖童的恶行一揭发出来,自然是一落千丈,甚至俞中天三个字可能会长久成为京城中所有十三岁以下孩童的噩梦。 俞佟佟虽然听不到这些百姓的咒骂,但是她每日去太学也能感觉出来,大家刻意离她远远的,就好像她是会传染的瘟疫一般。 也没有人来看俞莲写字了,小盆友只会偷偷聚在一起,对俞家姐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偷偷说些什么。 只有高彦敏敢说实话,她跑到俞佟佟面前来,说了句:“你爹爹,他偷小孩卖!” 说完就跑,结果转头正好碰上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俞莲。 “你刚刚跟小六说什么?” “又不是只有我说,大家都在说,你们的爹爹偷小孩!以后大家都不敢跟你们玩了!” 俞莲虽然性子软,但是在保护妹妹的时候她却能在气势上压住别人:“如果我爹爹有罪,那么他早就被抓起来了。律法都没有将他定罪,就凭你一张嘴可以吗?” “谁不知道你爹是丞相?他官那么那么高,当然没人敢抓他了。”高彦敏反驳道。 她挠了挠头,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她想不起来了,但是反正在家里听她父候说过。 “你是想说我爹一手遮天是吗?”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自从上太学以来,你都欺负我妹妹多少次了?若是我爹真的滥用权势,那第一个就该把你抓进牢里面关起来!” 高彦敏被吓得脸色都白了,她虽然有跟俞佟佟作对,但是又没有成功欺负过她,千万不要把自己抓起来啊。 灰溜溜地坐到位置上,高彦敏还没回神。 俞佟佟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护着她,俞莲的那张嘴又特别厉害,总之越来越惹不起俞家姐妹了。 刚才还怂乎乎的小崽子,见三姐姐赢了,立刻挺起小胸膛,这下可以理直气壮对着高彦敏‘哼’一声。 “我爹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小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笃定。 她真的是拿出自己所有的信任,给了最爱的爹爹。 俞莲其实心里有点慌,但是看小六如此,她便镇定下来。 她也相信爹爹是清白的,只是她之前没想到原来整天在相府晃来晃去的王管家,居然做着那样的勾当。 可是王管家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来陷害爹爹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施大人也想知道。 为此,他特意去相府想要拜会一下俞相,但是后者对他避而不见。 直到两日后,恭王府举办了一场夜宴,其中俞相和施世恩都被邀请在列。 俞相这次破天荒,把三个孩子都带上一同参加宴会。 到了恭王府,管家迎上前来说恭王有要事约了俞相在书房商谈。 俞相就让三个孩子自己先去玩。 俞佟佟牵着哥哥姐姐的手,今天穿了新做的裙子,粉色哒,袖口还镶了一圈小珍珠,十分华丽漂亮,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仙女。 恭王府的门口聚集了许多马车,他们看见相府的马车都远远躲开,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兄妹三人。 俞则宁也只带着两个妹妹,往人少的地方走。 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只当是听不见。 “俞二少,最近怎么都不找从前的兄弟玩了?” “去青楼赌坊都叫不上你,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几个从前跟俞则宁交好的纨绔子凑上来,似乎对他的改变很感兴趣,同时也不信他真的变了性子。 “本少爷今天烦着呢,都滚远一点!” “俞二少原来是心情不好,其实怡红院的飘飘一直在问你,要不你去看看她?” “有了女人,心情自然就好了。” 俞则宁闻言眉头紧拧,并不愿意他们在两个妹妹面前说这些。 偏偏这两人还不会看眼色! “或许二少的口味不同了,嫌飘飘年纪大了。” “人家喜欢小的,最好还没长……” 话未说完,就被揪住了前襟。 对上一双发了狠警告的眸子,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俞则宁。 “你们再多嘴试试?!” ※※※※※※※※※※※※※※※※※※※※ 啦啦啦,又快要到我最喜欢的环节啦,嘻嘻 晚安哦~~~ 第 85 章 俞则宁虽然是相府二少, 但他从前没有架子,在京中人缘好是因为狐朋狗友常把他当作冤大头,出去消遣十之有九都报他的名讳让他买单,在他面前也嘴上没个把门。 可是说不出哪里, 如今的俞则宁看起来不一样了。 几个纨绔子弟都是欺软怕硬的, 见他眼里的怒气被点燃,就立刻怂了。 “开个玩笑而已嘛, 二少你可别生气。” “就是, 别忘了咱们都是兄弟啊。最近约你也不出来了,我们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不再好糊弄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呗, 以后想消遣可就再找不到这样合适的冤大头了。 两个不着调的纨绔公子摸了摸鼻子,肯定不能把真实心声说出来。 “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又被关进祠堂。我们还以为这回你得让相爷给打死呢, 怎么逃过一劫的?” “没有的事!” 上次太学那事,俞则宁差点就让俞相的颜面扫地。 其实他的这些狐朋狗友当时全信了, 都认为他俞二少做得出来在学堂里对女学子行苟且之事。因为那是他们都想做的事,但是他们当时也怕被连累,所以没一个站出来力挺俞则宁的,没想到后来事情还有反转。 虽说是反转吧, 但毕竟俞则宁抓也被抓了, 关也被关了, 该丢相府的脸也丢了。 若是换到他们任何一家,哪能有机会等到真相大白?早都能把父母气个半死了吧? 俞则宁以前也怕他爹, 一见俞相后恨不得腿肚子哆嗦个没完, 但就是经历过这次, 突然发现他爹还挺讲道理的。 自己从小到大没怎么被爹管过, 但若是他做出太出阁的事,比如把雅定县主抢回家那次,逃不掉打去他半条命。 后来被乔婉容诬陷,俞相却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他。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却偷偷写好了状纸,不惜放下堂堂丞相大人的身段作状师,为了他在公堂之上跟那些人据理力争。 这样一想,俞则宁还挺佩服他爹的理智与魄力。 啊,又是为自己脑补出来的爹爹感动的一天! 将那两个纨绔子都打发掉,俞则宁带着妹妹们来到湖边的凉亭里坐坐。 小六喜欢岸边开的桃花,俞则宁给她和俞莲一人摘了两朵,别在小啾啾上。 俞莲不好意思戴上发髻,便小心翼翼握在手里。 现在宴席还没开始,但已经有许多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恭王邀请的都是达官贵人,还有不少皇室子弟。 因着最近那件事,俞则宁不愿意带她们两个去人多的地方,怕她们会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但她们不去,新月郡主倒是主动找来了。 李新月一向喜欢在家里宴请朋友,还要每一个都照顾周到,所以主动来邀俞佟佟去一起玩。 可反派姐妹团都对俞家两姐妹敬而远之,有人悄悄跟新月郡主说:“郡主,你怎么还跟她这样亲近?都说相府的管家被抓了,他自己交代偷了不少小孩,还买卖穷人家的孩子用来作那档子事,此事肯定跟俞相脱不了关系。” “俞相是俞相,佟儿妹妹她还这样小。” “可我听说了,有江湖上的杀手放言要追杀俞相,甚至还要对他的两个女儿下手。你不怕被连累吗?” 有丢失孩子的人家天天跑到京兆府衙门去哭诉,要求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连那些江湖草莽都看不过去了,人家稍微有点原则的贼或土匪,都知道动谁都不会动小孩子呢。 因为此事黑白两道甚至达成了空前统一,可见把主意打到小孩子头上的人,最是丧心病狂,为人不齿,人人得而诛之。 俞佟佟都不知道,最近偷偷保护自己的人多了两拨。 而其他小姑娘不愿意跟她距离太近,也是怕被她连累。 李新月何尝不知道,但她心里多了一层比别人更隐晦的庆幸。 原本被怀疑的人是恭王,幸好后来大家都认为真凶是俞相。 俞佟佟现在所受的白眼和疏远,都是她差点遭受的。 所以李新月并不会因此讨厌她,反而该多谢她。 心里幸灾乐祸,嘴上还是有些体谅地叹口气:“俞相作太多恶事,跟佟儿妹妹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个小孩子,摊上这样的爹也挺可怜的。” 此刻深受同情的俞佟佟还并未有多深切的感受,因为她被爹爹和哥哥姐姐们保护得太好。 她只是大概知道,大家又误会爹爹了,总是被背锅真的会成为习惯,她现在越来越不觉得难受了。 而且,小孩子根本想不到这事情有多严重。 俞相跟恭王谈事谈到宴席都开始了,才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恭王出来时脸上带着笑,一身轻松。 而俞相却一言不发。 “哈哈,不好意思,本王来得有些玩了。先自罚三杯!” 恭王今夜心情似乎很好,有种抖落了一身负重的既视感。 他先自罚了三杯,随即拍手,让舞姬和乐师们带来歌舞助兴。 俞相坐回宴席之上,俞则宁跟俞莲也不敢随便说话,只有俞佟佟主动过去,撩起爹爹的袖子,主动往他的手心里塞刚刚错过的茯苓饼。 这是小崽子专门为爹爹留的,一直紧紧拿在小手里:“好吃!爹爹快尝!” 今日,这场宴会没什么名头。 可看在施大人眼里,却觉得这是恭王的示威。 否则他本没有理由被邀请,施世恩的官职跟这在座的各位比起来远远不够。 而他跟恭王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带兵搜查恭王府,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盗童的案子只抓到了一个王滚,而脏水都被甩到俞相身上去了,恭王倒是落了个清清白白。 他大概知道施大人还怀疑自己,但是却苦于毫无证据。 索性主动相邀,看着此人无能为力,算是为之前被带兵闯进王府里来的冒犯出了一口气。 刚才俞相跟恭王一同回来时,施世恩特意观察这两人的表情。 恭王明显十分得意,还回看了他一眼。 而俞相的情绪藏得太深,施大人暂时还无法观察出什么。 他替俞相不平,如此明显证据都指向幕后黑手是他,那必然不是。 只是俞相为何不为自己辩驳呢?真的有人愿意自己承受谩骂不耻,替别人背黑锅么? 施大人身旁的位置,坐的是叶大人。 他主动问起:“最近你查的那个案子,进展如何了?” “王滚已经将他做过的恶事全部交代,但就是我核查来报案的那些百姓所提供的失踪孩子名单,发现还有三十多个孩子目前找不到踪迹,连丝毫消息都没有。” “做这行……我的意思是这个产业也持续许久了,有很多孩子夭折也是正常的。你也别再纠结那么多,既然王滚已经认罪,那就赶紧判了他,早点将事情解决,免得将来拖出更多事情来。” 叶大人没有施大人那么敏锐厉害的破案手段,但是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数一数二。他当然知道此事背后牵扯复杂,不管是俞相还是其他什么人,叶大人都不想得罪,这案子对他来说就像是烫手山芋,他抛给了施世恩,又担心施世恩处事太轴,会把火烧起来,到时又影响到他自己,他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然而施大人早知道叶大人的德性,他只想草草了结案子,并不关心真凶和失踪的孩子。 对于叶大人所谓的‘金玉良言’,他采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 当然表面上也没驳他,因此叶大人的‘经’还在念。 宴会上的人或是闲谈或是看歌舞,却谁都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那边的情形。 管家让厨房多做了一份饭菜,送去给此刻正住在厢房的贵客。 但是推开门没见人,吓得他四处寻找,终于在湖边找到小王爷的身影。 王府举行夜宴,在湖中心的楼阁之上,那边张灯结彩,而李鹤所在亭子却没有点灯。 因此他能在此看清宴会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别人却看不到这里还有个小少年,他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 “十三王爷,让小的好找,原来你在此处啊?”管家找到李鹤,总算松一口气。 “今儿恭王爷举办宴席,来的都是朝中官员,平阳公主与驸马,三皇子带着九公主也来了,小王爷初回京城真的不去凑凑热闹吗?” “我不喜欢热闹!”李鹤冷冷地说道。 闻言,管家只好不再说什么。 这小王爷看着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但浑身上下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大概,这就是皇家人才有的威仪吧。 不过李鹤的举动也着实奇怪,他如今就在恭王府里住着,既不去拜见皇帝,亲戚都来了也不说去见见面。 可能因为小王爷实在太小了,他比三皇子的年纪都还小,先皇驾崩之后就被封为越王,去了蜀地。 跟其他人不亲也正常,大家平日里何尝不是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小王爷!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管家不敢怠慢。 他让人将准备好的食物呈上来:“小王爷是要在此处用膳吗?小的马上吩咐,替您掌灯!” “不必了,我现在还吃不下!” 李鹤伸手在凉亭旁的石阶围栏轻轻敲了敲,靠指尖去摸上头的兰花刻痕。 “管家,恭王府这宅子是让哪个工匠修建的?” “是张林。” “我听说此人擅长暗道,除了上次施大人来搜查你们把我藏起来的地方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密室?” 李鹤这话一出口,管家的脸色微微一变。 幸好有夜色的掩盖,谁也看不出来。 “小王爷说笑了,王爷要那么多密室做什么?” “藏人岂不是更好?” 管家避而不答! “小王爷,要不先送您回房间休息?” “不用了,我先在此处待一会儿。” 闻言,管家只好依他:“小的派两个人跟着保护小王爷。” 嘴上说派人保护他,其实是想看紧他吧。 李鹤心里什么都清楚,不过他笑一笑,也没有拒绝。 抬眸看着远处楼上的粉衣小姑娘,李鹤解下了自己腰间值钱的玉佩。 递给身后一人,让那人替他带个口信去。 此刻,宴会上正爆发了一场冲突—— 平阳公主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却屏退左右,要俞相亲自替她捡起来。 谁都看得出来,她提这样的要求是有意要给俞相难堪。 前些日子,平阳公主府的轿子里平白多了个小孩,还当街被百姓给拦下来,许多无知百姓跑到她的公主府门前示威要说法,影响了她的名声,害她被牵扯进那个盗童的案子里。 她也是因此,迁怒于俞相。 要知道此次宴会与其他时候不同,恭王府来的大多数都是皇亲国戚。 俞相在外无论怎么被百官们捧着,他始终是皇帝的臣子,见了皇族中人都需要跪拜行礼,因此皇族中人也多看不起他。 平阳公主便是个典型的例子! 今日有意要杀杀他的威风,给自己出口气。 在场的其他皇族中人,想必大多数内心想法都与平阳公主相同,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谁也没说话。 都想看看,平日里在朝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俞相,会不会去捡那筷子呢? 他若是不去,便是对王室中人不敬,明日就会被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连恭王也只是眼看着,并未出言在中间讲和,他知道俞中天一定会去的。 想当初俞中天无权无势,他只凭着跟高阳侯的交情,就能坐到如今的丞相之位? 呵,怎么可能?! 这其中的真正缘故没有几个人知道,恭王恰好就是知情人之一。 俞中天这个人,原本只是个低贱不堪的山野村夫,靠的就是他什么都豁得出去,什么都能出卖。 所以刚才在书房,恭王已经对他直言不讳了。 就像知道他一定会替自己顶锅一样,恭王也知他为了不得罪平阳公主,必定会低头夹着尾巴作人。 唯有三皇子不赞同地拧起眉,试图劝告平阳公主:“皇姐,这筷子已脏,就算捡来你已不能用了,不如我吩咐替你拿新的。” “我拿不拿新的,是等俞相替我将筷子捡起来之后的事。” 平阳公主的脾气大是出了名的。 三皇子还想再说什么,但突然有人拉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去触平阳公主的眉头。 李稷回头见是驸马:“三皇弟,你别见怪,平阳她今日心情欠佳,她不是针对你。” 三皇子:“……”我当然知道,平阳公主针对的是俞相。 但是驸马你说话就说话,为什么紧紧拽着我的袖子不放?还对我扭捏刻意地眨眼? 平阳公主的驸马名为徐姚,此人容貌清秀,才华横溢。但每次三皇子见他,总有股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他与此人没多少交情,但徐姚却对他分外热情追捧,时常送礼物带信给三皇子不说,上次见面还硬塞给他一副画像。说是他凭着记忆画的,没画出三皇子十分之一的俊逸,说完便害羞地逃走了。 李稷当时:“……”连画像都没敢看,回去就让人拿去烧了。 并且打定主意,少与此人来往! 见俞相那一席有人站了起来,三皇子立刻抬眼望过去,顺便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是俞则宁! “让我去吧。”他主动站起身。 上回太学的事后,俞则宁正觉得对于他爹的仗义相助无以为报。 正巧今日机会就来了! 他就算不太聪明,也知道这些人都想看俞相难堪。 他爹是堂堂丞相,若是今日去捡了,就会在朝中抬不起头来。 若是不去,恐怕会因此得罪皇室。 俞则宁不懂政治,但他到底念过书,他知道皇室最忌讳权力过大的臣子,而且但凡大祸总是从一些不尊敬皇室的小事上开端。 反正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去捡没什么。 他不要什么面子,也没人在意他。 ※※※※※※※※※※※※※※※※※※※※ 还有一更!!!稍等~~~ 第 86 章 俞则宁主动走过去, 帮平阳公主拣回了筷子。 不是俞相亲自捡的,公主的气还没消。 冷眼见是这位俞二少,越发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俞家有名的纨绔子。” 旁人听了这话, 只当平阳公主是看不上俞则宁这种人。 毕竟曾经连萧雅定一个县主都看不上他, 认为他借着父辈是俞相才有如此风光的日子可过,否则就他们这些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 还有什么出息? 但其实许多人不知, 在平阳公主选驸马时,还曾考虑过俞则宁。 这要回到两年前, 当时宫中画师拿各位世家公子的画像给平阳公主挑选, 她一眼就看中比自己小了两岁的俞家二少。 觉得此人虽然无才无德,但胜在长得俊美不凡,画像上一袭青衫更显得芝兰玉树。 然而在选驸马那天的文试上, 平阳公主对他期望很高。 但俞则宁却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还在文试上睡着了。 虽然他当时的水平本来就是那样, 但是平阳公主觉得此人是故意消极比试,给自己难堪。 这事连俞则宁自己都不知,仇恨就这么拉上了。 平阳公主如今的驸马虽然也十分优秀,但夫妻间总不是那么和睦, 她还隐隐听到有关于自己的驸马是断袖的传言, 因为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轿中的小男孩越发传开了。 便更恨俞相一家, 觉得他们就是在诚心跟自己作对。 “俞二公子,你不过无功名在身的一介庶人, 谁允许你替本公主捡筷子的?” “平阳公主, 下官已经被皇上封为五品校尉了, 不是庶人。”俞则宁的态度不卑不亢, 算得上是温和。 但平阳公主却越发不肯饶人:“哼,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被封为武将,你不觉得讽刺吗?不过是仗着运气好,你碰巧救了我九皇妹而已。” “公主说得是,下官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不管平阳公主如何奚落他,俞则宁始终不羞也不恼,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就好像有人说他是一滩烂泥,他说:躺在这儿挺好的,千万别用我糊墙。 可话落到平阳公主耳朵里,却觉得他是在有意讽刺自己。 什么运气挺好的?是他为自己当初没成为驸马,觉得庆幸吗? 平阳公主感觉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肯善罢甘休。 “站住,谁让你走的?既然你享受着我父皇封的官职,拿着朝廷俸禄又无所建树,不如你就来替本公主布菜?做些寻常奴婢的粗笨活儿好了。” 平阳公主正要再次发难,这时突然一个小团子的身影冒出来。 是九公主! 小小个儿的公主穿着母妃新给她做的鹅黄色裙子,眉心一点红痣,精致得如同布娃娃。 她手里捧着一杯羊奶,歪头看看自己的皇姐,似乎是在思考。 然后,小公主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反应。 她将手中的羊奶,全泼到了平阳公主身上。 “哎呀!” 平阳公主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等站起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九皇妹,你这是干什么?!” 平阳公主的衣裳是为了参加晚宴新做了,用了价格最昂贵的云丝织锦,请最好的秀娘在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还镶嵌了波斯进宫的宝石。宝石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母妃那儿求来的,就为了镶嵌在裙子上彰显尊贵的身份,艳压群芳。 结果这才第一次穿就泼上了羊奶,衣裳全毁了,平阳公主心疼得不行。 黑了脸,但是又无法责怪。 这个九皇妹年纪小不懂事,但却是父皇最心疼的女儿,她的母妃瑶妃又那样得宠。 平阳公主有气也不能冲着她发,只好唤来奴婢。 新月郡主最喜欢有这样的表现机会了:“公主,我有几件料子不错的新衣裳,不如带您去挑一挑?” “也只能如此了!” 平阳公主前脚刚起身,后脚九公主就走到驸马面前。 小公主长得天真可人,时常呆呆地犯懵,看起来单纯无害。 可是谁能想到,她突然高高举起小手一拍拂倒了桌上的杯子,酒与汤汁淌下来落了驸马一身。 “呀~”徐姚差点跳起来。 新月郡主:“……看来还得给驸马也找一身合适的衣裳了。” 三皇子看着如此淘气的九皇妹,招招手让她到自己的跟前来。 小公主被三皇子叫过去之后,还回头看着俞则宁,对着他笑嘻嘻,眼睛如同月牙般清澈泛光。 俞则宁也回以一笑:“多谢你了,小公主殿下!” 平阳公主夫妇二人去换衣裳了,场面和谐了许多,宴会继续。 但在刚刚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平阳公主那边吸引的时候,没人发现小崽子的身影偷偷溜了下去。 有个婢女单独给她上菜的时候,帮忙传达了李鹤要带的话。 所以小崽子离开宴会之后,就直奔他而去。 “小五哥哥?小五哥哥!” 俞佟佟一路跑过来,大概她懂是秘密接头,所以都是用气声喊他,衣裳因为小步快跑的动作而磨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在这儿。” 李鹤伸手接了她一把,怕她摔一跤。 小崽子刚从灯火通明的地方跑过来,眼睛还不太看得清,她只摸到小五哥哥身上的衣裳,觉得他似乎穿得比之前好些了。 “小五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你也是来作客的吗?” “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没有坐到那里去?”小崽子指着自己跑来的楼阁。 “当然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小崽子,你想不想为你爹爹证明清白?” “想呀!” 毫不犹豫,点头,使劲点头。 “那你跟我来。” 李鹤带着俞佟佟,摸索到他找到藏在路边石台上的机关,轻轻往右拧动了半圈,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吧嗒了一声,面前假山竟然往后移去,露出了一条往下行的台阶。 小崽子:“哇……” “嘘!” 李鹤牵着她的手:“想让他们把实话说出来,你要听我的。” “哦。” *** 晚宴进行到一半,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俞相突然站起身来。 他气宇不凡,所有人此刻都看向他,恭王问道:“俞相,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在宴会上走失了,我恐怕要暂时失陪去找找。” “县主不见了?本王自然会派人去找,你先坐下。” 他说完,俞相没有坐。 恭王立刻凝眉不满,觉得此人不给自己面子:“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县主在本王府上不见,本王自然不会让她有事,你信不过我吗?” 废话,当然信不过。 旁人不知道恭王是什么德性,俞相能不知道吗? 就连施大人都知道! 想想恭王跟那么多孩子失踪都有关系,县主如今在王府里失踪…… 虽然他应该不敢明目张胆,但是难免万一。 施世恩也十分为小崽子担心,毕竟那是个可爱极了的小姑娘。 连他这个外人都是如此,更被说心系女儿的俞相了。 恭王已经说他会派人去找,但是俞相依旧不放心,他要自己去寻。 他一走,当然俞则宁和俞莲都要跟着爹爹要去找小六。 就连三皇子都站了起来! 这好好的一顿晚宴,还没结束人就散了一半。 恭王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吃饭,他立马派自己的人去寻,顺便派人看着俞相。 他的秘密在这栋宅子里,可不能让别人给撞见了。 可奇怪的是,找遍了恭王府,也没找到那个小崽子在哪儿?这倒让恭王有些纳闷了。 他无意中对上了施大人探究的眼神,施大人怀疑:“方才我们都看见县主是在恭王府失踪的,如今却找不到人,难不成这恭王府还有暗道吗?” 恭王瞪了他一眼:“施大人不要无端揣测!” “王府没有暗道,或许是哪里找漏了,或者县主自己躲起来也未可知。总之本王会派人继续搜寻,大家就先回席上吧。” 他这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动作。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假装表现一下热心,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奇怪了,六小姐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在恭王府失踪呢? 见俞相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大家自然要留下来看看事情会怎么样了。 恭王见众人并不将自己的话当回事,不禁有些气恼,这还是在他的府上呢! 他便只对俞相一个人道:“本王会将县主找到,好好送回的,你们先回宴席上去。” 然而闻言,俞相依然没有动。 恭王面子过不去,这个俞中天敢跟他唱反调不成? 然而俞相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止唱反调,而且是公然! 他对身边自己带来的贴身侍卫道:“回相府调一批人过来寻找。” 恭王怒了:“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我的女儿在你府上失踪,可是你的人翻遍了都没有。未免继续事倍功半,我只好用自己的人。” 这话摆明就说了:你恭王府的手下不行,都是渣渣。 此刻施大人突然见缝插针地站出来:“相爷,下官的手下就在王府外面,若是需要人手可以叫他们进来寻找县主。” 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呢? 恭王甚至怀疑,这事会不会是俞相跟施大人串通好的,但是俞相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骗人。 而且他不可能跟施世恩串通,这两个人又没有交集。 所以恭王还是偏向于认为,是施大人上次什么都没搜到不甘心,所以又想借这次机会再查王府。 为了让他死心,就不能给他机会! 至于俞相嘛,不足为虑。 既然俞中天已经背了这个黑锅,他就明白此刻该做什么,他该做的是替自己掩护,维护恭王的名声。 恭王心头如此笃定,谁知道俞相居然当作看不见他使的眼色。 转头问施大人:“你有多少人马?” “三十多人!” “都叫进来吧。” 三皇子表示:“我的亲卫也可以帮忙找人!” 闻言,俞相有些古怪地看了三皇子一眼,总觉得此人对他家的事特别上心与殷勤。 不过如今人手越多越好,也就没有拒绝。 恭王:“?” 这到底是谁的府上,你们就商量着把决定给做了? “慢着!你们是否忘了这是本王的府邸,凭什么让人胡乱搜?” “王爷,县主要紧,还请您通融一下。最近京中盗童猖獗,早点找到县主也少一份危险,你也不想间接耽误了小县主吧。” 施大人的这顶帽子,倒是扣得很快。 听他这样说,在场其他人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 盗童那个案子的幕后主使,不就是俞相吗? 相府的管家都被抓了,虽然没有查下去,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认为就是俞相啊! 可是为什么刚才听施大人的话,好像真凶另有其人? 三皇子见俞相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也上前道:“的确,还请皇叔行个方便。” 连三皇子都赞成,让官兵进来搜查。 此时,突然有人道:“相爷,找到了一条密道!” 闻言,众人目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聚集,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一座假山竟然可以挪开。 方才搜查的人不小心动到了机关,竟然把这个密道给找出来了。 施大人脸上狂喜,难怪他上次怎么都搜不出证据,原来此处还有一条密道。 他几乎就要立马上前去,但是恭王阻止道:“这不是什么密道,只不过是我王府夏日储冰的冰窖罢了,没什么好搜的。” 恭王这话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其实俞相知道这地道下面是什么,施大人也知道。 但是那又如何,这是在恭王府,施大人没有搜查令恭王绝对不会让他下去。 “俞相,本王知道小县主失踪了你很焦急,本王理解你这一次的无理。但我们是老朋友,我们之间有快二十年的交情,我不会亏待你,小县主我保证给你完好无损地找到送回来。但是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冰窖,你说是不是?” 恭王说给俞相听的这话,既谈交情又有威胁。 “丞相大人,若真是冰窖,县主呆在里面岂不是更加危险?”施世恩目光灼灼地盯着俞相。 他总觉得,恭王跟俞相说的话有暗示,这两人私底下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并且恭王很有自信,认为俞相一定不敢得罪他。 毕竟,他知道一个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俞中天,别忘了你有今日靠的是什么? 也别忘了,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你不敢的,你绝对不敢揭穿本王! 恭王的思绪已经九曲十八弯,捏紧了拳头的手暴露了情绪,藏在袖中,他目光如烙铁一半烙在俞相的脸上。 但是俞相只是看着那条密道。 俞则宁担心妹妹,已经上前:“我去看看!” “站住!”俞相突然开口叫住他。 恭王松一口气,他知道那个秘密是自己的免死金牌。 他就知道,他不敢。 然而下一刻,俞中天突然话锋一转:“带上人一起下去,注意安全!” 恭王:“?!!” 他再想上去阻拦,俞相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王爷,事出紧急,若是给你的府上造成任何损失本相赔偿。但若是我女儿有三长两短,我也绝不放过伤害她的人!” 施大人这下可高兴坏了,连忙叫上自己的人跟俞二公子一同下地道去。 连三皇子也下去了,这才让恭王最难办。 “俞相,你在本王的府邸放肆,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恭王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绿光。 还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敢无视自己的警告。 难道真的忘了他自己的使命?忘了先皇临终的交代? 不明白其中缘由的人,都会觉得恭王反应太过了。 还有,不知道俞相跟恭王这两人怎么就对立起来了? 新月郡主也正觉得奇怪呢,这时回头一看,一个婢女居然带着俞佟佟出现了。 “小县主找到了!” “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李新月真是恨不得狠狠拍一下这个小崽子的屁股。 就为了她突然失踪,两个爹都快打起来了! 她拉着俞佟佟,正想赶快带到俞相面前去,让他们平息干戈。 谁知道这时地道里突然传出声响,有人急慌慌地跑上来禀告:“下面不是冰窖,是个地牢。没有找到县主,但是……找到了被困的三十多个孩子……” 众人:“!!!” 恭王深吸口气,他知道此事瞒不住了。 突然脸色一变,冷声道:“来人!将今日在场所有人都给扣押起来,没有本王吩咐谁都不许离开!” ※※※※※※※※※※※※※※※※※※※※ pua大师平阳公主:&%?@#……(总之,你是垃圾!) 二哥消极抵抗:没错,我是垃圾,请把我放到回收站。 九公主:……人狠话不多,小粉拳出击,不许欺负他,哼!(╯‵□′)╯︵┻━┻ 第 87 章 恭王的话刚落音, 他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兵就立马将众人团团围住。 这一转变,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施大人还带着人手在地牢下边救小孩,俞则宁也加入,出来时无一例外全都被扣押了。 看着地牢里一个个被送出来的孩子, 均是脸色苍白, 惊恐过度。地牢下方吹来的风,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在场都是达官贵人, 或者养尊处优的皇室贵族,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平阳公主拿手绢捂着鼻子, 甚至没忍住, 干呕了起来。 李新月被这个场面给吓傻了,她怔怔地后退两步,甚至松开了抓着俞佟佟的手。 小崽子被她放开, 立马哒哒哒朝前跑,扑回到爹爹身边去。 而李新月却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家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牢?还被人从地牢中找出了这么多孩童? 她只是看出她父王的脸色铁青,十分可怖,便转头就往后院的方向狂奔。 没人注意到她,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凭空冒出的孩童身上, 或者恼羞成怒地质问恭王:“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住让各位受惊了, 都先回席上去吧。”恭王此时的口气已变得十分强硬。 不再是征询他们谁的意见, 而是强迫他们坐回去。 原本事情没有败露,他还能客客气气。 如今既然都让他们看到了, 恭王也不再维持什么风度, 他必须将此事控制起来, 保证在场不会有一个人说漏嘴, 否则任何人别想离开。 等坐回席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忐忑,大概是也都看出了恭王的打算。 俞佟佟跟俞莲都乖乖待在爹爹身边,而俞则宁因为背上还背了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小孩,而被跟施大人及其手下困在了一起。 “诸位,今日宴请宾客却招待不周,本王先自罚三杯。” 同样是自罚三杯,这时恭王已经回不到宴会一开始的满身轻松。 不过这三杯过后,他的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让在座的各位受惊了,本王敬你们一杯,以表歉意。” 他说出此话举起了手中白玉酒杯,抬眼望去却无人响应。 三皇子一掌拍在桌案上:“皇叔,我敬您是长辈,该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能置喙,但这里还有孩子呢。” 李稷脾气温和,在恭王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不过三皇子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小毛孩子,恭王便打着哈哈笑过了:“三殿下说得对,来人,送九公主和小县主去歇息片刻,本王有要事跟剩下的各位商谈。” 俞佟佟扒在她爹爹的胳膊上不肯放,最后只有九公主被送去休息。 恭王也不在意她留下来,才豆丁大的小屁孩,也别指望她能听懂什么。 反正恭王的意思和态度都明晃晃摆出来了,今日在王府看到的事只能当作没见过没听过,并且保证不能说出去让旁人知晓。 不然的话,今夜别想走出恭王府了。 在恭王的威逼利诱之下,大部分人都点头答应,甚至愿意赌咒发誓绝不泄漏。 因为在场大多数是皇室成员,他们与恭王同气连枝,虽然如今意外见到了此人丑恶嘴脸的一面,却不愿让其他人也见到,尤其是那些百姓。 否则恭王的名声受损,整个皇室都会让他连累的。 唯有施大人忍不住正义直言:“此事不说,真相不明,如何给那些叫苦的百姓一个交代?” 他看着那些事不关己的皇室中人,痛心疾首:“另外,你们答应帮恭王隐瞒便也是帮凶,对得起纳税的百姓吗?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还有因为此事而喊冤受辱,背负骂名的俞相,有谁体谅过他?” 施大人这番话,其他人只当没听见,都将头撇向一边。 唯有俞相看了此人一眼,神色中仿佛透露了些许错愕。 施世恩不愿意妥协这完全在恭王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想过要说服此人。 从上次施大人胆敢带人来王府搜查,恭王就已经觉得他碍事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少尹罢了,官位不大胆子不小,竟然还多管闲事替俞相鸣冤。 恭王已经决定,今日不会让施世恩有命走出恭王府的! 而此时管家,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王爷,若水大师来了!” 恭王信佛,一向是安国寺最大的香客,他不止一次邀请若水大师来府上讲禅,但是都未能成。 此次他本来没报希望,只是如常给安国寺送了一封请柬,没想到倒把若水大师给请出寺了。 难得的机缘,却又偏偏碰上这些坏事的。 恭王心里暗叹一口气,但又不想怠慢了若水大师。 他让人先将多事的施大人暂时关押,想必留下来的人都不敢乱说话,才道:“快派人去请大师进来,另外吩咐厨房准备上好的素斋,给若水大师在贵宾的位置单独摆上席位。” 说话间,一个身穿禅衣的老和尚已经缓缓走来。 “若水大师,今日怎么有雅兴受邀出席呢?”恭王起身招呼他。 “阿弥陀佛,老衲原本在寺中参禅,预感到王爷的家宅不宁,特地赶来。” 可不是家宅不宁吗?恭王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心想这若水大师算的还真准!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先请若水大师坐下。 后者被安排的位置是恭王的座上宾,在入座之后微微颔首,算是与在座各位打招呼,清明的眸光唯独在俞相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若水大师深受先帝追捧,在大梁朝有极高的威望。 所有达官贵人都十分崇敬他,唯有俞中天对若水大师不屑一顾,听闻两人还曾有过嫌隙。 虽然之前为噩梦的事俞相曾问若水大师解梦,但并不代表两人之间的嫌隙就没了,他们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话。 想想也是令人奇怪,若水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早已没有七情六欲,本该无情无怨才对,也不知道他跟俞相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另外一边—— 李新月已经快步跑去后院,她急着找自己的母妃。 两位姨娘都脸上带着笑跟她打招呼,却让新月郡主都给掠过了,不禁有些纳闷。 “母妃!不好了!”李新月推门进屋的时候,恭王妃正跪在佛堂诚心念经祈福。 “母妃,我看到他们从府里的密室,发现了很多被绑的小孩。应该怎么办啊?”新月郡主手扶着膝盖用力喘气,她额角浸出一粒粒半豆大的汗珠,却无心去整理因跑动胡乱贴在脸颊,黏上了汗水的碎发。 恭王妃手中轻捻的佛珠手串断裂,‘啪’一声珠子落了满地。 她亦有些慌乱地睁开眼:“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恭王妃与恭王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鹣鲽情深,她更像是个被丈夫冷落多年的妻子。隐隐约约知道恭王不与自己恩爱的原因,但却又不敢面对。 她只是一个深闺夫人,这些年恭王不让她与外界过多往来,却只有重大场合带她出席皇室宴会。恭王妃更像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玩偶,她认命地听从摆布,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女儿面前,认命地与他扮作恩爱模样,成为为丈夫遮掩隐秘癖好的遮羞布。 恭王妃日日在佛前跪拜,诵经吃素,只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 她近日总是觉得神思不宁,没去王府的宴会之上招待宾客,躲在这佛堂里避世,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看着新月郡主一脸慌乱的可怜模样,恭王妃逼自己冷静下来,她牵着女儿的手出主意:“咱们府上不是还有个小王爷吗?你去问问他,他跟你父王是兄弟,或许他愿意帮忙?” 恭王妃实在是没个主意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新月郡主闻言却有些疑虑,那个小王爷? 是前几日来府上的,恭王对其好吃好喝的招待,也让李新月去见了一面。 小王爷的年纪看着比她还要小,据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原本的十三皇子,比起恭王的年纪小了快四十岁。 让李新月叫他皇叔,她还有些叫不出口。 不过小王爷浑身上下有股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场,让人不敢轻看了他,或许他真是个有主意的。 想到此处,新月郡主不再犹豫,又急急忙忙跑去找李鹤。 “十三皇叔,我父王他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俞相跟那个施大人都在宴会之上,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您说应该怎么办呢?” 李鹤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表现显露出他才听说此事的惊讶:“王兄是堂堂王爷,俞相跟施大人应该为难不了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新月郡主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她的右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天会有不好的大事发生。 加上亲眼看见有人从她家的密室里搜出失踪的孩子,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王府还有密室。 李鹤注意她脸上神色,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如此担心,我可以想个办法。” “有什么办法?” “进宫!找皇上,让他替恭王做主!” 新月郡主原以为,三皇子已经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了,可见了小皇叔她又犹豫无法决断。 她觉得这小皇叔长得就像一副画似的,他尤其还喜欢盯着人的眼睛说话。 眉宇间藏着远超年龄的智慧与威仪,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可……” “我虽然久不在京中,但关于那个施大人的脾气也是略有耳闻。此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不会为权势所动,若是恭王与他硬碰硬可能只会落个鱼死网破。施世恩是个不讲情面的疯子,偏偏他在百姓心里又有着不一般的威望,逼急了他将此事抖落出去,那王兄和整个恭王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新月郡主听到李鹤这样说,心里自然咯噔一下。 她想起这些日子,还有晚宴之前听到许多姐妹都在说俞家姐妹的坏话。 俞佟佟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父亲俞相被怀疑是在背后买卖孩童的恶人,她也因此被排斥被牵连。 李新月无法想象那些排挤和恶言落到自己身上,那她辛苦追求与经营的一切就全毁了。 李鹤看出了她的动摇,继续给她洗脑。 “皇上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恭王的名誉受损,就是让整个王室蒙羞。所以你一定要进宫见皇上,请他来恭王府主持公道,也只有他能控制住施世恩,让他闭嘴不胡乱攀咬。” 李新月听完李鹤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还真决定要进宫去求皇上! 李鹤看着她的背影,便知道是往自己刻意引导的歪路越走越远了。 嘴角勾起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 晚宴的后半程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在场除了后来的若水大师,还有几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人人都是各有思绪,心中忐忑。 除了俞相一家,还有三皇子和施大人以外,其他人都想早早回去,他们表示愿意答应恭王保守今晚看到的秘密。 但是恭王不可能只听他们口头上的保证,而要让他们发毒誓,并且说出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交换,这样才能让他放心。 可这样他也惹恼了平阳公主等人,不揭穿他就已经够了,居然还得寸进尺? 因此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谁都没有走。 原本恭王是打算当众拿施世恩杀鸡儆猴的,但没想到若水大师来了。 这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即使是再恶的人也想在佛祖面前掩饰一二,毕竟他们怕报应。 这样一耽搁,就将皇上给等来了。 恭王暗叫一声不好,怎么连皇上都来了?事情越来越往超脱他能控制的方向去发展了。 皇帝一到,恭王的那些亲兵都得收好兵器退下,不敢造次。 连施大人也被放了出来! 小崽子跟着爹爹乖乖行礼,抬起懵懵懂懂的小脑袋打量着皇帝。 她闻到,皇帝叔叔身上的味道跟上次一样,依然是又臭又香。 可是当恭王快步从面前走过时,简直是一阵恶臭的风飘过。俞佟佟实在忍不住捂住了小鼻子,将脸埋在爹爹的袖子里。 还是爹爹好,不臭! 皇帝已经大概听说了在恭王府发生的事,他深沉的眉目在看见恭王那一刻变得犀利无比,冷声道:“恭王,你可知罪?” 闻言,恭王吓得立马双膝跪地:“皇上息怒,臣不知错在哪里?” 恭王是皇帝的兄长,他清楚皇帝的脾气,知道他最讨厌权贵欺压百姓! 加上皇上疼爱九公主,重视下一代教育,曾为改变地方溺女的陋习连发三道圣旨严惩当地官员。 他若是知道自己保下来的婴孩稍微长大一些,便被亲生父母卖掉,被这些罪大恶极的权贵们买来私养摆布,甚至用来待客盈利,非气得砍了尔等狗头不可! 所以恭王不能认,施大人有关此案的折子也从未递到过皇帝手中。 “俞相,你来说发生了何事?”皇帝的目光落向俞中天。 “回皇上,方才臣之女在恭王府失踪,臣为孩子担心,带人在恭王府中查找。这事想来实属无理,臣应该向恭王道歉。” 闻言,恭王松了一口气,同时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这个锅让俞相来背最为稳妥。 即使皇上来了,俞中天也不会乱说话的,他从来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施大人此刻灼灼的目光正盯着俞相背影,恨不得将那人给看穿。 他心中有许多的不平,凭什么皇室中人犯罪,就要受到包庇? 恭王贵高权重,却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家庭与孩子,如果此人不能被绳之以法,那天下的公道何在? 俞相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呢? 不行,今日就算他人微言轻,也要搏一把! 因此,施大人膝行上前道:“皇上,臣在帮俞相找小县主的过程中,发现恭王府暗藏密道,而且在密道之中找到了三十多各失踪的孩童,其中有几个已经证明身份是来衙门报案的孩子之一,臣怀疑盗童案跟恭王有关,还请皇上主持公道。” 施大人说话前已经被恭王使眼色警告,但是依旧冒死直谏。 他跪在地上只能看见明黄色龙袍的衣摆,并不能看到皇上此此时作何神情。 只听皇上声音中有怒意:“那三十多个孩童何在?” “回皇上,恭王他怕事情败露动用亲兵将微臣与众位大人扣押,那些孩童均已被他带走。” “那派人去找,找到再说!” 皇帝一甩袖子,身旁的侍卫们便应声而动。 恭王抬眸正好撞上皇帝的怒不可遏:“若找到人,证明施大人所说无误,恭王你好自为之!” 恭王心虚地垂下了头,继续跪着,却未试图阻止。 他已经叫人,将那群孩子给解决了,不出意外的话没人能找到。 果然,皇帝侍卫中的一队去搜寻后,一无所获回来了。 施大人暗道一声恐怕不好。 “皇上,恭王狡猾,他府中暗室众多早有准备,可能早就将孩子带走,或者转移到不回轻易被人发现的密室了。” 施大人还没说完恭王已经以头抢地,大呼冤枉:“皇上,施世恩这是污蔑我,他说的孩子并没有找到。在场无他以外的人能证明,他是空口造谣。” 他们两人各执一词,皇帝让他们给绕晕了。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让他们都先行闭嘴! “施大人所说,在场可有其他人见了?” 皇帝这一问,把众人的头都问得更低了一寸。 此时,一只软软乎乎的小手举起来。 白白嫩嫩的小手如同刚出笼的松软小馒头,手背上还有三个小窝窝。 俞佟佟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皇上,小奶音低声道:“我……我看见了。” 皇帝垂眼看着她,眼中的盛怒稍稍收敛,也将声音放轻了问:“小县主,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那个……山石头突然移开了……施大人叔叔和二哥哥,下去……救了很多小孩子,从那个地里面……” 小孩紧张起来磕磕绊绊,但是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听见了,皇帝也听见了。 皇帝不置可否将目光扫向其他人,似乎在等他们有什么反应。 俞莲很不知道小六说的话能不能说,但是如果要受罚的话,她不能看着妹妹一个人受罚。 于是内敛胆小的她咬了咬下唇,也鼓起勇气:“回皇上,民女也看见了,有三十多个小孩被从地牢里救上来。” 两个妹妹都说了实话,俞则宁当然也要站出来:“回皇上,我跟施大人下地牢,亲眼看见三十多个孩子被困在地牢里,并将他们救了出来。” “父皇,儿臣也见了!”三皇子拱手道。 皇帝一眼扫过去见发言的都是些孩子,怒极反笑:“瞧瞧,如今只有孩童敢于在朕面前说实话。你们扪心自问,不觉得羞愧吗?” 施大人:“…… ” 除了被忽略的施大人,在场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谁觉得羞愧。 他们这些大人都有千层脸皮! “俞相你怎么说?” 可不能怪皇帝非要逼着俞相表态,谁让开口四个孩子中有三个都是他家的。 说来奇怪,俞相在大家眼里是个难得有一句实话的腹黑狐狸,但是没想到他那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耿直。 有三个不省心的小崽子,俞相能怎么办? 他当然只好:“回皇上,臣也看见了。” 若是不跟熊孩子们口风一致,就逃不掉有人要摊上欺君大罪。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说回实话,俞相心里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施大人没想到俞相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力挺自己的人,一时间感动得无以复加。 哪怕做个孤独的伸张正义者与世人对抗又算什么,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恭王立刻脸色变了:“俞相!你今日先说自己小女儿在王府失踪,非要派人无理搜查王府,后又如此污蔑我。本王看,你分明是跟施世恩串通好的,要诬陷本王。可惜你相府的管家被抓,已经将所犯罪行全部招认,你想将你所犯的罪推脱给我,也要看皇上不会轻易被你二人所蒙蔽。” 恭王这番倒打一耙,可以比做秋后蚂蚱,俞相都懒得跟他争辩。 一旦那些孩子被找着,他就再也蹦跶不起来! 场面上眼见着要剑拔弩张,皇帝的目光微敛,却率先将话题给转移了:“朕今日来还有一事,听说越王在恭王府上?” 恭王忙答道:“是的。” “你真是糊涂,越王回京这样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朕知晓。” 恭王倒是想说,但是越王不让啊,加上他这些日子忙着将手头上的生意都洗干净,一时间便疏忽了。 乍提到越王,众人还有些想不起这么个人。 随后反应过来! 哦,越王是先帝的小儿子,人称十三王爷。 先帝驾崩的时候,他才五岁,比太子的幼子年纪还小。 后来皇上登基,封十三王爷为越王,封地蜀中。 说起这个十三王爷,他刚出生时人人见着说像极了先皇,先帝对他也是疼爱有加,青眼相看。 甚至有传言,先帝为他冷落了多年宠爱的太子。 若是先帝再活得久一点,等到这孩子成年,到底谁能坐上龙椅也未可知。 因此,传言皇上对十三王爷忌惮,所以将他赶到偏远之地,与京中的皇亲也很少往来。 大家都对这个越王十分好奇! ※※※※※※※※※※※※※※※※※※※※ 皇帝:除了小孩就没人跟朕说实话! 施大人:???我不是说了实话吗? 施大人:呜呜呜,只有俞相一个人在这时候站出来挺我,好感动 俞家三兄妹跟三皇子:???我们不是人? 哈哈哈,人类的本质是偏心眼! 还有一更~~~· 第 88 章 恭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巴不得有人能替自己转移注意力。 要是能再帮他说说好话,就更好了。 他吩咐人去请越王,众人于是很快就见到身着玄色锦袍,头戴银冠的小公子走上前来。 越王竟然只有八岁大?那双眉眼实在过于像先皇上, 不过比起先皇的英气逼人, 越王这双桃花眸却可以说是更为漂亮惊人。似水含情却并不柔弱,那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缕缕锐芒, 让人绝不敢小瞧了去。 “小五哥哥!”俞佟佟小声叫他。 李鹤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了。 小崽子不解地挠了挠头, 小五哥哥为什么?不理人呀? “臣弟见过皇上!” “朕收到蜀中来信,说皇弟你自去年冬以来已病了半年有余。已差太医去蜀中看望, 只不过山路难行, 迟迟未有信,皇弟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城?也不跟朕提前说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若能有时间跟皇上叙旧, 臣弟再道来。” “自然是有,你既回了京城, 朕叫人腾出个宫殿来给住,待在恭王府上多有不便。” 快四十的皇帝,跟不满十岁的小王爷之间能有什么好聊的? 塑料兄弟情叙到这里,让大家都看出这么个意思, 也就差不多了。 此时皇帝回头看了三皇子一眼, 后者立刻记得上前向李鹤行了个礼:“十三皇叔。” 李鹤比李稷还要小几岁, 却以叔侄相称,大的反而要叫小的叔叔, 实在有些可笑。 但这二人一个敢叫, 一个敢答, 李鹤在他面前特意拿出高一辈的范儿来:“乖!” 李稷:“???” 俞佟佟:“???” 为什么小五哥哥他, 可以站着跟皇帝叔叔说话?其他人都只能跪着呀? 小崽子奇怪地看着李鹤,却发现他总不看自己,有些泄气地拿小指头在地上画圈圈。 这时小五才偷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怎么大家都跪着说话?” 皇帝便施施然道:“你们先起来吧。” 方才是他过于生气了,这会儿稍稍缓过来。 不过皇帝刻意多看了恭王一眼,若查清真的是他,必然不会客气。 恭王让那目光给吓得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刚回椅子上坐下,这会儿去追人的侍卫就回来了:“皇上,那三十多个孩子找到了。” 恭王恨不得将自己所坐的椅子扶手捏碎,他几乎是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会?!” 他明明已经吩咐下人,将其处理掉的。 “我们找到人的时候,恭王府的侍卫就倒在旁边,手中的刀已经出窍。似乎是打算痛下杀手,不过不知道被什么人给阻止了!” 闻言,皇帝将手中的青瓷冰纹茶盏重重往地上一砸,弹起的碎片好几块都划过了恭王的衣摆。 “恭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恭王吓得一屁股滑倒在地上,他知道这下彻底瞒不住了。 人证被找到,地牢也还在,他只能将眼睛看向俞相,似乎还寄希望于他能站出来顶了这口锅。 可惜俞相始终没有表示! 恭王只得匍匐爬到了皇帝脚下,不住地磕头:“皇上息怒!臣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朕看你是冥顽不灵!你平日里没少做以权谋私的事,可是你偏偏要做让朕最痛恨的勾当。朕看你的胆子大得狠,今日朕若是不来,你是不是还想将所有人强行扣押?是不是为了隐瞒你的无耻,连朕你也要扣押?” 闻言,恭王还是一个劲儿磕头:“皇上,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新月郡主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有些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她请皇上来,不是想看事情变成这样的! 新月郡主有些迷茫,她抬眼去寻皇上身边的小王爷,自己是听了他的话,才会去请皇上来的。 可她是想请皇上来做主,没想害自己的父亲! 李新月手脚瘫软,脑子嗡嗡的,下意识跪在她父王身后。 想要求情,但是皇帝现在无暇顾她。 “你们方才要么吞吞吐吐,要么避而不谈,是否都想包庇恭王?!” 闻言,在场众人惶恐道:“微臣不敢。” “不敢?哼,朕看你们一个二个就没有不敢的!” 皇帝实在是太失望了,他自从登基以来也算是勤政爱民,颁布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律法,甚至为女子孩童都考虑到了。 可是他做再多的努力,都抵不过这些拖后腿的。 先是太学里的夫子,后又是恭王,这事若是传出去让百姓如何看待大梁的皇室,如何看他? 他真是恨不得上前狠狠踹恭王一脚,但却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面前磕头不止的恭王,皇帝深吸口气压抑着情绪。 他问俞中天:“俞相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回皇上,涉及皇室宗亲,臣不敢妄言。” “无妨,朕赦你无罪便是。” 恨不得将头磕出血的恭王,闻言浑身一滞。 皇上若是将他交给俞相处置,那恭王觉得自己还有活的希望! 俞相不敢处置他的,因为恭王记得他曾向先皇的允诺,他不会的! 在恭王看来,俞相再厉害也不过是先皇养的一条狗,他怎么敢扭过头来咬主人呢? 在心里如此宽慰自己,恭王已经提前松了口气。 却不料,俞相冷声道:“以微臣之见,唯有处以极刑,才能平息众怒。” ?!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俞相是疯了吗?他居然敢妄言皇室中人的生死。 只有施大人赞同地点点头! 回头看一眼那些被从地牢里救回来的孩子,他们跟恭王一样是血肉之躯。也不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了多久,每一个都是面无血色,神思恍惚。都作沈云霖那天被从轿子里找到时的诡异打扮,只不过他们远没有沈云霖生动。 方才施大人问他们,可是受了许多苦,原以为这些孩子会委屈大哭。却不想都痴痴笑了,他们已分不清官差是来救他们的,只当来了便是客人。 做着被人训练出来的招牌动作,搔首弄姿宛如大人…… 气得施大人把牙磨得咯咯作响,恭王罪大恶极,不杀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不处以极刑如何平息民怨?! 皇帝闻言,思索为难片刻,最终深叹了一口气:“那便依你所言!” 众人又是一震。 皇帝对俞相的信任竟至于此么?能让先皇和当今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俞相真是古今第一人了。 唯有李鹤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嘲讽笑意,他不觉得皇帝是信任俞相,反而觉得是皇帝把俞相架在火上烤。 恭王犯下弥天大罪,却是皇帝的亲兄,他不管处不处置此人都不好交代。 稍有不慎就会落得昏庸包庇,或者不孝的名声。 所以他把这个难题推给俞相,表面看起来好像皇帝是听俞相的建议行事,不管对与不对这个锅都让俞相背了,将来要骂也是骂他,皇帝只不过是被奸臣蒙蔽而已。 而俞相其实并非没有更好的处置办法,只是他猜中了皇帝的心思,知道是皇帝想要对恭王处以极刑。 如此绕一个弯子,连恭王这个当事人都不记得皇帝下的命令,而是将自己的愤怒全都对准了俞相。 他不甘心,即使被人扣押,挣扎着也要朝俞相冲过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要我的命?”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如何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 恭王在猛然间挣脱了束缚,上前一把揪住了俞相的前襟,咬牙切齿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骂道:“你以为自己能耐?你不过只是先皇养的一条狗罢了!” “啊啊啊啊!” 恭王的手突然吃痛,不得不放开俞相。 但他被拖走的时候,依然恨恨等着俞相:“俞中天,你忘了答应过先皇的事!你背信弃义!” “皇上,他这是要反啊!” “皇上,小心俞相!” 大多数人听不懂恭王此话何意,都当他是豁出去了临死前胡乱攀咬。 却没人见,皇帝闻言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 小崽子早已被二哥哥蒙住了耳朵,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是看到别人对爹爹那样凶,她感觉不太好。 小家伙的目光清澈又明亮,在所有人之间转来转去,悄悄伸出去,小手钻进爹爹袖子里捏住爹爹的手。 俞相便收了方才用来对付恭王的金针,反握住那只软绵绵的小馒头手。 小崽子顿时放心了:“嘿嘿。” 在皇帝下令,在恭王被带走之后,又有一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原来是平阳公主的驸马! 平阳公主去扶徐姚,发现他腿竟然软地动弹不得,不禁在心里暗骂他没出息,给自己丢脸了。 皇帝也撇了徐姚一眼,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不处置也是为了公主。 给他一次机会,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皇帝仁慈,虽然恭王罪不可恕,但他看着被方才所发生的事吓得瘫倒在地的新月郡主,并未迁怒,而是好心让人扶她起来。 “若水大师,不知今日来恭王府所为何意?”皇帝终于有空问那低头默念的老和尚。 不会这么早,他就开始为恭王超度亡魂了吧。 若水大师先叹了声阿弥陀佛,随即答道:“老衲预感恭王府家宅不宁,所以特来看看。” 方才若水大师,也是这么回恭王的。 结果他还真的就是来看看而已,也不说好歹看在恭王向安国寺捐了不少银钱的份上,给人出个化解的方法。 俞则宁刚才站在最后,他不会说在皇上亲自审案高潮迭起时,见到了若水大师踮着脚随众人一起往焦点处探去。 没想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和尚,居然如此八卦? 俞则宁赶紧甩了甩头,想将那违和的画面从自己脑中甩出去。 ※※※※※※※※※※※※※※※※※※※※ 晚安~~~ 感谢在2020-12-15 19:14:27~2020-12-15 21: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9 章 皇帝后来又简单吩咐了一些话, 就打算带着皇子小公主,还有小王爷回宫去了。 李鹤在人前,没机会和小崽子说话。 不过之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偷偷送了一块能随意进出宫的牌子给她。 认识的小五哥哥突然变成了小王爷, 俞佟佟还怪不习惯的。 就是不知道爹爹有没有发现, 认出这个小王爷其实是之前遇刺时给他指过路的小乞丐呢? 李鹤觉得俞相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地里肯定有所察觉, 并且自己以后要想再进相府恐怕很难了。 想到此处, 他就恨不得将恭王和王管家凌迟,他本没打算这么早暴露身份, 都怪他们坏了事! 恭王被拖走之后, 若水大师还察觉到在场有一人怨气冲天。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锦衣银冠的李鹤身上,见那人面如春华秋月,眼底戾气却如波涛翻涌, 杀气漫溢,不由得暗叹声善哉。 李鹤回神, 对上若水大师一双清明的眸子,后者微笑:“阿弥陀佛,我看越王颇有佛缘,不如有空到安国寺坐坐?必以好茶相待。” 李鹤低头见他的禅衣上都有补丁, 小破庙的茶能有多好? 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不信佛。” “无妨, 人生阶段各有领悟, 小施主不必太早下定论。” 若水大师的笑容十分笃定,好像李鹤一定会去一样。 李鹤表面上对他颔首, 算是礼貌地点头应了。 等若水大师一转身, 眼底的阴狠再次浮现:臭和尚, 装模作样甚是烦人, 惹急了小心本王一把火烧了你的破寺。 谁知道那秃头和尚突然又回过头来,从袖中掏出一本《清静经》递给李鹤。 “初次见面,老衲送一本佛经给小施主。请小施主谨记戒骄戒躁,当心玩火……自焚。” 大梁十分推崇佛教,皇帝本人都对若水大师礼遇有加。 他也替李鹤开心道:“越王,难得若水大师与你有机缘,你收下吧。” “是,皇上。” 李鹤将佛经收下,并不耽误他转头就扔掉。 只不过这老和尚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他难道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还是背后长了眼睛? 这天晚上,折腾到半夜众人才被放回去! 原本是恭王高高兴兴设宴,如今恭王已经被皇上亲自打入大牢,所有人走时也都是各怀心思。 尤其是皇亲国戚,他们不敢相信皇帝是真的要处死恭王,也就是说血脉身份并不是他们的免罪牌,不禁人人自危,对俞相也更为忌惮。 只有小崽子无忧无虑,已经窝在爹爹的怀里睡着了。 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七姨娘回来啦。 还给她带了礼物,很多很多好吃的,她带姨娘去看孵出来的小鸡们…… 睁开眼睛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俞佟佟小手揉了揉茫然的眼睛,爬起来四处看,并没有找到姨娘的身影。 但是她隐隐闻到香味,就是七姨娘身上那种淡香。 很多次早上醒来都能闻到,总感觉七姨娘回来过。 第二天把这事告诉爹爹,爹爹说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果想要姨娘,这府里的其他姨娘她又不喜欢的话,爹爹可以为了她再娶一个。 吓得小崽子连连摆手,把脑袋也摇得像泼浪鼓。 虽然爹爹很好,她超喜欢! 但是……姨娘们好像在这里都不是生活得很快乐呢,包括她娘亲也是。 正在挥毫练字的俞相也就随口一说,他抓了把瓜子放进小崽子的兜里,让她自己去找哥哥姐姐玩。 俞佟佟从爹爹书房出来,在准备去找三姐姐的路上碰到了沈云霖。 上次想把沈云霖送去施大人府上,结果施大人刚好不在。 爹爹就好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沈云霖在相府已经一连住了好几天。 刚开始他十分抗拒,觉得自己身在虎穴狼窝,甚至没有放弃想找俞相罪证的主意。 不过自从王管家被抓后,相府增加了侍卫巡逻,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逮到。 沈云霖苦于毫无机会,他恨自己不能隐身。 可是当俞佟佟这个神经大条的小朋友真的好像没看见他就路过时,他又觉得挺不甘心的。 “喂!俞佟佟!”他开口叫住小崽子。 “嗯?” 俞佟佟停下来,扭头看着他,低头掏出半把瓜子跟他分享:“你要吃吗?” 沈云霖看着她主动伸过来的小手,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道:“你不是说,不跟我玩吗?” “啊?”小崽子一脸茫然,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可是沈云霖记得很清楚,就是还在太学的时候皇上准备赐婚那次她说的。 虽然当时是他先不对的,他已经偷偷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反思过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想起当时头扎两个小啾啾的小粉团子说“我不要跟你玩”的时候,沈云霖竟然后知后觉地现在才被伤到。 自己好像,真的给她留下来很坏很坏的印象啊! 沈云霖走神片刻,突然一根圆秃秃的小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 他看见俞佟佟凑过来的脸,慌得退了一步。 “为什么你今天没有红嘟嘟的?”小崽子疑惑地问。 说起这个沈云霖就耳根发热,他被强制打扮得不伦不类送上轿子,又在大街上被救的那天,绝对是他这七年短暂人生中最糗的一天。 下意识觉得别人提起这事都是在嘲讽他,捏紧拳头,愤愤地扯开嗓子回道:“我是男孩子,我才不抹胭脂呢,那是别人强迫我的。我赶紧给我把那天的情形忘掉,知不知道?” 小崽子闻言收回手,顺便把瓜子也收回来,扭头就走。 她不喜欢对自己凶凶的人! 沈云霖:“……” 糟了,好像这回真的让她讨厌了。 沈云霖觉得心情闷闷的,家没了,家人也没了,不知道能去哪儿,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接纳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默默跟在俞佟佟身后,十步远的距离,走在前头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像开在春季里的小花朵,活力十足。 她偶尔蹲下来捡一颗石子,有时又弯腰跟一株莫名其妙的小草讲话,却没有回过头,没发现沈云霖后悔又想跟她道歉的犹豫表情。 小崽子去找三姐姐玩,沈云霖就躲在暗处偷偷看着。 她三姐俞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跟沈云霖在太学里见的样子没区别。 俞莲很少跟旁人说话,她的眼里好像只能看到她妹妹,如果有不熟悉的人靠近她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 好吧,沈云霖姑且承认,相府里这两个小姑娘都不是坏人。 那相府二公子呢? 俞则宁,那可是一直有纨绔子的名声在外。 沈云霖其实已经偷偷观察了俞则宁两天,发现他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自从那次擂台比武之后,赵南总是找机会想再跟俞则宁挑战,俞则宁推脱不了,躲也躲不开,他怕自己输得太惨,所以现在也会练一下武功,虽然依旧没什么天赋。 他还会看看文章之类的,毕竟那次考核他就是靠着诗词歌赋方面的半罐水跟赵南的骑射武功对半开,最后险胜一筹的。 二姨娘看儿子愿意上进了,最近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嘘寒问暖,送吃送喝,偶尔发现沈云霖蹲守在一旁,也会顺手给他塞一个桃子吃。 那神情得意得好像她儿子已经中了状元,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沿街派送银两去。 沈云霖手里捧着价格昂贵的鲜桃,他没有吃,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直到让他发现俞则宁偷偷摸摸往雨竹阁的方向走,如果只是去找他妹妹为什么要这副神情? 沈云霖预感到此人不对劲,连忙揣起桃子跟上看看他要做什么。 顺便,沈云霖还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拿在手里。 如果是让他发现,俞则宁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为,就算是俞佟佟的哥哥,他也要出手的。 到了雨竹阁发现其他人不在,俞二少的目光就落在院子里那群嫩黄色毛茸茸的小鸡仔身上。 他朝小鸡笼迈着罪恶的步子走去,沈云霖也同时握紧了手里的树枝。 他不会是想对这些可爱的小鸡下手吧?那可是他妹妹最喜欢的! 果然奸臣的儿子,心里始终是阴暗的吗? 沈云霖目光紧紧盯着俞则宁,思考着自己能从他手里保住几只小鸡。 要几只鸡崽,才能让俞佟佟对他刮目相看? 这没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要全部了!趁着他没下手之前去阻止! 沈云霖深吸口气,提着手里的武器就冲上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小女孩的英雄,成为一群鸡崽的恩人! 不管了,冲! 然后他刚挥着棍子来到俞则宁身后,就见后者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千层酥饼。 可能是之前藏在怀里的,酥饼有些凉了,饼皮上头撒着香气扑鼻的白芝麻。 咬一口,就有饼皮上的碎渣簌簌落下。 小鸡们见了,立刻争先恐后地扑腾着跑过来,捡他掉落的碎渣吃。 小六说她这群小鸡特别厉害,可以捡掉在地上的垃圾吃,在它们面前吃东西就不会浪费了。 俞则宁想:果然如此! 沈云霖:“……” 他觉得外头传关于俞二少的传言,除了不太聪明以外,全都是假的! 什么风流浪子? 就是蹲在这儿喂鸡都能喂一下午的仁兄吗? 等俞则宁回过头来发现沈云霖,他已经将棍子背到身后了。 “你们家,还缺小厮吗?” 沈云霖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想想他总是以自己身为沈家小公子为荣,现在居然要沦落到在相府做下人。 俞则宁都有些搞不懂他:“什么小厮,你能干嘛?” “那个小五不也是小厮吗?” 仔细想想,劈柴什么的,沈云霖还真是不擅长。 但那不是问题,他可以学,他慢慢长大了力气也会变大的。 “什么小五?” “就是你妹妹的小厮。” “我妹妹的院子里从来没有小厮。” 闻言,沈云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那晚明明见到…… 但回想一下,他觉得可能是那个小五心机实在是太深了。 他在相府里这么久,俞佟佟说他们是好朋友,都居然没有其他人发现吗? “你小子,想留在相府?” “我只是想讨口饭吃,但又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我会念书写字,给你做书童也行。” 沈云霖这回下定了决心,他家里平反的事要徐徐图之,目前有个安定的地方待着解决温饱才是大计。 “行吧,本少爷就勉强试用你几天。” 见他是愿意把自己留下来了,沈云霖松一口气。 他陪着俞则宁,偶尔还可以看看书练剑。 去了二少爷的院子里,虽然是以小厮的身份,但至少能名正言顺留下来。 不再是沈家小公子的日子没想象中清苦,毕竟俞二少从来不会亏待谁。 日子一转眼过去了半月余,到了一个黄道吉日—— 这也是大皇子娶亲的日子! 俞家的三兄妹自然要去,萧雅定和赵霓裳一早就和他们约好了。 赵霓裳来的时候,发现俞则宁正在练剑。 二姨娘花重金请来的剑术师傅,虽然武功比不上那个陶修竹,这回倒是扎扎实实在教。 赵霓裳发现俞则宁挽的剑花华而不实,根本没什么力道。 她故意一跃到俞则宁面前,用自己的双刀一挑,果然俞则宁手中的剑就让他震落。 “你这样练剑不过是花架子,样子看着好看罢了,根本不实用,连我的一招都挡不住。” 俞则宁揉了揉手腕:“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把别人的剑打落的?” 不但涉及到男人的尊严,更简直打击他学武的积极性! 赵霓裳原本表情十分得意,但是听到俞则宁这样说,便主动将剑捡起来还给他。 “这回算我不对,我以后不偷袭你了。” 萧雅定在旁边看到这一幕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她十分不能理解地跟小团子咬耳朵:“你看霓裳,她对你二哥是不是温柔多了?” 萧雅定跟她姐妹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赵霓裳对一个男子服软。 为了表达歉意,赵霓裳甚至亲自教了俞则宁两招他们赵家武功的招式,看得萧雅定目瞪口呆。 俞佟佟倒是没什么奇怪,她慢悠悠地吃着葡萄,坐在门槛上晃着小脚。 因为二哥哥他对人也很好呀! 所以别人如果了解他,也会对他好的! 大皇子娶亲是从宫中出发,骑马绕着半个京城走一圈,最后到聂府的门口接新娘子,所经之处皆是张灯结彩。 大家先在相府门前等着看他打马而过,大皇子一身大红色婚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奕奕,英姿俊朗。 身后跟着望不到头的仪仗队,又专门的宫人沿途撒喜糖,小崽子太矮了,挤不过去。 但是哥哥姐姐们去抢来的糖都放进了她的兜兜里,将她的小兜兜塞得鼓鼓囊囊。 后来跟爹爹一起去喝喜酒,萧雅定他们又吵着要去屋里看新娘子。 小崽子跟她们去凑热闹,在新房里还遇到了李新月。 恭王入狱,已经判了死罪,秋后便要问斩。 恭王府没有受到连累,但是却有愤懑难舒的百姓隔三差五去恭王府门前闹事。虽然她还是郡主,但是没有了父亲的支撑,也没有兄弟,恭王府的女眷都成了过街老鼠,平日里只好闭门不出。 李新月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原本聂家觉得晦气不打算让她来。 但是聂贞觉得这是自己的表姐,新婚这天还是想得到她的祝福。 李新月听见欢声笑语,见到雅定县主跟俞佟佟一起进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到了那次去安国寺抽的签,若水大师批她祸从口出。 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自己去请皇上来间接害了她父王。 到底是命中注定呢,还是让小越王给算计了? 是命中注定吧! 越王跟她家无仇无怨,原本没有理由一定要害死她父王才对啊! 李新月哪里能想到,越王其实是为了俞佟佟。 的确不是为了害死恭王,只是若那个锅让俞相给背了,小崽子就会十分危险。 俞相怕是也不会答应的,但不知道他跟恭王之间究竟有什么协议,导致他有些犹豫。 但是李鹤才不管那么多,他要逼俞相一把,逼他永远把保护女儿放在第一位! 听说今日越王也有来,李新月只想躲得远远的。 从前她最是爱凑热闹,如今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受皇室待见。 还有她以前得罪了一些人,怕人家见她落魄了落井下石。 萧雅定给她最大的尊重,就是当没看见她。 小崽子倒是主动打招呼,结果她打完招呼,李新月逃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 “表姐她心情不好,县主们可别见怪。”聂贞替李新月解释道。 今日聂贞是新娘子,她能嫁给大皇子是得偿所愿,脸上带着喜气,光彩照人。婚礼喜服按照皇子妃规格量身定做的,光是聘礼就有九十九担,其中奇珍异宝无数,她的凤冠上镶嵌了二百九十九颗南海珍珠,十分华丽夺目。 女孩子们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把聂贞脸给盯得越来越红。 俞佟佟却盯着新娘子手中的苹果,凑过去闻了一下。 “县主,这是不能吃的,得一直拿在手里,寓意平安顺遂。”聂贞笑着跟她道。 几个小姑娘都笑了,把俞佟佟笑得特别不好意思。 “等小县主将来成亲的时候,一定得忍住啦。” “你说什么呢?我们小团子才不嫁呢。” 萧雅定她发现自己现在就开始吃醋! 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团子以后要嫁人就好心痛哦,比她自己嫁人都心痛。 毕竟世上只有一个最好的男子是三皇子,哪有人能配得上小团子呢? 俞佟佟不知道,几个小姐姐这么早都为她将来的婚事操碎了心。 后来去看举行仪式的时候,萧雅定他们想办法帮小崽子挤到前面去,就见新郎新娘各自牵着红绸的一端,正拜天地。 大皇子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倒是新娘子紧张到差点拜错了。 皇帝亲自坐在堂上主持婚礼,身边坐的一身华服的皇后。 小崽子的鼻头动了动,突然见一个人走上前来。 此人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身着素色长袍,手中持一拂尘。 他长得大气端正,身姿轻盈仿佛脚没有落在实处,就像身边有祥云托着他一般。 仙风道骨,这四个字仿佛活了般站在众人眼前。 他来得比皇帝还晚,脸色却并无惊慌之色,镇定得不似凡人。 只见皇帝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只揶揄道:“爱卿,你可来晚了!” 对方在皇帝面前微微拱手一行礼:“陛下,微臣是去替大皇子准备新婚礼物去了。” 闻言,皇帝十分感兴趣的一挑眉头:“不知,爱卿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礼物拿不进屋来,还请诸位移步跟我到外头观赏。” 说着由他领头,众人跟着他去外头看。 只见此人手中佛尘一扫,之前还阴沉沉的天气突然拨开云雾,灿烂明亮,甚至天边出现了彩虹与云霞。 “微臣潜心求来彩虹云霞送福,祝大皇子与大皇子妃婚姻和顺,夫妻恩爱。祝我大梁国运昌隆!” “好!赏!”皇帝看样子十分满意这份礼物。 在场众人更是掩不住惊讶,这是个什么样的高人? 居然能够左右天上的云,还召唤来了绚丽的彩虹?!岂不是还能翻云覆雨? 要说他不是人吧,他身上那股气质又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儿见过呢?宾客们绞尽脑汁,或早或晚地终于发现,此人跟俞相有几分气场相合。 萧雅定在俞佟佟耳边介绍,此人人称谷明道人。 是个修道之人,据说道法高超,是高阳侯特地请下山来,献给皇上,为皇上排忧解难的。 这是小孩子所能知道的消息。 然而朝堂之上的局势自然要复杂许多,有人说高阳侯是觉得俞相已经不受他控制了,迫不及待要扶持一个人来取代他。 这个谷明道人才进京不久,已经十分得皇上喜爱,被赐官进钦天监,并且连着好几日召他商议国事,而冷落俞相。 现在大家都在猜测,皇上有了新的宠臣,恐怕俞相在皇帝那里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 小三出现了! 俞相跟皇帝之间的小三! 感谢在2020-12-15 21:35:24~2020-12-16 20: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糊的小咸鱼 5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0 章 这晚的婚宴, 在新建成大皇子府邸举行。 府中万物都被挂上了红绸,灯火辉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而专门用来设宴款待宾客的大堂之中,此时皇帝正坐在最上方, 左右两边先排列着皇室的公主皇子们, 紧接着分别是前来吃席的文武百官。俞家三兄妹跟着爹爹坐在靠前的席位上,他们的斜上方便是越王。 今日趁着大皇子哥哥的婚礼, 小崽子顺便还见到了其他以前没见过的皇子。 比如二皇子, 刚在外游学回来,生得也是英武不凡。他的气质跟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一样, 尤其潇洒不羁, 方才小崽子亲眼见到他对着女眷席暗抛媚眼,惹得众位小姐姐们面红耳赤,而赵霓裳则下意识将手伸向腰间一握。 她不喜欢轻浮的二皇子, 尤其还轻浮到她头上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双刀已经蠢蠢欲动了,可惜握了个空, 喜宴上不让带。 还有四皇子跟五皇子,他们俩跟越王差不多大,四皇子眉眼是上扬的,容貌更偏向俊美。而五皇子十分可爱, 正好与俞佟佟好奇晶亮的目光撞上。五皇子对她回以一笑, 他笑起来嘴角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还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的四皇子:“四哥, 我觉得那边那个小妹妹长得真可爱!你一会儿快下席的时候,你帮我邀她去玩好不好?” “你自己不去?” “不好意思。” 在一旁正巧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 三皇子提醒他们:“今日是大哥婚宴, 父皇特意交代过, 不许乱跑。” “只在宅子里逛逛又没有关系。”五皇子撅着嘴小声道。 “你个调皮鬼, 有哪次不捣蛋的?” “哼。” 五皇子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块红豆酥,他觉得今天的三哥不疼他了。 小崽子也在默默往自己的嘴里送红豆酥,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喜欢拼命吃甜的东西。 当然爹爹剥的螃蟹,和哥哥姐姐刚她挑鱼夹菜,已经在她的碗里面堆成小山了。 新娘子已经送入洞房,大皇子正穿着喜服接受群臣敬酒。他脸上有两团不正常的潮红,明显是已经喝醉了。 俞相带领着自己的三个小崽子敬酒,当然出席这样重要的喜宴还要有相府的大夫人在场。 不过这对夫妻之间,依然没有交流就是了。 连俞佟佟都站起来,两只小手捧着酒杯装的羊奶,学着大人的模样一饮而尽。 大皇子特意将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举了举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俞相一家坐下,又轮到其他官员。 有人心疼大皇子,可别让他再醉了,耽误洞房。 也只有今日这样的场面,百官才敢稍微开一点玩笑。 小崽子坐下来问爹爹:“什么是洞房呀?” 被俞相塞了一嘴红豆酥,让她多吃东西少问点问题,爹才能长命百岁。 然而,本该是欢声谈笑的宴席,却被突来的意外给打断了,席间的灯火突然全熄灭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陷入了漆黑一片,众人有些噪杂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快点灯!” 也只耽误了片刻功夫,等到宫人重新点燃了火光,屋内恢复灯火通明。 “看来是风吹的吧。”有人宽慰道。 黑暗只是一瞬间,大家都当是意外,没有放在心上。 俞相不认为,他方才紧紧护着三个孩子,即便此刻眉间也没有放松,逡巡的目光扫过席间。 以他多年身居高位的直觉,以及被刺杀的经验来看,并不认为方才是意外。 就在宴会要恢复之时,突然一个小丫鬟哭哭啼啼跑出来。 此人不是宫女,有见过她的人就能认得出,这是聂贞的陪嫁丫鬟。 这丫头此刻应该跟新娘子一起待在新房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皇上,不好了……新娘子她…… ” 丫鬟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她是出来寻求帮助的。 可是在场这么多人听着,她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此事说出来她的责任重大,就连小姐的清誉也会受到损害。 “到底何事如此惊慌?”皇帝开口问她。 那丫鬟再一想,此事若是隐瞒后果她担当不起,只好把牙一咬,在皇帝面前跪下来坦白:“新娘子她不见了!” “发生了何事?你说清楚!” “回皇上……奴婢本来陪小姐……皇子妃等在新房里。可是突然之间蜡烛都熄灭了,屋内一片漆黑,等奴婢点上灯再去看皇子妃就不见了。” 此话一出,在宾客间爆发出一片哗然。 新婚当天新娘子失踪,这在民间百姓家里发生已经是奇闻。 何况发生在皇家,还是皇帝坐镇的情况下? 外头有侍卫守着,这么多人在席间坐着,新娘子能去哪儿? 皇帝当然震怒,他立马派人去找,若是找不到不用回来! 找不到,皇家的颜面也就没有了! 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刻分散从八方去寻。 小崽子好像听到说,聂贞姐姐不见了,她连红豆酥都不怎么吃得下,巴巴望着爹爹。 按理来说,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是高手,那胆敢掳走大皇子妃的人就算轻功超群,带着个人也绝对跑不远。一旦跑了,那必定会留下踪迹。所以极有可能,人还在这座宅子里。 俞相是如此想的,他正打算说出自己的判断。 却有个人,抢在了他前头! 谷明主动站出来道:“陛下,事出紧急。请允许微臣为其卜算一卦,查看此刻皇子妃身在何处。” 皇帝眉间的褶皱拿火盆都熨不平,遇到这种事做事是太晦气了,他死马当作活马医,点头答应让他卜卦。 宾客们无人提出有用的建议,此刻都说话,大家都将目光放在谷明身上。 俞相也微敛着眉目,看此人打算如何表演。 他们寻常见人卜卦,都是用龟壳。 但是谷明却不同,只见他端起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泼,茶叶在水渍间的分布竟组成了卦相来。 如此轻描淡写,他掐指算卦也没花多少功夫,片刻间已经将卦相的内容解了出来。 若还真让他算对了,那可见此人的功力有多厉害。 “皇上,卦相指引皇子妃还在这栋宅子内。” “哦?可有看出在哪儿?”皇帝急切地问道。 “回皇上,在北角!” “立刻派人去找!” 如今方向是有了,不知对与不对,皇上肯定是要亲自去看看的。 不过他让百官都留在了大堂之内,只携皇后,大皇子,还有就是算卦都谷明一同前往,其他人不得擅自离开。 大皇子府刚修建完成,北角原本是打算种成竹林的,不过竹子还没移植过来,此时倒是见有一排木箱突兀地放在那里。 其中一个木箱的缝隙处,露出了一截大红色的衣角。 皇帝让自己身边的亲信去打开,后者领命上前,用剑柄撬开了木箱。 随着盖子渐渐打开,只见一虚弱美人正昏迷不醒躺在其中。 “皇上,是皇子妃!” 聂贞应该是被迷晕了,贼将她掳来放在木箱中,等外头的人来接应。 若是再晚些来的话,恐怕人已经被运走了。 到时皇室的颜面扫地,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皇帝让人先将聂贞扶回新房休息,又安抚了大皇子一声。 接下来想着就是该如何安抚住群臣,将今日之事谁也不需说出去。 毕竟,这涉及到女子的贞洁,和大皇子的颜面。 *** 而此时的大堂之内,众臣窃窃私语。 突然高阳侯站了起来,主动走向俞相这一席。他手中端着酒杯,神色有八分掩不住的得意:“见到谷明道人,不知俞相你作何感受啊?像不像照镜子,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闻言,俞相笑了,他想起七姨娘曾夸过自己风华绝代。 不禁勾唇反驳道:“本相自问,要比他英俊百倍!” 哼,长得英俊就值得这么骄傲吗?谁问你这个? 高阳侯是让他看谷明如今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就跟当初的俞相一样,如何一步一步得到皇上的信任的?成为满朝文武中最受皇帝重视的人? 他就是要告诉俞相,自己能捧出他这么一个,就还能捧出第二个。 “你可知道,谷明自入钦天监以来表现不俗,此人不但看起来仙风道骨,最要紧他还不到四十岁。听说常人需要七八十年才能领悟的道法奥秘,他只花了十多年便领悟透彻,实在是天生的高人啊。”高阳侯感叹道。 比起只靠聪明的俞相来说,谷明擅长推演算卦,还精通道法,甚至到达了能呼风唤雨的地步。 高阳侯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新为皇上找到的宠臣,非凡夫俗子能比。 而且他敢把话放在这里,俞相早晚会被谷明给取代的。 “往日皇上若是遇上难以解决的麻烦,都是由你俞相陪伴左右,但今日皇上带了谷明伴驾,却让你留下来,恐怕以后这样的待遇会成为常态。俞相,你就慢慢适应吧!”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俞相毫无家世背景,全靠两代皇帝的宠爱与信任才有今天。一旦帝王不再护着他,就他这臭名昭著的,顶得住御史台那些人一本接一本的参吗? 他犯过的错若是有一件被翻出来,那满门抄斩恐怕是逃不掉的! ※※※※※※※※※※※※※※※※※※※※ 小三是君臣之间的第三者,很纯洁那种!不要想歪!~~~ 晚安呐 第 91 章 不管高阳侯说什么, 他见俞相都十分沉得住气。 将银壶中的酒液轻晃,俞中天替自己斟满一杯,还主动相高阳侯敬酒。 “侯爷,我敬你一杯。” “你敬我, 做什么?”高阳侯反而被他云淡风轻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我们接近二十年的交情, 还曾结拜成异姓兄弟,难道这份情谊不值得一杯酒吗?” 他不说这事还好, 提起来高阳侯就是一肚子气。 虽然高阳侯不是好人, 但是他自问绝没有俞中天这厮心狠。想当初他一个穷光蛋初来京城,因为偶然帮高阳侯解决了难题而结识他。 高阳侯见此人仪表堂堂, 气质不凡, 便断定他将来非池中之物,对他极尽能力地帮扶。 可以这么说,他对自己的父母都没像对俞相这般上心过。 本来想两家结好, 成为亲家,将来就能联手掌控整个大梁朝廷了。 然而, 事实证明高阳侯的想法太过天真。 前期对他的付出期望多大,就说明如今俞相的疏远与背叛有多让他伤心。 所以高阳侯不惜倾尽家财,千辛万苦也要请得谷明道人下山,帮他去抢皇帝对俞相的重视与信任, 亲手再推第二个‘俞相’出来。 可他这平淡的反应, 是不是觉得目前的威胁还不够大? 反倒高阳侯明明是为挑衅而来, 却被俞相突然的忆往昔给塞了一嘴嚼不烂吞不下去的碴子。 他心里那个气啊! 在回自己的位置去之前,还不甘心给俞相留了句话:“走着瞧!” 本侯会让你后悔背叛我的! 高阳侯来放了几句让人不为所动的狠话, 那最后走的时候他自己反倒一脸怨念表情, 这让不清楚两人之间纠葛的看客摸不着头脑。 俞则宁看来, 高阳侯就好像是一个被渣男始乱终弃的可怜女子, 回来找他爹复仇来的。 对不起,他知道自己不该偷看他娘的话本,导致乱想些有的没的。 尤其他这点胡思乱想似乎也没逃过他爹的眼睛。 俞相冷冷看了他一眼:“吃点花生米,别光喝酒!” “哦。” 等皇帝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众人都在等待消息,到底大皇子妃找到了没有,人现在怎么样? 皇帝则安抚大家都不必担心,大皇子妃并没有出事,她一直就在新房里,只不过是怕新郎官耽误得太久冷落了自己,所以闹出这事来。 谷明大师也跟大家解释了方才的卦相,新房所在的位置就在北边,虚惊一场! 总不能说出真相,新娘子是在新婚之夜被人盗出了新房,那皇家的脸面就别想要了。 在场众人不管信不信,都得装作信了,并且只当是个玩笑般将此事掠过。 只是细心的人可以发现,谷明在陪皇帝走过一遭之后就调换了位置,换到了文武百官的前头。 以他目前的官职是绝对不适合跟俞相平起平坐的,但谷明的位置几乎跟俞相在同一条线,两个人在左右列席而坐,有些分庭抗礼的意味在。 可是谷明才进京没多久啊?他就能得到皇帝如此的厚待,就算是当年的俞相,晋升都没有这么快。 看来是青出于蓝了! 俞相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自己的地位吧?一个是能呼风唤雨的得道高人,另外一个则是腹黑狡猾的狐狸,这两人之争让大家都表现出十分感兴趣。 他们甚至暗暗祈祷俞相能输,也没什么其他的原因,主要是俞相已经盛宠不衰太久了。 大家都吃过他的亏,谁不像看看他吃亏什么样呢? 带着这种心情,许多幸灾乐祸的目光都朝俞相暗中投去。 却见那人丝毫没有受影响,对谷明的恩宠视而不见,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目光流连在场上舞姬曼妙的身姿上。 皇帝特意让歌舞表演在这时候助兴,仿佛是为了让大家忘掉方才发生的事。 这一批舞姬由京城最有名的乐坊培养出来,据说各个都才艺双绝,再有人选出其中最拔尖的拿她们献给皇帝。她们的舞蹈十分新奇,结合了番邦的特色。只穿短衣薄纱,女子们个个赤着足,身姿扭动,做着高难度的翻腾动作,精彩好看。 俞相能看入迷也不稀奇,毕竟是男人嘛。 这些舞姬脸上都蒙着浅色的面纱,虽然无法窥得真容,但是从轮廓也看得出绝非俗物,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更显出美态来。 尤其是领舞的女子不止身姿轻盈若蝶,眼角更是让一粒朱砂勾勒出风情。她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而动,既纯又媚,沉浸在自己的舞蹈当中,似乎并不在意那紧紧跟随的目光。 随着一曲结束,几个舞姬下去换衣裳,很快又各个身披白纱上场,仿佛仙女下凡。 女子们以绸带为舞,各式各样颜色的绸带在中间飘飞,这场喜宴让人仿佛置身蟠桃盛宴。 其中一根蓝色的绸带正要落在俞相这桌,胖乎乎的小短手突然抓住,俞佟佟凑着小鼻子闻了闻,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惹得跳舞的女子轻笑一声,又将手上的绸子给抽了回去。 漂亮姐姐的舞蹈是真好看! 不过在场有一人却显得心不在焉。 越王李鹤全程都在盯着小崽子看,但是小崽子的目光却叽里咕噜到处乱转,就是没有看他。 她生气了吗? 因为自己隐瞒身份躲在相府的事,小崽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鹤给了她进宫的牌子,她也一直没去找他。是不是因为他小王爷的身份让她觉得疏远了? 李鹤不喜欢猜来猜去,他得想个办法跟小崽子单独谈谈才行。 趁着舞姬们退下,众人才从刚才那仿若仙境的幻象中收回心神。 没人注意到越王已经偷偷离席,但是俞相却注意到自家小女儿所在的席位空了。 他转头吩咐俞则宁:“去把小六找回来!” “哦。” 俞则宁跟他爹前后脚起身,又同时走出了喜宴的大堂,往后院方向去。 “爹,你也去找小六吗?” “我有另外的事。” 俞相没说什么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俞则宁突然好奇心上头跟了一段,发现他爹走的方向是那群舞姬换衣裳的院子。 “……” 额,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夸一下他爹身强体健吧。 此时喜宴已经快到尾声,许多人都在外头赏景,大皇子府上虽然刚建成但风景还不错。 三皇子也在外头透气,他一身白衣,若皎皎明月,身边是一袭喜服的大皇子。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在场的人心照不宣,三皇子是担心他这位皇兄胡思乱想,特意来看看他的。 结果喝醉酒的大皇子不但胡思乱想,他还把心底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了。 “三皇弟,你觉得皇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大皇兄你文才武略都十分出众,我怎么会这样想?” “可是父皇他就是如此看我的,在父皇眼里我还是不堪大任。我是皇长子,大家都说等我到十五岁时便会被封为太子。可我十五岁生日过去,父皇没有任何表示。如今我都快成亲了,还只是大皇子而已!若论起文韬武略,我不如你,聪颖又不如二弟,在旁人眼里这大皇子三个字,就等同于平庸吧。” 这些想法一直以来藏在李柏心里深处,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吐出来。 今日是他新婚,他在人前尽力摆出了当新郎官的喜悦,他本来已经打算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皇妃…… 可是今夜突然又出了这种事,他的皇妃被人迷晕差点偷走,他却毫无察觉。 而且是让文武百官看着,这未免显得他也太窝囊了! 人总是容易在脆弱的时候受到委屈,更容易情绪崩塌。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幸了。 作为大皇子,李柏努力端正自己的姿态,无时无刻不注意言行,他练武和习文都很用心,但是终究比不上弟弟们的天赋。父皇从小对他的态度也很平淡,他其实知道,父皇更加偏心的人是三弟。 他讨厌自己身为大哥的身份,因为有优秀的弟弟在后追逐,他就算尽了全力也逃不过总是被弟弟们比下去。 若他也可以做个弟弟,就像小四小五,甚至是小九那样,或许会无忧无虑得多。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不给他太子之位就算了,连娶媳妇都不能选自己喜欢的。 现在婚礼当晚又闹出这种事,大皇子毕竟还是个少年人,他觉得自己今晚丢了脸,更迁怒到全天下都对自己不公平。 甚至忍不住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李稷看着他,觉得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大皇兄。 大皇子原本从小,就是个哭包啊! 他心思柔软敏感,只不过因为身为长兄,需要时时刻刻克制自己,皇帝还要他给弟弟们树立榜样。 不但是平日里的行为要树榜样,甚至是成亲也是如此。 李柏觉得,他真是太委屈了,呜呜呜…… “皇兄,父皇心里是十分疼爱你的。父皇正当盛年,他还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也是人之常情。” “我才不想做太子呢!” 李柏甚至连皇长子都不想做,他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弟弟。 他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呜呜呜…… 李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或许他皇兄此刻想要的也不是安慰,只是一个人能倾听他的心事,然后转头最好忘干净,不然他明日酒醒了会十分尴尬。 是的,李稷接下来就安静听她诉苦,并且做好明天装失忆的准备了。 兄弟俩绕着湖边的木桥走廊并肩前行,走了一段之后,突然看见前面两个熟悉身影。 李柏虽然喝醉了,但是眼睛还算清明:“那个不是俞相家的小六吗?” 闻言,李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湖边的石阶上两个小孩的身影并肩而座。 其中一个身材娇小,但是头上扎着小啾啾,很好认! 湖边,灯火,水中月,地上并排的倒影,如此美景的衬托,让人第一时间脑中就蹦出了‘两小无猜’这个词。 “他旁边那个,是不是咱们的十三皇叔啊?” 说起来,要叫这么个小屁孩作皇叔,李柏又觉得自己憋屈了。 但是李稷的思维显然不跟他在同一个方向:“皇叔为什么会跟小县主在一起?看模样他们似乎是认识。” 何止认识啊,应该关系不错。 其实那日在恭王的府上,三皇子就注意到了,小县主看越王的眼神十分不一样。 那模样看来,她跟越王比其他人都要熟一些。 可越王的封地在蜀中,是近日才回京城的,他们应该从无机会见面才对啊。 李稷思绪凌乱,他现在已经无心再听李柏的心事了。 “皇兄,今夜是你的新婚之夜,我先送你回去吧,别让新娘子久等了。” “我不回去,我不习惯跟人睡一个房间。” 李柏难得任性一次,抱着李稷的肩膀不放,“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把小六也带上。让她给我唱首歌,我难过的时候总想听她给我唱歌。” 然后李柏就自己哼起来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哼得不伦不类,酒的后劲儿一上来,舌头便开始大。 “三皇弟,你听过俞相唱歌吗” “没有!” “哈哈,终于有一件我有你没有的事情了,哈哈哈……” 李柏瞬间觉得心里得到了平衡,这事他感觉自己可以吹一辈子。 然后,他就被李稷报复性地送回了新房。 此时的李柏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李稷只好亲自将他扶进房里。 新娘子方才被人迷晕,这会儿已经醒了,不过此刻新房里正传来隐隐的哭声。 聂贞大概是觉得大皇子这么久都不回来,是嫌弃她了。 李稷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怪我看皇兄要成家了,非拉着要他陪我喝酒。过了时辰还不肯放人,原本皇兄一直吵着他要回来。’ “原来是这样吗?” 听他这么说,聂贞就不哭了。 有丫鬟帮着照看皇兄,三皇子也就放心了。 他还有事,急着按照原路返回,俞佟佟和李鹤还在湖边。 “我不是给了你进宫的牌子吗?为什么不进宫来找我,还是因为我隐瞒身份,你生我气?” “那个牌牌被……被爹爹拿去了,爹爹说帮我保管。他要等长大之后才还给我。”小崽子如此说。 看来俞相多半已经察觉到了李鹤的目的不单纯,已经趁机将苗头都给他掐断。 闻言,李鹤:“……” 看来那块牌子跟过年的红包一样,是注定要不回来的了。 “那你呢?我现在是越王的身份,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李鹤问她,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闻言,小崽子懵然地抬起头。 突然拿地上捡的树叶戳戳他,笑嘻嘻:“你就还是小五哥哥呀。” 她可以跟相府的一个小厮做朋友,也可以跟那些被施大人所救的贫苦孩子玩闹,与皇子和世家公子也交情匪浅…… 其实这些人对于小崽子来说,没多大区别的! 李鹤暗暗在心里叹,虽然没生气,但是也表示对她来说大家都一样,而自己是没什么特别的。 小崽子手里拿着片树叶,正和灯笼下的蚂蚁玩。 李鹤心里的惆怅,她完全不懂。 “小五哥哥,你玩不玩蚂蚁?” 李鹤:“……” 他不想玩蚂蚁,他只想把蚂蚁的头都给拧掉,谁叫他现在很烦躁?! 就在此时,李鹤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他一个回头:“谁?” 只见来人一袭白衫,身形修长挺拔如松,不是三皇子又是谁? 李稷脸上带着闲适的浅笑,仿佛他只是无意踏经此地,让月光给他周身都镀了一层光华。 ※※※※※※※※※※※※※※※※※※※※ 高阳侯:哼,我能捧出一个你,就能捧出第二个! 俞相:别光喝酒,吃点花生米。 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12-16 23:56:30~2020-12-17 17:4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672939 10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2 章 “十三皇叔, 方才在席间不见你人,父皇特地命我来寻。” 李稷分明好奇俞佟佟跟越王是如何认识的,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好当面询问。 就算问了,恐怕也听不到实话吧。 “三皇子哥哥!”小崽子主动跟他打招呼。 俞佟佟从台阶上站起来的时候, 突然感觉自己的腿麻了。 “哎呀~”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 眼看着就要一个屁股蹲儿跌倒在地上。 小崽子都已经摔习惯了,她反正腿短, 摔下去也不会很疼, 爹爹就是这么说的。 但这回没摔,而是被突然一左一右拽住了她的小胳膊。 小崽子要是被扶起来也就还好, 但她却是被一同出手的两人给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一瞬间,不禁缓缓打出一个:“?” 越王就在她旁边也就算了,三皇子明明还有点距离, 让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三步并作一步过来的。 越王眸光深邃的看了三皇子一眼! 李稷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第一时间松了手。 他松了手, 李鹤却没松。 这让身为正人君子的三皇子:“……” 关键是小崽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回到地面之后,她很自然就任由越王牵着手:“我……我要回去了,爹爹一会儿就找我。” “如果你不能进宫来, 那我下次出宫找你?” 其实出宫对李鹤来说并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帝派人看着。 不过也不是不能摆脱跟踪, 只有点麻烦罢了。 “好呀,你来找我玩呀!”俞佟佟开心得蹦蹦跳跳。 在她眼里, 她跟小五哥哥是同龄人。 而被忽略在一旁的三皇子:“……”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确定了, 小六跟越王的关系的确跟比自己要更好! “小五哥哥你猜, 我先迈左脚还是迈右脚呀?” “我猜,不是左脚就是右脚。” “错!我还可以蹦着走!” 说完她就原地开始蹦着往前,宛如直起了身子的小兔子,在月光下顶着一对前后摇晃的小啾啾。 李稷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放开,他追上去:“小六,也让我牵着你吧?” “可以呀!我们还可以一起蹦着走!” 小崽子十分大方的,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好朋友就是应该手拉手,三只小兔几一起前进叭。 “开始!!!” 于是,当俞则宁过来找他妹妹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越王和三皇子都围着自己家的小屁孩打转,还跟她学走路蹦蹦跳跳的,俞则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忍不住拿手揉了揉。 再走近看看,这大晚上的三皇子跟越王是不是中了邪,被东西附了身? 但是等走到他面前,越王和三皇子都已经恢复如常,一个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另一个身上藏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沉稳。 “俞二少,我们正要送小县主回去。” 三皇子这面子如常,让俞则宁越发怀疑刚刚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招招手:“小六到二哥这里来!” 小崽子乖乖过去了,还十分有礼貌地回头朝三皇子和越王都挥挥手:“三皇子哥哥再见,小五哥哥再见!” 这两人是叔侄,她都喊哥哥,岂不是乱了辈分? 俞则宁倒是没对这个称呼留意。 不过等他带着妹妹走远一点,三皇子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若有所思,回过头问越王:“皇叔,方才小县主对你的称呼是何意思?” 李鹤微微勾唇,上前一步与三皇子隔着月光对视。 虽然他比三皇子要小上好几岁,但两人在容貌上高下难分,李鹤的气势还能反压住比他低一辈的三皇子:“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秘密。” 他这话,让李稷无意识地微微蹙眉。 李稷跟越王的接触并不多,当年他父皇登基,先帝最小的儿子十三皇子就被封为越王,受命要即刻前往蜀中。 那时李稷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是长辈,但在三皇子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孩童罢了。 而如今过去几年,这回再见到越王,给他的感觉已经跟当初的小孩完全不同。 为何他会突然性情大变? 而且李稷没说出口的是,他隐隐能感觉到越王身上的戾气,和他对于自己的敌意。 自己一向尊重皇叔,不记得曾经得罪过啊,这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李稷当然不知道,李鹤对于他的敌意,不是来源于过去,而是源于将来会发生的事上。 单就别的不说,他欺骗利用女子这一点就不能忍! 渣别人也就算了,他渣小崽子…… 简直不可原谅! …… “二哥哥,爹爹呢?” 小崽子被俞则宁牵着往回走,都到那个大堂门口了,却没有看见爹爹的身影。 宾客都已经散得差不多,相府的大夫人就跟尊菩萨一样站在庭院中。 相府的小孩子都挺怕大夫人,一般见了她都不得不绕道走。 大夫人平日里不爱出门交际,但是今日大皇子成婚,她作为表姑自然是要到场祝贺。 加上皇上跟这么多皇室中人都在,总要面子上过得去。大夫人不愿意所有人都知道她跟俞相这对夫妻形同陌路,所以勉强在这里等着人集齐了一块儿走。 俞莲站在她身后,乖巧得像只鹌鹑。 就是跟二哥一起走到大夫人面前时,俞佟佟问出刚才的问题。 俞则宁肯定不能说实话啊,不能说他看见爹爹往那些舞姬的房里走去了。 只能想办法替俞相找借口拖延:“爹他还有要事,我们先在这里等会儿。” “什么事呀?”小崽子正处在对万事都好奇的阶段,每天能问十万个为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别问那么多。” “为什么叫小孩子别问?” “额……” “二哥,你是不是又犯错了?你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流汗。”俞莲观察得格外细微。 “我今日可没惹事,别瞎说!”就你眼尖! 这下大夫人的目光也落在俞则宁身上,似乎等他接下来怎么说挺感兴趣。 幸好俞则宁对如何应对小姑娘问出送命题很有经验,转移话题有一手:“小六,你喜欢二哥吗?” “喜欢!” “喜欢你就别问了!” 给你二哥留条活路吧,真不是小孩能知道的。 大夫人就更不敢让她知晓! 关键时刻反客为主,暂时化解危机! 现在俞则宁就希望,他爹可以搞快点! *** 喜宴结束,宾客离席,那些表演的舞女还有戏班也纷纷收场了。 舞女们都换回了常服,正在收拾之前穿的衣物。 与寻常舞女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们训练有素,动作利落,偶尔包袱中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反正里头绝不是金银珠宝。 其中一个眼角有朱砂痣的女子,面色冷凝:“南烟,你方才为何要在宴席间与那奸相眉来眼去?” 被她称作南烟的女子长着一张尖俏的瓜子脸,眉梢细长,面若桃花,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风情。 她正那细若葱白的手,捋着发顶的辫子,闻言并不以为意:“是他先看我,我才看他的!怎么就叫眉来眼去了?” “别当我看不出来,你故意将绸子往他身上扔,是想做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此人狡猾奸诈非常,我们今日的任务又失败了,若是引起他的注意,被人拆穿了身份可怎么办?” “阁主已经给了我们唯一的身份,就是天香楼的舞女,任谁去查都没有破绽,有什么好害怕的?小心翼翼这么多年,都没人杀得了俞相,我看就是因为你们太过谨慎了。俞相再怎么厉害,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他就有意乱情迷的时候,我们何不借着他这个弱点解决他呢?” 南烟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方才在宴会之上,俞相的目光就紧紧黏在她身上,像是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而且她也想一劳永逸,若是自己出手的话有六成把握。 只要杀了奸相,阁主一定会非常高兴地奖励她。 可是红袖却不这样认为:“你还记得阁内有位前辈吗?她被派到奸相身边多年,都没能杀得了他。” “你说兰沁?那个叛徒?我看要不是她实在没能力,就是她早就被相府的浮华迷了眼,不忍心下手吧。她根本不配代表我们!” 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兰沁,也就是俞相的那个七姨娘。 她已经离开了相府,却也没有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连布衣阁的人都联系不上她。 不过这次她们行动却只是为了盗走大皇子妃,还失败了! 因此南烟格外不甘心,她觉得这么多姐妹都在,而且离奸相的距离就那么近,却不能下手实在可惜。 而且她们今日这样回去的话,肯定会受到处罚。 红袖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警告道:“记牢阁主的指示,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做,否则要是因为你坏了大事,或是连累其他姐妹,别怪我不客气!” 南烟只好把眼里的不甘心都收回去,专心对着镜子梳妆。 “别打扮了,我们今天任务失败,不代表那狗皇帝会停止搜捕。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下一步的计划需要从长计议。” 女子们都背着各自的包袱,从屋中走出来。 却在还未到院子口处,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给堵了回来。 俞相身着常服,一袭将身型衬得颀长挺括的黑色锦衣,衣襟处描金线,绣暗紫纹云纹团花。他面容端正。一双凤目深邃如潭,虽然刻意迈缓的步子显得潇洒慵懒,身上那股气势却将人下意识逼退了步。 见此人突然出现,几位舞姬都不禁心头咯噔一下,十分紧张。 她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那股颤意却是来自弱者在强者面前的天然反应,何况还心虚。 不过也仅仅片刻功夫,她们强迫自己收回了心神。 红袖上前一步,佯怒道:“丞相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这里是女子更衣之处,就算您位高权重也不该乱闯的,我们可是皇上安排的舞姬。” 她说完这话,却见俞相并没有表示。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门神,不进也不退,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在这里耗下去不是办法,她们还想着能早点离开大皇子府,回去复命呢,不能继续耽搁在这里。 红袖只好回头,给南烟使了一个眼色。 南烟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同意自己用美人计了。 她得意地笑笑,从舞姬之中走出来,往前几步如红莲轻移,风情无限。 “丞相大人,您是来找我的吗?” 南烟与他对视,笑得既不畏惧也不谄媚,自问能让人见之难忘。 尤其是像俞相这样的男子,身居高位身边从不缺乏讨好之人,在他面前要刻意端着些才能脱颖而出。 即使她的身份只是个低贱的舞姬,也能表现出让人十分想征服的态度来。 去年天香阁的女杀手考核,色/诱这一门南烟可是拿了最高分的。 她懂得欲情故纵的道理,在走到俞相面前两步远时就停下,神色中适当透露些惹人怜爱的不屈:“南烟虽然是天香楼的舞姬,但是卖艺不卖身。丞相大人不问自闯,实在是太唐突了。不如有空来天香楼坐一坐,必定好酒好菜相待。” 俞相必定不是好糊弄的人,贪官污吏跟好/色二字往往都是一体的。 俞相这样的身份,你开口拒绝他,他还不会强取豪夺? 布衣阁的杀手,并不将贞洁看得重要。 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南烟已经做好准备,俞相下一刻就会将她揽入怀中,或是强行拽进屋内欺辱。 然而不管是她预料的哪一种,最后都没有发生。 只听,俞相冷声喝道:“来人,将她们全部拿下!” 随着这话落音,数十名侍卫鱼贯而入,全副武装,兵器出鞘,将其中看似柔弱的五名女子团团围住。 南烟被这场景吓到了:“丞相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相怀疑,你们就是在喜宴之上制造混乱,企图掳走皇子妃的歹人。” 他此刻如同黑面杀神,近乎冷情地说出这番话。 根本不是怀疑,这代表他已经十分笃定了。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抓人,是为了等其他宾客都先行离开,免得传出流言蜚语。 一时间,红袖跟南烟等人的神色差点慌乱。 但她们咬牙反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只是天香楼的舞姬罢了,今日来大皇子府上献舞,并未离开过这座小院,不知道喜宴上有何混乱?大皇子妃被歹人掳走,又与我们有何关系?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俞相,以至于你要这样污蔑我们?可我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女子罢了,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大皇子妃。” 此女说得真真切切,甚至还委屈得哭了。 若换了其他男人来,或许看她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还真不忍责之。 但俞相却只冷笑了一声:“将她们的鞋脱下来,查看鞋底!” “是,大人!” 侍卫们按照俞相吩咐行动,很快手中便拿着一舞女的鞋,发现鞋底上沾着许多湿泥。 这种泥土有些特别,是由黄土,河沙,还有腐烂植物搅拌出来的,用来种竹子最好。 而大皇子妃最后被找回的地方,正好是北面那片要用来种竹子的园中。 这些舞姬说她们待在院中从未离开,脚上却沾有竹园特有的湿泥,简直不打自招! 她们今日趁乱将大皇子妃从新房中掳走,装进箱中等人来接应,下一个任务就是回宴会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大概也是意识到鞋底的泥会露馅,所以一个个脱鞋赤足。 却不料,俞相就是在那个时候怀疑她们的! 也是因为怀疑,才会盯着看! 至于若还是不肯承认,自有人来审问她们。 俞相只负责抓到捣鬼之人,将她们交给皇上处置。 顺便,揶揄谷明道人一句:“既然算到了大皇子妃就在府中,怎么那卦相未指引你歹人就在眼前?” 谷明:“……” “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 俞·一心只想搞事业·相: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作者顺便说,推荐一个作者【深海与月光】,是我的好基友!我来晋江,多亏有她帮我,人超级好哒,写的文也炒鸡甜,喜欢看甜文的有没有?她有很多本完结文哦! 晚安呀大家~~~ 第 93 章 公清门外, 一辆华盖马车疾疾驶来,并入来接太学学子的其他世家马车中间。 “巧儿,旁边那辆,确定就是俞相家的马车?” “错不了夫人, 奴婢已经都打听清楚了, 每天都是这辆马车在这个时辰来接相府中的两位小姐。” 这么说她们也快出来了? 高嘉立马让丫鬟拿出随身带着的铜镜,帮她整理一下衣冠。 “夫人放心, 您天香国色, 不打扮已经美貌非常。如今穿上新做的织云锦,更是夺目到让人不敢直视。” “就你嘴甜!” 就在马车内的人翘首以盼时, 太学的学子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公清门走出。 最先出来的, 当年是年纪最小的一批。 俞佟佟今年才进学堂,夫子对她要求不严,课业也不重。不像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 每天都被太傅留下来抽查文章背诵,雅定姐姐说学得头都快要秃掉啦。 小崽子拉着三姐姐的手一蹦一跳哼着歌儿, 下学就是一天最快乐的时候。 高彦敏瞥了一眼从自己身旁蹦过去的俞佟佟,目光落在她的小兔子包上。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书箱,四四方方的,藏不住有些眼馋。 高彦敏不用自己拿书, 有专门的小丫鬟帮她大沥笔墨纸砚。她的书箱是父侯命工匠专门打造, 用了最好的金丝楠木料, 箱盖上甚至财大气粗地镶嵌了黄金和翡翠。 当然这也苦了每天要帮她背书的丫鬟,差点没被压弯了腰。 但是她看着俞佟佟的小兔子书包, 跑跳起来兔子耳朵还一甩一甩的, 艳羡极了。 忍不住上前去问:“俞佟佟, 你的包是哪里来的?” “我三姐姐做的。” “我可以拿我的跟你换, 我的书箱可是价值不菲!” 闻言,俞佟佟回头看了一眼高彦敏的书箱,皱着眉摇摇头:“不要,你的不好看!” 小孩子哪管什么金银珠宝?豪华在可爱面前一文不值。 再说高阳侯的审美……别说是小女孩了,就连高彦文也一向婉拒他父侯帮自己张罗的所有东西。 高彦敏也是要面子的,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叫我姑母给我做!她比你姐姐更厉害,我姑母还会绣鸳鸯呢!” “哇……那是真的有点厉害哟。”小崽子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一副被唬住的样子。 她娘亲以前是不爱做刺绣的,后来跟着七姨娘……七姨娘唯一一次拿针,就是在小崽子的衣裙上帮她缝小兜兜。 说不出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就是勉强东西放进去不会漏而已。 缝完之后还直呼: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 所以俞佟佟才会觉得,有人能用那么小一根针和线线,绣出栩栩如生的水鸭子,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但其实相府中的大多数女子们才是例外吧! 大梁的传统是女子从小就学绣工,早早为自己缝制出嫁要穿的衣裳作准备,那衣裳上的龙凤呈祥都要自己绣呢。 俞莲的娘亲手巧堪比秀娘,她甚至能绣出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图。 绣鸳鸯只不过是新手刚学刺绣时的基本操作! 不过俞莲也没有高调就是啦,这有什么好争高低的? 倒是高彦敏顿时骄傲膨胀,甚至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去故意撞俞佟佟的肩膀。 “我明日就让姑母在我的包上绣个鸳鸯,比你的兔子好看多了,哼。” 正说着呢,高彦敏突然眼尖地看到公清门外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穿着锦衣华服的,分明就是她姑母秦国夫人。 不过她姑母怎么会到太学门口来?走近一点高彦敏才敢认,而且她第一时间跟俞佟佟炫耀:“你看,那个就是我姑母!她来接我的,你们呢?没有姑母接你们回府吧?” 闻言,俞莲和俞佟佟都好奇看过去。 高彦敏的姑母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实际可能要大一点,不过实在是保养得太好了。 俞佟佟跟俞莲都见过满面横肉,魁梧得像是一座山的高阳侯。 但是秦国夫人跟她兄长长得一点不像,脸庞是标准的鹅蛋脸,杏眼卧蚕柳叶眉,是个美人。 高彦敏立刻欢欢喜喜跑过去:“姑母,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十分喜欢这个姑母,因为秦国夫人高嘉早年丧夫,膝下无子无女,常年寡居。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就会收集许多漂亮的首饰衣物还有奇珍异宝,送给这些小侄子小侄女们。 秦国夫人摸了摸高彦敏的头,眼睛却是看着那后面走出来的俞家姐妹,问身旁的婢女道:“可是她们?” “夫人,就是相府的三小姐跟六小姐。” “去把我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一听到有礼物,高彦敏眼睛都亮了。 她回头去看刚好走过的俞家姐妹,催促姑母快点拿,这样她还可以再吹嘘一番。 可是秦国夫人弯下腰却是问:“敏敏,那相府三小姐跟六小姐,你们在同一学堂念书,与你可是好朋友?” “她们呀?根本不是,我最讨厌俞佟佟了。”高彦敏撅起了嘴。 却不料嘴皮子让她姑母给掐了一下:“这就是你的不对,既然是同窗就应该好好相处。我看那六小姐长得乖巧可人极了,你凭什么讨厌人家?” 高彦敏简直不信,这是最疼爱她的姑母说出来的话吗? 凭什么讨厌?还不是因为你们大家都夸她! “老实说,你在太学里是不是欺负过人家?走,姑姑带你道个歉去。” 高彦敏死活不愿意,但还是让秦国夫人生拉硬拽到俞家两姐妹面前。 “这就是相府三小姐,跟六小姐吧。长得真是一个秀美一个水灵,小脸可爱极了。”秦国夫人忍不住伸手捏她们一人一下脸,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小的这个,秦国夫人的目光落在小崽子的小圆脸上,久久移不开:“这嘴长得真像你爹爹!” 俞莲已经是少女了,脸蛋紧致小巧。 倒是俞佟佟亲眼见自己脸颊上的肉肉被拉远了,再‘啵’地一下弹回来。 “我是敏敏的姑母,你们可随她叫我姑母,也可叫我秦国夫人。”她怕两个小姑娘不认识自己,先做了个介绍。 “听敏敏说在学堂她欺负过你们。我是专程带她来道歉的。平时兄长疏于管教,这孩子实在是不省心。” 秦国夫人一来就表现出十分客气亲切的模样,让两个小姑娘摸不着头脑。 甚至她说为了表达歉意,还特意备些薄利送给两位小姐。 高彦敏:“???”礼物不是给我的吗? 说话间,身后的丫鬟就将备好的礼品都拿上来。 足足两大摞,甚至已经分好门类,里头有一些昂贵的珠宝首饰,两个小姑娘暂时还用不着,不过可以拿回去压箱底,将来作嫁妆。另外就是这季时兴的衣衫,女子就没有不喜欢新衣裳新裙子的。 连小崽子的馋嘴都被考虑周到了,秦国夫人亲自准备了些糕点。她先夫府邸在随州,这里头还有特意带来京城的随州特产。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俞佟佟咽了咽口水。 但是跟三姐姐对视之后,两姐妹一同摇摇头。 “谢谢姨姨,但是……不用了。” 小崽子想了想:爹爹说,无事献殷情,非煎鸡蛋! 俞莲:是非奸即盗! 她比小六到底要大些,也更警惕一些,不是听说爹爹跟高阳侯已经关系不好了吗?那就不能收人家的东西。 而且她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高彦敏的姑姑,对方就送如此厚礼。这些礼物明显是提前备好的,否则怎么解释就好像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一样? 其中会不会有阴谋? 俞莲小心谨慎,不敢给爹爹添乱,拉着小六就要走。 “哎,你们跟我客气什么?” 秦国夫人今日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她追上去,叫人将礼物硬塞上俞相府的马车。 “你们这两个孩子啊,真是可怜见儿的!我都听说了,相府的大夫人压根不管你们,你看我们敏敏来太学身后至少跟四个丫鬟,管理书箱整理纸笔还有捏腰捶腿的一个不少。” “可你们好歹也是丞相千金,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有,平日里恐怕衣裳鞋袜也没备多少。相爷他再厉害,到底也是个男子,养姑娘怎么可能事事想的周到?” 言下之意,这相府啊,还是缺女人打理! 相府的姨娘虽然不少,但没有正经管事的。 虽然大夫人确实没管过她们,这说的是实话。 但是俞莲跟俞佟佟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啊! 不知道为什么就引起了秦国夫人的同情,甚至还拿手绢抹了两滴为她们流下的眼泪。 最后情况演变成,她要去相府拜访一下。 直到秦国夫人的马车跟着相府的马车前后离开,高彦敏还没反应过来? 姑母今日真是来看她的吗?不是! 分明是利用她找个理由,跟俞家两姐妹说上话。 那礼物也是早为她们备好的,还用了个替高彦敏道歉的借口,最后直接上人家府上做客去了。 发现自己秒变工具人的高彦敏被独自丢下,风中凌乱:“呜呜呜……” 姑母不喜欢她了! 她更加讨厌俞佟佟了! *** 到了相府,刘管家迎上前来。 他是近日新来的管家,跟原本的王滚一样是个八面玲珑的,一眼看出跟两位小姐一同回来的女子身份不低。 直到对方拿出了牌子,刘管家恍然大悟:“原来是秦国夫人。” “我要见你们相府的大夫人!” 刘管家有些为难,这大夫人平常是不愿意见客的。 但是秦国夫人的兄长是高阳侯,他哪里敢怠慢,只好将人家请进去先小坐,等他前去禀报。 看他这样战战兢兢,秦国夫人不禁冷哼一声:“就跟她说高嘉来了!” 她听说李蓉近年来常闭门不出,但她绝不会不见自己的! 果然片刻之后刘管家回来,对秦国夫人的态度更加恭敬了:“我们大夫人有请!” 既然是大夫人的客人,那接下来就跟两个小姑娘没关系啦。 将小六送回去,俞莲回到了芦菊苑里。 她还跟平常一样,一到家就迫不及待拿出今日所学的内容在纸上练习。 五姨娘见女儿自从去太学以后,常常通宵点灯看书学字。 只当她是因为脑子愚笨,身体上也比别人少一只手,恐怕如此刻苦努力都跟不上常人。 忍不住悲观地叹一口气,实在担心她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坏了。 “那日太学地震,明明是你们一起出的主意,可是皇上偏偏只封了小六为县主。” “她如今可是小县主了,你却仍然是相府不受宠的三小姐,还平日里跟着她做什么?我就不信她没给你气受,恐怕是把你当丫鬟使唤呢。” “你爹这些日子可有注意过你么?” 俞莲知道,她娘亲又来了,又开始酸了! 不过她现在并不会被这些话所动摇。 俞莲一边气定神闲地练字,一边说道:“那日地震,多亏小六出力。大福也是她养的,他们还一起找出了废墟里被埋的学子,救了不少人。且不说小六功劳比我大多了,皇上赏赐她是应该的!” “当日我不是也跟着沾光,得了些金银吗?再说小六她成为县主之后,待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有了个当县主的妹妹,在学堂里其他人就不敢欺负我了,这是好事,娘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啊!” 五姨娘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就听俞莲接着道:“我现在能够去太学,爹爹出门也常带着我,已经很好了,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五姨娘不满轻叱:“你爹那是疼你吗?他疼的只有那个小女儿,不过是顺便带着你罢了。” “可如果不是小六,我连这些都没有啊!” “对了娘,包括周太傅在内的好几位夫子都夸我,说我天资聪明,若是愿意多下功夫将来必有所长!” “这是真的吗?”五姨娘表示半信半疑。 她就算在深宅里,也听说了前段时间太学学子们闹事,跟二少爷和相爷都有关系。 那周太傅也因此跟相爷交恶,还担心夫子会不会因此苛待俞莲呢。 但是俞莲把今日周太傅批的字拿出来给她看:“娘亲你看,夫子说我这一手字能抵上别人练两三年的功力了。让我戒骄戒躁,多加练习。” 五姨娘并不认字,但她看女儿给自己的字画,能看出上面的字迹十分工整,画也画得很好。 自信一点,她甚至觉得俞莲的字迹看着好像比相爷的都要好些。 俞相乡野出身,书法诗画都是后来才学的! 她曾见过相爷练废的纸,简直可以用一团乱麻来形容。听大夫人说,市面上炒到上万两银子一幅大师作画,让相爷提上字之后便一文不值了。 这样一想,五姨娘眼眶热热的。 她女儿竟也能有比过相爷的地方,骄傲! 所以啊,俞莲觉得自己并不差,希望她娘能看开一点。 别整天总想着挑拨自己跟妹妹间的关系了。 五姨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甚至在屋里四下张望。 看样子是准备找个地方,将这幅字画挂起来,好常常欣赏! “对了娘,你知道秦国夫人吗?”俞莲随口问道。 闻言,五姨娘张贴字画的手一顿:“知道啊,你怎么会提起她?” “在太学门口见到的,她随我们回来找大夫人。秦国夫人跟大夫人她们俩曾经是认识的吗?” 提起这个秦国夫人啊,五姨娘就叹了口气。 她曾是大夫人的贴身宫女,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 “的确是认识的,不过自打大夫人嫁给相爷后,她们已经不来往了。前些年秦国夫人跟她丈夫去了随州,我就再没见过。” 何止认识啊,秦国夫人跟大夫人曾是一对好姐妹。 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当时大夫人李蓉还是郡主,因父母早亡被接到宫中抚养。 她与高阳侯的妹妹高嘉性格相合,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十分投趣。 而两个人之所以会生嫌隙,就是从先皇给郡主和相爷赐婚开始的。 当时的俞相年纪轻轻,还没坐到如今位置,但都知道他是高阳侯的结拜兄弟,没人敢怠慢他。 高阳侯甚至透出口风,要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他,毕竟异姓兄弟只不过是口头结伴,只有结亲的关系才算牢固。 高嘉也十分中意俞相,她甚至那一段时间来找郡主提得最多的就是俞相。总说这个人如何聪明,如何与众不同,那些靠家世靠身份的世家公子完全不可比。 总之将此人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可见是一颗芳心都交付出去了。 可惜没想到,先皇一道圣旨,把郡主赐嫁给了俞相。 高嘉认为郡主横刀夺爱,气得与她断绝关系,二十年都不肯往来。 后来高嘉嫁给了威武将军,随丈夫去了随州。 没多久她丈夫在战场上牺牲,高嘉被皇帝抚恤封为秦国夫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前不久高阳侯又将她接回京城,让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如今她来找大夫人,不会是对相爷还不死心吧? ※※※※※※※※※※※※※※※※※※※※ 晚上还有一更,啦啦啦~~~ 感谢在2020-12-17 22:50:40~2020-12-18 16:2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絮舞妖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4 章 大夫人的院子—— 李蓉命人将桌案搬到园子里, 春日花团锦簇,蝴蝶翩飞,光景最是好了,适合与人对坐品茗。 但是这茶都喝了两杯下肚了, 她与秦国夫人却谁都没有说话。 秦国夫人心想: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 不能贸然提起,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再说她又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她是来加入这个家。 大夫人虽然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但是估计也猜到了来者不善。 两人之间的交情早就断了,秦国夫人却突然上门拜访, 自己不能先行开口, 否则显得像自己先低头了似的。 大夫人可是一向很高傲的,她连对相爷都爱答不理的,相府那几个小孩子她同样没给过好脸色。 即使……他们很可爱! “你可听闻, 最近俞相在朝中的近况不太好?”秦国夫人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放低了姿态,因为她给大夫人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 可说完, 却并未从对方脸上看出自己想见到的神色。 “他在朝中如何,我从来不去打听。”大夫人的表情比语气更加绝情。 仿佛是在反问:他近况不好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那你总该知道,这些年来他在外的名声有多坏吧。他一向对人不留情面,在外树敌颇多, 以往多亏有我兄长帮衬着他。可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跟我兄长之间交恶了。” “我兄长一怒之下, 替他召了一个劲敌回来。对方不管谋略才智都不比他差,甚至已经抢走了皇上一半的信任与恩宠。甚至精通占卜阴阳之数, 他算出相府将遭大难!” “涉及杀身之祸, 你就不担心吗?”秦国夫人特意将‘杀身之祸’四字咬重。 没错, 她就是要危言耸听! 谁叫当初她的好姐妹抢走了她的如意郎君, 害她伤心欲绝,远走他乡。 如果李蓉嫁给俞相后过得夫妻和睦,顺风如意,她高嘉已经被气死了! 不过嘛,她终究是对俞相还有些情谊在的。如果他们求她,她可以考虑回去劝她兄长收手,保证让谷明取代不了他的位置,俞相就还是俞相。 不过有个条件,她要嫁进相府来! 以高嘉如今秦国夫人的身份,让她做妾是不可能的,她要做平妻! 虽然在大梁,寡妇再嫁还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 可她知道俞相是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当初俞中天还依附高阳侯府时她就看出来了。 那个男人为了能飞黄腾达,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如今为了保证他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什么都能接受! 可惜她找错了人,大夫人听完之后一脸平静:“你今日来找我就为说这个?” 本以为她是为叙当年的姐妹之情而来,没想到张口闭口都是提男人。 大夫人不禁十分失望,失望到让丫鬟准备将茶具收一收,送客了。 秦国夫人反倒让她这反应给怔住了,摸不着头脑:“你现在是相府的大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应该懂吧。现在只有我能帮他渡过这场危机,只要……” “不必了!” 在秦国夫人开口提出要求之前,大夫人就打断了她。 “……” 不止是毫不在意,甚至秦国夫人还从她脸上看出了‘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的表情,她发誓! 大夫人眼里明晃晃就写着她不耐的兴趣:累了,一起毁灭吧! 明明当初被背叛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高嘉当初可是把她当作自己最好的姐妹,与她分享自己有多想嫁给这个男人,可是转头姐妹跟她喜欢的人成亲了。 高嘉退而求其次嫁给了威武将军,这人也是兄长帮她挑的,因为高阳侯想要拉拢有兵权的势力。 她虽然不太乐意,但嫁过去之后丈夫对她还挺呵护。 可谁知道好景不长,一场战役让威武将军上了前线再也回不来了。 一道圣旨下来她成了秦国夫人,空有个名头顶什么用?她因此寡居了十多年! 高嘉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惨的人了。 她被好姐妹横刀夺爱,又成了寡妇,还有谁能比她惨? 可是为什么这次回来见到李蓉,发现她才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当年的郡主,明明十分活泼热情…… 不过此时的高嘉被她气得不轻,并没有去细想。 既然跟大夫人话不投机,她们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今日来相府一趟,秦国夫人可不打算就这样回去。 打听到俞相此刻正在书房,她立马让婢女将随身携带的铜镜拿出来,甚至补了一层胭脂。 转而,去书房拜访! 其实前几日她曾远远见过俞相一次,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于他,如今的俞相与自己初次见到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只要站着便掩饰不住那股让人心惊胆寒的气宇,如今只不过是身上多了些沉淀稳重的男子气概。 还是那一双能灼人心魂的凤眼,与他对视一眼,秦国夫人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砰砰直跳,自她丈夫死后这里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本想与俞相叙旧,奈何这书房里多了个人。 俞佟佟经常在下学以后,将她的课业搬到爹爹书房来。 爹爹忙他的公务,小崽子就在板凳上龙飞凤舞地开始练字。 不过她练着练着就免不了偷懒,把笔收下去,上好的宣纸撕成几份用来当作‘碗’,扮家家酒去了。 甚至手里捧着一团纸屑给她爹爹,装腔作势,奶声奶气假装自己是一个‘店小二’:“客官,你你点的红烧肉,请慢用!” 俞相忙着公务,也会勉强配合说一句:“一边放着,我忙完再吃。” “要……要是放凉了,一会儿叫我帮你热一下。” “多谢!” 说完,他掏出一锭银子付钱。 小崽子从善如流地把沉甸甸的银子揣进自己兜兜里,小小年纪的她靠着经营这种虚拟客栈,已经坑了她爹爹不少钱。 秦国夫人进书房时,就正好看见这一幕。 突然发现,比起当年俞相还是改变了许多。 当年此人身上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桀骜不驯,难以想象,如今居然肯陪着女儿玩如此幼稚的游戏? 不过,她觉得如今的他更有魅力了。 尽管心动不已,但秦国夫人表面上依然趾高气昂。 在她面前是当年背叛过她的男人,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看他后悔! 因此秦国夫人一开口就道:“我听说,兄长请了一位高人来,专门对付你!” “高人?”俞相疑惑地一挑眉,“你说谁?” “就是那个谷明道人啊,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据说他精通道法,能呼风唤雨,他甚至能算出一个人的前程往事,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对付得了的。” 闻言,俞相不屑地笑了:“那他有没有算出,跟我做对的结局?他的下场又如何呢?” “这个……”秦国夫人倒是不知道。 “不过我亲眼见过,他能凭道术招来雷电云雨。原本还是艳阳高照,却能让他用道术转换成阴云密布,让雷电直击目标,将我兄长家一颗百年老槐树都给劈开了。” 现在那颗老槐树的‘尸体’还留在高阳侯府呢,那场景叫人震撼。 所以秦国夫人才会担心,俞相根本斗不过那人。 任凭你再聪明又如何,对方利用道术,随时都能致你于死地的。 可惜,俞中天不爱信邪。 就算秦国夫人将此人描述得再厉害,他都满不在乎。 甚至还主动找死:“你今日回去若是见到他,大可让他劈我试试。” “……”这天还怎么聊得下去? 这人大言不惭的时候,让见者很想夸一句不愧是俞相。 但秦国夫人就弄不懂了,到底谁给他的勇气与所有人为敌? 她这回可是好心来提醒的,一旦她兄长跟谷明联合出手,就是非死即伤。 “你脾气怎么还是那么倔?其实,我有办法让你与我兄长化干戈为玉帛……” “不必了!” 讨厌,为什么个个都不肯让她将要求说完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离开京城太久,让他觉得生疏了? 不如叙叙旧…… “还记得你刚来京城的时候吗?” “早就忘了!” “……”没法了没法了! 实在是没办法聊下去了。 秦国夫人今日特意装扮一番来相府,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受一肚子气回去。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不识抬举,哼! 小崽子下意识小奶音送客:“客官慢走~” 随即才反应过来,咦,这就走了吗? “爹爹你好像……把那个漂亮姨姨惹生气了。”俞佟佟小声说。 “还不是为了你。” “???” “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想要新的姨娘了?” “噢,是。” 小崽子发出,‘原来罪魁祸首是我’的声音。 但总隐隐感觉,这好像又是一口被硬扣上来的大锅! *** 秦国夫人憋屈地回到高阳侯府,正好见到高阳侯待客。 谷明道人嘴角始终含笑,礼貌地朝她点点头。 亲眼见这人能够招来雷电之后,秦国夫人见他就总是不寒而栗。 不过她又想听自己的兄长到底有什么主意,便硬着头皮在旁边坐下来。 “听说皇上近日招你进宫,想让你算算大梁的国运,你可算了么?” 谷明轻轻一笑:“当然没有,卜卦算命本就有违天道,需要拿自身寿数气运做赌的。何况要算出一国之运,那必定需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甚至以自我为牺牲方能有机会窥视一二,以我目前的法力还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若算出来了,您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真话假话都有可能触怒龙颜,让自己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高阳侯却道:“我不管!总之我要你尽快取代俞相的位置,我要他身败名裂!” 谷明摇摇头:“其实要对付俞相,最快的方式不是由我来取代他。而是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来。” 高阳侯还以为是什么好注意呢? 听过之后却忍不住轻叱了一声:“你以为俞相是好对付的?他在朝为官多年,被那么多御史的眼睛紧盯着,都没被人抓到把柄。你想让他自己犯错,还要让皇上发现并且治罪,知道这有多难吗?” 谷明却不以为然。 “俞相的确很难对付,可是,他不是还有几个后辈吗?” “你有主意了?” “不才算出,此事还与小侯爷有关。那位俞家二公子与小侯爷,不久后有个共同的桃花劫。” *** 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上,几个纨绔子弟占着最好的席位点了一桌酒菜,划拳吆喝的声音能直接传到楼下去。 “二少,现在我们兄弟想约你出来,可不容易啊!” “听说俞二少改邪归正了,这还不值得喝个三杯?” “说不定将来能中状元娶公主呢,做我们这群兄弟的榜样,哈哈哈……” 揶揄之声不断,俞则宁被这群狐朋狗友拖过来灌酒。 今日不将他灌醉,打定了主意不会让他走。 酒过三巡,俞则宁正找机会开溜,突然楼下街道上传来吵闹。 有人在他耳边道:“快看,楼下有人强抢民女!” 闻言,俞则宁顺着大家所指方向看过去,就见楼下大街上一个卖花姑娘被几个男子团团围住。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都作小厮打扮,簇拥着中间一个浑身贵气的男子,似乎有点眼熟。 “那不是高阳侯府的高彦庆吗?听说他跟凌英侯府的小侯爷抢女人,被他爹禁足半年,怎么这么快又出来作威作福了?” 看情形是高彦庆调戏不成,恼羞成怒,准备让小厮直接动手将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强抢回去。 那女子手中的花篮被拉扯坏了,花瓣散了一地。 围观者众多,却没人敢上前施救。 毕竟这可是小侯爷,他如此嚣张跋扈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谁敢招惹他啊。 高彦庆自然十分得意:“本公子不是说了吗?叫你不必再受日晒雨淋,卖花葬父能卖到你老爹都臭了!” “不如……卖身!”他轻浮一笑,衔着翠玉的鞋毫不怜惜,就狠狠碾碎了地上花瓣。 在那女子绝望的尖叫声中,正打算将人带走。 这时,突然一个酒杯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高彦庆伸手一摸,摸到自己的额头被砸出了血来。 顿时怒不可遏:“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敢砸伤本大爷!” 他抬头往上看去,俞则宁身边的纨绔子弟们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高彦庆自然第一个见到俞二少:“原来是你啊!” ※※※※※※※※※※※※※※※※※※※※ “有人开始布局想套路二哥哥啦!” 正在开虚拟客栈赚小钱钱的崽崽:“啊?没听清?……客官,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俞相:他要敢中招,立刻断绝父子关系! 晚安安~~~ 第 95 章 “俞二少, 我跟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不成本少爷看上的女子,你也刚巧看上了?” 高彦庆跟俞则宁曾经在纨绔公子排行榜上是齐名的,所以他见俞则宁出手阻拦自己,不会想到他是路见不平, 只会认为他的意思是‘放开那个姑娘, 让我来!’。 俞则宁从酒楼下来,随手扔了两锭银子给高彦庆的小厮:“今天我生辰, 给个面子, 别在我眼前闹事。” 小厮们立刻蹲下身去捡银子,自然也就放开了那被抓的卖花姑娘。 这是他一贯处理问题的方式,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 绝不动手也懒得多费唇舌。 若是换了以前,高彦庆还真有可能会卖他这个面子。 一来相府跟高阳侯府曾经交好,二来高阳庆自己也是个草包。他深知能作威作福全仗着家里威风, 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真闹起来他还怕自己会吃亏呢。 但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 高彦庆变得特别硬气。 他拦住不让人走:“我今日就算不给你面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高彦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非要撕破脸可就没意思了。” 虽然两家已经不来往了, 但没必要针锋相对。 和气生财, 是俞则宁他首富外公教给他的第一句话。 “这不是你们俞家最擅长的吗?想当初你爹俞相赤着脚来京城, 比乞丐不不如,多亏我父侯好心收留他, 让他住进了高阳侯府, 还叫他能跟着吃香喝辣。” “可如今人摇身一变成相爷, 吃水忘了挖井人, 立马掉头就装跟我们不熟。我看你们何止是撕破脸,你们简直是连脸都不要了!” 高彦庆之前在太学见过俞佟佟跟俞莲之后,就回头去跟他父侯提起与相府联姻的事。 高阳侯本来也十分支持,谁知道去向俞相商量却惨遭拒绝。 要是好好婉拒也就不说了,偏偏俞相口不择言将高阳侯讽刺一通。 高阳侯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自然向最先提出这事的高阳庆发火。 高彦庆因此被他父侯当作出气筒责骂一通,自然也就记恨上了这事。 却也不想想,俞莲身体有残疾,高阳庆多半是介意的,所以他属意的是俞佟佟。 小崽子才五岁大,居然敢肖想,俞相不揍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俞则宁他自己怎么被说都没事,但是扯到全部俞家人头上就是不行。 原本被酒灌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半,目光也变得具有威慑,他回头警告高彦庆:“你活得不耐烦了?” “唬我?难不成你还想打我啊?” 高彦庆可不怕他,直接上手推了对方一把:“你爹当初就是给我父侯提鞋的,如今就算他坐在丞相的位置上,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欠揍!”俞则宁回推了高彦庆一把。 后者因为他这下直接倒退两步,跌坐在地,高彦庆抬起头来望着俞则宁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一段时间不见,俞则宁在这些日子有勤奋练武,虽然他也没进步神速,但吊打成日寻欢作乐被掏空了身子的高彦庆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不爱惹事,还了手就走,能让高彦庆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却不想此人今日格外死要面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他扑过来。 高彦庆不能接受,他居然被俞则宁随便一下就给大趴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比你知道有个人跟自己一样不成器,就能窝囊得心安理得。 可是俞则宁这小子,居然背着他偷偷进步了。 他他他……太不要脸了! 他怎么可以偷偷练武功? “别走!不是想英雄救美吗?有本事咱俩比试比试!” 他已经扑上来,根本没有给俞则宁拒绝的机会。 后者只好被迫迎战,手肘一撞就让高彦庆吃痛弯下了腰,再提起前襟狠狠给他补上一拳。 “我告诉你,我爹的身世不是你这种人可以看不起的!他凭本事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而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高彦庆:“……” 挨了一肘加一拳过后,高彦庆压根就说不出话,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回他证明了,俞则宁不是一下就可以打趴他。 起码需要两下! 俞则宁没想到高彦庆这么不经打,毕竟以往的对手是赵南这个级别的。 他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他的实力好像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弱。 只不过以前遇到的是赵南那种筋骨不凡的武痴,若是拿出来跟常人比较,怎么说也该是个三流高手了吧。 四流?最多五流! 不可能再低了! 这样一想,心情顿时飘飘然,剩下的一半酒劲儿也醒了。 高彦庆的几个小厮正跃跃欲试围着他,原本打算自己家公子打不过就上去帮忙。 但这会儿高彦庆都昏死过去了,他们的英勇护主他也看不到。 再想想俞相,多可怕啊,看在俞相的面子上也不敢得罪俞家二少。 算了算了。 俞则宁见没人在冲上前,正想着掉头回家。 突然,面前倩影一闪,一个女子跪在他面前。 “公子,公子出手相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受小女子一拜!” “哎,也不必如此!”俞则宁后退一步,客套地冲她摆摆手。 以往他都是担任像高彦庆那种被打的角色,如今突然被当街拦着感谢,还十分不习惯。 但那女子却坚持不肯起来,她抬起一张被泪水打湿的小脸。未施粉黛,却有如出水芙蓉一般给人纯洁脱俗之感。青丝微乱,眼若秋水,的确是天生丽质,难怪走在这大街上也能让高彦庆一眼看中。 “公子,敢问公子名讳?小女子名叫染玉,家住城郊,原本是守着一片花圃与父亲相伴度日。但奈何父亲在日前生了一场急病,来不及看大夫便撒手人寰了。我为替父丧葬,来此处卖花。那恶霸路过想强掳我去,多亏遇到了您这样的好心人。” 俞则宁听着她也挺可怜的,便吩咐小厮给她拿两锭银子,让她给她爹卖买棺材吧。 至于名字,他就不打算留了。 主要是他怕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人人喊打,破坏了今日难得这么好的气氛。 但是眼看着他要走,染玉又追上来。 甚至急慌之下顾不上男女之防,紧紧抓住了俞则宁的胳膊。 等回过神来才羞红了脸:“公子,染玉如今已孤苦无依,不如您就将我收下吧。让我能当牛做马伺候在公子身边,以报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这话把俞则宁惊的,赶紧再后退两步,摇摇手中的扇子。 “我救你可不是因为这个。” “我当然知道公子一开始出手是出于正义,看您身着绫罗也不敢高攀。您若是家中已有妻妾,就将我当成个伺候打扫的丫鬟也行啊!我父母已经不在,家中又无可靠的亲戚,实在是不知道今后能去哪里!” 染玉说哭便哭,她本就如雨打花瓣的脸上多添了两条泪痕,尤其楚楚动人。 拿出绢子擦眼泪时,却忍不住低头奇怪。 难道是消息有误? 不是说这个俞家二少是个好色爱玩的纨绔子弟吗? 不久之前就还有人见他当街抢了一个姑娘回去,怎么今日送上门的又不要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 然而她哪里知道,就是上回误把雅定县主给抢回去,害俞则宁被他爹打个半死,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月。 再说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不过是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开玩笑,起哄让他作的妖。 结果抢回去,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便宜没占到,反而吃了一肚子亏。 现在要问他还敢不敢带姑娘回去,他只想忏悔:不敢了!说什么也不敢了! 甚至只是想想,他就感觉后背凉飕飕,仿佛他爹已经在找棍子了。 “我给你的那些钱,足够你将老父下葬之后,买间房子买快地好好生活。当奴婢有什么好的,以后还得想尽办法赎身,傻不傻?” 说完看姑娘低着头,俞则宁担心自己说重了。 又叫小厮,多补上一锭银子给她。 “这下你可以买两间房子了,将来成亲都够了。” 俞则宁似乎生怕她还要追上来,赶紧带上小厮溜。 高彦庆被他家下人抬走,周围看热闹的也差不多都散了。 染玉被留在原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三锭银子,眼中有许多的不解。 正常男子谁会拒绝美貌女子以身相许?连正人君子都不一定能顶住诱惑。 这人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居然还倒贴银子给她。 原本染玉的任务计划,是借这次机会跟俞则宁相识,被他带进相府。 再以美□□之,逐个击破。 没想到她会在自己认为最简单的第一步就不顺利。 不过也没关系,他拒绝得了第一次,还能拒绝第二次第三次吗? *** 俞则宁回到府里,发现自己的院子氛围有些不对劲。 他叫住一个打扫的下人问:“我爹他是不是来过?” “回少爷,相爷的确来过,就在屋里等着你呢。” “等我?!”俞则宁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完了,他有种自己今日又要挨打的预感。 爹不会都知道他在外边做什么了吧? 幸好他今日没把那位姑娘带回来,只是打了高彦庆一拳罢了。 要是爹因此罚他,应该也不至于像之前那回那么重……吧? 俞则宁带着忐忑的心情,拖着沉重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推开房门,发现里头一片漆黑,窗户都被用布挡上了似的。 不禁怀疑他爹这回不是要打他,而是终于忍不住要暗鲨他了。 除了脸有五分像以外,他跟相爷哪点都不一样,难道终于被发现他可能不是亲生儿子了吗? 就在俞则宁自己内心编排出一场大戏,犹犹豫豫不敢踏进门槛的时候。 突然他看见屋内亮起一点光,蜡烛的火光刚燃起时摇摇摆摆,接着逐渐坚定笔直地立着,且向外扩散着光亮。照映出一个小姑娘的脸,两个小姑娘的脸…… “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啦啦啦啦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 稚嫩的童音,哼着有点控不住而上下飘忽的语调。 俞则宁知道,这是妹妹在给他过生辰的意思。 不过,夹杂在同音和小奶音之间的,怎么还有男人的声音? 俞佟佟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给爹爹,火光就立刻照亮了俞相并不怎么愿意露出的俊脸。 他是小六硬拉来的,不过唱得依然很欢乐就是了。 毕竟经过了上回大皇子过生辰的练习,俞相自认为两个女儿的音调还需要他来带着。 就是苦了俞则宁,他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大皇子当初被俞相当面唱生日歌的震惊与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他一直觉得他爹在他面前的形象,不能说是很正经吧,但至少也是对他不假辞色的高冷形象。 如今,形象……碎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吹蜡烛!”俞相唱完就恢复高冷,一刻变脸。 “哦。” 俞则宁还处在他爹形象碎成渣捡都捡不起来的惊异中,同手同脚地走进去,发现他们把蜡烛插在馒头上。 这是什么操作? “二哥哥,快许愿吧。”小崽子催促他。 “许什么愿?” “就是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呀?要是你没有愿望的话,可以帮我许一个,许愿小六今天晚上可以吃到糖醋味的大肘子。” 这种愿望直接跟站旁边的亲爹许不就好了? 不过俞则宁还是十分配合她,对着蜡烛重复了一遍小六‘不值一提’的心愿。 然后俞则宁看向俞莲:“你有愿望让二哥帮你许吗?” 俞莲摇摇头,但想了想又说道:“那我就许,希望小六愿望成真。” “你自己呢?”二哥问她,俞相也在看她。 俞莲被他们盯得脸上发烫,只好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她藏在心里的愿望:“那我希望,这样开心的日子可以永远下去。” 俞则宁也替她许了心愿,小六说生辰这天可以许三个愿望。 第三个该轮到他自己了,他想了想:“我就许,希望今年不要挨爹的打吧。” 他的这个愿望最实际,毕竟俞则宁都满十六岁了,他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也是堂堂男子汉了。 再动不动就让他爹暴揍一顿,多没面子啊! 不过许完愿他不敢去看俞相的脸色,生怕他爹露出一抹‘你做梦’的嘲笑。 总之快速许完愿后就吹蜡烛,屋内漆黑片刻,终于有人将蒙住窗户的布帘扯去,屋内恢复了光亮。 由小崽子带头齐齐鼓掌:“耶,二哥哥生辰快乐!又大一岁了!” “要天天开心哦。要记得更疼妹妹哟!” 俞则宁被逗笑了。 他往年过生辰都是跟二姨娘过,有时外公会派人送礼过来。 他的外公因为对他爹有点意见,所以一般不会亲自来给他庆祝生辰的。 俞则宁过的最多庆祝生辰的方式,就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一块出去大吃大喝。 可就到了生辰那天也得他自己付钱,被人家狠敲一笔,想来实在没意思。 不过,今日他过得还挺开心。 小崽子手脚勤快地将插在馒头上的蜡烛取下,然后剩下的馒头就被推到俞则宁面前:“二哥哥,快吃吧。这是专门做给你吃的!” 此刻的俞则宁还挺乐呵,虽然他不喜欢吃馒头,但也不好让两个妹妹扫兴。 “还有这规矩呢?” 俞则宁手拿馒头啃了两口,掰他没吃过那边的一半下来,递给俞莲:“你们也吃啊!” 俞莲矜持地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他又递给小六,小崽子笑嘻嘻拒绝。她还要等着晚上吃大肘子呢,得把胃口留着。 俞则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四个大馒头,不会都要我一个人吃光吧?” 俞莲跟小六很肯定地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当然啦,因为这是你的生辰嘛。” 连俞相也:“吃光!” 是你的生辰!又不是我们的生辰,用来给你庆祝的馒头当然得你自己吃。 少来!要是今天摆在这盘子上的是鸡鸭鱼肉大肘子,你们会不吃? 实际上这些东西的确都有,只不过到了晚上开饭的时候,因为吃了四个大馒头而撑得躺成青蛙的二哥哥,已经干不动饭了! 他被感动到眼含热泪:……真是一个难忘的生辰呀!嗝~ 第二日—— 俞则宁在太学门外听见周围的学子都窃窃私语着什么,还指指点点。 他本以为跟自己无关,就见一个身穿蓝染花布衣裙的姑娘朝自己走来。 “恩公!” 染玉还是素面朝天,她头上绑着一条跟身上裙子同色的头巾,只斜斜插着一根木钗。 就是这副天然去雕饰的模样,让平日里被花团锦簇,看迷了眼的富家子们觉得特别。 但是俞则宁却一脸莫名:“我不是给你钱让你给你爹办葬礼去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我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爹的葬礼并未大办,只让他好好入土就是了。我了却心事,今日是特意来找恩公你的!” 女子声音温婉,特意拖长的尾音十分动听,仿佛每一个字都暗藏着不可言说的柔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俞则宁又奇怪。 “是因为那日在街上恩公你出手相助,有人识得你的身份,我便向他们打听了。” “那你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不知道我名声很差的么?怎么还敢来找我?” 俞则宁长得一表人才,之所以到十六岁都没有桃花运,就是因为他早已臭名远播。 好人家的姑娘见了他,哪个不是绕道走? “世人说你不好,那得怪他们自己愚昧无知。我不信人云亦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我相信你个好人。而且……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 染玉昨天失利后,今日是有备而来。 她不是第一次执行类似任务,能让男人为她要死要活,也能让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俩反目成仇,就不信拿不下他! 俞则宁活到这么大,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种话,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随后想起来,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听啊。 他娘就无条件地相信他,总在爹面前替他说好话。 后来还有小六,三妹,她们都愿意接受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从没嫌弃过他。 这样一想,俞则宁觉得自己已经够了,没什么可不满足的。 于是染玉眼睁睁看着他脸上藏不住的动容一点点减少,最后的那点好感也可忽略不计。 “那你眼光真不错!” 说完这句,再没有任何表示。 “?” “不跟你耽搁了,我还有要事呢。” 他还得去接两个妹妹,答应了带她们去城南参加纸鸢比赛。 染玉见他这就要走,不死心地追上去:“恩公,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原本挺矜持一姑娘,怎么就缠上他了? 俞则宁实在想立刻摆脱她,既然她这么想问,那就说清楚。 “老实告诉你吧,我还没娶亲呢,所以暂时也不可能会纳妾。” “没关……” “况且,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俞则宁打断她。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会有点伤人,但他觉得有话就应该说清楚,不好耽误人家。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不希望此人再纠缠自己,这可是太学门外,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的名声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六她们被人问起来怎么解释? 染玉却是被他这实话实说气坏了! 不是喜欢的类型?那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不能接受任务失败,也不堪被羞辱。 她还便是非要咬牙追上去,挡在俞则宁面前:“恩公,我不会勉强你的,只是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眼睛做什么? “说好了啊,这是最后一个要求!” 俞则宁也没设防,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感觉。 原是好好的,不过他渐渐却发现这姑娘的眼珠子跟水潭似的,表面上竟然能荡起圈圈涟漪。 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俞则宁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像是被人攫了心魄似的,目光渐渐涣散。 “恩公,我是谁?”染玉开口问他。 “你是,我路见不平帮过的一个姑娘。”俞则宁如实回答。 “不对,我是你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染玉的声音不再温婉,而是带着某种可怖的魔力。 她也根本不是在说话,而是利用催眠术向目标下达命令,语气中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压迫。 “没错,你爱上了我!我数三声之后你会回神,等你重新恢复意识,我就成了你最爱的那个人。你为了我,上刀山下油锅,什么都愿意去做,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 二哥哥:呵,蠢直男绝不认输! 还有一更,晚上见~~~ 感谢在2020-12-18 22:51:14~2020-12-19 18:0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是只三花喵 10瓶;北刀凉霜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6 章 等俞则宁恢复神智, 他就见到了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染玉对他盈盈一笑:“恩公,我是谁?” “你……你是我路见不平,救过的一位姑娘。” “?”难道是催眠术未生效吗? 这不可能啊! 然后染玉就见俞则宁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想掩饰住嘴角不自觉的含笑。 原来是因为少年情窦初开, 不好意思将爱宣之于口。 那倒是没关系, 染玉对自己的催眠术很有自信,只要她确定此人已经爱上了自己。 就能对他进行操控, 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恩公, 你知道从这里往南三条街,再往东拐走三条街, 有一家全城最正宗的粤式点心铺子吗?我想吃那里的糯米鸡了。” “那你等着, 我马上替你买来!” 俞则宁此刻就是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他一心讨好自己‘喜欢’的姑娘。 都忘了他的身份可以叫小厮去跑腿这回事,风风火火就自己跑着去了。 结果这天, 小六生他的气了! “哼!我再也!再也不要理二哥哥了,二哥哥说话总是不算话!” 明明说好要带她们去参加纸鸢比赛的, 结果自己却跑没影儿了。 小崽子气得嘴巴撅老高,双手抱胳膊抱得紧紧的。 俞则宁想要哄她,结果刚伸出手来小崽子就蹲下身去,抱着了膝盖。 这个姿势的意思是, 她要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活生生, 圆溜溜的小团子, 不要谁抱。 总之,她就是超生气的!哄不好那种! 大福在她脚边蹲着, 吐着舌头望了望自己的小主人。再转头望向俞则宁, 立马换成龇牙咧嘴的表情。 俞则宁也是后悔不已, 他除了怪自己鬼迷心窍还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也只能蹲下身耐心哄着:“小六, 今天是二哥不对,但是二哥已经知错了。” “哼!”小奶音里透着决绝。 她绝不原谅! “二哥给你做了两个纸鸢赔罪,可漂亮了。简直可以说是世上最好看!” 俞则宁手上拿着两个纸鸢都是他自己做的,其中一个纸鸢上画着凤凰展翅高飞的图案,每一根凤凰羽毛都栩栩如生,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凤尾,共有七条。金色的凤头,五颜六色的凤尾,十分好看。 关键是这个风筝特别大,拎起来都跟二哥哥一样高了。对于小崽子来说,简直就是巨——大! 另一个风筝则是蝴蝶模样,虽然没有凤凰风筝大,但是上面的颜色五彩斑斓。 对于小孩子来说,色彩越多越吸引她。 所以在俞佟佟眼里,这两个纸鸢的确称得上是世上最好看的。 她有点心动了。 紧紧抱着自己的手微微松开一点,但随即想了想,小短手又重新合了回去。 “二哥已经打听过了,那个纸鸢大赛一共举行三天,明天才是最后一天。我们的风筝这么漂亮,自然要留着压轴。二哥哥跟你保证,明日一定帮你取得第一名。” 闻言,小崽子被说动了。 她松开手,伸出一根小拇指,示意拉勾勾保证。 俞则宁跟她拉完勾之后,她就开开心心地接过了蝴蝶纸鸢,是真的很好哄了。 俞则宁一手提着凤凰纸鸢,一手牵着妹妹把她送回去。 “小六,二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呀?” “二哥有喜欢的姑娘了,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个姑娘着迷。明日去参加纸鸢大赛也带上她,让你见一见好不好?” “好呀~” “不许跟爹讲。” “知道咯。” 到了第二日—— 俞佟佟把她的两个纸鸢拿到了学堂里,立刻就引起众人围观。 实在是她的那只凤凰纸鸢太过引人注目,举起来就把她自己完全遮住了,远远看着还以为是纸鸢成精了。 不过应该刚成精,居然飞不起来,而是在地上慢吞吞拖着走,凤凰的气势少了一大半。 赵南听说她要去参加纸鸢大赛的消息,立刻自告奋勇。 “小萝卜头,这个凤凰你自己肯定放不起来。我可以帮你放啊,只要你叫我一声哥。”赵南的执念依旧还在。 “不要!”小崽子也依旧拒绝他。 “我自己有二哥哥,我让二哥哥帮我放。” “你二哥哥哪有我厉害,我可是放纸鸢的高手?你信不信?不信的话我今日跟他比试一下,让你涨涨见识。” 总之好说歹说,赵南蹭上了相府的马车。 他打算牺牲一下自己变身马夫,跟她们同往城南走一趟。 这时,一辆白色的骏马来到旁边。 赵南抬眼看见马上一袭白衣的三皇子,想到他告状自己带小萝卜头去青楼那事,就觉得疑惑。 至今赵南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三皇子,好歹对方也是个被交口称赞的君子人物。 怎么就学的人背后告状呢? “三皇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赵南随口一问。 “听说城南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纸鸢大赛,我去凑凑热闹。”李稷朝他礼貌地笑笑,也就随口一答。 结果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先是露出两只绑着红绸子的小啾啾。 紧接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拼命往上仰着头跟李稷打招呼:“三皇子哥哥,我,我们也是要去参加纸鸢大赛的!我有一只超级大的大风筝,一会儿给你看看哦。” “好。”李稷眼唇皆含笑。 其实他都已经看见了。 那只凤凰纸鸢马车内放不下,所以就绑在相府的马车顶上呢。 三皇子就是因为注意到了,所以他才临时决定要去城南的。 然而连他都不知道的是,此时一辆来自宫中的马车也正赶来。 李鹤自从身份暴露,皇帝怀疑他回京城来的目的就一直将他看管得紧。不过他今日总算找到机会出宫,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在此处看到了三皇子,就好办多了。 “三皇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他大概猜到了越王的目的,但也不得不如实回答:“回皇叔,我去城南。” “正好我回京之后一直想找机会同三皇子联络感情,不介意同行吧?” 就算是介意,他不能说出口啊。 谁叫李鹤年纪虽小,却是李稷的长辈。 此时马车的另一边帘子也被掀开了,俞佟佟努力蹦着跟越王说话:“小五哥哥,我有一个超级大的大风筝,一会儿我放给你看呀。” 李鹤也就只有对她才会有点发自真心的笑意:“好。” 真好呀,大家都要去放风筝,现在就等二哥哥啦。 俞则宁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他要接一个女子同行。 染玉今日依旧是一身布衣,头上简单地别着一支木钗。虽然素净,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跟浑身上下透着富家公子气息的俞则宁走在一起,引得不少人侧目。 然后俞则宁就看到,自己家的马车几乎被什么皇子小王爷之流给团团围住了。 他正带着染玉突围,此时赵霓裳打马而过。 “这是谁?”赵霓裳的目光落在染玉身上。 后者对她微微颔首:“这位小姐好,我叫染玉,是俞二公子的……朋友。” 赵霓裳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她的鞭声在空中加重一扫,放出清脆到令人侧目的轻响。 随即,疾驰而去。 但是俞则宁并未注意到她,光顾着把染玉介绍给两个妹妹。 “她就是二哥提过的……你们叫她姐姐就行了。” 俞则宁说完落荒而逃似的退出了马车,连赵南等人都看出他的脸色有古怪。 聪颖如三皇子和越王立马就懂了,那个叫染玉的姑娘,恐怕就是俞二少的心仪对象。 只有赵南一脸莫名,这人今天犯什么病? 染玉跟俞家姐妹同在一辆马车上,她倒是有意示好。 不过小崽子偷偷往离她远一点的方向挪,假设别人都看不出来似的,小屁股一直挪到角落里。 然后掀起帘子一角,偷偷换下新鲜空气。 她闻到了,这个姐姐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了! 俞莲自然是陪妹妹坐在一起,她朝着对方礼貌友好地笑笑,但是不肯亲近。 染玉也不着急,她会有办法对付两个小崽子的! 等到了城南,风筝大赛是在一片绿茵草地上举行的。 今日万里无云,微风正好,远远就能见蓝天之下飘着花草虫兽各类形态的纸鸢,走近更是叫人看花了眼。 小崽子张开短手,一路飞奔,占据了她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块位置。 在原地蹦得老高冲身后的人:“三姐姐,二哥哥,小五哥哥,三皇子哥哥,你们快点到这里来呀。” 赵南:“……”我不存在的么? 不好意思,俞佟佟现在顾不上他,她只惦记着将自己那个大风筝放到天上去,要比远处那棵树还高,要放到云那么高。 但是风筝越大越不好放起来,加上他们运气不好,这会儿风突然停了。 试了两次,都因为凤凰风筝太重的关系,没能放飞起来。 小崽子的嘴角渐渐耷拉下来,有些失望地撅着。 “哎,你们这都不行,还得看我来。” 赵南自告奋勇,结果他也没能放起来。 小崽子的嘴角继续下压。 三皇子不愿意叫她失望,本来想说自己来试试,但是赵南他不信那个邪,非要再试几次。还大胆让三皇子跟他一起举着纸鸢,安排越王去牵着线。 染玉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王孙公子都围着个小屁孩打转。 真是让她无法理解。 不过她今日的目光不在于他们,而是看了一眼此刻落单的俞莲。 她趁这时候问俞则宁道:“你就为你妹妹准备了纸鸢,我呢?”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俞则宁指着没人挑选的蝴蝶纸鸢,“你要是想玩可以放这个。” 反正小六也只能放一个风筝,另外一个得找人放起来给她看。 染玉却满脸不快:“我不要,那是你为你妹妹准备的,况且我也不喜欢那么花的颜色。” 她现在是俞则宁心爱之人,可以适当耍些小脾气,提多无理的要求对方也得满足。 “我刚刚路过街口时,看上了一个白鸽纸鸢,你去帮我买回来。” “你刚才怎么不说?”俞则宁小声埋怨。 现在都走过了,再回去多麻烦。 “你嘀咕什么呢?”染玉问他。 “没什么。”俞则宁重新抬起脸,又恢复了在她面前讨好的笑容,“要白鸽纸鸢是吧?行,我叫人去帮你买。” “我要你亲自去买!”染玉提要求道。 旁边有路过来踏青的姑娘,忍不住频频回头打量她。 她们一看就能看出染玉出身不高,而俞则宁长得俊美高大,仪表堂堂。 普通小家碧玉的女子,是绝对高攀不上这样的公子哥的。 可她居然不知身份,对人家颐指气使,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这一行人各个都容貌出色,方才一出现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注视呢,此时多少姑娘更是对染玉嫉妒得恨不得瞪出眼珠子来。 染玉就是故意要在这么多人张扬表现,叫她们如何眼酸,谁叫自己懂得催眠术呢?掌控一个男子易如反掌! 果然俞则宁对她妥协了:“那我去买,你在此处等着。” 等他转身离开,染玉就趁机接近了俞莲。 俞莲正坐在草地上,见她来了主动让出了一块干净的位子。 “你怎么不去找他们一起玩呢?”染玉问。 “我就在这里看看行了,我也不会放风筝。” “别撒谎了,其实你心里很羡慕你妹妹吧。羡慕她能无忧无虑地跑跑跳跳,而你因为身体上的残缺,永远不可能活得像她那样快乐。三小姐,我知道你此刻心里难受,不信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我能通过眼睛看到你心里的泪……” 闻言,俞莲鬼使神差地抬眸跟染玉对视。 结果只一眼,她好像就陷入了对方瞳孔的漩涡之中,突然无法自己思考了,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引导她。 “你其实很嫉妒你妹妹吧?她拥有你爹爹和二哥的偏爱,拥有所有人的关注,拥有着你所不能拥有的一切。……上天对你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让你残缺,还让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来衬托你的不堪?” “凭什么你跟她站在一起,永远只能是陪衬?你与她同是相府千金,为何她受尽宠爱,你却永远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做个可笑的守护者?” “你难道不想取代她吗?其实取代她很容易,只要你杀了她!” “……杀了她,你就能拥有她的一切!” ※※※※※※※※※※※※※※※※※※※※ 今天的染玉:哈哈,对付几个小屁孩,任务so easy。我的催眠术天下无敌! 明天的染玉:啪!啪!啪!啪啪啪! 晚安呀,大家~~~~ 感谢在2020-12-19 18:05:27~2020-12-19 21:1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再想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7 章 “杀了你妹妹!取代她!” “你不是嫉妒她吗?” “只要世上没有这样一个人, 你爹爹的宠爱就只属于你了!” 俞莲觉得那声音不是从耳朵里传进来,简直就像是在她的脑子里面说话。 她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只是拼命地摇着脑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不嫉妒小六! “我……我不能伤害小六……要保护她!” “妹妹不是我的阻碍……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你说的那样不堪……我不是陪衬……”俞莲艰难地张开嘴, 跟她自己脑中的那个声音对话。 染玉没有想到, 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坚韧的心性,她在反抗自己的催眠! 染玉只好加强对她的控制:“别骗人了, 你怎么可能不嫉妒她?她有完好的身体, 你没有!因此你饱受异样的眼光,你爹爹也不可能真心疼爱你, 你不过是你妹妹的顺带而已!” “其实他们心里都把你当怪物一样!他们都很嫌弃你, 你就不难过吗?” “不愤怒吗?” 只要挑起俞莲内心哪怕一丁点的恶劣情绪,染玉就有信心能掌控她。 可是俞莲,她茫然了片刻之后, 又努力把自己的意识找了回来:“不会的……不会的……” “什么不会?” “小六她,是不会嫌弃我的!” 这要多亏俞佟佟每天都花式夸姐姐, 让原本很是自卑的俞莲也越来越认可自己。 她只是比别人少了一只手而已,但是这并不表示其他方面她会比人差。左手拿筷子,左手练字,她都习惯了, 她不但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妹妹, 她……她是很厉害的! 周太傅说, 如今女子都能进太学了,将来皇上会颁布什么样的法令还未可知。 说不定等她学成, 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 她若是嫁不出去也没关系, 她想永远留在相府跟爹爹娘亲, 二哥哥, 还有妹妹在一起。 俞莲不担心他们会厌烦自己,因为她相信,将来总有一天她能靠自己的方式赢得尊重,让家人以她为荣。 “我爹爹……他也不是嫌弃我……他只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他其实,很痛苦的!” 俞莲跟她娘亲打听过,关于爹爹以前的事。 因为五姨娘是跟着大夫人一起进府的,所以她了解到的比旁人都多。 据五姨娘说,相爷也不是一开始就恶名昭著,毕竟没有哪个奸臣是一日能炼成的。 俞相刚来京城时不满二十岁,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据说他在乡试,会试中脱颖而出,刚进京城就遭到了几大家族的哄抢。 那时候一个乡野来的毛头小子,如天将般横空出世,一举打败太学精心培养的世家子弟,成为新科状元最热门的人选。 他的背后毫无势力,几大家族都想笼络他为自己所用。所以高阳侯也不必总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觉得俞相能有今日都是靠自己施舍,他当初也是看有利可图。 众所周知,俞相字写的难看,书念的也不算多,他能够脱引而出靠的是文章中所提出那些独树一帜的见解。他的文章与死背四书五经的学子们所写的文章比起来与众不同,在乡试和省试的考官中毁誉参半,但都看得出来此人非池中物。 可惜在殿试上,并未取得前三成绩,他落榜了! 但是,先皇破例将他留在宫中,做了一个小小的侍卫。 后来时常听说,先皇爱惜此人,留他在宫中是为了时常能够召俞相进御书房商谈政事。虽然俞相从一个小小的侍卫做起,但高升速度远超常人。 随之而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和谩骂也多了。 因为传言是他蛊惑先皇,做了许多错误的决策,甚至后来他还涉嫌贪污救灾粮饷,这可是让百姓戳脊梁骨的事! 有些苦不堪言的百姓,加入了一时兴起的布衣阁。 还有很多类似的江湖杀手组织,将诛杀俞相作为招揽人的口号。 那时候相府的日子比如今艰难多了,基本上每隔一天就能遇到有人刺杀,有时一天有两三场刺杀。俞相的名声不好,想要招揽到衷心护卫他的人也很难,甚至还有人假意混进相府,再伺机偷袭暗杀的。 俞莲的手,就是被一个假扮丫鬟卧底在相府的女刺客砍伤的。 据五姨娘说,她小时十分可爱,看见爹爹便笑,不像二哥哥看见爹爹总哭。 所以一心忙于政务的爹爹,偶尔也会来看看她。 俞相不抱孩子,但是他会看着三女儿发怔,眼中现出片刻迷茫。 五姨娘自然是不懂,那时的相爷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俞莲受伤,俞相就再没去看过她了。 只不过在朝中,他变得越发咄咄逼人! 俞莲愿意相信,爹爹心里是自责的,至少曾经自责过。 这样想能让她得到解脱,她觉得爹爹是爱自己的,只不过这份爱比爹爹对小六的爱更隐晦。 说不定等她长大了,再读多些书,能够找到一个理由,说明爹爹是有苦衷的呢。 “所以……我不许!不许你说他们坏话!” “别想让我伤害……伤害我妹妹!” 染玉眼睁睁看着俞莲这个小姑娘居然靠着她的意志力,一点一点挣脱了自己的操控。 等完全挣脱出来时,俞莲双眼迷茫,忍不住伸手扶住自己的脑袋。 她觉得头疼欲裂,刚刚发生了什么? 被催眠失败的人,大多数也会忘记自己经历了被催眠的过程。 因此染玉能立马装作关心,温柔地问她:“你没事吧?” 俞莲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脑子里面空空的,但应该是有事被自己忘记了。 她不记得染玉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是总觉得自己莫名应该离她远点。 还有,让小六也离她远一点。 刚好俞佟佟也是这么想的,她刚被赵南咋咋呼呼给吸引了。 随后回头想叫三姐姐一起来放风筝,就见三姐姐居然单独跟染玉坐在一起。 小崽子心里大呼一声不好,赶紧哒哒哒跑过来,拉起俞莲:“三姐姐,我们,我们去那边放风筝吧,这边不好玩的。” 主要是这边有个身上臭臭的小姐姐,要离她远一点。 染玉对俞莲的催眠失败,让她十分懊恼,还差点伤到她的元气。 只好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调息一下。 而不远处传来小女孩的一声欢呼,原来是凤凰纸鸢被放飞成功了。 金色的凤凰拖着长长的七色凤尾腾空而起,威风凛凛,在升空的瞬间就一举抢了其他纸鸢的风头。 小崽子在原地蹦得老高,她想要牵线。 但是都怕她人太小了拿不住,别人是人放风筝,到她这儿可能就是风筝溜人了。 “让我试一下,就试一下好不好?”她去求此刻牵着风筝线的赵南。 “不行,风筝这么大,你牵不住的!” “我可以!” “你不行。除非……你叫我声哥。” “那你先给我呀,不然我怕你反悔。”小崽子委委屈屈地妥协。 赵南不疑有他,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将手中的风筝线交到了小萝卜头手上。担心她拿不住,还特意在她的衣袖上绕上两圈。 又担心若是起风她可能会被这么大个风筝给拖走,所以站在俞佟佟身后紧紧看住了她,准备一有问题就能出手帮忙。 一切妥了之后,还以为终于能等到小萝卜头乖乖叫一声哥哥了。 谁知道她说:“傻瓜,你上当啦,嘿嘿……” “好啊小萝卜头,你反悔是吧?信不信我把你?!”赵南捏紧了拳头作势威胁,指节被压得咯咯作响。 然后他就见三皇子和越王的目光投向自己,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刀子的话,他大概此刻已经身中数刀,死无全尸。 赵南算是看出来了,小萝卜头认的哥哥一个比一个厉害,所以看不上他。 但赵南觉得自己也不差啊,不说跟三皇子越王比,至少他有自信自己并不比俞则宁逊色。 看那人刚才不见了,这会儿赵南才发现他居然傻乎乎跑去买了个白鸽纸鸢回来。 俞则宁这个护妹狂魔居然今天没来赶他走,而是围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打转,也不知道他搞什么? 正想到这儿呢,俞则宁他就过来了,当然染玉跟在他身边一起。 “赵南,你离我妹妹那么近干什么?知不知道男女有别?!”熟悉的护妹狂魔又回来了,俞则宁怎么看赵南觉得怎么碍眼。 “我跟一个小萝卜头,算得上男女有别吗?” 在赵南眼里,俞佟佟就是个小屁孩,根本没把她当女子看,也没往歪处想过。 “别想乘隙我妹妹年纪小就钻空子,你自己那么大了能不能懂点事?看看人家!”俞则宁伸手一指。 他说的‘人家’,是指三皇子跟越王。 顺着手指方向一看赵南才发现,这两人在俞则宁面前都十分注意与小萝卜头保持距离。 一派君子端方,行事有度的模样,的确衬得赵南像逾矩了,十分的不懂事。 因此俞则宁不会对他们有反感,只针对赵南一个。 “好吧,我下回注意一点。”赵南委屈地退后两步,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但他心里从此对三皇子和越王有了点不敬的看法,他莫名觉得这两人都……挺狗的! 染玉在旁边观察着俞则宁,微微蹙眉。 这人的注意力不是应该全在自己身上吗?去管他妹妹跟谁在一起玩干什么? 她不喜欢自己掌控的人,还分心到其他人身上。 因此后来,趁着几个男子都去准备野餐用具,染玉故意拉扯自己手中的白鸽纸鸢,让它与凤凰纸鸢缠上了线,装作无意的样子:“啊!这两个风筝线缠上了,怎么办?” 小崽子也发现,自己的风筝飞不动了。 她刚回头叫二哥哥帮忙,结果染玉已经暗中用力一扯,两根风筝线同时断掉了,凤凰风筝乘着风飘飘然往远处落去。 “我,我的风筝!我的风筝!” 小崽子恨不得将两条小短腿抡圆了,一路紧追着往前跑,她要追上风筝。 不然那么好看的风筝,掉下来会被别人捡去的。 染玉的风筝也掉了,她自然也要去捡。 同时,她制造了一个只有自己和俞佟佟的机会。 小崽子的腿有限,跑得慢,她撞见染玉的时候对方手里已经捡回了白鸽风筝。 “六小姐,在找你的大风筝吗?我知道它在哪儿。” 俞佟佟有点怕这个小姐姐,不敢离她太近。 不过听说她知道自己的风筝在哪儿,还是第一时间抬起头问:“在哪里呀?” “在那里!”染玉的手指向湖边,“看见我指的方向了吗?你只要朝那边走,然后跳下去,就能找到你要的风筝了。” 小崽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就听话地转了方向,迈着步子往湖边去。 染玉在身后冷冷地盯着她,方才的失误不过是个意外,千百人之中才能找到一个像俞莲那般心性坚韧的人。 不过对付俞佟佟这种还成天迷迷糊糊的小孩子,染玉易如反掌。 她就这么看着,那小小的姑娘如提线木偶般乖乖走到湖边。 毫无反抗的意志,直直跳了下去。 一般来说,被她催眠迷惑的人在听到命令下达后,根本不会有求生意志,而是如一块废铁任由自己往湖底沉下去,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身上也没有伤痕。 等到时候就算被发现尸体,人们也只会认为她是自尽的。 但是俞佟佟一跳到水里,她瞬间就神智清醒了过来。 两只大眼睛湿漉漉的,但是神采奕奕。 她有点奇怪地看清楚,自己居然在水里!也只片刻之后,便像条灵活的小鲤鱼一般翻个身,划着手游泳。 虽然手短,但是十分灵活,腿也蹬得有力,飞快往岸边游上来。 染玉没想到她居然是会水的! 更加没想到,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了神智? 在发现自己没能成功之后,染玉已经飞快躲到了树后。 确保没人看见她跟俞佟佟单独说过话,染玉正装作若无其事往回走,正好碰上了前来找人的三皇子。 “看见小六了吗?”李稷问她。 “我是来捡风筝的,刚看见六小姐她好像往更远处去了。” 闻言,李稷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便越过头她往后面去寻。 俞则宁紧跟着过来,见到染玉的第一句话也是:“看见小六了吗?” 染玉将对三皇子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俞则宁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三皇子的声音:“怎么会落水了?” 闻言,俞则宁再也顾不上染玉,立马焦急赶过去:“小六落水了吗?” 然后他就看见了被三皇子拎起来,全身湿答答,宛如一直落汤小鸡的小崽子。 俞佟佟还是笑嘻嘻的,一点也没觉得落水是什么可怕的事,反而转过头来安慰别人。 “没……没关系的,我游泳很厉害。” 而且她有经验,以前在相府里面落水都能自己游出来。 现在天气暖了,让湖水泡一泡还挺舒服。 但俞则宁和李稷可没因此放松心情。 尤其是三皇子,他难得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往回走时目光深深看了染玉一眼:“小六落水的时候,你没看见?” 染玉一张脸清纯极了,眼中满是无辜的莫名:“三皇子,我捡到风筝就往回走,没想到让六小姐自己去捡风筝会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是我不是。” 染玉装得跟他们一样担心自责,完全没露出破绽。 让三皇子和李稷也只得懊恼,是自己没看住她。 好在马车内有多备的衣裳,俞莲帮妹妹换好衣服,小声问她:“小六,你怎么会突然落水的呀?” “好像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俞佟佟摸摸自己的小脑瓜,她记不清了。 “无缘无故,你怎么可能自己跳到湖里去?……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听到有个声音在你脑中说话?” 俞莲隐隐觉得有人之前对自己这么做过,还企图控制自己。 但她不清楚那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只记得她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是染玉在她身边,而小六去捡风筝回来的时候也碰上了染玉。 可染玉是二哥哥喜欢的女子,她好像不应该这样揣测人家。 何况,又没有证据。 俞佟佟虽然衣服是换好了,但她一捏自己头上的小啾啾,立刻滴下来一缕水。 俞莲只好帮她把绑啾啾的绸带解掉,头发散下来稍微擦擦,等风吹一会儿就应该能干了。 接下来,俞莲无心放风筝,她就一心一意盯着染玉。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既然怀疑,就不能让这个人再有机会伤害到小六跟二哥哥。 染玉一连两次失误,接着她再也没有找到合适出手的机会。 直到,俞佟佟的风筝拿到了纸鸢大赛第一名! 小崽子开心坏了,她跑去领奖,奖品是一只大眼锦鲤样式的风筝,比起她二哥花重金打造上头还洒了金粉的凤凰风筝可差远了。 不过她开心就好,奖品除了纸鸢以外,还有一只信鸽。 养鸽人见她是个小孩子,便对身后几个看着大一点的少年强调这信鸽的作用和喂养方式。 俞莲本来也想去看,但她被突然朝自己接近的染玉给拦住了。 “三小姐,你方才是否一直盯着我?” “不……不是的。” 俞莲不擅长说谎,心虚极了。 她只是有点担心而已,若是二哥哥真的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她一定替他高兴。 但是站在家人的角度,她也害怕二哥哥会被伤害。 如果能够证明自己怀疑的错了,那当然最好了。 可惜染玉下一句话,让俞莲心里尚存的侥幸都被打消了:“其实你不用隐瞒,就像想我也不想隐瞒,我讨厌你们姐妹俩一样。” 俞莲闻言诧异地抬起头,但是她没看染玉的眼睛,好像隐隐知道不能看她的眼睛似的。 “尤其是你妹妹!” 她已经抓住俞莲的弱点在哪里了,果然提到她一心想保护的妹妹,即便俞莲温顺如猫也会瞬间炸毛。 染玉适当透露出自己对俞佟佟的敌意,让她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在她二哥身边,她妹妹就会很危险。 果然俞莲在一脸震惊过后,急着去找二哥哥要提醒他。 染玉没有阻止,就看着俞莲去找俞则宁,跟他说了些什么。 这么远似乎也能见俞则宁微微蹙着眉,然后兄妹俩朝她的方向走来。 俞则宁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你跟我妹妹说了些什么?弄得她们好像都很怕你?” “恩公,你救了我,我心存感激。对于你的妹妹,六小姐和三小姐我都是今日才第一次见。尤其是六小姐,与她连话都没说过,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她呢?” 染玉委屈得仿佛她被人无端诬陷,而且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她若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女子,的确没有可能讨厌小六,反而还要尽力讨好她们。 否则以她的家世,将来要是跟俞则宁有结果也只能做妾,得罪了小姐又如何能在相府立足呢。 “三小姐不会还说,是我推六小姐下湖吧?我怎么可能敢呢,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那湖边有湿泥,可以看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让人如何诋毁也不会变成真的。” “我想,三小姐方才对你说了许多我的坏话,编造这些无非是因为她太讨厌我了。” “染玉自知卑微,配不上二公子,我心里只想陪着二公子身边,不敢有奢望名分。我也不会抢走你的哥哥,三小姐放心吧。” 俞莲:“!!!” 小朋友的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这样颠倒黑白。 俞莲她就只是一个小姑娘,还常年不敢与人接触,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手段。 相府里姨娘那一辈倒是有明争暗斗,但是五姨娘早已退出了竞争圈,所以俞莲还没机会见到活生生的绿茶,更没有应对绿茶的经验。 而且染玉说的话,句句都能戳在男人的心坎上,她将自己形容得像是菟丝花。 需要依靠,这样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而且她说永远跟在二公子身边,把俞则宁紧紧拉到跟她同一个阵营。 没错,她的真正目的是要让俞则宁为了自己,与相府分裂开。 这个男人爱她,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自然会为了她去抗争,恨不得跟全世界做对。 这招染玉用得太熟练了,虽然她今日没有杀了那个碍事的小崽子。 但是挑拨他们兄妹关系,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她要让俞则宁跟两个妹妹甚至爹娘产生嫌隙,这样有更多的机会与她在一起,她才能脱离俞相控制范围,达到进一步操控他的目的。 眼见着,应该快成功了,也不枉她今日费这番心思。 染玉的目光楚楚可人,看向俞则宁:“恩公,你是相信我的对吗?染玉绝对不会做令你为难的事,你能不能帮我跟三小姐‘解释’一下?” 她的声音在旁人的耳中听来没有区别,但对俞则宁来说却是命令。 果然,俞则宁听她的转头看向俞莲。 吓得俞莲后退一步,她怕二哥会骂自己。 染玉装完小白花就冷眼旁观,等着俞则宁在其他人回来之前帮自己先把这个碍事的俞莲给解决掉。 但是,俞则宁他想了一下。 他没对俞莲说出什么,而是回过头来对染玉道:“要不然,我们算了吧。” ??? “什……什么算了?” “我仔细想想,觉得我跟你还是不合适。”俞二少烦恼地如此说。 ※※※※※※※※※※※※※※※※※※※※ 染玉:他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阿哈哈哈哈哈~~~~· 晚上还有一更呀 感谢在2020-12-19 21:16:35~2020-12-20 17:4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寸 6瓶;cy 5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8 章 染玉怀疑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为什么?她对俞则宁的催眠术明明已经成功, 这个人都爱上她了,还敢如此说话? “你……你爱我吗?” 染玉问出这个问题,主要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催眠术到底有没有问题。 当然,她说这话时表情上的委屈与小心翼翼恰到好处, 眼里盈盈闪着泪花, 任何男子见了恐怕都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 但是他,俞则宁, 他并不是普通的男子, 他是一个花花公子! “我只能说你很漂亮!但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俞则宁挠了挠后脖颈,伤了姑娘的心也只能抱歉了。 他稍后会用银子补偿的。 但是染玉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恩公, 你为什么跟昨天不一样了?你忘了跑六条街去为我买糯米鸡, 你说只要让我开心就什么都愿意做。你现在所说的话,是在让我开心吗?” “哎!”俞则宁恨不得给自己挠出几道爪印来,他哪敢看染玉的眼睛啊。 “你还说想照顾我, 不会让我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你说不带我回家是为了保护我。这些都是你说的是不是?” “是。” 昨天用催眠术迷惑俞则宁之后, 染玉本就想让他带自己回相府的。 但是俞二公子说,若是让他爹知道她的存在,恐怕他们之间的爱情刚萌芽就要结束了。 染玉也认为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信了他的鬼话, 不成想…… “我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没谱的, 你千万不要当真啊!” 染玉:“?!!”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昨日那么说, 我其实也是真心的。这个怎么说呢……我昨日的确是挺喜欢你的,但是我今日见你, 不知怎么就没那么喜欢了。”俞二少唯一的优点, 恐怕就是诚实。 他都如此诚恳了, 希望人家姑娘一会儿揍他的时候可以轻一点。 催眠术虽然成功在俞则宁的脑子里深深种下了‘他爱上了染玉’这个念头。 可, 爱是什么?俞则宁又没有爱上过人,他哪儿知道? 按照纨绔子弟的性格,他无非就是喜欢漂亮姑娘。 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他第一眼看见染玉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自然而然就爱上了。 但是他的爱就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没谱的。 他可能因为觉得染玉长得好看就爱上她,但是很快俞则宁就发现,爱一个人真累啊! 他跑了六条街,就为买一个不值钱的糯米鸡?! 方才又跑了那么远,去给她买她临时起意想要的白鸽风筝? 说实话,娇生惯养的俞二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中午大家在草地上野炊时,染玉同样是指使他做这做那,让他在朋友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这也就算了。 她还有意无意跟小六争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人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染玉跟他妹妹合不来。 在俞则宁的意识里是这样认为的,他爱的人若是跟三妹和小六不合的话,那将来也是难以在一起的。 他不愿意,他爹更不可能答应。 所以既然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爱情,不如果断一段挥刀斩情丝! 况且俞莲方才只是去问,二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子。 若是他真的喜欢,那么俞莲也不会说什么,她会隐瞒下来,自己默默地保护小六。 所以俞莲压根没有说她的坏话,反而是染玉刚才那一通表现,让俞则宁听着不是很舒服。 可恶,居然如此揣测他妹妹?三妹可是世间少有的好脾气! 俞二少可能遗传了他爹那么点明眼识人的本事,他对矫揉造作的女子一向没有好感。即便是爱上了,但很快他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也能做到及时抽身。 所以别问,问就是爱过! 昨天爱,但是今天不想爱了,累了! “二哥哥!三姐姐!我们给新来的小鸽子取名字吧?” 小崽子欢欢喜喜捧着她胜利的奖品,哒哒哒跑回来。 才发现这里的气氛有点古怪! 她望望二哥哥,又看看三姐姐,最后目光落在染玉的脸上。 是的,染玉此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刚刚被负心汉伤透了心的样子。 “染玉明白了,是我毫无自知之明,我不该纠缠公子的。我这就走……” 女子伤心欲绝地转过身,走得很慢,她在用手绢捂着嘴痛哭,连肩膀都止不住颤抖,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俞则宁当然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追上去一步道:“我叫下人送你吧?你若是有什么要求……银子方面的补偿,我都能满足你。” 可是这会儿的染玉却十分有骨气:“染玉卑微孤女,不敢劳烦。至于恩公说的补偿,我不会要的。都怪我自作多情,就算我死了,也与人无忧。” 她当然不能要补偿,就是要让俞则宁觉得过意不去。要他欠了自己的,将来才有机会。 可惜的是这个俞二少空有纨绔子弟名声在外,却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若是他真的做了点什么,染玉就有理由去相府门口喊冤叫屈,总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将自己接纳进去。 只是她的催眠术对相府这三个小鬼都没有用处,就算进去了也没用,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她方才话里提到了‘死’字,据说有很多姑娘会在感情受挫之后选择寻短见。 俞则宁跟一般的负心汉还是不一样,他没占什么便宜,同时还挺有良心的,不放心就让染玉自己回去。 “二公子,你放心不下可以去送送染玉姑娘,我替你送两位小姐回去。”三皇子提议。 但是俞则宁摇头:“她现在肯定不想看见我,要不这样吧。不知道能不能拜托殿下你帮这个忙,帮我送她一程。” 开玩笑,俞则宁怎么可能把自己两个妹妹放一边,去送其他女子。 他昨晚就跟小六保证过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三皇子这时候一个提议,反而为他自己揽事上身。 其实他的本意不是…… 但在场这么多人吧,俞则宁只信得过他。 赵南这人办事鲁莽,而且俞则宁不一定能使唤动他。而越王还小,况且俞则宁与他不熟。 只有三皇子为人温厚可靠,所以俞则宁能够放心托付,让他去送送染玉。 李稷当然不好拒绝他,咬咬牙也就点头去了。 越王看着三皇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跟小崽子交代一声:“我去办件事。” 说完,跟上去。 “染玉姑娘,请留步!” 染玉停下脚步回头,就见一个白衣翩翩,貌若谪仙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她早听说了这位三皇子性格温润谦和,待人处世彬彬有礼,是难得的君子。 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染玉姑娘,听说你家住城郊,若这样走回去恐怕天就要黑了。请稍候片刻,我让马车送你。” “我这人卑贱,享受不得贵人们的车驾,不必劳烦了。” “人无贵贱之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是吗?”染玉突然看向他,“三皇子殿下,在你的心里并不觉得染玉卑贱?不觉得像我这样的身份,活该被人当玩物一样耍来耍去?” “我想你误会了,俞公子他并非刻意玩弄女子之人。” “那么三皇子殿下你呢?在你的心里……可有染玉的一点位置?” 没料到俞则宁会如此轻易的变心,让她损失惨重。 但染玉没打算空手而归,若是能钓上三皇子这条大鱼也不错。 然而即便与她的眼睛对视上了,李稷的眸光也始终清明,他反问:“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你的位置? 是啊,平常围在三皇子身边的女子众多,他不可能会对一个才见一面的女子动心。 染玉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 催眠术对三皇子没用,反而显得她越发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还不死心地问:“请殿下看着我的眼睛,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这不可能啊!她的催眠术为何会失效! 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她绝不容许自己出现这种连续的失误。 染玉的催眠术,是通过人心里的执念来操控对方。欲望越大,恶念越大,就越容易在她面前迷失自我。 俞则宁会这么快就变心,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认真爱过一个女子,导致染玉找不到他的执念在哪儿? 俞莲身体上有残缺,染玉便想激发出她心里的恶念。谁知道那个小姑娘心里居然真的一点对她妹妹的嫉妒都没暗藏,她还有比大多数人都坚韧的意志,能硬生生从催眠里自己挣脱出来。 至于俞佟佟,她大概就是年纪小,也没什么欲望跟恶念,所以即使中招,染玉也只能持续较短的时间。除了这一点,染玉实在是找不出导致自己失利这么多次的理由了。 可惜这回轮到三皇子身上,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她蛊惑。 甚至还说;“我劝你别白费心思,在歪门邪道上。” 李稷从来都是一个克制温和的人,但他的目光从染玉身上移开,已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厌恶。 也是难得有一个人能让三皇子疾言厉色地开口警告:“否则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李稷虽然被不少女子苦追,但也没遇到过用这种不堪手段的。 他的温柔态度只会用在对于他来说值得交的朋友身上,而染玉这样的表现明显是惹他不耐了。 今日,他恐怕要有违俞二公子的托付了。 染玉也知道她大概是等不到三皇子的马车,不过另一辆蓝盖的马车却从后驶来。 李鹤掀开车帘,对她示好地笑笑:“染玉姑娘,要独自一人走回去吗?” 这个越王殿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长了一双小小年纪就会勾人的桃花眼,说话办事又比他的实际年龄沉稳许多,比起出众的三皇子来不遑多让。 不过染玉今日已经元气大伤了,不打算再对谁施催眠术。 因此只是客气地卖个惨:“染玉父母双亡,如今已经只剩孤身一人,以后的路都得自己一个人走。” “本王也父母双亡,与你可以算是同病相怜。要我说姑娘不必如此悲观,被抛弃非你的不是。依我看,这都要怪那个俞家的蠢二公子没有眼光!” “越王殿下是如此认为的吗?” “当然!”他若是有眼光,一开始也不会着了你的道! 李鹤脸上的笑意藏得很深,让染玉还以为他是真替自己鸣不平的。 非亲非故,越王如此态度无非是出于好感。 这让染玉原本饱受打击的情绪又被点燃了一点希望,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越王,让他帮自己找俞家那纨绔花心的二公子讨个公道。 话说回来这越王还真是没长大,想事也不够周到。 既然是专程出来追上她,却这么久也记不起来请自己上车。 她只好自己提了:“越王殿下若真是真觉得与染玉投缘,不妨帮我个忙?” “什么忙?” 染玉让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帮我向相府中人讨个公道!” “你就这样讨厌他们?恨不得让他们兄妹反目,下场悲惨?” “是!我的任务就是要让他们兄妹三人都不得好死!” “……在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阁主。” “布衣阁?” “是!” 又是这个布衣阁,他第一次见俞相跟小崽子,他们就是被布衣阁的人追杀。 而上次在大皇子婚礼上搞鬼的那几个女子,被审出也是布衣阁。 这个组织里面女子倒是挺多,而且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连催眠术都用上了,都是冲相府而来。 恐怕在这个染玉之后,还没个完呢。 李鹤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隔着车帘对马车外的女子道:“现在你往东走一百里,找到一条护城河,然后跳下去,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染玉的双眼已无法聚焦,言听计从地答道:“是。” 呵,催眠术吗? 李鹤在上辈子被囚禁的时光里,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看书。 皇宫里,藏着一整套从西域流传来的催眠秘籍,他倒背如流,他骄傲了吗? 小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双手负在身后气概十足,他吩咐马夫:“跟上去,在她跳河之后慢慢等着,不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不许救上来。” 欺负小崽子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饶她一命,只是因为李鹤得顾及某人的鼻子! 他手上不能沾人命! ※※※※※※※※※※※※※※※※※※※※ 连番暴击过后,染玉:卒! 二哥:众所周知,爱会消失! (哈哈哈哈哈,小声说,二哥好渣!) 俞相:已经在打了! 晚安呀可爱的小读者们~~~~ 感谢在2020-12-20 17:40:17~2020-12-20 21: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荒废的每一天都很心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9 章 风平浪静的几日过后, 五姨娘去大夫人的院子里挽丝线。 状似无意地从自己的针线筐里,拿出了一副写满三字经的字来。 “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带出来了?” 五姨娘身后的丫鬟问:“姨娘,这是三小姐练字的字帖吧?” “你这丫头怎么看的?这哪儿是字帖啊,就是莲儿平常练的字。” “天呐, 三小姐的字真是进步神速, 她也没进太学多久字就写得这样好?我看着跟那书上的字迹都差不多了。” “谁说不是呢?莲儿说周太傅总在学堂里表扬她,都叫她不好意思了。” 听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 大夫人幽幽地抬起了眼, 她看向五姨娘:“你近日来气色倒是不错!” 虽然是夸她的话,却听得五姨娘心里咯噔了一下, 原本还不错的脸色瞬间苍白了。 “大夫人说笑了, 我自跟您进相府以来,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吗?不过我福薄命浅,到底是老了, 不像郡主您……依然容光焕发,脸上全然没有岁月痕迹。” 五姨娘跟着大夫人从宫里出来的, 自然具备所有宫中下人的必备绝技。 是吹彩虹屁的一把好手! 但大夫人却并为因此展颜:“你眼下有些乌青,想必是因为三小姐肯努力上进念书,你也陪着她熬夜吧。” 五姨娘低下了头,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 “既然三小姐是念书的好材料, 为何你不早点替她请个先生, 要耽误至今呢?” “我……我是怕夫人您不愿意。” “我为什么会不愿意?”大夫人反问。 这还用说吗?大夫人没有自己的子嗣, 五姨娘当初生下女儿后一直很惶恐,怕夫人会容不下。 后来俞莲意外受伤, 她心里虽然难过,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觉得这孩子的命至少是保住了。 “若我现在说, 不让俞莲再去太学了呢?” 闻言,五姨娘挽丝线的手指一僵。 青绿色的丝线从她手间滑落在地,呈一团乱麻。 “夫……夫人,您是说认真的吗?莲儿她,她很喜欢上学堂,这孩子命太苦了,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要夫人同意让她继续念书,我……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这还是五姨娘,难得一次敢在大夫人面前试图争取。 说着就还要下跪求情,大夫人连忙止住她:“行了,又不是从前在宫里,不必动不动就跪。话说回来,你最近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倒是变了些。” “有……有吗?”五姨娘惶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五姨娘从前总是卑微到尘埃里,任人踩踏。 可是她如今不一样了,莫名有了底气,敢于抬起头来见人了,还时不时就笑。 这些改变都是自从俞莲上太学才有的,五姨娘从前总是想起这个女儿就唉声叹气,恨不得为她的将来愁白了头发。 可这孩子如今在太学不错,回来每日跟她汇报成绩,说太傅总是夸奖她。 五姨娘听着高兴,心里觉得有了希望,也就不会总是胡思乱想,更分不出精力嫉妒小六去了。 连五姨娘都开始积极向上生活了,大夫人却依旧如活在一潭死水中。 她看着五姨娘眼里的光,也不知自己该如何? 这些年来五姨娘也算对她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她不至于真的见不得她好。 刚刚说不让俞莲去太学,只不过是一次试探,没有再提的意思。 五姨娘偷偷松口气。 “对了夫人,听说近日有图兰国出使,其中还带来了图兰公主要在咱们大梁招婿,到时宫中举办接待宴会,你肯定也要去的吧?” 五姨娘平时消息没有这样灵通,他也是听俞莲从太学里带回来的消息。 据说那图兰公主今年刚满十六,这回打算设擂台比武招夫婿,太学之中不少适龄的学子都按耐不住激动呢。 大夫人自从出嫁以来,就最讨厌去人多的宴会,她嫌吵得慌,平日里面对那些邀约是能省就省。 不过这回,她见五姨娘的目光里隐含期待。 懂了不少人想去凑这热闹都凑不上呢,便点点头答应去了。 心想,你总有也羡慕我的时候! 另一边,在太学里—— 学子们的确最近都在讨论这事。 赵南的呼声很高,近日里已经有不少人来试探他:“你武功那么好,肯定是要参加比武招亲的吧?” “我才不去呢!”赵南专心致志擦拭他的弓箭。 “为什么不去?图兰公主应该长得不会差吧,而且你不是也到议亲的年纪了,你老爹就不催你?” 赵南他爹的确念叨过,要早点给他娶个媳妇回来好管着他。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娶个媳妇就是为管着他来的,赵南还能不怕娶亲? 在他眼里,一旦招惹上女子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了。 所以娶老婆干什么?是练武不好玩?还是赛马不够刺激? “反正我姐还没嫁人呢,轮不到我。” 甩出挡箭牌之后,赵南将自己的弓箭背回背上。看见坐在一旁甩着小脚脚,正跟九公主分糖豆吃的小崽子,打算过去逗一逗她。 他拿出自己练轻功的技艺来,屏气凝神走过去,无声无息地站在俞佟佟身后,突然一喝:“嚯!” 小崽子明显被吓得一个哆嗦,四五颗糖豆就从她肉乎乎的小肉心里被抖了出去。 “啊我的……豆子,呜呜呜!” 眼巴巴看着滚落在地上已经沾了泥的糖豆,小崽子心疼极了,瘪着嘴眼看着要哭出来。 其实也没哭,她就是干嚎。 然后罪魁祸首赵南就被雅定县主和自己的亲姐围殴了:“你小子怎么这么烦人呢?老是欺负小团子做什么?” “我没欺负她,我就是逗她玩呢。”赵南笑嘻嘻。 “还敢笑!”他这幅不以为然还拒不认错的模样越发惹恼了人,继续围殴! “别打别打,我错了!”赵南举手投降。 他又不能跟女子动手,何况在他姐面前就没有不吃亏的。 所以说呀,他才觉得女子麻烦。 但是小萝卜头不算女子,虽然也总需要讨好哄着。 但是她可爱啊! 赵霓裳和萧雅定停了手,坐回小团子身边,深深吐出一口气。 赵南才发现她俩不是让自己惹怒的,而是本来就有心事。 萧雅定身上那枚玉佩下缀着的穗子都让她在烦恼中给编成麻花辫了,然后她又开始一根一根地用力扯开,将好好个配饰给揉碾得不像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垂头丧气的?” “听说图兰公主要在大梁招夫婿了吗?”赵霓裳问他。 “听说了啊,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俞佟佟举起小手:“我也听说啦。” “雅定她是担心,这回图兰公主是为和亲来的,那么她的夫婿备选都在几位皇子之间。大皇子已经成亲,四皇子和五皇子还太小,也就只剩下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常年在外游学,功夫如何尚未得知。 但三皇子的武功,上回大家可都是在擂台上见过的,别说在太学,就是在整个大梁来说恐怕也是拔尖的。 “要这么说的话,那最后赢的人绝对是三皇子!”赵南肯定道。 上回的擂台考试赵南也见了,高手才能看得出来,三皇子他是深藏不露。他的真正实力,恐怕比在比试中所展现的还要高。 这话说出口,他就被赵霓裳给瞪了。 还一脸莫名:“我这是实话实说,怎么了?” “就没有办法,不让三皇子娶那个公主吗?” “图兰公主据说长得挺漂亮的,为什么三皇子不能娶她啊?” “……” 赵霓裳真是服了,她这个弟弟就是个榆木脑袋。 谁看不出来萧雅定喜欢三皇子?多明显啊!就他眼瞎! 还瞎说什么大实话,刺激人! 眼看着萧雅定郁闷到将玉佩的穗子扯光,接下来就要扯自己的头发了,赵霓裳赶紧安慰道:“我倒觉得,三皇子不一定会赢!我们大梁能人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更是多如牛毛,难道就找不出一个人能打败三皇子吗?” “真的有吗?”萧雅定眼里被她点燃了希望, “有!” 赵霓裳的目光私下乱瞟,最终还是落在赵南的身上,重重一拍仿佛泰山压顶:“有了!赵南,不如你去参加比武招亲,争取打败所有对手将公主迎娶回来,三皇子不就不用娶了吗?” “呵呵……您可真是我亲姐!” “你敢不去?!”赵霓裳捏紧了拳头威胁。 赵南不敢跟他姐正面驳,正巧这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俊男路过。 “高彦文!他武功也不错!” “你要不要去参加比武招亲,迎娶图兰公主?”赵南问他。 高彦文手里捧着书,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温习。 闻言只是兴趣淡淡:“没想过。” 不过他的目光扫过此刻坐在俞佟佟身边的俞莲。原本要抬起继续往前走的脚就朝这边过来。 “你还没回答我,上回那桃花阵究竟是靠什么,你能在那样短的时辰内走出来?” 高彦文是个较真的人,他想不通的问题就非得到答案不可。 而且在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太学最聪明的人。 他也是费了一番苦功夫钻研,仅仅将破阵的时间缩减到一半,已觉得自己了不起。 可是俞莲居然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就能破阵。 关键她今年刚进太学,并未觉得学过五行八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我是靠记住那些桃花树的运行方向规律,就这么走出来了。” “不可能!”往往越是复杂的阵法,其中行动方向千变万化,就好像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士兵队列一样。 她身在其中,怎么可能理得清? “你是否学过此阵?或是在书上看到了破解之法?” “没有!”俞莲在此之前连字都不认识,她上哪儿看去? 她一向习惯了默默陪在妹妹身边,不爱说话。 这突然来个人对她穷追不舍的逼问,她也是很困扰的。 好在这时,她看到俞则宁往这边过来,就看看到救星似的挥挥左手:“二哥!” “高彦文,你缠着我三妹干什么?是不是欺负她了?” 俞则宁快速赶来! “我告诉你啊,相府跟高阳侯府之间的恩怨不关她们俩的事。你顶多来找我,高彦庆就是被我打的。” 高彦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有欺负她。” 至于高阳侯府于相府之间的事,其实高彦文不认为应该蔓延到下一辈身上。 不过照他父侯最近的动向来看,恐怕跟俞相之间必有一战。 所以他……溜了溜了! *** 图兰国出使的队伍到大梁京城,皇帝为表友好,特意携百官设宴款待。 特许五品以上的官员带家中妻小赴宴,当然主要是为了让大家踊跃报名图兰公主的比武招亲。 俞佟佟趁机又可以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去吃好吃的。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总有仪式和歌舞表演,小崽子已经用餐前糕点把自己肚子塞得饱饱的了。 顶着大夫人略带责备的目光,俞佟佟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耸着肩膀,怂怂地回看一眼。 这不能怪她呀,她肚子饿。 那个图兰国公主,迟到好久了。 其实大人肚子也早饿了,但他们要保持矜持端庄,不能喊饿,要保持大国风范。 吃饱喝足了的小崽子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左右张望,突然她捕捉到了一个光头和尚的身影。 “咿?”若水爷爷来了? 俞佟佟晃了晃小手跟他打招呼,后者注意到了,朝她点头微笑。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图兰国的公主和使臣队伍终于来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崽子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去看。 图兰国是草原上的国家,他们的穿着打扮也跟大梁有明显区别。走在前头的图兰公主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衣襟上衔着一圈银白色的兽毛,满头青丝扎成无数小股辫子,又齐齐高束在脑后,显得精神飒爽。 但其实这位公主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毕竟今年才刚满十六岁。圆脸的图兰公主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鼻若悬胆,樱桃小嘴,是个美人。 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觐见大梁皇帝,天威龙颜面前,却毫不怯场。 “图兰公主阿曼,携使臣叩见大梁皇帝!请大梁皇帝见谅,我们远道而来,人和马都还不太适应大梁的气候,一入贵国境内便病倒了,所以今日才回来迟。” 她这样解释自己晾了皇帝和朝臣们足足一个时辰。 俞佟佟听到身旁的爹爹,他轻哼了一声。 不管真相是怎样,皇帝看在她还是个小女子,也不会一见面就为难她。 接下来,就是听图兰国的使臣报他们进贡给大梁朝的礼品清单。 什么犀牛,象牙,珊瑚珠,毛毯,金刚石,宝玉,都是以千计的! 俞佟佟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不妨碍她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 我们大梁,可是很厉害哒! 可是等报完礼单,却没人见到她所说的礼物在哪儿。 倒是有人,搬上来一个硕大的木箱子。 只听阿曼公主道:“皇上,我们的贡品都在这口箱子里。不过我听说中原能人众多,特意准备了一个题目来考考大家。” 阿曼公主背着手向四周文武百官所列的席间巡视一圈:“这回我来大梁出使,为表敬意,父王特地让我带上了图兰国最聪明的人。” “阿易!” 阿曼公主一声令下,她身后走出来一位异族装扮的男子,此人长得颇为英俊,就是鼻子高得过分,给人感觉不好亲近。 “阿易是在图兰国经过重重考核的智者,不知道在大梁朝中,最聪明的是哪一位呢?” 此话一出,没人接茬,谁敢在皇上面前承认自己最聪明? 虽然皇帝很开心大家这么给面子,但场子不能冷嘛。 他的目光在众臣之中扫了一圈,觉得这图兰公主和她带来那个男子都是小辈,不好拿自己的肱骨老臣对付他们,避免显得欺负人。 最终在高阳侯的目光推荐之下,挑中了预定的新科状元郎:“高彦文,你可有把握应对图兰公主的难题呢?” 突然被点名的高四公子站起身:“不知公主要考什么?” “很简单!这木箱是我国最顶尖的五位匠人耗费三年心血制成,劈不开砍不烂,只有填对相应的二十个字可解锁。而解锁的密码,就在阿易手中那张千字文羊皮卷上。” “高公子需要在一盏茶的功夫内,记住这张千字文的所有内容,和每个字所对应的方位。到时由阿易说出每个密码的坐标位,高公子只需要按记忆填上相对应的字,二十字无一错漏,木箱的锁便可解!” 原来是考验他的记忆力! 高彦文能被预定为新科状元,被太学的夫子们寄予厚望,当然不可能是个草包。 他从小便聪明,只要看过一遍的文章,他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 再自信一点,他觉得可以把‘几乎’去掉。 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背下千个字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挑战。 于是在皇帝鼓励的目光之下,高彦文点头应道:“你出题便是!” 高阳侯微微一笑,还特意看了俞相一眼,意思是:看看我儿子,再看看你儿子。 俞相没注意他,做人不要太攀比。 阿曼公主嘴角浮起诡异的一笑,她回头朝阿易使了个眼色。 对方随即展开了提前备好的羊皮纸,胸有成竹的高彦文在看过一眼之后,傻眼了! 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图兰国的文字。”像早猜出他会有此疑问,那个阿易抢先作出解答。 他的咬字发音很奇怪,听得令人想要发笑。 但是高彦文此刻笑不出来:“公主,你这不是有意为难人吗?” “怎么能算是有意为难呢?我们图兰国无论使臣公主来你大梁进贡,说的都是大梁的官话,即便咬字发音对我们来说很难我们依旧努力学习,这是表示我们对你们大梁皇帝的尊敬。而高公子你既然迎战我们图兰出的难题,那用我们图兰的文字又有什么不妥呢?” “你……”高彦文虽然是读书的材料,却远不上这位阿曼公主伶牙俐齿。 “若大梁人人都像高公子这般,那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还怎么继续?是不是我下次见到大梁皇帝,也可以不用按照你们大梁的规矩来,不行跪拜之礼呢?” 好家伙,都提升到维护皇上尊严的高度来了,这下高彦文想不应战都不行! 他看得懂皇帝的脸色,此战只许剩不许败! 一盏茶的功夫很短,高彦文努力记住那羊皮纸的内容,都无暇分心擦擦自己额角的汗。 因为俞相的席位就在高阳侯旁边,所以在高彦文速记的时候,俞莲也能看到那张羊皮纸上的内容。 她默默记了一下! “一盏茶已经凉了,高公子请吧!” 那恨不得被高彦文盯出个洞来的羊皮纸被卷上,高彦文拖着沉重的步伐,以即将上刑场的心情一步步往前走去。 “左三,上十一!”不给他准备的机会,阿易已经开始报位置。 高彦文硬着头皮,填上了第一个符号。 这太难了!图兰国的文字写法与梁朝完全不同,并且字与字之间差异不大。那卷羊皮纸上的字乍一眼看上去都一样,但细看你又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极小的区别。 高彦文甚至怀疑,那上面的字符还是运用了某种奇门阵法的方式排列,能绕得人头晕眼花,叫人的记忆力无法集中。 “右二十五,下十七!” 不给他抱怨的机会,报位置的声音继续毫无感情地念着。 “左三十,上八!” “右四十六,下三!” …… 终于在第八个字上,高彦文被卡住了! 他拿袖子抹了一把淌到自己下巴的汗珠,冥思苦想,看得出每一根眉毛都在用力,却终究是被自己脑子里那一团乱麻给打败。 一张俊脸仿佛被水洗过,失去了几分眼色! “高公子,若是答不出来的话,我劝你不要乱答。这箱子内部内部可是设有机关的,一旦密码错误便会自己焚毁,这样里面的贡品可都全没了。” 阿曼公主眉眼间满是得意神色。 高阳侯不满道:“阿曼公主,请你不要打断他!你们出这题目已经是刻意刁难,难不成还不肯给人多一点时间吗?” “彦文,不要着急,你好好想想!”高阳侯安抚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捏一把汗。 那么多贡品啊,全烧了可还不算他头上? 关键是在外国使臣面前丢了大梁的威严,今日这局面若是真扳不回来,以后他出门岂不是要跟俞相一样被人戳脊梁骨骂? 皇帝脸色上已经有点下不去,他也说:“再好好想想!” 可知人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脑子一片空白。 看高彦文那样,再给他一天一夜他都未必能想出来。 俞则宁已经扶着额不忍心看,小声说:“丢人啊!” 俞佟佟却看见,她三姐姐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自己看不懂的符号。 俞莲悄悄念:“应该是这个。” ※※※※※※※※※※※※※※※※※※※※ 这回本场mvp该轮到姐姐了!嘿嘿嘿…… ps俞相;高阳侯这厮究竟一天要内涵我多少遍? 感谢在2020-12-20 21:38:56~2020-12-21 20:4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肥橙 50瓶;卿粉、柳絮舞妖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0 章 解不出来就是解不出来, 高彦文退下来了。 阿曼公主便笑得比刚来时更为嚣张:“泱泱大国,怎么会被小小一个题目难倒呢?皇上,你们是否打算再派人解题?” 若是没人能解出来,这一箱子贡品便更不好意思要。 这就是阿曼公主的目的。 皇帝的目光朝席间扫了一圈, 发现居然无人敢接他的目光。 简直岂有此理, 就像阿曼公主说的,泱泱大国还找不出个能人来把这箱子解开吗? 那朕养你们这群饭桶干嘛?用来当摆设的? 这回皇帝也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了, 他只要有人能解当前的危机就行, 希冀的目光继续环视一圈。 那些个在朝堂上最是振振有词的老臣,此刻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底下来隐身, 生怕被皇上揪出来答题。 可饶了他们吧, 人老了本来记忆里就不行。 更别说图兰国使臣出的这道题,难于上青天! 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俞相身上,没当有任何难题不可解时, 他已经习惯性问俞相怎么办。 不过俞相也不知真不懂还是装的,总之没有回应皇帝, 让他去找他新的宠臣去吧。 皇帝只好退而求其次,看向谷明。 谷明:“……”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好吧,知道也不能对他抱有希望了。 就在此时, 一只代表着希望的小胖手, 高高举了起来。 皇帝喜出望外一眼看去, 竟然是俞家的那个小女儿。 “我……”俞佟佟努力地把手举高高,表示, “我姐姐会!” 俞则宁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此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这可不是在府里或是在太学, 当着皇上和别国公主使臣的面, 涉及两国邦交,可容不得小孩子胡闹。 本来这气氛已经够紧张了,俞相家这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捣乱,众人脸上都对她有不满的神色。 “我姐姐真的会!” “小六……”俞莲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她。 “六小姐,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女子与小孩都不要插嘴。”其中一个保守派的官员说道。 说完就被俞相看了一眼,那一眼不敢说有多吓人,反正取他半条命是可以的。 “六小姐方才说什么?说你的姐姐,会解这道题是吗?”高阳侯问,正愁找不到机会将这烫手山芋给甩出去呢。 他方才一心想要高彦文替自己争光,没想到栽个大跟头。 正好有主动跳出来的,正好让他拉下水垫背:“既然如此,也上去试试呗。” “要来试试吗?”阿曼公主轻蔑地看向这两个小姑娘。 俞莲最多不过十岁,俞佟佟也就五六岁,恐怕连字都认不全,实在是不足为惧。 要知道,那张羊皮纸上的一千多个字,可是阿易精心挑选的。所有字都很相似,只有那么一丁点区别,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图兰人一眼看去也会看岔。何况他们还将字的摆放按迷魂阵法方式排列,看得越久就越让人头晕眼花。 高彦文能写出七个字来,已经算很厉害了。 坐回去的高彦文喝了口茶压压惊,他的目光随众人一起看向俞莲。 见那小姑娘虽然不习惯成为焦点,但眼中并没有怯懦,尤其是她听到有人质疑自己妹妹。 “我姐姐就是会嘛,她刚刚在这上面都写出来了。是真的!”小六还在努力替她跟那些人争辩。 既然说了要保护妹妹,俞莲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躲在小六身上,让她去替自己冲锋陷阵。 起码这一次,她自己也要做点什么。 “那我试试。”俞莲站起了身。 她身材瘦弱,单薄得犹如一匹素绢。但是迎风而上却不偏不倒,清丽的脸上承载着坚毅。 “周太傅,俞家那两个姑娘,是你的学生吧。”几个言官问道。 “是。” “据说今年才入学,就敢如此狂妄。连高彦文都解不出的题,她能解?” “这根本不可能嘛!” “唉,只怕一会儿遭笑话,连周太傅你也得跟着丢人咯。” “我看该担心的是俞相若看他女儿出了丑,别怪周太傅教得不好,到时来找你算账才是。” 周太傅果然拧着眉头,但不是因为他也认为俞莲不行。 相反,他对俞莲的期望比高彦文更高,这孩子十分有灵气,而且在术数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千字图兰文的确是不好记忆,但或许俞莲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呢? 倒是你们这些言官…… 就数你们话最多,阴阳怪气什么呢? 到底谁遭人笑话,还不一定呢! 俞莲走上前去,阿曼公主便打算让阿易再次打开羊皮纸,顺便叫人拿一碗茶来。 可是俞莲道:“不必看了,直接报位置吧。” 方才她随高彦文一起看过了,记得差不多。 阿曼公主本来不信她说的,但是见俞莲已径直走上前去,将那个高彦文死活想不出的字符给填上了。 她的确连字都没学完,但是所幸这些图兰文字都很像,只有少许不同,她只要记住那个不同的点就行了。 字符填上去后,箱子并没有自焚。 便说明她是对的! 高彦文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甚至连图兰公主都震惊了。 “右十二,下五。” “上十八,左八。” …… 阿易继续报位置,俞莲填上相应的字。 前者的语速加快,她也丝毫不乱。 原本不信她的众人在不知不觉间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落在中央那个柔弱的小姑娘身上。 她只有左手填写,却握笔自如,仿佛胸中自有千书万卷。 明明小姑娘长着一张温婉淑女的脸,却落笔果断。 虽然写着让人看不懂的图兰文字,字迹却娟秀漂亮,自有韵味。 直到最后一个字,所有人都在替她捏把汗,恨不得将脖子伸长了看这小姑娘究竟能不能行。 应该能行吧,比起高彦文的表现,看俞莲解题反而是一种享受。 因为她游刃有余,不会让在场众人犯替他尴尬的毛病。 终于,最后一笔落成! 只听‘嘎卡’一声脆响,俞莲后退一步,就见面前的木箱东西南北四个面都从中间出现裂痕,分成四瓣儿展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珍贵贡品来。 连皇帝都为俞莲能解开这谜题震惊,见箱子打开时,他克制不住一拍大腿道:“好!” 众臣这才惊讶地回过神来,这小姑娘居然真的做到了? 不是,她到底如何做到的? 不是听说俞相这个女儿,因为身有残疾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人。 直到今年才进太学的吗?这哪里有像刚进太学不到一年的样子? 俞莲自己都被吓到了,第一时间回头去看家人的方向,小六已经开心得跳起来了,二哥也在震惊中。 甚至在爹爹眼里,她好像也看到了一丝认可,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 她回以一笑,其实微微有点腿发抖。 此时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高阳侯了,刚才他撺掇俞莲上去本意是让她背锅遮丑的。 谁知道她居然误打误撞,还真给解开了! 没错,必须是误打误撞的,高彦文可是高阳侯的骄傲。 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比俞相的女儿差? 这回,换俞相得意地看他一眼。看看我女儿,再看看你儿子,啧啧…… 虽然不承认,但是这狠狠一巴掌,还是扇得高阳侯脸上有些火辣辣,不由得回头瞪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们一人一眼。 当然,阿曼公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看来她也是看走眼了。 “本公主还以为,汉人女子都被关在深闺里绣花,没想到大梁居然有如此聪慧的姑娘,还是个小孩。就是众位男子给衬得无能了些,你们女子不是不让读书习字吗?” “公主此言差矣,皇上仁厚特意许女子也能入学念书,我们的姑娘并不都是关在屋子里绣花。你看我这样愚笨的人,即使只有一只手能拿笔,放下笔又能拿绣花针,可见其他无论男子女子都比我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 俞莲回答得十分得体,又解了危机。 皇上简直龙颜大悦:“赏!” *** 晚宴过后,阿曼公主便向皇帝提出她要在大梁招夫婿的想法。 不过今晚这番折腾过后,大家又吃饱喝足,实在是不宜动武。 皇帝的意思是,等明天会专门在宫中设擂台为阿曼公主选夫婿。 到时不止两位皇子会参加,五品以上官员家适龄的公子都可以参加比试。 说到此处,俞相突然看了俞则宁一眼,将后者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你最近没犯事?”俞相问他。 “没……没有……啊!”颤抖的声音,微微心虚。 他也就是飞速爱上了一个女子,又很快不爱了,除此之外没犯事。 正说着,突然一个身穿白色袈裟的和尚走过来。 他是冲着俞相来的,若水大师就在他面前站定:“阿弥陀佛,相爷如今身边其乐融融,三位子女都各有福气,善哉善哉!” 俞相跟这和尚有仇,当面是不会跟他说话的,懒得理他。 倒是俞佟佟挺喜欢若水大师:“若水爷爷,你今晚吃饱了吗?” “小施主,出家人戒律过午不食,老衲今夜只喝了点南风。不过人一老食欲也会随之而减,倒是并不觉得饿。” “若水爷爷不老……你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若水大师叫她逗得哈哈大笑,他出家七十载,头皮锃亮。 即便年过百岁,的确是一根白发都没有! “老衲见相爷眉宇间有黑气缭绕,近日不详,恐怕有牢狱之灾。望,多加小心才是!” 若水大师近日来参加这个迎接图兰国使臣的宴会,他又不能吃东西。 似乎是专程为提醒俞相而来的! 连大夫人听到此话,都忍不住侧目。 牢狱之灾?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见过有谁能让俞相吃亏。 但若水大师之言,一向是出了名的准! ※※※※※※※※※※※※※※※※※※※※ 改了改了。谢谢捉虫哦。晚安呀大家~~~~ 第 101 章 午时阳光刺眼, 比武招亲的擂台就设在南面昭和宫前头的空地广场上。 基本上五品官员以上家的世家子弟们都聚集在此地了。 但他们其中大多数今日并不打算上擂台比武,只是看看热闹。 而最爱热闹的小崽子,当然是一大早就占到视线最好的位置啦。因为她个子太小,所以必须站在最前排, 萧雅定和赵霓裳两个大姐姐给她护法, 还有赵南坐镇,完全可以确保没人能挡住她的视线。 她也给自己的小兜兜里塞满了瓜子花生和糖豆, 是绝对不会饿着大家的。 阿曼公主的使臣队伍这行一共来了八人, 不过今天擂台比武招亲,她只带了阿易一个人来。 今天的阿曼公主换了一身轻便骑装, 依旧是火红的颜色, 她额头上戴着一串珠饰,脑后的小辫子也都每一根都在末端上缀着一颗小珠珠。 “哇~”珠珠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配饰了,俞佟佟眼睛都不眨盯着她看, 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好好看,想要也戴珠珠! 阿曼公主一个翻身上了擂台, 动作轻松简练,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后腰处背着一根红色的马鞭,解下来执在手里,便是她的武器。 马鞭一扬, 一声清脆的噼啪响, 就听阿曼公主朗声问道:“你们谁想给本公主做驸马的, 可以上来了。只要能打赢我,即刻拜堂成亲。” 大梁的姑娘都讲究含蓄内敛, 没有哪个会开口闭口将找郎君挂在嘴上。而且公主这是打算亲自上阵与人较量, 一时间擂台之下窃窃私语, 却无人有所行动。 “先说好, 我们草原上的女子大都肆意潇洒,不像你们中原娇小姐那般了无趣味。不过,可别想成亲之后让本公主遵三从四德,从小到大连我父王都不能这么要求我。” 你招你的亲呗,踩我们中原的姑娘干嘛啊? 萧雅定当时就气不过了:“既然如此,阿曼公主何必来我们大梁招亲,就留在你们草原多好。” 阿曼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眸变厉,随即鞭子就挥了过来,直击萧雅定的面门。 电光火石之间,多亏赵南伸手拽住了她的长鞭鞭尾。 否则一鞭下去必定皮开肉绽,萧雅定的脸就毁了。 这个阿曼公主,好毒辣的心肠啊! 萧雅定面色发白,在场其他人也都愤怒极了,纷纷指责阿曼公主:“你怎能无端出手伤人?” “谁叫她言语之中先对本公主不敬的?” “你可是她是镇国公的外孙女,是皇上亲封的雅定县主?若说在大梁的地位,她并不比你低。” “什么县主?什么镇国公?反正她又不是皇帝的女儿。况且在本公主的擂台之上,就得按本公主的规矩来,我只赏她一鞭子已经算轻的了!”阿曼公主比起昨日宴会上,越发傲慢无理了。 阿易也说:“在我们图兰国,对公主无理的人可是会被剥皮抽筋的。” 这个人也站在前排,他说话时俞莲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说大梁的官话明明十分顺畅,完全不像昨天那样磕磕绊绊引人发笑。 可想而知,昨天一切都是他们有意为难! “本公主都等得没耐心了,到底有没有人上来?你们大梁的男子,该不会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吧?看着人高马大,却连我一个小小女子你们都不敢上前挑战,也不怕说出去惹人笑话?!” 阿曼公主在故意激怒大家。 但其实并非男子们不敢应战,而是她表现得如此刁蛮。 大家担心的是真答应她之后,娶了这么个悍妇回去,岂不是会闹得家无宁日?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看热闹心思居多,不像二皇子和三皇子昨日可是被皇上点了名,要他们参加的! 正想到此处,就见两位皇子来了。 二皇子走在前头,三皇子随后,不过三皇子的右手手臂上缠着纱布,今日也没有执佩剑。 萧雅定最是关心,她踮着脚去看:“三皇子他的手是受伤了吗?” “据说是练功时不小心震到筋脉,太医昨日连夜被召进宫给三皇子医治,恐怕一两个月内都无法拿剑了。” 像三皇子这样白璧无瑕的人物,稍微受一点伤都会让人替他感到惋惜,更别提他的钦慕者见了该有多心疼。 萧雅定跟着皱紧了眉头,但是随后她换个方面一想。 “这样三皇子是不是就不必参加比武招亲了?” “倒也不一定。虽然手受伤,但从上回擂台看三皇子最厉害的功夫在于……”腿! 他就算仅用双腿,也很有可能打赢这个阿曼公主。 不过赵南的话没说完,就让赵霓裳把他嘴给捂住了。 “就你话多!” 看三皇子模样,今天的确是没打算比武。 他走过来,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方才还踮着脚看他的雅定县主这会儿不好意思退到小团子身后了,似乎是觉得她能替自己挡住什么。 三皇子就站定在俞佟佟身边,小崽子抬头望着他的手问:“还痛痛吗?” “谢六小姐关心,已经不痛了。” “以后你练剑……要注意哦。”暖心大使就是她啦,每天都要给哥哥姐姐们送温暖。 三皇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小崽子,听话地点头:“好!” 二皇子李喻摇摇自己手中的折扇,目光落在台上那阿曼公主如花的脸上。 他似乎对这位公主挺感兴趣,便一踩地面,飞身上了擂台。 “不如由我,来向公主讨教几招吧?” 阿曼公主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中原男子都是瘦高身型,远不如他们图兰国的男子强壮魁梧,因此她对二皇子的期望不高。 脸上的表情虽是不屑,手却并未打算放过对方。 趁着二皇子对她行礼时,阿曼公主猛地一鞭已经很扫过去。 本以为能百分百伤到对方,却不想李喻早有防备,腾空一飞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阿曼公主,似乎很喜欢偷袭?”李喻不急不恼地问。 “这叫先下手为强,你既然敢上擂台就要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本公主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没有提前准备好兵器是你的损失。” 李喻也不需要准备,他的兵器就是他手中的折扇。 扇子展开是一副惬意闲适的山水图,背面提着一首长诗,这个二皇子无论做派还是武功都十分潇洒不羁。 他应对阿曼公主一下接一下的长鞭,完全感觉不到吃力,反而像是在逗着对方玩似的。 阿曼公主终于被他惹恼了,出手越来越狠戾,其中还带着杀招。 “二皇子小心!” 台下几个练家子都看出来了,忍不住提醒他。 阿曼公主看鞭子近不了他的身,干脆卷上擂台之下提前准备的武器架。一拍拍刀尖斧刃都冲着二皇子的死穴直击而去,李喻一连三次跃起躲过,阿曼公主已经随着乱飞的武器掩护朝他飞快袭来。 多亏了二皇子反应迅速,及时躲开了她的这一击。甚至还用扇子在阿曼公主的肩背上轻点一下,破坏了对方所凝聚的气力。 阿曼公主的身子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朝擂台之下跌来,而且绝对是头先着地。 吓得她啊啊大叫! 二皇子怜香惜玉,飞身前去接住她。 却不想阿曼公主的腰间还藏着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匕首就直直冲着他的心口刺来。 李喻为躲开匕首,只好皱着眉头给了她一掌,将阿曼公主用掌风打回擂台之上。 而他自己,则在台下落了地。 “我输了!” 二皇子输得同样洒脱,甚至仔细听他声音中还隐隐藏着一丝庆幸。 意味深长地跟三皇子彼此对视一眼,二皇子就摇着扇子,轻笑一声潇洒离开。 阿曼公主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愤愤一跺脚:“你们的二皇子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他打不过本公主,还有其他人想来试试吗?” 后来有几个世家子弟上去跟阿曼公主比试了下,都纷纷败北。 不是因为他们武功不济,而是阿曼公主不讲武德。 眼看着自己快输,她就会使暗箭伤人。 好几人都因此受伤了,阿曼公主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破口大骂:“枉你们自称男子汉,却连我这个小女子都打不过,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你们还看什么看?不如跪下求本公主饶命好了,下回见了我们图兰人记得绕道走。” “据说都是大梁的世家之辈,就你们这样的?呵,本公主这回来中原还真是涨了见识。” “若是我在这里找不到如意郎君,也只能回国如实禀告给我父王。不是本公主不愿,实在是你们大梁后继无人!” …… “她也太过分了!出手狠辣不讲道理,难不成图兰的女子就可以在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方才阿曼公主的武功弟子大家都看清楚了,她只是手段多,武功并不算上乘。 赵南若是上去可以吊打她,但是他不上,他才不娶这种母老虎。 身为男子,又不好跟一个小女子斗嘴什么的,因此台下的世家子弟们各个憋得耳根通红,却苦于有气不能撒,有火发不出。 “你不可以这样说话!”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图兰公主。 阿曼的目光随声音望去,就见是个小个子女童。 她对小孩有印象,记得昨夜就是她举手,将自己的姐姐推出来解决了阿易提出的难题。 新仇旧恨,阿曼公主直接一鞭子甩过来! 这鞭当然让赵南给挡住了,没想到她居然连小孩子都欺负。 小萝卜头细皮嫩肉,真挨了这么重的一鞭子后果不堪设想,气得赵南将鞭尾在手背绕上一圈,用力一扯。 阿曼公主差点让他给带下擂台去,手里的鞭子已经被赵南缴收。 “大胆!你居然敢对本公主无理?把我的鞭子还我!” “是你先无理的,这鞭子在你手里太危险,我帮你拿一会儿。” 小崽子有帮手,自然腰杆子也挺起来了,她小手一叉,越发替大家抱不平:“你不可以站在台上这样随便骂别人的,你不讲礼貌!” “哼,对手下败将还要什么礼貌?”阿曼公主不屑。 “可是,大家又不是真的打不过你,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小崽子说的这是实话。 连她都看出来了,方才上台的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其他人,都有意让着阿曼公主。 阿曼公主顿时被气红了脸:“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故意输给我,是因为不想娶我?” “你自己说的。”小崽子撅嘴,“我没说过。” 其实若阿曼公主长得十分漂亮,若是表现得不这么刁蛮,大家或许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让着她。 如今让她一闹,或许在大梁是真没男子敢娶了。 “臭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告诉你们大梁的皇帝,要他治你对我不敬之罪。” “我不是臭小孩,你才臭呢!”小崽子捏着鼻子说,“你是坏人。” “你……你找死!” 阿曼公主下意识又想对她挥鞭,但是才发现自己手中空了。 接着‘嘣’一下,她额头被什么东西一弹,抓住拿到眼前一眼才发现是颗糖豆。 她反手冲那讨人厌的小屁孩,回了一把涂毒的暗器小刀。 可惜没能杀了她,便被赵霓裳和赵南合力打落。 三皇子早以看准了她藏暗器的口袋,在腰下的羊皮包里。 一枚铜钱从李稷手中暗发出去,锋利若刀割破了阿曼公主的口袋,之间从里面掉落出来全是淬了毒的暗器。 “岂有此理,你居然对个小孩子屡屡下杀手,还是人不是?” 赵霓裳简直忍不住要冲上去替小团子教训她! 但是不用麻烦哥哥姐姐们,俞佟佟有仇,她自己就能就报了。 只见小崽子的左右手捏成拳头,快速出击,宛如猫猫跟人打架时靠两只后爪站立,而前爪不到来回挥舞吓唬对方。 然后,阿曼公主就被糖豆砸成筛子! 暗器谁不会呀? 小崽子的武功可是苏公公手把手教的,其中最拿手的便是暗器。 师父说他以前使的暗器都是银针,往往一针过去不见血已封喉。 小崽子杀伤力不大,虽然已经将银针都换成了糖豆,但她特别准,每一颗糖豆都能砸中阿曼公主的头,没有一颗糖豆是浪费的。 甚至阿曼公主还想要骂人,结果刚张口,就都飞入口中的糖豆卡了喉咙。 “咳!咳咳咳!” 看她吃瘪,众人都觉得十分解气。 没人帮她,谁叫她方才看不起人的? “哈哈哈哈!”赵南带头哈哈大笑,若不是男子不能与女子计较,他早就亲自动手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阿曼公主。 相信在场很多人与他一样。 不过看俞佟佟这么个小孩都能吊打她,更是别样的解气,方才受的什么憋闷都消了。 突然耳边厉风一阵,赵南的手比脑子先行动挡在小萝卜头面前,跟偷袭那人过了两招。 阿易就是冲着赵南来的,抢了他手里的马鞭,还给阿曼公主。 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高手,至少赵南跟他过两招就能发现,此人的武功不输自己。 阿曼公主拿到马鞭就想打人,但是她打不过护在小崽子身前的赵南。 便直接冲他道:“你一个男子只敢在台下与我动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上台来较量。” “我才不上去呢,我不想娶个母老虎回家。” 在这一点上,谁敢说赵南脑子不好? 他可机灵了,不关对手如何言语刺激,都绝不会上台上当,免得到时候给自己惹出躲都躲不掉的麻烦。 “好啊,连你也敢骂我?本公主要扒了你的皮!” 阿曼公主说着,就要跳下去跟赵南再打。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人群之后传来了一声浑厚的‘我来!’。 紧接着,人群自动让人一条十分宽敞的道来。 从那条道上走出一个壮汉,此人身宽体重,面容憨厚,那张大盘似的圆脸上从两个耳垂间绕下巴长着半圈胡子,身后拖着踵踵的铁锤。 此人便是今年的武状元预定,禁军统领的儿子葛达。 也就是上回跟三皇子在太学比武,输给三皇子的那个。 那次之后他回去更加勤奋练武,一直想再找机会跟三皇子讨教。 可惜今天听到三皇子受伤的消息,没想到他这回检查自己练功成果的地方,是在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上。 不过看一眼花容月貌的图兰公主,葛达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他爹本来说要等今年武状元比试上夺了魁,再给他娶媳妇。 没想到还有这比武招亲的机会,让他能提前娶上如此漂亮的媳妇呢,还是个公主。 随着葛达一步步走上擂台,他手里拖着的铁锤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甚至阿曼公主感觉脚底下的地都在震颤。 台下的众位世子都在替葛达加油喝彩:“大个子,我看今日的驸马非你莫属了!” “千万不必相让,也好让阿曼公主见识一下咱们中原男子的真实实力。” “到时候成好事,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啊!” …… 葛达也不管这是揶揄还是什么,反正他挺开心爽快地答应了:“借各位同窗吉言!” 又转头对阿曼公主道:“嘿嘿,公主,我是个粗人!一会儿动起手来难免没分寸,还请你多担待,我反正保证尽力不伤你就是。” 这么身娇肉贵的公主,以后要是真给他当媳妇,打伤了他也心疼。 闻言,阿曼公主却十分嫌弃地瞥他一眼,问:“你多大岁数了?” “十……十六啊。” “十六?!!” 阿曼公主忍不住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这个头,这体型,这浑厚的声音,还有他脸上那胡子,到底有哪一点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公主,请!”葛达觉得自己应当礼让,所以他先让阿曼公主三招。 却没想到,阿曼公主直接收了鞭子:“今日不打了,本公主累了!” “怎么能这样?说好的比武招亲,你这是耍赖啊!” 就是耍赖了!阿曼公主看这葛达下盘实实在在的稳,肯定武功高强。 要是输给他,难不成还真嫁啊? 虽然她之前嘲讽过中原男子不够强壮,但是遇到这样的…… 好吧,算她心口不一,她还是喜欢既瘦又英俊的男子。 不理会众人的抗议,阿曼公主收了鞭子跳下擂台便走,阿易跟在她身后。 有人问她:“明日是否还在此设擂比武招亲?” 她答:“不比了!能配得上本公主的人,还未出现!” 图兰公主一走,看热闹的人也就该散了。 葛达被晾在擂台之上,垂头丧气。 幸好,有小崽子留下来安慰他。 “小县主,你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看,所以那阿曼公主嫌弃我,连比试都不愿意跟我比?”葛达懊恼地问。 俞佟佟蹲在他面前,捡到了一颗从图兰公主头上甩下来的珠珠。 “不是呀。” “那她为啥不肯嫁我?真的不是因为嫌我长得吓人吗?” “我觉得……你长得刚刚好。” 他俩一起蹲着说话,三皇子下意识留下来听了一耳朵。 李稷看俞佟佟一眼,便懂她是指葛达的个头刚刚好……能帮她挡住太阳。 小崽子蹲成一团,就一个小豆丁大。跟葛达面对面,大个子对她来说就是一棵能遮阴避阳的大树。 正会儿太阳好大,缩在他的阴影里刚好可以乘凉。 嘿嘿,不愧是她! 甚至还招招手,让三姐姐也躲进来呀,这里可以蹲两个人呢。 俞莲笑了笑,正打算也过去。 可一个人突然挡在她面前,这会儿这群散了才发现原来高彦文也在。 他神色疲惫,眼下有乌青,眼眶里充满血丝,跟平常彬彬有礼的公子模样完全不同。 被他偏执的目光紧紧盯着,吓得俞莲往后退了一步。 有点后怕,高彦文是不是想为昨夜的事,来找自己算账? ※※※※※※※※※※※※※※※※※※※※ 昨天的高彦文,是智商被碾压的高彦文。 今后的高彦文,是智商长期被碾压的高彦文! 求横批??? 感谢在2020-12-21 23:16:59~2020-12-22 19:1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糖糕、sookie 10瓶;亦 5瓶;八月的荒漠、不靠谱、我的昵称再想想 3瓶;大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2 章 俞莲让他那可怕的眼神盯着, 十分紧张。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觉得自己解出了高彦文解不出来的题,对他有些抱歉。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下不来台了。 不过, 俞莲真的已经尽力想拖慢自己写字的时间了。 若是让高彦文知道, 俞莲昨天那番表现其实是在努力显得她记那些千字图兰文并太不牢靠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你昨晚……究竟是怎么记住的?并且在上千个相似的字中, 没有将它们弄混?” 高彦文一开口, 就让人听出他像是熬了整夜的状态,嗓音疲惫又沙哑。 俞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都能按照那个使臣念的位置将相应的图兰文字写下来, 并且一字不差, 怎么会不清楚?” “你是不是之前学过图兰的文字?” 除了这一点,高彦文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想他三岁熟背圣人言,七岁能作锦绣文章,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为自己聪明才智骄傲的人。 可是昨夜却遭到了十六年人生中最难以言喻的打击,他没能应对图兰使臣提出的难题, 还是在皇上面前,在所有朝臣的面前。 丢尽他爹高阳侯的脸面,正好是在他原以为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这也就算了,对高彦文最大的打击是他没能答上的难题, 让俞莲给答上了。 俞莲才十岁, 今年刚进太学, 还是个女子…… 昨天高彦文默默在人后看着她,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每一个特点, 都是狠狠扇在自己脸上的一巴掌。 他在晚宴上如坐针毡, 只顾看着俞莲, 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回去之后, 高彦文更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眠不休,一遍遍翻看自己这些年读过的圣贤书。 但他还是不甘心! “我想跟你单独比试一场,诗书经义术由你任挑其一。只要任意一门你能做到比我更好,我就相信你的天赋异禀!” “不……不必了吧?” “为何不必?!” 高彦文瞬间脸色就更加难看。 她是因为昨夜赢了他,所以看不起他了? 俞莲连忙摆摆左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确实学过图兰文字。虽然我是刚进太学,但在这之前我爹爹都有请先生进府教学的。我花了五年的时间习得能勉强认识那些千字文上的字,而你只用了一盏茶功夫便能背接近半数,你很厉害!” 原来是这样?! 难怪昨天那六小姐如此肯定,她的三姐姐能够解得出来,。 因为俞莲学过图兰文字。 这才说得过去嘛,高彦文就奇怪她怎么可能短时间内记下上千个字? 至于俞相为什么要让俞莲习图兰文字,高彦文觉得自己不好追问下去。 “若是不认识图兰文,那卷千字文你需要花多少时间熟记?” “可能一天一夜都做不到吧。” 俞莲谦虚地说,但高彦文当真了! 他这下总算满意,原来昨日不过是这个小姑娘运气好。 只能说俞相的确有先见之明,昨日若不是俞莲恰好认识图兰文字能应付那阿曼公主的成心刁难,恐怕整个大梁都得跟着丢人了。 在这一点上,高彦文还得多谢她替自己解围。 “我听周太傅提过,你资质不错。若是以后遇到什么不能解的难题,你可以尽管来问我。”高彦文心情放松了,连声音都松弛了。 原本满脸的灰白神色一扫而空,重新挺起了胸膛。 虽然形容仍旧有些狼狈,但已经开始讲究礼尚往来。 “好的。”俞莲冲他点点头。 “若是需要速背文章上的经验,也可以来找我。” “嗯嗯。” 听俞莲的声音有些敷衍,高彦文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为男子来逼问一个小姑娘的行为过于唐突了。 他行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离开。 这位高公子离开的脚步比起来时,似乎都轻快了很多。 小崽子忍不住跑来,拽了拽三姐姐的手,问:“啥时候学过图兰文呀?” “嘘!” 俞莲也学妹妹,吐了吐舌头,“这样也好。” 若不说是提前学过,高彦文恐怕还得来个好几轮考核让她证明,才肯相信她的天赋。 虽然撒谎不好,但一劳永逸能让高文彦解开心结,也能免得他继续纠缠。 俞莲可算是怕了他。 就让高彦文继续认为,他是太学第一聪明的好了! 而此刻—— 从比武招亲擂台上耍赖逃跑的阿曼公主换了身衣裳,去见皇帝。 “阿曼公主,不知这一上午时间内比武结果如何,可有招到如意夫婿啊?”皇帝问她。 其实比武招亲上发生的一切,早有人看个真切后回来跟皇上禀报过了。 不得不说,这个阿曼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大梁的宫中出言不逊。 虽然她是让图兰国送来和亲的,代表的是两国建立牢靠的邦交友谊,但如此刁蛮任性实在是叫人不喜。 “回皇上,阿曼并未选出如意郎君。” “哦?这是为何啊?难道在我大梁境内,还找不出一个能让公主心服口服的英雄少年?” “这要怎么说呢?” 阿曼公主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目光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侧的俞相:“我若是要嫁,必定要嫁最勇猛的男子,还要智计无双,英俊潇洒。所以需要多考察一段时间,皇上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你就在此安心住下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可以慢慢挑选。” “对了皇上,阿曼此次来还想见识一下大梁的风土人情,不知道您能否准我出宫呢?” “可以,朕安排人带你去京城好玩的地方转一转,相信你很快会喜欢上这里的。” “也不用特意安排了,我看就俞相吧。”阿曼公主倒是毫不客气。 “我想就让丞相大人作导游,下午陪着我四处走走,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皇帝很好奇。 “公主怎么识得俞相?难道之前见过?” “没有啊!”阿曼公主摇摇头。 “我只是昨夜宴会上听皇上您这样称呼过,又见这位丞相大人长得面善,所以便记住了。” 长得面善? 这位阿曼公主从进大梁以来,处处透露着傲慢无理。 倒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评价一个人的好词来,难得啊! 皇帝看了俞相一眼:“既然如此,你就陪公主四处转转吧,反正下午也没事。” “怎么没事?皇上,微臣还有孩子要带。”俞相无奈道。 整个大梁朝,怕是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男子带娃的。 不过考虑到郡主那个不闻不问的态度,皇帝倒是能够体谅他几分:“这样吧,将小县主两姐妹接去瑶妃宫里,与九公主为伴。等丞相回来,再接她们回府不迟。” 就阿曼公主这个坏脾气,一般恐怕没人能够镇得住她。 她想出宫也不知道是为做什么,有俞相跟着皇帝也要放心一些。 就这样,两人去了! 一路上阿曼公主总跟俞相打听:“你看着不老,怎会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你的妻子是郡主?” “为什么她不闻不问,反倒要你来照顾小孩?中原女子不都讲究三从四德的吗?” “为何你不回答我?信不信我告诉大梁皇帝,你对本公主有意见?” …… “公主,皇上让我为你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可本相的家事不在其列!” “我就是对你比较感兴趣啊!”阿曼公主说得很坦然。 她眨巴眨巴眼,露出俏皮的一面:“丞相大人,你信不信缘分的?若我说,我与你之间有情缘呢?” 大梁的世家公子阿曼公主都差不多见过了,其中不乏有优秀的。 尤其是那个三皇子很不错,可惜他的手受伤,不能参加比武招亲。 现在阿曼公主又觉得比起那些太过年轻的少年们,她欣赏更有男人味一点的。 俞相假装听不见,说介绍风土人情就介绍风土人情。 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会与她透露。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向刁钻的图兰公主到了他面前变得乖巧许多,也没给俞相找任何麻烦。 只是后来俞相将她送回宫中之后,也没多管,径直去接两个女儿回府。 阿曼公主却转而去禀报皇帝,她已选好如意郎君了。 “哦?不知公主所中意的是何人?” “就是今天陪我去游玩的那个俞丞相,我觉得他是我苦苦追寻的如意郎君。” 闻言,正悠闲品着茶的皇帝差点被呛。 “咳!公主,你没有说笑吧?俞相他比你大了二十岁,况且他已有家室。” “这些我都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在我们图兰国少女嫁老夫的例子多得是。只要男子足够勇猛出众,他就有资格拥有成百上千的倾慕者,妻子不过百都不算多。” “可这里是大梁,并非你们图兰。俞相的夫人是郡主身份,而你又是公主身份,若是真成了亲将来如何区分?” “她别管我,我也不管她不就是了。至于谁能得到相爷的喜欢,就各凭本事!”阿曼公主很有自信,她年轻又漂亮,有眼睛的男子都会选她。 但却让皇上驳斥回去,声音里已有怒气:“胡闹!” 这个图兰公主来和亲,可态度十分骄傲。 既看不上皇帝也看不上皇帝的儿子,偏偏看上了俞相! 难道在她眼里,朕的儿子还比不上俞相那厮吗? 其实阿曼公主看上俞相并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在她来大梁路上曾碰上一个高人。 那人早就跟她介绍过俞相了!并且提了他的许多好处! ※※※※※※※※※※※※※※※※※※※※ 昨天大家送的营养液都收到啦,俞相能不能避过这回其实很简单啦。 就看他给不给崽崽买喜欢的珠珠戴,嘿嘿! 晚安哟~~~ 感谢在2020-12-22 19:19:24~2020-12-22 23: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贵志的夫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3 章 “太学, 是皇族后辈和各世家子弟学习道理与技艺的地方。自我父皇登基以来,对此地进行了三次变革,将学子们需要学习的范围不断扩充完善,不像从前只注重于经义古训, 而是囊括了兵法, 武艺,骑射, 甚至商法……” 昨日, 图兰公主提出想要嫁给俞相,遭到了果断拒绝。 所以今日她再想游玩, 皇帝就派了二皇子为她作导,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听闻图兰国人人擅马,擅猎!公主方才也见了我太学学子的骑射功夫,比之如何呢?”二皇子问。 “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 阿曼公主压根没想到这群中原人居然能练就如此好的骑射功夫。 她原本还不屑,结果亲眼目睹以后简直当场被惊呆了。 尤其是那个赵南, 箭术百发百中,甚至力大到能一箭射穿七个靶的靶心! 恐怕只有草原第一勇士,可与他匹敌! 但图兰公主是不会愿意承认的,因此她很快转移话题, 顺着稚气未脱的朗朗读书声走去:“这里是太学最小的学子?” “没错, 他们都是今年才刚入太学的。” 图兰公主从学堂的窗户望进去, 发现了俞莲认真读书的身影。 这不就是解开阿易难题的那个小姑娘吗? 她才刚入太学?!这不可能啊! 阿易可是图兰选出的第一智者,居然被这样一个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小姑娘给打败了, 世上哪有这样荒谬的事? 一个小小女子都厉害至此, 那么在这间太学之中, 到底有多少卧虎藏龙? 阿曼公主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 这跟她在图兰国内时得到的消息不同。 以往派到中原来的细作,都传回消息说大梁如今国力逐渐孱弱。奸臣把持朝政,早已致民不聊生,不过外强中干而已。 可是昨日俞相带她去看了京城,分明是一派繁荣景象。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公主?公主!” “啊?”阿曼让二皇子给叫回了神。 这会儿正巧先生让中堂休息片刻,阿曼公主便径直走进去,走到俞莲身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位置上扎着啾啾头的俞佟佟。 就在姐妹俩以为这图兰公主气势汹汹是来找茬的时候,阿曼开口了:“原来是两位俞小姐,我之前不认识你们,所以多有得罪。” 俞莲和俞佟佟:“???” 这还是他们见过那个在擂台之上目中无人的图兰公主吗? 不过阿曼的下面一句话就给了姐妹俩回答,并且吐露出自己对她们态度变好的原因。 “我是看在相爷的份上,毕竟等我将来过了门,大家还得朝夕相处!” 过了门?是什么意思? 俞佟佟抬着脑袋望着今天又是一身珠珠挂饰的图兰公主,微微张着嘴巴,不是很能理解。 图兰公主难得体贴一次小孩的迷惑,在二皇子试图制止的目光之下,依旧我行我素道:“意思就是我不久会嫁给你们的爹爹,到时候跟你们是一家人。” 俞佟佟和俞莲:“!!!” 想到若是有脾气这么大这么坏的一个后母,小崽子脸都愁成了小包子了。 “阿曼公主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二皇子试图挽救场面。 “我才不是开玩笑!虽然皇上现在拒绝了我,但我是不会放弃的,我阿曼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男人也是!” 如此大言不惭,还不知羞耻! 坐在堂上喝茶的周太傅都听不下去了:“图兰公主,这里是学堂,请问你可认得我头上方匾额上的四字?” 阿曼从小就熟读大梁的一切,她自然认识那是:“礼,仪,廉,耻……你敢侮辱本公主?” “人贵自重罢了!” 周太傅不问朝事,他最看重的便是太学,和这些学子。 他又是有名的脾气倔,真有可能跟这图兰公主当堂争执起来。 不过二皇子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现,已经先行将图兰公主带离开。 只是后面的课,俞佟佟有些听不进去了。 相信三姐姐也一样。 下了学之后,听说图兰公主来找过俞家两姐妹,‘护崽小队’的几位核心成员立马赶来! 然后大家就坐在一起想办法。 “三皇子哥哥,和亲的公主不是要跟皇子在一起的吗?”俞佟佟问。 为什么那个阿曼公主,会突然说要嫁给她爹爹呀,实在是想不通。 “按常理来说,和亲公主是应该跟皇室成员成亲的,可是也有例外。” “其实若不是阿曼公主耍赖,那日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二皇子已经打赢她了。”萧雅定愤愤不平。 “我看她分明是来添乱的,一个小国公主凭什么在我们大梁的皇子和世家公子当中挑挑选选?甚至还在太学高声嚷嚷要嫁给俞相,自己的脸面不顾也就罢了,别人的脸面她也想丢。” 大家都还是太学里的学子,虽然出身世家,却未必对朝政局势准确了解。 图兰在百年前的确只是一个边陲小国,靠依附大梁,以草原特产从大梁百姓手里换取米布等生活必需品维生。 可这一百年来他们在不断发展扩张,吞并了周边数个小国组成如今的图兰国。 尤其当今的图兰国王,据说是个十分凶狠残暴又好战的人物,在他带领下图兰人已是草原上最大的一股势力。 从使臣来送贡品那夜的表现来看,图兰人已经不甘心将收集的宝贝奉给大梁君主了。 而且他们仗着人人擅马擅战,他们时常聚集在大梁的边疆蠢蠢欲动,骚扰边境居民。 一开始是干些强盗的勾当,后来逐渐又发展成开始挑起冲突,爆发小规模的战火,可以说一直对大梁居心不良。 而这回图兰公主提出和亲的时机也很微妙。 是在大梁爆发大规模地震的不久后! 看如今这图兰公主的表现,与其说她是来和亲的,不如说是来试探虚实。 三皇子也是听到父皇跟大臣们商谈正事,说今年抓到的周边各国细作竟是去年十倍之多,才知局势已经如此紧张。 当然,他不可能将这些跟小孩子说,让他们徒增烦恼。 只是在听到赵霓裳提议时:“我看二皇子对那个图兰公主倒是挺上心的,不如我们帮他一把?” 帮二皇子追到图兰公主,就能打消了她对俞相的念头,皆大欢喜。 三皇子忍不住替自己的兄长说一下:“不必了。” 二皇子只是天性风流不羁,对哪个女子都挺好的。 但是对于图兰公主,他也是因为赶鸭子上架……都怪三皇子鸡贼地提前受伤,躲过一劫,皇家总要派一个人出战去参加比武招亲表示支持。 要知道,二皇子可是好不容易在擂台上把图兰公主激怒,逼她对自己下黑手用暗器,好显得自己落下擂台是虽败犹荣,十分大气的表现。 既全了皇家的颜面,也随了他自己的心愿。 不过图兰公主后来看上俞相,这倒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小团子,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看那个刁蛮的阿曼公主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的。” 萧雅定安慰她道:“相府的大夫人是郡主身份,她跟相爷又是先皇赐婚。皇上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公主再嫁进去?” “对呀,到时候这辈分怎么算都不知道。”赵霓裳也说。 “三皇子哥哥,你觉得呢?”小崽子巴巴望着他。 因为李稷是皇子,他在皇上身边得到的消息能比其他人更多。 而且见三皇子微微蹙着眉头,俞莲和俞佟佟都猜得出来情况不太妙。 “据说是昨日俞相带阿曼公主去京城各方参观过后,阿曼公主就宣称喜欢上了俞相,我父皇当场就拒绝了她的要求。” “但是今天阿曼公主又在太学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她要嫁俞相的想法,确实是没那么容易叫她放弃。” 旁人会怎么想? 恐怕会觉得是俞相利用跟阿曼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给她灌了迷魂汤。 而阿曼公主如此无礼的要求,不将皇室体面放在眼里,又是不是俞相指使呢? 恭喜御史们,又找到一条可以攻讦俞相的罪状了! “这么说来,小团子的爹爹,处境是不太妙啊!” “哎……”赵霓裳跟着叹一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居然也站在相府的角度,替俞相担忧其处境来了。 要知道,萧雅定出身镇国公府,赵霓裳出身大将军府,都是忠心耿耿的忠诚良将之家,原本深受家学影响最是看不惯奸佞贪婪之辈。 她们一开始接受小团子,也是只把她当成小团子看待。 俞佟佟是个小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父亲的坏不应该也归罪在她身上。 可是小崽子一天三遍把爹爹是如何帮助小三藏母子的事情挂在嘴边,包括后来乔婉容那件事。 萧雅定跟赵霓裳是亲眼看见的,虽然俞相挑起了太学学子的愤怒,但也多亏他,最后才能如此正大光明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俞相好像并没有那么坏,萧雅定心里在想。 俞相赞成女子入太学,并且跟御史台那帮人据理力争的事迹,听起来倒是听解气的,这是赵霓裳的想法。 就这么在俞佟佟和俞莲的潜移默化之下,她们如今看俞相是越来越顺眼了。 太学下学之后,她们一群人便聚在一起冥思苦想,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高彦文来接他小妹,路过见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第一眼是看向不同寻常的大家,第二眼是单独看向俞莲的。 不过没人搭理他! 高彦文有些悻悻,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这回破天荒居然在接了高彦敏之后跟她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那群人一个个都愁眉苦脸? “就是那个阿曼公主呀,她说她要给俞佟佟当后母,把她们姐妹俩都给吓着了,哈哈!”高彦敏今日倒是特别开心。 “阿曼公主?她上次比武招亲有结果了吗?” 高彦文一心只有学习,他那次去站在擂台前都无心看比武招亲,只想着问俞莲到底是怎么记住图兰千字文的。 对比武招亲的结果不关心,也没注意看。 不过是看方才俞莲十分苦恼的样子,所以想知道究竟什么东西能难住她罢了。 原本是跟和亲有关的事,那他就帮不上忙了。 高彦文回到府中,原本是打算跟平常一样去他自己的院子温习。 但是在路过他父亲的书房时,却意外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 “这回,真的能一举击打到俞相?” “侯爷请放心,您难道没听说今日皇上在御书房狠狠斥责了俞相,甚至朝他砸碎了一个茶杯。这些年俞相的名声愈来越差,皇上对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次就是已经要撕破脸的信号!” “可是俞相这个人十分狡猾,且巧言善辩……” “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图兰国已经集结上万铁骑到边境,不日便要攻打我大梁。图兰公主和亲是假,那些使臣只不过是他们派来前行试探的,战争一旦爆发图兰公主必定会沦为牺牲品。” 谷明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模样。 不枉他特意赶在图兰使臣一行来大梁之前,半路装作江湖术士替阿曼公主算了一卦,让她以为自己的如意郎君就是俞相。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让图兰公主跟俞相牵扯上,关系越紧密越好。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而战争一旦爆发,俞相这顶通敌卖国的帽子可就脱不掉了!” 听到这里,高彦文震惊得面色发青。 他握紧拳头,终于忍不住推门闯了进去。 “父亲!不能听他所言!” 高阳侯正跟谷明道人商谈密事,见有人突然闯进,差点没把心给吓出来。 还以为他这次的计谋没来得及实施,又让俞相给轻易看穿了呢。 见来人是自己儿子,他不禁松口气,同时也黑了脸:“谁让你闯进来的?” “父亲,你既然知道图兰意图不轨,理当第一时间禀告陛下才是啊。”高彦文劝他。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高阳侯挥一挥手,示意让他先退下去。 但是高彦文不肯:“我懂!寒窗十二载读过的圣贤书告诉我。为人臣者,当心系百姓君王,以国家安危为己任。你们明明知道图兰国即将进犯,为何要瞒而不报?可知一旦铁骑踏足中原,我国将士来不及防备,会造成多少生灵涂炭?” 高阳侯让他问得说不出话来,让儿子读太多书就是有这点不好。 他懂得道理比当老子的多,所以容易不听话。 只听谷明道:“那么高公子可知,这是我们能扳倒俞相的唯一机会?” “家国大事在前,个人恩怨在后,这些都不应该成为你们在朝廷上勾心斗角的武器。” “高公子实在是太天真,太善良了!你可知道,俞相把持朝政多年,害得民不聊生,若让他长此下去会害了多少人?要拔出毒瘤,必定要剜肉流血,这只不过是必要的牺牲。” “好个必要的牺牲,谷大人此话说得大义凛然。可你们想要俞相下台的真实目的,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谷明道人不再跟高彦文争辩,而是掐着手当堂算了一卦。 对高阳侯道:“侯爷,此子与你不是同心,若不加管束将来恐会坏你大事。我跟俞相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受你所请出山助你罢了,要不要借此机对付俞相,你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谷明道人一挥拂尘,又恢复他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高彦文越看此人,越发觉得他不对劲! 等谷明离开之后,高彦文还试图劝他爹:“你不觉得这个谷明有问题吗?图兰要挑起与大梁之间的战争,他是如何知晓的?” “谷明大师是修道之人,能掐会算,这是人家算出来的!” “父亲,你不要被此人蒙蔽了!” 高彦文看谷明道人不像是好人,却也不想想,高阳侯又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高阳侯对谷明的意图有所察觉,但是在这一刻他愿意选择去相信他。 不为别的,只因为谷明能够对付俞相。 就像他说的,失去这次再难找能扳倒俞相的机会了。 高阳侯正色道:“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回去读书吧。” “可是……” “别再说了,除非你想让我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第二日,高彦文在太学之中,碰到了俞莲三次! 他心里纠结极了,终于忍不住在第四次张口叫住她。 “等等!” ※※※※※※※※※※※※※※※※※※※※ 关于大梁真正的国力如何,大家可以猜一猜? 其实,这个是俞相保守了多年的秘密! 感谢在2020-12-22 23:22:08~2020-12-23 19:4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814364 14瓶;回眸最初 5瓶;金鱼缸里的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4 章 俞莲让高彦文叫住, 微微一犹豫之后,又不禁加快了脚步。 “你躲我干什么?” 高彦文追上她,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解。 俞莲却始终低下头,不肯与他对视。 高彦文的学堂明明在另外一座殿, 但他却一连四次从此处路过了。也不是为了找他的小妹高彦敏而来, 方才不止一个人告诉俞莲,说高彦文一直在外头偷看她。 有些小朋友话本子悄悄看多了, 还问高彦敏:“你哥哥怎么总看俞佟佟的姐姐呀?是不是觉得她很漂亮?” “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叫情窦初开!” “嘘!周太傅不让说这个词语,也不许讨论男学子。” “那高彦敏的哥哥偷看女学子, 我们是不是要去告诉夫子呢?” “好像是应该!” 高彦文完全不知道, 他已经被一群小朋友告了状! 只沉溺于自己内心的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昨日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话告诉她。 如果不说,俞相会被算计成通敌卖国的罪人。 可是高阳侯拿侯府上下一家老小来威胁他, 若是他说了,皇上必定怪罪, 俞相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便是陷自己的亲人于不义当中。 无论如何都是错,高彦文真是宁愿自己昨日没有听到这些。 “我……我要说的是……你最近怎么没有来找我解惑?……是还没遇到答不上的难题吗?” 简单两句话让高彦文说得磕磕绊绊,他还是做不到置亲人于不顾。 可他这心虚的反应, 脸红耳热让旁人看了, 还以为他是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正好周太傅收到一群小孩的举报, 气势汹汹走来找他算账。 “高彦文!” 周太傅声如洪钟,脸如钟馗, 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我说你最近怎么神思倦怠了?科举在即, 学习你不用功, 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周太傅看了俞莲一眼, 便知此事与她无关。 连声音都温柔许多:“你先去吧,我来跟他单独聊聊。” 俞莲顿时如蒙大赦:“谢谢夫子。” 见她要走,高彦文原本还想追上去。 但不得不跟周太傅先解释清楚,否则他也走不了:“周夫子,我想您是误会了吧。” “误会?我可没误会什么!这群孩子告状说你在此处蹲守偷看人很久了,难道你只是走错了殿吗?” 高彦文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会闹出这种误会来。 “我只是……让她有不懂的难题可以找我。” “她都不懂的题,你会吗?” 高彦文:“???”他隐约觉得,自己受到了夫子的侮辱。 “俞莲年纪还小,我打算将她好好培养,你少来影响她。”周太傅警告道。 难得找到一个天资如此聪颖的人才,周太傅最近还在跟教术数的曹夫子争执呢。 那老东西看出了俞莲在五行八卦上的天赋,想直接跟周太傅要人,将俞莲当作关门弟子培养。 周太傅同样爱惜人才,他不可能会放人的! 俞莲觉得,周太傅应该是误会高彦文了。 他只不过在某些方面比较执拗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俞莲正想自己要不要帮他说两句话,俞佟佟突然如临大敌地背着小书包出来告诉她:“三姐姐,他们说图兰公主到我们家里去了!” “什么?那我们快点回去。” “叫上二哥哥一起!” 俞莲也没有犹豫,正好太傅在此,跟他请个假就匆匆赶回去了。 那图兰公主性情暴躁残忍,还不知道去相府会闹出什么事呢,而且听说她还是趁着俞相不在家去的。 简直其心可诛! 见俞家两姐妹一走,高彦文来不及跟周太傅解释过多,他急着追上去。 想到昨日在书房听到的那些话,高彦文的右眼皮狂跳不止。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俞家三兄妹忙着赶回相府,高彦文的马车就不声不响跟在其后。 三兄妹在马车上已经分好工了,俞则宁去找二姨娘,俞莲去找五姨娘。 而小崽子留在门口,等爹爹回来! “小六要不你打探打探爹的口风吧,这两天太学和民间都传得沸沸扬扬。”说这原本来和亲的图兰公主,却着了俞相的迷,已经好几个人来问俞则宁是不是要多个十六岁的后母了。 当然,那些调侃俞则宁的人都让他给痛揍一顿,让他们住了嘴。 二哥哥辛苦练武,吊打几个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爹爹他,应该不会喜欢那个图兰公主的叭?”小崽子问。 “不会的!”俞莲宽慰她。 “爹爹根本就不是会被美色所惑的人,阿曼公主虽然长得漂亮,但比起相府的几个姨娘来都稍稍逊色。况且她刚来大梁就十分嚣张,虽然皇上目前还未动过气,未必不了解她的所作所为,心里肯定会不快。爹爹那样聪明,他不会接一个烫手山芋的。” 俞莲这一番分析,让俞则宁目瞪口呆:“三妹,原来你……这么聪明的么?” 其实在之前解图兰使臣难题时,二哥就该注意到了。 但他看俞莲侃侃而谈甚至还分析起爹爹的心理来了,仍然被她惊讶到。 俞莲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分析一下。” “没事,你要不多分析一些试试?” “我怀疑图兰公主在太学公然说那些话,就是为了传出许多流言蜚语。而这些流言蜚语都有可能会对爹爹不利,所以最好是能让咱们相府跟她彻底撇清联系。” “这个我娘应该擅长!”俞则宁若是回去告诉二姨娘,他爹又要娶了,这回还是个十六岁的异族公主。 估计能让二姨娘气得提刀赶来! 兄妹三人赶回去,听刘管家说图兰公主去见了大夫人。 俞莲便想着即刻去找五姨娘,她娘虽然软弱了些,但至少在大夫人面前说得上话。 而此时,大夫人的院子里—— 图兰公主坐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之中,只觉得花香扑鼻,其中有许多他们图兰国的名贵花种都能在此处见到。 看来得到的情报没错,这位大夫人很得大梁朝太后的宠爱。 因此跟俞相成亲多年,依旧能得到皇室眷顾。 可那又如何,她并未替俞相生下一子半女,没有俞相的宠爱,图兰公主便不将她放在眼里。 “大夫人,你在这相府住着可还舒心?” “还不错。” “那你介意本公主也住进来吗?” 闻言,大夫人的目光抬起来,落到图兰公主漂亮且年轻的脸上,就听后者得意地说:“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跟俞相的夫妻感情并不好,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情同陌路。” “你没有生儿育女,他那三个孩子都是庶出,就不担心这些不安分的妾侍仗着有子将来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吗?毕竟在你们中原,女子要有子嗣才有依靠。若是没有,不但留不住丈夫的心,甚至连地位都会被人抢了。” 图兰公主从小就熟读大梁的风土人情,因此她自以为能够拿捏到大夫人的弱点:“若是我进了府里,一定会替你好好整治一下风气。并且提前约定好,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大可以联合起来,将那些看不顺眼的小妾通通除掉!” 在图兰,正妻可以随便处置小妾,打骂买卖甚至杀掉都是常用手段。 可是大夫人闻言,却忍不住好笑。 就在最近,已经是第二个女子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想进相府来做平妻?这个图兰公主年纪轻轻,就这么想不开? “你是图兰国派来和亲的,理应嫁给皇上或者皇子,怎么能嫁给一个丞相呢?” “大夫人,别以为我不清楚。俞相在朝中的权势已经只手遮天,都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认为嫁给他比嫁给哪个皇子要差,说不定大梁下一个是谁会登基还靠他说了算呢。” 大夫人心头猛然一凛! 她这番话若是让人听了还得了? 可见这图兰公主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反而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押对了宝。 实在是太蠢了! 可知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皇上听了,不止俞相有难,恐怕整个相府都要跟着遭殃。 本来相爷有多少女人,大夫人都是从来不管的。 可她看不得这样的蠢东西自己找死,还想将整个相府拉上陪葬! 真当无人能教训她了么? 大夫人手中的茶,立刻泼到了图兰公主的脸上。 “不知廉耻,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俞中天不过乡野村夫,你以为他是怎么当上这个丞相的?” “若不是本夫人郡主的身份在这里镇着,你去问问朝中一开始有哪个同僚看得起他?” “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这么敢想怎么不去唱戏?!!” 阿曼公主没有想到大夫人会突然爆发,她愣了片刻,被兜头一阵痛骂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亏了。 即刻站了起来:“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说着,就要去摸索自己背后的鞭子。 “公主?呵,大梁所有的公主都得叫本夫人一声堂姑姑,你算是哪门子的公主?图兰一个野蛮公主,也配在本夫人面前撒野?” “你今日敢在相府动武,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我劝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图兰国派来和亲的公主!竟然在我□□挑挑拣拣,你怕是不清楚自己值几斤几两。” 阿曼公主直接让大夫人这一通给喷蒙了,她还没有找到还嘴的机会。 大夫人已经叫了来人,强制性送客,并且还吩咐下次不准放她进来。 图兰公主被赶走的时候,五姨娘和俞莲,二姨娘和俞则宁正好赶来。 也就有幸见到了大夫人骂人那一幕,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印象里,大夫人从进了相府就一直闷在自己院中,与人总是冷脸。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怒气冲冲,如此爆发呢。 只有五姨娘心里清楚,这才是曾经鲜活的那个郡主啊!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了! 意识到他们一个个都在发愣,大夫人不满地皱起眉头:“愣着干什么?人已经被我赶走了,回去歇着吧。” 原来听说了这事而来,没有主心骨的五姨娘:“……是。” 原本以为大夫人不闻不问,轮到自己大显身手的二姨娘:“……哦。” 大夫人同样也在偷偷观察她们,听图兰公主提她才意识到,在其他人家里若是大夫人无所出,很容易被其他妾侍骑到头上来吗? 她倒是没有体会过。 相府中这些姨娘,都怕大夫人找自己的麻烦,哪里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啊。 毕竟相爷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偏宠过谁,大家都活得小心翼翼。 五姨娘就不说了,二姨娘因为生的是个儿子生怕会被大夫人忌惮,所以从小让二少爷装成经常身体不好的样子,来降低大夫人的戒心。 相府里养孩子不容易,很容易夭折,现在养大的就这么三个。 有心的人难免会怀疑,是大夫人下的手。 久而久之,这就达成共识了。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 没人知道,所以大家暂时也不可能会和解。 小崽子在门口还没有蹲到爹爹,就看见图兰公主被赶出来了。 阿曼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她扭头指着刘管家的鼻子道:“告诉你们大夫人,俞相一定会是我的,她已经人老珠黄了!就算她不同意又如何,本公主现在就去找俞相评评理!” 这些话,刘管家哪里敢转告啊。 他听着就满头大汗。 但是高彦文躲在马车上看出来了,图兰公主在相府没有讨到好处。 相府后院里的人警惕心都挺高,还挺聪明的,那高彦文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小崽子当然很聪明啦,她听到这个图兰公主的意思是还不会轻易放弃呢。 得跟哥哥姐姐再想个办法让她对爹爹死心才可以!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但是我不敢提。” 俞则宁看三妹吞吞吐吐的,忍不住追问:“什么办法?” “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也就在不久前,有位秦国夫人上门来找大夫人,她的意思跟这位图兰公主一样,也是想做平妻。” 俞佟佟点点头,就是在太学门外专门等她们,还准备了许多礼物的漂亮姨姨。 “有一招叫借刀杀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太损了?”俞莲小心翼翼地征询两位意见。 俞则宁想了一下,斩钉截铁告诉她:“不损!” 小崽子也斩钉截铁:“不损!” 于是这天—— 秦国夫人自从回京之后,出于无聊没别的消遣,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 她包了京城最大那家戏院二楼的一个雅座,每天云雨无阻,一边喝茶品点心一边赏戏。 今日这出戏,讲的是一个女子为守候情郎,苦苦等待了十八年,好不容易两人能再续前缘。可却遇到不知廉耻的第三者阻拦,而她那情郎见第三者青春貌美,竟有些嫌弃这女子年华已逝的故事。 把秦国夫人给气得,喝口茶都觉得梗得慌! 她问:“巧儿,今日这戏怎么这么难看?” “夫人不喜欢吗?那奴婢马上让那班主换了,换成您最喜欢的《殷娘申冤》。” “算了,先别换!你去帮我问问,这戏的结尾到底那男子是跟谁在一起了?本夫人没耐心等下去!” “是。” 巧儿这就走了,紧接着上来两个人坐到了秦国夫人旁边那桌的雅座。 秦国夫人下意识瞥她们一眼,是两个小姑娘。 两人一上来就在交谈不停,从她们话中,隐约能听到‘俞相’两个字。 秦国夫人连忙竖起了耳朵。 只听其中一个姑娘说:“那图兰公主死缠烂打的功夫还真是厉害,看样子是不嫁给俞相不肯罢休。” 图兰公主?!!什么东西! ※※※※※※※※※※※※※※※※※※※※ 高阳侯:怎么说呢?不建议大家模仿我,回旋镖容易扎中自己! 晚安呀,大家,多多留言哟~~~ 感谢在2020-12-23 19:44:54~2020-12-23 22: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完歌一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完歌一曲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5 章 秦国夫人连戏都没心思听了, 专心听这两个小姑娘说下去。 话说这两个姑娘还有点面熟,秦国夫人自从回京以来去参加过一些晚宴聚会,所以能认出其中一个是镇国公家的那位雅定县主。 怕对方也认出自己就不肯说了,她还特意拿手绢挡住半张脸。 “图兰公主昨日去相府大闹了一场, 说她嫁定了俞相, 还扬言讽刺相府的大夫人人老珠黄,阻拦不了她进相府当平妻!” “哼!图兰不过一个小国而已, 她未免也太嚣张了!”赵霓裳跟萧雅定一唱一和。 “我父亲说图兰人残暴未开化, 经常在边境骚扰百姓,他们军中将士见一次就打一次, 非要打到他们夹着尾巴逃跑不可!” 秦国夫人也跟着‘哼’了一声, 图兰人进京城那日她也见过。 晚宴上就迟到了一个时辰,后来献个贡品还磨磨唧唧,非要出题考倒人不可, 害彦文那孩子差点闯下大祸。 秦国夫人当时就不喜他们! 却没想到,那图兰公主竟然提出要嫁入相府做平妻如此荒谬的要求。 要真有这个机会, 怎么也不该轮到她啊! 后来听那两个小姑娘又说了许多话,详细地描述了图兰公主是如何对俞相死缠烂打的,秦国夫人简直越听越气。 而此时,去问这场戏结局的丫鬟也回来了。 “夫人, 已经问到了, 这戏最后结局是女子孤独终老。” “什么?!!”秦国夫人一听就炸了, “有没有搞错?” “两人曾经经历过海誓山盟,怎么能让男子跟那后来的第三者在一起?他就因为对方年轻貌美, 就将多少年的情谊都给忘干净了?” “这……” 巧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也没想到夫人会这样激动。 就好像戏台上的女子是她自己一样! 秦国夫人的确最讨厌听到‘孤独终老’这四个字, 总决定是别人在讽刺她, 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让他们给本夫人把结局改了!” 说完,还往桌上砸了两锭金子! 看得出来,秦国夫人对这段往事是真的意难平了! 萧雅定跟赵霓裳互换一个眼色,两人觉得今天这个程度到差不多了。 她们找机会先遛,接下来几天还会有不同的人在秦国夫人耳边说起这事。 而与此同时,高阳侯和谷明道人针对俞相的阴谋也在继续进行—— 他们让人放了许多谣言出去,将图兰公主和俞相之间的关系绑得越来越紧。 明明没谱儿的事,渐渐传成了两人一定会成亲似的。 这就是风花雪月的魅力,此类谣言一向为百姓热衷,何况俞相本人的形象很适合为他编撰风流传奇故事。 但皇帝根本早就拒绝了图兰公主要嫁入相府的要求,他会想到底是谁传出这些谣言?是要逼朕改主意么? 肯定不是别人,京城有谁会说俞相的好话呢?只有可能是他自己! 因为,皇帝对俞相会越发猜忌不满! 高阳侯觉得谷明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仅用一个外族女子就能动摇皇上对俞相多年的信任。 还让他俞中天吃了哑巴亏,有苦也说不出! 不过他还是嫌进展有些太慢:“图兰国到底什么时候攻打大梁?” “侯爷,图兰集结兵力往大梁边境而去,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必心急。” “我是担心夜长梦多,毕竟谣言只是谣言,你不能让图兰公主真的嫁进相府里去!那相府的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俞中天到底是聪明人,他嗅到风向不对是不肯吃这种亏的!” 闻言,谷明却只是神秘一笑。 “要让俞相跟图兰公主的关系彻底绑死,并不只有让那公主嫁入相府这一条路。” “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谷明道人凑到高阳侯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高阳侯听完先是点点头,随后不禁愣住。 “大师,您不是修道之人吗?” 高阳侯以为像‘生米煮成熟饭’这种办法,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俗人,才能想得出来。 此时的高阳侯,还是没怀疑谷明道人,一心只急着要扳倒俞相。 只当他是不拘小节罢了! *** 并且按照谷明的安排,高阳侯用他自己的身份,约了俞相出来,名义是有要事相商。 虽然两人之间已经没了交情,但俞相还是赴约了。 高阳侯坐在茶楼的包厢里等着,已提前点好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他坐立不安走到窗边,从此处能看到俞相下轿的身影。 今日的俞相穿一身玄色阔袖长袍,袖上绣一只白身红顶的仙鹤,那鹤的目光活灵活现,绣工十分精湛。更趁得此人外表与气质都非凡,与芸芸众生仿佛格格不入。 高阳侯冷哼一声,想的却是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俞相,此人不过是个狼狈的赤脚小子。 但那时的俞相也没现在这般可恶,起码不会装模作样,叫人看不透他! “侯爷,可是久等了?”俞相径直走到高阳侯面前坐下,用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高阳侯揉了揉眉心:“本侯方才仿佛看到了你刚进京城的样子,那时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而你一身布衣,说是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衣衫褴褛……啧啧,实在是不堪回首。我在此处借了五十两银子给你,你可还记得?” 高阳侯搬他的过去出来,企图笑话他。 俞相自然也不甘示弱,他轻轻一笑。 “记得,只记得侯爷当初还是个身长体瘦的青年,你如今的体宽大概有当年两倍不止。” 高阳侯:“……”俞贼果然狠毒!杀人诛心! 要说这个,今日可就没法聊下去了! 俞相看着小二的手,慢慢给自己杯中满上了茶。 他主动问道:“难不成侯爷约我今日来,是问我追讨当年的银子?” 高阳侯让他给气着了,干脆免了你推我拉的‘太极’:“俞中天,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当年是怎么对你的?掏心掏肺,你自己心里有数!” 高阳侯都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每次见到俞相都给自己弄得像怨妇一样。 还不是因为俞相总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云淡风轻的态度!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时隔二十年,高阳侯如今还经常忆起当年,俞相在高阳侯府的那些时光! 可是他呢,坐到了丞相之位上,就全然忘了当初是谁这么帮他捧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索性,高阳侯跟他把话说开了。 “还记得当年结拜的时候,你我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若是违背了不得好死么?” 俞相的手修长干净,轻轻敲着白瓷青花的冰纹茶杯盖子,却没喝底下的茶。 “当初侯爷与我结拜,难道不是各取所需么?”他反问。 “俞中天!做人要讲良心!本侯当初的确是存了些将你收入麾下利用的心思,但你凭心想想,我高阳侯府的谋士多如牛毛,我何曾对其他人像对你这么好?” “每当出席重大宴会,我都只带你去露脸。” “那年跟随先皇秋猎,每府只有五个名额,我连自己最爱的美妾都放到一边,也要带你同去!” “甚至,我还想把自己最疼的妹妹嫁你为妻……可惜让先皇给阻止了!” 说起先皇,高阳侯心里也是有些怨念的。 当初俞相还住在高阳侯府的时候,明明跟自己关系最好。 可后来在殿试上见了先皇,落榜也就落榜了,高阳侯有办法另外找个进仕途的门路给他,以他的聪明才智出头不过早晚事。 偏偏却被先皇扣下,要留他在宫中做侍卫。 俞中天后来的确平步青云,但都跟高阳侯没什么关系了,两人也就越来越疏远。 还有先皇赐婚郡主,高阳侯总觉得这其中隐隐藏着圈套。 就跟他想让俞相当自己的妹夫,从而绑住他跟自己在同一条船一样。 先皇是否也是为了用郡主,将俞相划进了他的那一边? 但是仔细想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先皇犯不着跟自己争一个臣子吧。 总之这个问题,高阳侯至今都没有想通。 他只是想借今日这个机会,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 “我高敬说句老实话,我这么多年真正当过朋友的,就你俞中天一个!因为那次秋猎,我不小心遇险差点废了双腿,是你救了我。这事我心里一直记得。” 高阳侯这种人,很难对谁付出真心。 可是自从俞相救了他一命,他就放心里了。 俞中天这个人十分可恶,他最可恶的一点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候都镇定自若。他还非常聪明,让你相信有他在就能解决一切危机,不知不觉依靠他成为习惯,想跟这样的人天下第一好! “就在前几天,我还梦到跟你一起打马球了……我们去猎场上赛马,我永远跑不过你。打猎也是,你总能猎到最多!” 的确,那时候的高阳侯还没有发福。 两个都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马背上纷飞的袍子烈烈作响。 高阳侯出身高贵性子乖张,他谁都不服就服俞中天一个! 若是别的人敢赢他,他就会愤而将人砍了。 可是俞相赢了他,他只觉得自己输给这样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不丢人! 于是高阳侯看在曾经交情的份上,用那种幽怨的,仿佛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的目光看着俞相。 问他:“你还记不记得?” 俞相的手停了,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他鬓角的青筋微起,高阳侯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算了,当年与自己策马打猎的俞中天喜怒哀乐皆在脸上。 可不是如今这般心思摸不到底,心计深不可测! 高阳侯放弃似的冷笑了一声:“不提也罢,今日在这里才算是你与我之间彻底的一刀两断了!” 高阳侯起身抬脚要走,又像是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龙井茶。 他伸手问俞相道:“你把五十两还我!” 既然都恩断义绝了,他可不能让姓俞的占了便宜去。 “改日算上利息,我会让人送去侯府的。”俞相道。 他这么说,反倒让高阳侯心里不太好受,觉得这人还真是要跟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本侯缺你那么点利息吗? 自讨了个没趣,高阳侯要走。 却突然听到身后之人,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别信谷明!” 高阳侯脚步未停,显然是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谷明才是他如今的盟友,而俞相……没几天好日子了。 高阳侯走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一身火红异族服饰的图兰公主。 图兰公主就是让谷明给引来的! 但高阳侯与她之间没有联系,只是冷冷看了一眼。 俞相,既然你先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从你当日来京城到如今这二十年的富贵,若是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有今天。 如今,也算是由我亲自结束,你的好日子应该到头了。 *** 高阳侯走出茶楼,便迫不及待叫人去。 按照他们的布置,那热情火辣的图兰公主会在今日大胆勾引俞相。 而俞相的杯子里,已经被提前下了药,足以让任何男人意乱情迷的药,方才高阳侯已经见他喝过茶了。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让人看见俞相与图兰公主乱了性,就算皇上不治他的大逆不道,等图兰与大梁的战争一打响,俞相必定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谷明道人可是算过的,这场仗一开始大梁会损失惨重。 高阳侯心里,已经将俞相将来住哪间牢房都安排好了。 却没想到,一旁的马车里两双机灵的眼睛,正悄悄看着外面,也看着他稳操胜券离开的背影。 “那个是高彦敏的爹爹?” “是啊。” “为什么他都走了,我们爹爹还没下来?”小崽子问。 俞莲也不知道,她方才还看到图兰公主也进了茶楼,不知道是不是去了爹爹的包厢。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俞佟佟跟俞莲都担心爹爹,正想说她们也要上去看一看爹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这时,秦国夫人的轿子到了茶馆前。 俞莲顿时松一口气,看来不必担心了。 这几天俞相和图兰公主之间的谣言愈演愈烈,她都听说了,并且还偷偷派出两波人分别留意这两人的动静。 要说全京城谁最关心俞相要不要再娶一个妻,除了相府中人以外,也就是秦国夫人了。 当她派去跟踪的人传来消息,说俞相跟图兰公主的行程在这茶楼里汇合之后,秦国夫人生怕拿不住这个把柄似的急忙就赶过来。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强体健的婆子,气势汹汹上了茶馆二楼。 可是她上去不久,俞相就下来了,两人正好错开。 身穿玄袍的俞相掀开马车帘子,看到他两个女儿都为他捏一把汗的表情。 “爹爹,秦国夫人跟图兰公主打起来,没有伤到你吧?”俞莲问。 俞相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打起来?” “因为三姐姐很聪明呀,嘿嘿嘿。”小崽子抢答。 俞相顺手从她的小兜兜里,薅了一小把瓜子,听俞莲分析道:“因为秦国夫人的亡夫是将军,而且是在抵抗异族的战场上战死的,所以她痛恨图兰人。再加上,秦国夫人听说了图兰公主纠缠爹爹您的事……难免就更看这位阿曼公主不顺眼了。” “而阿曼公主又是个暴脾气,她方才在茶楼中与秦国夫人见面必定出言不逊,更加激怒对方。” 俞莲的话刚说完,一盏茶杯就从茶楼的窗户里被丢出来。 混着满满一盏热茶,摔得稀碎! 还好没砸中人,而被惊扰的路人纷纷避开。 紧接着又是茶壶茶杯,总之许多小物件被扔下,从大街都能听到楼上的争吵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惨叫。 “爹爹,秦国夫人不会吃亏吧?” “不会!” “真的么?” “嗯。” 今日吃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以为终于能坑到俞相的高阳侯,另一个就是图兰公主。 秦国夫人的亡夫留下了暗卫,会一直在暗处保护她。 要不是知道自己不会吃亏,她也不敢公然跟图兰公主动手啊! 方才得到消息的秦国夫人冲进包厢,刚好俞相跟图兰公主说完了几句最要紧的话。 那几句话涉及到机密,图兰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可俞相前脚已经离开,秦国夫人恰好拦住了阿曼,问他们在包厢里说了什么? 阿曼心高气傲主动挑衅她,还以为跟上次比武招亲擂台上一样没人敢动她。 谁知道秦国夫人才不管这些,直接拽住她后脑那一束辫子,将她拖回包厢里审问,一定要问出她和俞相到底有没有事? 是替自己,也是替李蓉! 于是,当高阳侯带着一众朝中重臣和皇室子弟来,想让他们看到俞相的丑事。 却是看到了自家妹妹秦国夫人高嘉,与图兰公主互相扯头发。 高阳侯当时:“……” 图兰公主的武器已经被夺,暗器也全被没收了。 秦国夫人的暗卫只做了这两件事。 至于教训图兰公主的事,男子不好插手,由那几个婆子代劳。 她们都是从深宅大院里出来的,最懂后院那些手段,不会在明面上留伤,却也知道如何让这位娇滴滴的图兰公主痛不欲生。 “高嘉,你怎么会在这儿?”高阳侯问她。 秦国夫人被这么多人闯进来吓了一跳,她赶紧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和发髻。 反问:“哥,你又怎么会来此处?” “这事先放后头。”高阳侯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急于问,“俞相呢?” “什么俞相?今日是我约图兰公主,俞相压根就没来过这儿啊!”秦国夫人如此说。 她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俞相私底下见过图兰公主,还是在这种比较容易惹人非议的包厢之中。 本来谣言就够多了,再传出私下相会,俞相恐怕会被逼得非去这个惹人厌的图兰公主不可。 秦国夫人可不傻,不管是为了李蓉,还是为了她自己,都不能说! 高阳侯当时就:“……” 就很绝望! ※※※※※※※※※※※※※※※※※※※※ 感谢在2020-12-23 22:28:16~2020-12-24 21: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肥橙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6 章 令高阳侯更加绝望的事还在后头呢! 就是也不知道那图兰公主, 是不是让秦国夫人给打服了。 那次在茶楼之后,她就不再嚷着一定要嫁给俞相,也不再纠缠俞相,甚至还有意避嫌。 这肯跟高阳侯他们在阴谋里说好的, 完全不一样啊! 为此, 高阳侯还把谷明找来商量。 “怎么会这样?你说那图兰国不是要攻打大梁吗?为何现在还没打?” “还有那图兰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不按照你安排的走了!” “到底是不是你算错了?” 高阳侯的话语里, 已经对谷明产生了怀疑。 他请此人下山已经有些日子了, 可是当初明明见他呼风唤雨有些神通。 但是却在对付俞相这件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利! “图兰与大梁之间必有一战, 这一点我不可能会说错!” “只是那图兰公主近日为何要躲着俞相, 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你我都不知道的变故。” 高阳侯已经不想再听模棱两可的话了。 “那变故到底是什么?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不算算看?” “所谓的卦并不是一切皆能达成的,我只能算中一个人将来的运势如何。而谋事,还是在人!” “那你直接说, 俞相的运势到底怎么样?他总不可能就这么顺风顺水一辈子吧?” 越是命格强硬的人,想算准他就会越难。 而俞相恰恰就是那种, 命中带煞,杀伤力极大,偏偏气运也极强的人。 谷明曾试过算他,结果只看到一层又一层遮得严严实实的白雾。 他耗费了许多功力, 也只算出俞相近几日的运势如何。 “我算出, 俞相的确有牢狱之灾!” “到底什么时候?” “就在三日后!” ***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俞佟佟见了图兰公主几次, 已经捡到她身上掉下来九颗小珠珠了! 由此可见,图兰人的手工艺实在是不太好。 小崽子将这九颗珠珠用红绳穿起来, 都能做成一条全新的手链了。 她刚想把自己做成的手链给三姐姐看, 就让赵南一把给抢去了。 “小萝卜头, 这个还挺好看, 你送我吧?” 闻言,俞佟佟难以理解地看着赵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女孩子的东西戴呀? 赵南还有些窘迫,他挠了挠头:“我不是要戴,我就是想留着做个纪念。” 他爹说了,今年过完年就准备带他去边疆历练,到时他就见不到小萝卜头了。 听人家说,若是想念什么人,最好要留个物件,到时候他在边疆也好睹物思人。 但赵南看小萝卜头没有要点头同意的表示,他摸了摸鼻子,悄悄把手链揣进衣里。 然后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我看你们前段时间总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是不是商量什么事啊?” “我们都已经解决啦。”小崽子很是自豪地告诉他。 终于不用担心,那个脾气超差的图兰公主会来相府给他们当后母啦。 是她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商量出办法解决的哦,小崽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已经全然忘了,要将自己的手链拿回来这回事,果然很好糊弄。 不过赵南被她吊起了胃口,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们没有我,是怎么解决的?” 小崽子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只知道那个图兰公主吃了亏,后来就不缠着爹爹啦。 她将目光望向俞莲,想让三姐姐替自己解释,但其实俞莲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希望让秦国夫人去对付图兰公主,好歹能给后者一点震慑的作用。 但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应该还是爹爹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小萝卜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把我当朋友啊?” 赵南说起此事,还有些郁闷。 “我发现你有事总是不第一个来找我,你都宁愿去找三皇子!还有,你跟越王的关系也很好。你叫他们哥哥,却唯独不肯叫我哥哥。” 赵南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该细腻吧,他也有细腻的时候。 这个未来的铁汉,在交朋友上容易露出他柔情的一面,尤其是他看重的朋友。 赵南人高马大蹲在地上跟小崽子说话,俞佟佟发现他好像一只大狗狗,垂着脑袋很是伤心的样子,有点可怜。 小崽子心最软啦,踮着脚尖努力伸长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不要难过嘛。” 虽然她平常跟赵南打打闹闹,但看着他伤心,自己心里也不舒服的。 于是,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虽然我不叫你哥哥,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我们队伍的机会哦。” “什么队伍?” “额……” 这个队伍的名字,俞佟佟还没有想好。 不过给赵南的代号,他已经想好了。 “以后,你在队伍里的名号,就叫小猪佩奇!” 这个名号本来小崽子是想自己用的,但是看赵南不高兴,就送给他哄哄他吧。 赵南:“???” “加入你们这个队伍,有什么好处吗?” “有呀。”小崽子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告诉他,“以后我们再商量计划,就会把你算进去啦。” 这倒是还不错! 赵南高兴了:“不过,小猪佩奇是什么意思?三皇子有加入你们这个队伍吗?他有专属代号吗?” 第一个问题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面两个! “没有哦。”俞佟佟这样告诉他,“你是第一个,就你跟我!” 毕竟这个所谓的连名字都没想好的队伍,只是俞佟佟临时编出来安慰赵南的。 不过赵南满足了,他笑出一口好看的大白牙,俊朗眉眼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甚至从小崽子那间学堂里出来的时候,赵南浑身轻飘飘,脚像踩不到实地似的。 为此他干脆施展轻功,飞了一段! 赵霓裳在练武场练刀,感觉到有阴影投下来,抬眼见赵南低空飞过,长手长脚还刻意做出大鹏展翅的动作。 赵霓裳:“……” 她弟弟,看起来真的好蠢! 赵南一路飞出太学,准备找一颗京城最大的树,好好睡个午觉。 结果刚在一棵满意的树上落下,就瞧见底下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他微眯着眼睛看清楚,这个不就是那随图兰使臣一起来的,所谓的图兰第一智者阿易吗? 说起来,自从比武招亲那天他跟着图兰公主来了一场之后,就很少见到此人。 看他这样说不定有见不得人的事,赵南决定跟上去。 他这一走,一直到下学都没回来。 不过赵南旷课也是常有的事,夫子只是照常将他的名字记一笔,并未生疑。 下学之后,听说今日有个难得的庙会,俞相便带着她们姐妹俩去逛逛。 走在一个卖小首饰的摊位前,小崽子就挪不动道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摊位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俞相奇妙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么小就开始爱漂亮了。 这些廉价的钗子银镯,比起相府宝库里的压根不值一提。 不过小崽子在摊贩的热情招呼下十分动心。 “小姑娘,喜欢什么就拿着看看,叫你爹爹买给你啊!” 俞佟佟伸出小手,在摊位上挑了一串水晶珠子穿成的额饰。 拎起来挂在脑门上,仰起头让爹爹看好不好看? 俞相却看中了一枚粉色的蝴蝶头饰,材料算不上好,但是做工倒还精细,尤其是这镂空的蝴蝶翅膀精心雕刻又薄如蝉翼。戴在头上随步子跑动便会翅膀轻颤,栩栩如生。 小贩又找出了另外一枚,凑成一对递给他。 俞相给小崽子别在她的小啾啾上,一边一个,倒是灵动又添色。 他又问俞莲:“喜欢什么?” 俞莲挑了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 但是俞相却挑了另一支碧玉重花还缀着珠子的簪子给她,一并付银子。 俞莲看着自己手中的两支簪子,怔住了。 只见一支朴素极了,另一支上头的花却开得十分热烈,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两颗珠子会随着走动发出窸窣好听的声响来。 “做人也当如此!”她爹爹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 “我明白了。” 第一天,平安顺遂地过去了! 高阳侯没有看到任何能让俞相倒大霉,蹲牢的预兆。 他还想再找谷明商量一下,但谷明却对他视而不见。 到了第二天一早,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最早起来摆摊子的小贩,在京城大街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即刻报官,后来官府来人查证,确定了死者是高阳侯府的二公子,高彦庆! 高阳侯痛失爱子,抱着高彦庆的尸体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却不做别的,而是直接带人包围了相府。 甚至还在门外高呼,要相府将杀人凶手交出来。 俞相上早朝还未归,只有刘管家出来应付。 “侯爷,不知道您这是怎么了?我们相爷不在,您找他有何事啊?”刘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道。 高阳侯红着眼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满是愤怒。 他咬牙切齿道:“少废话!本侯今天不是来找俞相的,你们把杀人凶手俞则宁交出来!” “我们二少爷?我们二少爷现在也不在家啊!而且,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侯爷您会不会是弄错了?” 高阳侯仿佛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冷斥一声举起了手中带来的剑。 “你看看清楚,这可是你们相府二公子的剑不是?” 俞则宁的剑很好认,是二姨娘花了大价钱从退隐的江湖高人手中买来的。 名为青瞑剑,世上就这么一把,削铁如泥! 高彦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这把剑就插在他的胸膛里! 刘管家额头的汗跟雨似的齐齐往下落,他拿袖子抹了一把。 “这……小的辨认不出!不如这样,请侯爷把剑交予小的,我拿去让二夫人看看是否是属于少爷的。不过我们二少爷他本性纯良,绝对不可能会杀人的!” “哼,你当本侯是傻子不成?将剑交予你们,好让你们毁灭证据吗?” 何况不止是物证,人证也有! 不过这人证,是等到俞相下朝回来,高阳侯才让他说出是怎么回事。 “大约半月前,俞二少曾经在大街上为了个姑娘,跟我们家公子起过冲突。他还为了那女的,狠狠打了我们公子一顿,将公子伤得不轻,十分凶恶。”这是高彦庆身边的小厮说的。 “昨日有个叫染玉的姑娘,去太学找过俞二公子。那姑娘哭哭啼啼,散着头发,不知道跟俞二公子说了什么,导致他十分气愤。后来,他就提着剑怒气冲冲跟那姑娘走了!”一个在太学门外站岗的人说道。 另外还有几个人证都能证明,俞则宁确实在大街上跟高彦庆打过架。 事情到这里已经明了了,高阳侯说出结论道:“俞则宁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狠心杀了我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俞相你还不叫你那孽子出来认罪?” 俞相根本不信这些人所谓的证言,都是高阳侯找来的。 尤其那小厮形容‘十分凶恶’,就俞则宁? 俞相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 他吩咐管家:“叫二少爷出来!” “相爷,二少爷他……他从昨夜就没回来!”刘管家压低声音道。 但还是让高阳侯给听见了,他立刻断言:“肯定是杀了人之后,跟那贱人私奔了!” ※※※※※※※※※※※※※※※※※※※※ 晚安呀~~~ 其实文案里的和尚早就出现了,嘿嘿~~~ 感谢在2020-12-24 21:55:08~2020-12-24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7 章 高阳侯带着人将相府围得水泄不通, 这件事当然也惊动了京兆尹。 高彦庆突然横死街头的事,已经报案。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高阳侯要求京兆尹出兵抓俞则宁回来定他死罪。 京兆尹叶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今年本命年,到底还能不能顺利活过去?高阳侯和俞相同样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 就是昨天晚上看见俞二少来报官的时候,没有好好受理, 也没及时来通知俞相。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天都快黑了的时候,俞家二少爷曾经带了一个女子来报案。 “那女子哭哭啼啼, 十分委屈的模样, 说她被……被高家的彦庆公子给奸/污了,要我为他主持公道。” 但叶大人哪里是会主持公道的官啊? 若不是听说有俞二公子带人来的,他压根见都不见那身份低微前来申冤的女子。 一听说奸/污她的贼人是高彦庆, 叶大人越发不想惹火上身,只简单两句将他们应付过去就是。 那女子可能是觉得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 走的时候哭得更凶了。 “从俞二少对那女子的呵护程度来看,也许是心中余愤难消,所以干脆亲自去找高家公子报复。” 其实,叶大人当时还说了一些引导的话, 目的是让俞则宁找高彦庆算账去。 最好是他们世家公子之间自己解决, 自己不参合。 “可我实在是没想到, 俞二公子会这样冲动,早知道昨日我就该拦着他了。” 叶大人故意隐去自己诱导俞则宁的那段, 反正意思很明确, 他已经相信是俞则宁一时为了泄愤杀掉高彦庆, 反应过来后怕就带着那女子私奔了。 叶大人办理过无数案件, 见识过很多这样为所谓心爱的女子冲昏头脑,什么都不顾的小年轻。 不过对上俞相审视的目光,叶大人心虚得都不敢回看。 他知道相爷这么聪明的人,自己想要瞒他什么不容易,总之他是注定要卷入这场斗争了。 该死的,施世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了外地办案?都无法把他推出来顶着。 叶大人现在反正就是后悔,很后悔…… 他只能先两边都安抚着,将事情拖着,说等把俞家二公子找回来再处理。 俞相倒是没有异议,但就是高阳侯痛失爱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知道叶大人曾经一味地想巴结俞相,高阳侯不相信他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尽力抓人。 所以回府之后,吩咐自己的人道:“想法设法,抓住俞则宁,有人看见他连夜跟一个女子出城了……一定要赶在俞相和叶大人派去的人之前,抓住他!” “侯爷,抓住是带回来审问吗?”手下人问。 高阳侯看着大堂之中,那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本来是他打造来为自己百年之后准备的,谁知道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高阳侯痛心极了,虽然高彦庆不成器,但他是几个儿子当中长得跟高阳侯最相似的一个,因此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 如今高彦庆已死,高阳侯夜里睡不着,昨夜一直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 他的儿子死了,俞相的儿子凭什么活着? 高阳侯不是没见识过俞相的本事,知道他凭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就算把俞则宁抓回来大概率是会让他想办法救出去的。 于是高阳侯把心一横:“杀!我要他为庆儿偿命!” “另外,你派人给我监视着相府,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即回来报告。” 相府这边—— 晚起的二姨娘已经听说了这事,吓得边哭边跑去找相爷。 她儿子这段时间已经很少跟狐朋狗友出去混了,没事就在房里看书,或者是在院子里练剑。 眼看着就要成器,二姨娘也就能高枕无忧地享清福。 谁知道居然会出这样的事! “相爷,宁儿这孩子你是最清楚的啊,他那性子软得跟绵羊似的。别人不欺负他就不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二姨娘哭着说。 “你可千万不要听外面那些人乱说,宁儿绝对是被嫁祸的。我马上传信给我爹,他在京城外面的人脉广,我让他把帮着找找。总之你先不要急,也别生宁儿的气!” 俞相瞥她一眼:“你在信中一定是让他们找到人,带去远的地方躲一躲,暂时不要回京吧。” 哭到一半的二姨娘有些尴尬地僵住了:“……” 她的确就是这么说的,让白家老爷子将俞则宁藏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反正以白家的财力,就算偷偷养宁儿一辈子,也不会叫他吃苦的。 二姨娘就是这么的溺爱孩子。 “你不是相信他是清白的吗?若是要证明清白越早回来越好,一味地逃避这桩人命官司他就洗不掉了。” “可我都听说了,那高阳侯今早带人来相府门前的时候凶神恶煞,若是宁儿落到他手里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二姨娘听了俞相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她只是担心宁儿回来之后不但很难洗清罪名,还要受苦。 不过既然相爷都开口了,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二姨娘心里有了希望,她立刻回头去准备改写一封信给她的娘家,让她们找到宁儿一定要好好护送去跟相府派来找寻他的人汇合,将人快些送回来。 两个妹妹也想贡献自己的力量。 俞佟佟抓了一把小米喂鸽子,一群小鸡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捡东西吃, “咕咕。” 小崽子轻轻摸了摸鸽子的脑袋:“二哥哥怎么还不回家呀,我们都好担心他。” 因为二哥哥失踪的那天,爹爹在带着她们逛庙会,把二哥哥丢下了。 二哥哥肯定会有点难过,俞佟佟心里是这么想的。 至于高阳侯说高彦庆的死跟俞则宁有关系,她们肯定不信,因为知道二哥哥是怎么样的人,他不可能会杀人的。 还有人说二哥哥跟染玉私奔了,那更加不可能。 二哥哥跟染玉已经分手了呀,就在那天大家都看见的。 所以她宁愿相信二哥哥是因为大家出去玩没有带他,所以伤心离家出走了。 “让小鸽子给他带一封道歉的信去,应该就能把二哥哥哄回来吧。” 当然,这只是俞莲安慰妹妹的说法。 又不知道二哥哥到哪里去了,送的信他怎么可能收到呢? 这个鸽子还是上次风筝大赛,获得第一名拿到的奖品呢。 养鸽子的老伯伯把它说得可神了,一天之内能千里来回。而且十分认主,只要俞佟佟一吹哨子,鸽子就能扑腾着落在她的小手上。 据说熟悉之后,它还能听懂人话呢。 不过这应该是吹牛的! 小崽子看着站在自己手心里,只会低头啄米吃的鸽子,仔细确认了鸽子腿上绑的小竹筒里根本没有来自二哥哥的回信,就不禁失望地深深叹一口气。 “被骗啦,你根本就不是很厉害的咕咕。” 鸽:“……” 不过即使是没用的小鸽子,俞佟佟也会养着它的。 让它吃完最后一粒米,小崽子拍拍小手。 *** 当所有人都在找俞则宁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被人全程绑着手,趴在马背上驮着前行,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总之从晚上就在快马加鞭地赶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他都快被颠吐了,但是肚子里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 终于被放下来,能歇口气了。 跟他同行的有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子就是染玉。 “染玉,我们现在已经走了这么远,京城的人都追不上了吧。”男子说道。 “很难说,总之先停下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要接着赶路。等到据点的马家镇上,应该就彻底安全了。” 染玉扔了一袋干粮给男子,此刻已经不是之前在俞则宁面前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但若不是昨晚亲眼所见,俞则宁还是很难相信她不仅会武功,而且是个杀手! 染玉当然也发现了他盯着自己看,讽刺笑道:“没想到吧。” 另一个男子对俞则宁满是敌意,已经忍不住拔出手中佩剑朝着他:“奸相之子,干脆杀了他泄愤!” 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高彦庆的死嫁祸给俞则宁,以挑起高阳侯府和相府之间的矛盾。 杀了他,正好死无对证了! “你们是布衣阁的杀手吗?”俞则宁看向指着自己的剑,面色上并无惧意。 他的话一问出口,那两人倒是脸色一变。 这下就算是不用他们回答,俞则宁也知道答案了。 他们俩全程交流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染玉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随便猜猜。” 布衣阁针对相府搞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俞则宁还被他们派来的刺客刺伤过,所以并不难猜。 “哼,既然你已经猜中了,必然也知道我们布衣阁跟俞相是势不两立的,你落在我们手里不害怕吗?” “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直觉这些人很想看他求饶,但又绝对不会放过他。 如果这时候稍微怂一点,不但会死,还会死得很惨! 所以俞则宁咬牙坚持,自欺欺人……这没什么好怕的! 等他撑到有人烟的地方,总有办法逃跑! “染玉,他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身份,不能再留。杀了他,为那些被奸相害死的忠臣良将,还有贫苦百姓报仇雪恨。虽然我不能亲手杀了俞相,但是我能杀了他儿子,也算是出气了。” 男子显得很暴躁,但是染玉挡住了刺向俞则宁的剑。 “慢着!” “染玉,你不会舍不得杀他了吧?” 说实话,染玉还真是挺舍不得的。 她看着俞则宁这张脸,朗目舒眉,俊逸非凡,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只不过就是太花心了一点,让她恨得牙痒痒。 染玉的催眠术第一次栽跟头,就是栽在他身上! 哪有人中了催眠术说爱上她,结果第二天又不爱的? 不过俞则宁倒是挺有趣的! 染玉之前的任务失败了,被阁主狠狠罚了。 她昨日又被放出来执行任务,目的是挑动俞则宁让他杀了高彦庆。 被催眠过一次的人,再催眠就难了,因此染玉这回只是想办法激他去杀了高彦庆,骗他说自己被玷/污了。 没想到他的性子这么软,好歹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听到染玉跑来哭诉说被高彦庆给玷/污了,他难道不该怒不可遏?直接冲动上头去杀了高彦庆泄愤吗? 结果这位少年居然特别冷静地带着她,去京兆府报案。 染玉当时就:“……” 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说他是无能吧,但是俞则宁没有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就避开,更不像普通男人一样因此嫌弃她。 反而他一直在劝染玉,让她不要轻生,一定会想办法替她讨回公道。 染玉激他不动,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跟另一个杀手合力将俞则宁绑出了城。 本来俞则宁若是中计去找高彦庆算账的话,他见到的只会是高彦庆的尸体,到时他会被当成凶手让官差逮个正着。 染玉也是看在他给过自己几锭银子的份上,救他一命吧,毕竟世上很难见到这种既傻又慷慨的人。 她在俞则宁面前蹲下身,递给他一壶水。 俞则宁已经是渴得不行,可是他的手被绑着,自己解开不了。 染玉刚想喂他喝,但是另一名男子却将水壶抢过来,直接全浇到了地上:“对他这么好干什么?看看奸相的儿子身上穿的戴的,绫罗绸缎羊脂白玉,全都是搜刮来民脂民膏!” 俞则宁一身白色锦衣早已被这夜的奔波弄得脏兮兮,一壶冷水浇下来,又给他的衣裳溅了不少泥点子。 “我从小就不花我爹的钱!”他这说的是实话。 当年二姨娘为了嫁入相府,倒贴了上百箱嫁妆。 他们白家家底丰厚,光是十分之一的家产,也够二姨娘和二少爷母子花上几辈子了。 “哼,那又如何?你是奸相的儿子,这事实改变不了!你跟你爹一路货色,包括你们相府里所有人全都该死!” “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 俞则宁自己被骂没什么,相信他爹都被人骂到麻木了,但是他两个妹妹有什么错? 三妹温柔小六乖巧,怎么就该死了? “我看你才该死!”俞则宁难得硬气地怼回去。 那男子立刻给了他一拳,俞则宁双手被绑在身后,不得已栽倒在地。 蹭了半张脸的沙子,他目光变得锋利看了这人一眼,像是要把他深深记在脑子里似的。 心想:君子报仇十天之内,你给本少爷等着! 自己爬了起来,俞则宁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笑什么?!” 那人明明觉得自己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那一个,却被他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居然在俞家这个没用的二少爷脸上,看到了一点俞相的影子。 是错觉吗? 布衣阁跟俞相多年为敌,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他们一直在组织刺杀针对俞相,却没人知道他们这些杀手心里也藏着对俞相深深的恐惧。 数十次的刺杀一次都没成功过,能不恐惧吗? 那人简直神了,不是人! 不过这回不一样,这回他们布衣阁的二把手亲自出马,也非常人可能比。 副阁主精通五行,能呼风唤雨,加上布好的局已经快收尾了,绝对能叫俞相插翅难逃! “我爹说,许多民间的杀手组织都以锄奸惩恶为口号,都是为了招揽无辜流民替他们卖命!但其实自己私底下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那些组织的领头者表面上一个个都让自己显得正气凌然,说穿了却无非都是为了钱,权,和女人!” “你胡说!我们阁主才不是那种人!” 阁主是布衣阁所有人的信仰,他决不允许有人侮辱。 说着又对俞则宁拔剑相向! 其实俞则宁还挺希望这人拿剑直接来砍自己的,以他在擂台上对付赵南的经验,他比较适合近身战。 而且在此之前,得先找个机会让对方砍掉他身上的绳子。 可惜的是那男子要动手,却让染玉给拦住了。 这就一直到了他们所说的马家镇,俞则宁才找到一个机会磨破了绳索。 夜里,一向风餐露宿啃惯了干粮的布衣阁穷酸,托俞二少的福,花他身上带的钱吃了顿好的,又订了上好的厢房。 头沾到软和的枕头,就不受控制睡熟了! 听到马厩里马儿突然嘶叫出声,男杀手就醒了。 他发现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没了,拿上剑就要去追,结果往前一步就撞上了提前绑好的绳索。 一个夜壶兜头浇下来…… 气得他:“我一定要……杀人!” 染玉也发现俞则宁跑了,拦着要去追的男杀手。 她捏着鼻子道:“不用了!高阳侯的人已经城门外等他,他根本不能活着进京城。” 本来还想保他一命的,谁叫他自己偏偏回去送死。 哎…… 染玉觉得有些可惜,她执行过许多任务,难得对一个男子产生兴趣。 不过俞则宁之前说的话,已经不知不觉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布衣阁真的是个以‘惩奸除恶’为主旨的组织吗? 可他们怎么被称作杀手呢? 为什么要教他们不择手段呢? ※※※※※※※※※※※※※※※※※※※※ 圣诞快乐呀,虽然这个祝福有点晚了,也谢谢大家的祝福哦。 和尚的人选,答案有很接近的,但是正确答案目前还没出现嘻嘻嘻~~~ 感谢在2020-12-24 23:58:14~2020-12-25 20:4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肥橙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8 章 京城这边—— 在高彦庆死的第二天, 高阳侯就得到消息,听说俞则宁回京城了。 他立刻带人将相府包围起来,一定要他们将人交出来,否则相府中人要想进出门还得经过一遍高阳侯府的盘查。 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人私下说, 高阳侯自从失去一个儿子后, 就变得有些魔怔了。 他可能也是被连日来企图打击俞相的计划都落空,自己儿子却惨死街头的事给打击的。 一定要抓住俞相的把柄, 甚至不惜将侯府中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 全都围在相府外边,另外的暗卫则派出京城继续寻找并找机会杀了俞则宁, 为他的庆儿报仇! 为此, 高彦文来劝过他好几次。 “父侯,我仔细去询问了那个验尸的仵作。他说二哥身上有两处伤,一道是致命的割喉, 另一道才是让俞则宁那柄青瞑剑捅穿了腹部。那应该是个武功很高强的人,直接冲着杀人而来, 干净利落,并且是个熟手才对。” “可是据叶大人所说,那俞则宁应该是先去找二哥理论,不可能一开始就冲着割喉去的, 再说二哥身上并没有两人发生过争执的伤口, 这件事有些奇怪。” 高阳侯神色冷冷的, 原本发福的身体这两日来竟然像是瘦了一圈。 “你没听叶大人说吗?他俞则宁是为了个女子报复庆儿,年少轻狂一时冲动, 即便是一剑割喉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再说, 若不是他, 他怎么要跑?为什么现在都不敢回京城来?” 高阳侯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他!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么多人在找他呢, 要不我们先把侯府派出去的人撤了吧?” 高彦文知道,他爹对暗卫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但高彦文跟俞则宁好歹是同窗,对他还算有些了解,他不觉得俞则宁做得出杀人的事。 这其中有误会就应该先解开,否则他们高家若是先动了俞则宁,结果调查出真相却又不是他,要如何给这个交代? 高彦文是不想让他父亲筑下大错,将来搭进去。 可是他说的话没用,高阳侯请了谷明道人来府里沟通阴阳,他确定自己听到庆儿死去的魂魄亲自说的,他确实被俞则宁所杀,他死不瞑目,一定要高阳侯替他讨个公道。 听说又有一个疑似俞则宁的人进了京城,高阳侯连手上的纸钱都没烧完,又爬起身去相府门口堵着。 高彦文看他父侯这状态,连学都不敢上,只好跟着去。 高阳侯这回做的更绝,他叫人将棺材抬到相府门前去,摆明了若是他们不交出凶手来,棺材就不抬走。 可惜,相府大门紧闭,俞相并未出现。 高彦文将他的父侯扶起来:“俞则宁若是真的回了京城,见到这么多侯府的人堵着,他也不敢回来啊。我看您若是真想抓到他,不如将明里的人都撤回侯府,换成在暗处十二时辰盯着相府。” “我换成暗中盯着,难道就能瞒住他俞中天了吗?” “额……”应该瞒不住。 高阳侯都表现得如此了,俞相猜也猜得到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若高彦文将自己放在俞相的位置上,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让俞则宁回京。 说实话,高彦文觉得这回俞相算意外地隐忍了。 任由高阳侯如此在相府门前闹事,他只是避而不见罢了。 现在高彦文只盼着自己的父亲,能早点冷静下来。 这天傍晚,他好不容易把高阳侯劝回去,坐在轿中,后面跟着几个人抬棺材回侯府。 突然听到路上行人谁在说:“走水了!走水了!” 高阳侯掀开轿帘听得更真切一些,听说是谁家的府邸着火了。 他心里恶毒地想着,这火若是着到相府该多好。 结果等轿子接近侯府,高阳侯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着火的原来竟是他自己的府邸? 不怪他后知后觉,因为没有人来禀报他! 也不像往常一样,轿子都还没到大门口就有管家相迎。 高阳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从轿子上下来后,看到的那一幕!血! 侯府的大门上全是血! 管家的尸体居然就明目张胆横躺在门槛上。 熊熊的火势几乎快把将整个侯府吞没了,但是却没听到有人惨叫呼救,也不见有人逃出来。 有人血洗了高阳侯府! 高阳侯从那开了一半的大门里望进去,仿佛看到了他许多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 “夫人……红儿……青儿……” 高阳侯跌跌撞撞,就想从燃烧着滚滚大火的侯府冲进去,高彦文及时拦住了他。 “父侯……这火势太大了,需要先救火……” 高彦文的声音都在抖,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到几乎都看不到面前的一片火光了。 但是在此时此刻,一定要做他比他父侯冷静才行! 高阳侯府的侍卫都被派去了相府,导致侯府的守卫不严。 有人趁虚而入,血洗了侯府…… 究竟是谁?! 这一场大火,直接从头天傍晚烧到了第二天早上。 即便出动了京兆尹的卫队,已经没能及时救下火势,传承了上百年的侯府就这样毁在一夕之间。 而侯府的人,除了当时不在的高阳侯和高彦文,还有被留在学堂里的高彦敏以外,全都死了! 凶手的痕迹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根本无从查起! 看着眼前已经一片废墟的侯府,叶大人再次感慨怎么偏偏施世恩去了外地,这倒霉事就让自己给碰上了呢? “是俞中天!是俞相!……一定是他!”高阳侯浑身黑灰,胖胖的身子瘫倒在地。 人高马大的他,如今狼狈得像一头丧家犬,嘴里却依然一口咬定跟俞相有关系。 “他这是在警告我!” “他在报复我!” “让我看到跟他做对的下场!” 高彦文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救了整夜的火,一向爱惜自己端庄君子貌的他却连发髻都来不及正一正,就起身往相府的方向跑去。 高彦敏被吓着了,她连哭都不会哭,紧紧跟在四哥的身边,却不知道四哥这是突然要去哪里? 她只好又走到父侯身边,结果高阳侯却突然仰天笑出了一串冷音,让人背脊发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够狠!够绝!” “为什么谁死,你都不死?” “俞中天!凭什么你不死?” 叶大人见这情形都不知道该怎么劝,高阳侯出身世家,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又享了大半辈子的富贵。 谁知道人到中年丧子,接着又被人血洗全家,眼睁睁看着百年侯府被烧光殆尽。 叶大人想,这侯爷怕是要疯了。 高彦文一路跑到了相府门口,顾不上手上破皮的伤,用力敲着相府的大门。 没有人开门,他就握紧拳头,一直捶下去。 俞相早已上朝去了,不过他在朝上听说了高阳侯府遇刺的消息,朝堂上不少人唏嘘,同时有人目光暗暗投向俞相,像是都在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大家都听说了,高彦庆遇害,凶手很有可能是俞相家的二公子。 高阳侯为了逼迫俞相将他儿子交出来,日日派人在相府门口守着,还高声叫嚣,虽然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杀了人家侯府全家啊,那高阳侯府里的家眷可都是无辜的。 这还不够,甚至烧了人家的府邸。 这俞相做事啊,是越来越绝咯! 听到朝中重臣揣测俞相的声音越来越多,谷明道人低下了头,嘴角隐隐一抹笑意。 他掐指一算,第二天了! *** 谷明道人刚回到府中,他就见高阳侯已经等待多时了。 高阳侯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蓬头垢面,简直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眼珠直挺挺盯着他,满是怨念:“你不是说俞中天要倒霉了吗?为什么图兰还没起战事?为什么他好好端端的?为什么我的妻儿都死了……” “侯爷,你先不必着急,冷静一下。” 谷明的口气很缓,平平淡淡的,却听得高阳侯心里烦躁难受。 “我的妻女都死了!你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啊?!!” 高阳侯一拳砸在柱子上,除了让自己皮开肉绽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我花了一半的家产请你下山,不是让你来念经的!” “据我猜测,图兰公主跟俞相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你也看出来这段时间图兰公主刻意避开他了吧。越是避嫌,越说明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就想知道,图兰人什么时候打进来?俞相什么时候死于非命?” “侯爷,我一直在跟你说的也正是此事。图兰公主私下与俞相达成了协议,他很有可能识穿了我们的意图,说服图兰公主没有给图兰人发回可以进攻大梁的讯号,因此战事可能还不会兴起。” “这么说?你让我全家都搭进来了,说你是在耍我是吗?” 高阳侯不顾形象揪住了谷明的衣襟,他的眼神里迸发出狠戾。 让人毫不怀疑若点头说是的话,就会被他撕成碎片。 “侯爷,你有气冲我发也没用!与其如此,不如去祈祷那图兰公主在大梁若是能出点什么意外就好了,那样图兰国便是讨伐也师出有名。” 他这话提醒了高阳侯,如果图兰公主死了,图兰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战事一定会兴起! 接连遭受沉重的打击,高阳侯的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此刻已经无心再去念着国仇,一心只有家恨。 战事不起,大梁不乱,俞相在朝中的地位就会十分稳固,就是再过五十年都不一定能扳倒他。 就算他今日那样跪着求皇上,求他惩治俞相,还侯府的亡灵一个公道,依旧因证据不足被驳回来。 皇帝对俞中天,偏袒未免也太过了! 先皇是如此…… 当今圣上也是如此…… 等不了了!他已经等不了了! 高阳侯放开谷明,怔怔地如同失了魂儿一般,朝外头走去。 不过他的脚步倒是十分坚定,手隐隐抓紧了腰间的佩剑,杀意也愈来愈浓。 谷明知道,高阳侯一定会按照自己所期待的去做! 他会成为自己除掉俞相的最好帮手! 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俞家的马车接两位小姐回来时,就见高彦文站在相府大门前,模样狼狈,背脊挺直。 管家给两位小姐一人拿了把伞,俞莲就想努力踮起脚尖替高彦文撑伞。 可是太高了,俞莲也才十岁,身量并未完全长成。 更别提才五岁的俞佟佟了。 她们想把伞递给高彦文,让他自己撑。 可是后者一动不动,站得跟个木头似的。 真奇怪!不肯理人了! 但其实高彦文不是不理她们,而是他现在心里很乱,胸口有一团怒火起伏不定。 他要等俞相回来要个说法,又不想牵连到其他人身上。 见他始终不为所动,俞莲只好牵着妹妹先回家去了。 俞相这日压根没有回府,那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图兰公主遇刺被害了! 凶手更是令人大跌眼镜,是高阳侯! 为什么能如此快就锁定凶手呢? 不是因为京兆尹办案的速度快,而是因为高阳侯他大摇大摆作案! 据说当时图兰公主刚出了宫准备去四处逛逛,就遇上高阳侯府埋伏的暗卫。 那些暗卫有组织有目标,就是冲着图兰公主一个人来的! 将人杀死之后,高阳侯更是让人将一顶装着尸体的轿子,抬到了宫门口。 高彦文得到消息赶去时,就见高阳侯在宫门口跪着。 那轿子还是往下淌着血,高彦文觉得不妙:“父侯,发生什么事?” 高阳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冲他笑了笑。 他笑得有些诡异,高彦文当即心里乱跳了两下。 然后在他准备去掀开轿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刀尖刺进衣物的声音,他猛然回头,见高阳侯的背部已经让他自己手里的刀刺穿了。 高彦文:“!父侯?!” 高阳侯嘴角沁出血丝,终于抹开了一丝笑意:“我连命都不要了……俞中天,我这回终于能斗过你了吧!” 高阳侯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冲他儿子和女儿说的。 而是针对俞相! 图兰公主遇害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必定会让图兰国不满,甚至引发战事。 所以朝廷主张瞒住! 可惜第三天,这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不知道是从谁嘴里第一个传出来的,总之找不到源头,一夜之间大家都在说。 同时,京城的百姓开始人心惶惶,担心会有战事。 没过多久,图兰国已经开始攻打大梁边境的消息传回京城。 据说这图兰国王,是因为自己爱女的死,要大梁给个说法的。 可是高阳侯都已经死了,怎么给这个说法呢? 聪明的人很快想到,此事俞相是脱不了干系的。 都怪俞相的儿子杀了高彦庆潜逃,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家认为他后来又杀了高阳侯一家老小,做得太过把高阳侯给逼疯了。 这才导致高阳侯杀了图兰公主! 没错,就是这么个因果关系!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谣言很快兴起,说俞相是个灾星,自从他当上丞相,大梁这些年来天灾不断,可苦了百姓。 只要与他做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高阳侯一家曾经还是俞相的恩人,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可见他有多毒! 又听说大梁的军队在前线屡屡失利,大家觉得是受了灾星的影响。 灾星不除,很有可能就打不赢这场仗。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情愿,求皇上处置俞相,尽快平息这场战事。 第一次听说此等说法的时候,皇上只回‘荒谬’二字。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当百姓和朝臣的心越来越不安时,君王也开始不安了。 这天,一队皇上的亲兵来到相府,以不可言说的罪名捉拿了俞相! 当着相府门外百姓,还有家中老小的面,俞相的手被套上了枷锁。 “爹爹……” 小崽子的脚往前挪一步,俞相就看了她一眼:“小六,记得爹爹的叮嘱吗?” 小崽子乖乖点头,默默退回去。 她努力吸着鼻子,仰着脑袋,她不可以哭! ※※※※※※※※※※※※※※※※※※※※ 别担心,有反转的!!!! 晚安~~~~ 感谢在2020-12-25 20:41:37~2020-12-25 23: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89097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再想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9 章 俞相被抓走时, 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将一条原本宽敞的大路夹成了仅供三人可过的小巷。 或许碍于这些兵是皇上的亲卫,所以大家尽力收敛着,没敢往他身上扔臭鸡蛋。 四周欢呼声不绝于耳,尽在庆贺他终于被抓! 俞相觉得自己若是不听他们说话的内容, 将最后那两个字忽略了, 也可把此场景当成是在夹道欢迎。 或许,算他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刻了!俞相自嘲地想。 许多布衣阁的杀手都隐藏在人群之中, 亲眼看着这一幕, 奸相终于要伏诛了! 阁主与副阁主耗尽了心思,还有他们这些人让谣言全速在京城传播开, 总算没有白费! 俞相是相府的主心骨, 他这一被抓,相当于相府中人都没了庇佑。 八姨娘身在南院,她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 却是最先行动的。 “现在只是抓了相爷一个,万一过几天皇上就下旨要将相府满门抄斩怎么办?” 八姨娘现在也不敢再做能重获相爷宠爱的白日梦了, 她得赶紧收拾一些细软,在圣旨还未下之前逃跑回娘家。 相府之中人心惶惶,其他几个姨娘那里倒是还没有动静。 五姨娘没地方去,她也不想走。她前半生一心跟着大夫人, 后半生则是把重心都放在女儿身上。 俞莲看着都比她镇定, 这孩子明明还未长大, 却身上总有一股能安抚人的气息。 二姨娘也得留下来,她要是回娘家会过得很好, 但一切她要等二少爷回来再说。 倒是相府里的下人们, 开始蠢蠢欲动了。 相爷被传是带来灾祸和战火的瘟神, 让他们心里也害怕。加上不知道谁说, 俞相这次一被带走,有很大可能会被皇上赐死。与其到时候抄家诛九族,不如现在就驳一把,抢了之前的金银珠宝逃出去。 刘管家才刚来相府没多久,他压根压不住底下的人。 于是从南院开始,一些下人开始作乱,并且往夫人和小姐们的方向去,准备浑水摸鱼。 沈云霖在二少爷的院子里做下人,他也听说了俞相今天一大早被抓走的事。 居然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到俞佟佟可能会有危险,立马朝她的那边跑过去。 等沈云霖到雨竹阁的时候,就看到俞佟佟穿着浅粉色的裙子,小小一团坐在台阶上,垂头丧气,连两只啾啾上的小蝴蝶都没平常生动了。 大福张着嘴巴,后腿蹲下撑直了前掌坐在小崽子的身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沈云霖,豆眼略带警惕,威风凛凛。 沈云霖在俞佟佟的另外一边坐下。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跟沈家被抄家时我的心情一样。” 沈云霖至今还不知道,他爹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后落得个流放苦寒之地的下场。 不过他心里已经不恨俞相了。 臣子们的命运从头到尾只捏在一个人的手里,那就是皇上。 所以应该不是俞相害了他爹,俞相自己不也没能逃脱被抓进天牢吗? 而且他爹只是被流放,至少保住了命。 但是听说俞相他,很可能是会被砍头的。 这样一想,沈云霖就不禁反过来同情俞佟佟,尤其看她低着脑袋,拿小拳头揉了揉眼睛。 “你在哭吗?” “没有!” “我不信。” 沈云霖低下头去看她,发现她眼睛都被揉红了,但是瓷白的小脸上干干净净,确实没哭。 “我答应过爹爹,我不会哭的。” 她要坚强! 俞佟佟把头抬起来,又忍不住跟沈云霖说实话:“其实我,有一点点害怕!” 小奶音微微颤抖着,两只湿润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软软的睫毛忽闪忽闪。 即便沈云霖只是一个小朋友,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也忍不住保护欲爆棚。 拍着胸膛表示:“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云霖说着就站起来,四周找了一圈,终于在柴房找到一个趁手的木柴块做‘武器’。 他将武器紧紧握着,横在胸口,告诉小崽子:“一会儿要是有人敢到这里来抢劫,我就用这木头打跑他们。你不要怕,一会儿就躲在我后面!” 他们正说这话,就听到有人冲过来了。 是在南院负责打扫的小厮们,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成了小团伙,准备趁乱在相府里捞一笔然后逃走。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是沈云霖手里那根都两倍长。 雨竹阁没有大人在,只住着六小姐一个小朋友。因此大家都将主意打到了六小姐头上,相爷平常最疼爱六小姐,肯定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俞佟佟躲在沈云霖的身后,揪着他一点点的衣服布料,露出半张懵懂的小脸来看着这些人。 爹爹在的时候,明明大家都十分友好,为什么爹爹一被抓走他们就好像变了一张脸? 好恐怖哦! 大福龇着犬牙,冲上去朝来人狂吠:“汪汪汪!” 企图将他们都给吓退回去:“汪!” 为首的下人举着手里的长棍子,朝着大福的头就是一棍子,可惜打偏了。 大福还是很聪明的,它躲着吠叫,一连三下棍子都没打中它。 俞佟佟却看得心惊胆颤,揪紧了沈云霖的衣裳:“不要!不要让他们欺负大福!” 沈云霖把心一横,举着棍子冲上前去:“滚!你们都滚开!俞相明天就回来了,你们得罪了六小姐就不怕他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闻言,几个下人却不屑一笑,明显不信。 “臭小子,你可别想骗人了!” “相爷被皇上亲兵抓走,我们都是亲眼看见了。皇上下的命令,他怎么可能回得来?” “实话告诉你们,俞相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接下来就是等死!咱们说不定,都得跟着遭殃!” “我们好歹也是为相府尽心尽力过一场,与其到时候等着被抄家流放,不如抢点银子逃出去驳一把。六小姐,你平常待我们下人算不错,我们也不想为难你。” “我们只想要银子,只要你答应乖乖让开,我们就保证不会伤害你的!” 这些人还没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是想抢银子,没动过相府中的女眷,也没想到要把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偷出去卖。 可能是因为俞相虽然人不在,但他平日里的威仪还留在府中。这些下人怕惯了相爷,即使嘴上说着相爷回不来了,真造次起来也挺犹豫的。 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把心一横就给了沈云霖一棍子,警告他:“别碍事!” 沈云霖再勇敢一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他们把他打倒在地,一抬腿就能从他身上跨过去。 首先冲七姨娘那间空房冲过去,俞佟佟站在门前手臂伸长,如一只展开翅膀的小鸟儿,试图拦住他们:“不可以!这是姨娘的房间!她还没有回来,我……我不许别人动!” 此时,香菱和春雨她们也带头领着丫鬟,手拿厨房找来的锅碗瓢盆相助。 她们俩虽然还是当初爱占小便宜的两个丫鬟,但如今是越王的人,可是已经得到了命令的,绝对不能让六小姐在府中受欺负。 春雨张口便骂:“你们这些赶着找死投胎的,见六小姐如今没依靠了,就想挑软柿子捏!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啊?你们怎么不敢到大夫人和二姨娘的院子里去?呸!真不是东西!” 她们其实心里也害怕,毕竟面对的是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 都说这世道一乱,女人的日子最苦了。 但她们跟这些小厮不一样,她们逃也逃不出去,没个手艺傍身也没个依靠,甚至连力气都没有。 若是相府真的受难,她们就得跟着被流放,或者充去做/妓。 所以一心都期盼着,相爷一定不要被判死罪才好! “我爹爹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小崽子说得很肯定。 爹爹在那些奇怪的官兵来抓到之前,好像就已经有预感了。 他还可以把小崽子叫过来,提前让她不要怕。 俞相答应过小女儿的,说他最多去牢里住七天,七日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保证还是好好的。 不过这句话,爹爹说不能让旁人知道,所以小崽子不能说出来。 她只是一遍一遍地强调:“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这回不骗人!” “你们先别抢……就算要抢,可不可以等以后再抢?” 谁会将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那群小厮最后还是闯进了屋里,见什么值钱拿什么。 甚至抢红了眼睛,如一群瓜分腐肉的恶鬼,连小孩子的玩具都不放过。 不过他们只抢到了东西塞满怀,却没办法带走,还未就出门口就见一老头的身影。 苏公公一身青衣,后背微微有些佝偻,远远一看就是个满脸褶子的普通老头。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混了多少年的,他伺候先皇时这群人还没出生呢,苏公公作为前一任首领太监,手里掌控着成千上万个宫人。手段凌厉是出了名的,谁让他的鹰眼一扫,还能走得动道? “师父!师父……” 小崽子一下就找到了靠山,哒哒哒朝着师父奔过去。 却叫苏同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教了你的暗器怎么不用?跟着我学了这么久,还只会用糖豆打人?那糖豆能把人打痛吗?人还是不痛还怎么涨记性?本来人就小,再不凶一点,谁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苏公公也是人到晚年,才有闲功夫为小崽子操碎了心。 不肯用会伤人的暗器,能不被欺负吗? 幸好他及时赶来了,多少年的总管气质还在,他站在这儿,不松口就没人敢动! 一根银针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从苏同喜的袖中飞出,正好插进领头闹事那人的膝盖骨。 后者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迫跪下了,疼得双手着地趴着,手里抢来的首饰盒雕花铜镜等物落了一地。 其他人见状,都后退了一步。 有的人手里搬着紫檀木桌椅,已经默默放下了。 “来人啊,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都抓起来,砍了他的双……” 苏公公想说的话,顾及着旁边还有个孩子在,就卡回喉咙里了。 不能太残忍,容易吓着小孩。 于是想了想,他把惩罚改成:“拖下去打屁股,让相府其他人都来围观,打到没有一个人再敢存这样浑水摸鱼都心思为止。” 苏同喜这话也不必费尽气力去说,但就是有股看不见的威严在。 他身后也没带自己的人来,但他知道有不少相府的下人此刻都躲在暗处观察事情发展。 若是见这些人抢得了手,他们说不定也会跟着上前来抢。 若是见带头的都被镇压住了,他们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就会被压下来。 苏同喜说的浑水摸鱼,就是指这种人! 相爷虽然如今不在府里,但六小姐的靠山却不少。 苏公公就不用说了,虽然只是个退下来的老太监,但如今宫里的首领太监是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在皇上跟前都说得上话。 还有魏嬷嬷,后宫多少受宠的娘娘都是由她教导出来的,她的面子也不小。 不得不说,俞相当初找这两个人来教导六小姐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公公那功夫虽然不算正派,但都是在宫里多少年实打实历练出来的,拿出去比武或许不算优势,但绝对在任何时候都能保命! 至于魏嬷嬷,她教的是识人辨人,毕竟天下之大最多阴谋诡计的地方莫过于皇帝后宫了。 虽然俞相一开始故意让两个不省心的丫鬟来照顾小崽子,但到底是狠不下心来,所以后来请了魏嬷嬷。有她给小崽子当师父,春雨他们那些丫鬟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果然见风向一转,就有原本偷偷躲着看热闹的下人现身,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拉了下去。 照苏公公说的,要打到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没了,再赶出去! 一场原本看起来不可收拾的闹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化解了,小崽子忍不住吹彩虹屁:“师父果然好厉害!师父刚刚超级凶!” “凶?”苏同喜立马换了张脸,他对着俞佟佟招招手,将自己袖子里藏了许久的糖人拿出来。 “今日这个糖人刻意多加了糖,趁着你爹不在,赶紧吃吧。” 主要是因为听说俞相被抓的事,苏同喜担心自己的小徒儿难过,特意买来哄她的。 果然小崽子眼看着开心了很多,不过她却没吃,而是把糖人拿到沈云霖的面前。 “送给你吃吧,谢谢你刚才保护我!” 沈云霖头上挨了一棍子,他觉得那一块地方既麻又疼,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也不哭,他是男子汉,受了伤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看俞佟佟送到自己面前的糖人,是一条龙十分威武的形象,就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讽刺他实在是太弱小了,连几个干杂活的小厮都打不过。 同时也在笑话他的不自量力:人家压根就不稀罕你!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很多很厉害的人物,而自己一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 沈云霖将递到自己眼前的糖人推开,糖人就落到地上碎成了碎渣。 “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说完,沈云霖负气转身就跑! 让小崽子在原地独自看着被摔碎的糖人流口水,同时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沈云霖到底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不是之前都好好的吗?他好奇怪哦! 苏同喜倒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性子如此别扭,将来肯定娶不到他喜欢的小姑娘。” 苏公公跟魏嬷嬷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相府里的这些下人倒是被吓唬住了,不过外面人多口杂,那些百姓说什么却不是能控制得了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着俞相倒下了来踩相府一脚。 俞佟佟跟俞莲现在去太学都是从后门进出,因为大门从第一天关上之后,就被很多百姓扔烂菜叶和鸡蛋给堵了。 就算收拾干净,一会儿也有人重新给扔上。 刘管家轰不走那些百姓,又怕在这关头惹了百姓会弄出不好的后果,索性就关了大门,免些麻烦。 俞佟佟和俞莲到太学以后,发现学子们都将她俩当作瘟疫一般。 高彦文和高彦敏兄妹俩都没来太学,其他学子们心里却萦绕着高阳侯府几乎被灭满门都阴影。 他们都从挨近俞佟佟和俞莲的方向搬离,甚至在学堂上直接跟周太傅提出来:“夫子,我们不想和她们姐妹坐在同一间学堂里。” “对呀,高彦敏全家都死了,好可怕啊!如果俞家两姐妹还在学堂的话,我明天不敢来上学了。”有人这么说。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他们都是小孩子,从大人地谈话里听了许多关于俞相可怕的传言,但以前那些传言或许只是传言。 如今有高阳侯全家都被杀的例子摆在这里,谁敢不怕? 或许这是学子父母的意思,只不过借小孩子的嘴说出来,想逼周太傅别让俞家姐妹继续来太学而已。 “不是我爹爹做的!”俞佟佟跟他们解释,“我爹爹将来会证明的。” 别说大人不相信她的话,就连小孩子也不信:“你哥真的没有杀高彦敏的哥哥吗?你爹爹没有杀他们一家人吗?” “没有!”俞佟佟和俞莲都很肯定地告诉他们。 “那为什么图兰要攻打我们大梁?还有大家都说这些年来的天灾,和地震都跟俞相有关系?” “对呀,大家都在说你们爹爹是灾星!是他当了丞相,才带来这些灾难的!” “不会的!这个说法是不对的!” 俞佟佟跟他们争辩起来,她其实心里难过。 好像大家都相信了另外一种说法,无论她怎么说都不听,好像没人相信她的话。 但是她答应了爹爹要坚强,就算说服不了别人,她也不会认输的。 俞莲将小六拉到自己身后,她要保护妹妹,冲着一个咄咄逼人的小孩道:“这些荒谬的说法从前一直没有,最近才突然冒出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俞莲的想法比较成熟,也比普通的孩子要想得更深远一些。 同龄人不可能理解她的:“那是因为没人敢说,现在俞相被抓啦,大家就敢说了!害死了高阳侯一家,害得图兰国攻打我们,你们的爹就是灾星!你们也是小灾星,跟你们呆在同一间学堂里就会被你们传染,会死于非命的!” 闻言,小崽子不服气地要冲出来对阵,甚至连袖子都挽好了。 但是却让三姐姐将她拉回去。 俞莲一只手拉着小六,松开她后又推了那口无遮拦的人一把:“现在你不只跟我们呆在同一间学堂,我还碰到你了。你明天若是死于非命,可以算在我头上,大不了我给你偿命!” 俞莲根本不信所谓‘灾星降世’之内的鬼话,她不怕! 但是另一个小孩明显是让传言给迷惑了,他吓得在地上直打滚儿,还跟太傅告状:“夫子,俞莲要害死我!” 周太傅见状,一张本就严肃的脸黑下来:“都别闹了,像什么样子?全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夫子,我不想挨着俞家两姐妹坐,可以换到离她们远远的地方吗?” “那你就出去,自己搬好桌椅去那走廊下,去大门外,或者收拾好书箱这两天别来上课!什么时候把矫情治好了什么时候再来!” 周太傅这么说,是要让俞家姐妹俩留在太学继续上学了。 俞佟佟和俞莲都忍不住看他一眼,心里感激!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们俩资质都不错,是周太傅看好的学子,才能够说服周太傅将对俞相的偏见放到一边。 不过这回,连周太傅都认为俞相是回不来了。 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说实话,俞莲和俞佟佟都是庶女,她们若是相府大夫人亲生的还能算有点皇室血脉,可惜啊! 就算能活下来,以后恐怕也不能在太学继续上学了。 周太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护着她们有什么用,总之……能保住一天就是一天吧! 上学的时候有周太傅,等下了学,也有其他哥哥姐姐护着。 所以俞佟佟和三姐姐好歹没吃什么亏。 赵南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直到今天才来找小崽子。 他原本神色一贯大大咧咧,今日却莫名有点紧张。 而且还十分神秘,将小萝卜头跟他姐几人单独叫到了一边去。 “你们猜猜看我前段时间干嘛去了?” “少卖关子!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我们这儿正烦着呢!别耽误我们安慰小团子。” 赵霓裳说着,就要叫小团子别理他。 “哎,别走别走!我要说的是件大事,关系到整个大梁,你们不听可别后悔!” “就你?你整日游手好闲,能知道什么?”赵霓裳故意用激将法刺激他。 “少看不起人了,我跟踪那个图兰使臣去了,你知道吗?”赵南不服气地接着说道。 “哪个图兰使臣?” “就是号称他自己是图兰第一智者的那个鹰钩鼻,我发现他最近总在京城乱晃,还神色古怪。就悄悄在背后跟踪他,结果我发现……他在绘制京城的布防图!” 赵南这话一出,众人皆被震惊到了。 “也就是说,他们图兰人早就意图攻打大梁了?” “这次进京上贡的目的就不单纯!” “难怪那图兰公主的死讯才刚刚传出,他们就立马朝我们边境进犯了。” 这是不是说明,战争是早有预谋? 不是高阳侯刺杀图兰公主导致的,只能说他给了图兰人一个进犯的理由。 这能帮俞相洗清说是由他带来灾祸之类的言论吗? 不管能不能,总之可以试一试。 俞莲已经迫不及待问道:“那个阿易现在在哪儿?” 图兰公主被刺杀的时候,好像就没看到他。 赵南:“他啊,被我给绑了!” ※※※※※※※※※※※※※※※※※※※※ 此时,二哥哥还在骑马赶回来的路上! 感谢在2020-12-25 23:48:56~2020-12-26 19:1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909775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仙堡继承人 5瓶;489097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0 章 谷明的府邸—— “副阁主, 俞相被抓进天牢之后,皇帝将他单独一人关押,却久久没有要下旨审判的意思,事情不会再有变动吧?” 布衣阁的人常年与俞相为敌, 屡次任务失败都让他们产生心理阴影了。 总觉得那个人, 是杀不死的! 不过谷明胸有成竹,他的书房开了天窗, 从这里能看到夜空的星象, 方便他占卜算卦。 说起来,他如今能够在朝为官, 拥有自己的府邸, 还有皇上的信任恩宠,都要靠高阳侯当初的力荐。 可是他却派人杀害高阳侯一家,灭人满门时没有一丝心软。 即便是布衣阁的属下, 在面对这位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副阁主时,也不禁心里生寒。 “放心, 俞相如今已经是瓮中之鳖,他跑不了!皇帝还不审判他,只是缺个理由罢了,我们可以给他这个理由!” 闻言, 他的属下抬起头, 还是不能理解。 谷明做什么事, 都习惯先算一算,他算准了五天之后, 太后的寿辰是个好日子。 到时候宫中肯定会大宴宾客, 不如将俞相的死期就选在那一天吧。 或许皇上顾及太后寿辰, 会选在第二天赐死俞相, 总之不会有别的可能。 “俞相一走,你们入相府还不是如无人之境?为什么任务又失败了?”谷明问道。 这回他的口气里有几分责怪,听得下属浑身发抖。 布衣阁对付任务失败的杀手,惩罚比让他们死还要可怕。 “回副阁主,这是因为俞相虽然被抓,但他留了许多守卫,加强了相府的防备。我们的人闯不进去,包括那两个小孩平日里进出也有暗卫跟着,不好找到机会下手。” 谷明原本也想像对付高阳侯那样,趁俞相被抓,直接派布衣阁的人血洗了相府。 可惜俞相那个老狐狸,他果然要比高阳侯精明许多。 即便是如今身在天牢,也没有给人留下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个俞家二少爷呢?他在俞相的保护之外,让你们杀这么个人怎么还没得手?” “这,属下们一定回加紧搜查。” “另外还有兰沁,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她给找到!” 兰沁是布衣阁出的第一个叛徒,她知道许多布衣阁的内情,若是倒戈说不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将这个女人找出来,除掉! 爹爹被抓走的第二天,想他! 难过! 无助,但是要坚强!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好事! 七姨娘回来啦! 小崽子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 直到她看到一袭白裙,青丝如绢的七姨娘走到自己面前,小崽子呆了一下,仰头望着她。 七姨娘的打扮十分朴素,白裙云纹腰带,鬓间插着一支朴朴素素的玉钗,身上还背着行李。 仿佛她真的只是清明节回家扫墓,然后不小心在娘家多耽搁了一些时日而已。 手里还提着牛皮纸包的青团与葱饼,是她给小崽子带的特产! “怎么?不认识我了?” 七姨娘看她愣着不说话,拿手指轻轻弹了弹小崽子的脑门。 俞佟佟立马抱住她:“姨娘,你回来啦?” “嗯。” “小六好想你啊,下次不要走这么久了。” 紧紧抱住姨娘的漂亮裙子,把脸埋进去。 “……嗯。”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崽子,才不是反应慢吞吞! 姨娘去了哪里不重要,只要她还愿意回来就好啦,回来就说明舍不得小六和爹爹。 但是姑娘家脸皮是很薄的,所以七姨娘装作她没有离家出走的样子。 小崽子也配合她! 七姨娘走了这么久,她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夏儿还在等她回来。 之前姨娘走的时候,传什么的都有,说她跟人私奔了,说她被拐走了,就只有小崽子一个人相信她会回来的。 看来还真让六小姐说对了,夏儿喜极而泣。 然后,她就遭到了七姨娘阔别已久的白眼! 天牢—— 一位神采俊逸,身着青衣的少年,领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女娃娃来到了天牢入口。 被森严的守卫拦住,叶晟给他们展示手上的通行令牌。 “原来是叶小少爷?可是天牢重地,不是可以随便带人进入的地方,尤其如今还关押着重犯!”天牢的守卫表示很为难。 叶晟便递了一包银子给他们:“拿去给兄弟们买些酒喝吧,我们就进去一会儿,不会耽误很久的。我爹也交代过!” 叶晟说,他手上的令牌是从他爹那里偷来的。 为了带小崽子来天牢一趟看俞相,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俞佟佟看着叶晟手里递出去那一包银子,好多钱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小大人似的说:“让你破费啦!” “这点小钱不足挂齿,能为县主效劳是我的荣幸!” 叶晟小哥哥说话真的好好听哦,虽然小崽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荣幸的。 明明现在大家都当她是小瘟疫呀! 俞相这一出事,很多原本费尽心思想讨好他的官员,都对他避之不及了。 叶大人也在其列! 不过叶晟却跟他爹有不同看法,二十年来多少人想把俞相从那个位置拉下来,却从没得逞过。 这回俞相被抓,会不会也太容易了些? 他甚至都没反抗,也没提前安置他的家人,尤其是这位十分受宠的六小姐。 就算有了小县主的身份,但若是亲生父母都不在世,一个县主的空名头是保不住她的。 所以,叶晟跟他父亲对着干,赌了一把! 他赌这回俞相依然能转危为安! “小县主,天牢里阴冷潮湿,可能还会有老鼠等赃物,你进去要当心!” “没有关系的,我不是第一次进来了。” 俞佟佟一副很能适应的样子,不过走在潮湿又坎坷不平的路上,她的小手还是需要七姨娘牵着。 是的,七姨娘这次也来了。 她头上戴着斗笠,罩着两层轻纱,叫人辨不出容貌,不过从身段也能看出来是个人间难得的美人。 俞相被关进天牢后,因为皇上未提审,也没人敢怠慢他。 甚至还给了他提出需要的权利,当然如果要求太高得花银子打点。 俞相也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就要了一卷画纸,和一些笔墨。 被关在天牢的这两天既不见他慌张害怕,也不见他崩溃愤怒。 等叶晟领着俞佟佟和七姨娘,到特别关押俞相的那间牢房时,就见那人气定神闲,一身紫色锦袍未见沾污,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俞相。 “爹爹!爹爹……” 小崽子扒着天牢的栅栏门蹦起来,她好想爹爹哦! 想要爹爹抱抱她! 可是这个门不能开! 毕竟俞相是重犯,被关押在此处有什么闪失叶晟担不起,外面那些守卫统统都得人头落地。 幸好俞相并未为难人,已经放下手中的毛笔,主动起身走过来。 叶晟十分知趣:“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我在外面等!” 等他一走,七姨娘就将斗笠外的轻纱掀开,露出一张脱俗若仙的脸。 俞相看见她也不惊讶:“沁沁,回来了?” 其实今日不是小崽子要来,而是七姨娘有话要跟俞相说。 她失踪的这些日子并未离开京城,也没离相府多远,只是躲在暗处,能够便于她看清一些事,一些人。 “我长话短说,那个谷明,他是布衣阁的副阁主!”七姨娘没有要跟俞相叙旧的意思,一来就直接进入主题,“此人擅长诡计多端,懂得术数,也擅长揣度人心。他这回亲自出山,不惜调出布衣阁所有的力量,就是为了杀你!” 闻言俞相并不惊讶,谷明有问题并不难看出来。 “他们这回大手笔,是因为你让他们失望了?” 俞相这话一出,七姨娘便知他早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当着孩子的面,两人都未说破。 但其实七姨娘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杀她,还让她留在相府这么久? 不过时间紧急,兰沁只能紧着最重要的事情说。 她甚至将自己所知道关于布衣阁的秘密,都告诉俞相了。 见那男人听完后面色也看不出什么来,兰沁忍不住问:“你有把握活着从这里出来吗?” 倒不是她担心他,七姨娘低头看了眼小崽子的头顶,她是替小崽子担忧。 俞相一被抓,布衣阁就派出了好几波高手企图血洗相府,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实在丧心病狂! 七姨娘就是为了保护小崽子,才回来的! 俞相不回答,摸摸小女儿的脑袋。 小崽子也有情报要带给爹爹,就是赵南发现图兰人早就想攻打大梁的事! 说完正事,俞佟佟招招手:“爹爹,你蹲下来!” “怎么?” 俞相应她的要求蹲下,然后小崽子就开始给爹爹塞她带来的好吃哒。 跟上回去牢里看二哥哥的流程一样,也有一小堆食物是专门留给小耗子吃的。 俞佟佟还给她爹爹带了一套干净衣物供换洗,想的十分周到。 “爹爹换了衣裳之后,记得要把平安符戴上哦,那个不能丢!” 小崽子两文钱求来的平安符,俞相一直戴着。 小手手伸进栅栏里摸了摸她爹爹的脸,发现爹爹的脸上长胡子啦! 扎手手…… 俞相这样的人,一生恐怕都遇不到一个满心满意对他好的女人。 不过他运气倒是好,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七姨娘心想。 *** 转眼,就到了太后的寿宴。 虽然相府今时比不上往日,但进宫为太后祝寿依然有他们的份儿。 俞佟佟跟俞莲,是跟着大夫人一起进宫的。 刚到宫里,宴会还没开始,越王就托小宫女给俞佟佟带信,让她单独来莲花池一趟,有重要的事告知。 小崽子找到一个机会开溜,刚跑近莲花池就见有人拦着小五哥哥说话。 是身穿白色僧袍,胡子也全白了的若水大师。 小五哥哥似乎很没有耐心,就差举着拳头警告若水大师,把他赶走了。 俞佟佟哒哒哒跑过去:“小五哥哥!” 李鹤见了她,神色立马和缓下来。 若水大师也双手合十跟小崽子打了声招呼,随即才走开。 “小五哥哥,若水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当和尚!”李鹤黑着脸说,“有病!” “当和尚不好吗?”俞佟佟懵懂地问。 “当然!” 不能娶媳妇,不能喝酒吃肉,有什么好的? 李鹤总觉得那若水老和尚有诓骗小孩子的嫌疑,所以不想理他。 俞佟佟在荷花池边蹲下来,这里没有蚂蚁可以玩,她抬起头来问李鹤:“小五哥哥,你找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李鹤站在她旁边,刚准备要说正事。 但他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拨开池边的树丛,就见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头顶上还烫着结疤。 偷听被发现的若水大师,神色尴尬一笑:“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聪敏!” 李鹤:“……” 他在思考以自己目前小孩身躯的武力,一拳会不会打死百岁老头? 两拳呢?!! ※※※※※※※※※※※※※※※※※※※※ 若水大师:你们说你们的,我放一只耳朵在这里~ 晚安呀~~~· 今天万更完成得还挺早,表扬一下寄几~~~~ 感谢在2020-12-26 19:15:55~2020-12-26 20: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昵称再想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1 章 把不要脸的老和尚赶走之后。 李鹤才开始跟俞佟佟说正事! “相府会被满门抄斩, 图兰人联合辽国,夏国,以及海上的倭国,将大梁这片土地用铁骑踏得四分五裂, 如今内乱的苗头也已经起了, 许多按捺不住的民间组织也开始造反,这场战火一起便会蔓延至四十年不熄!” 李鹤说的这些是他根据前世记忆, 能预料到很快发生的事。 不过在前世, 这些应该再等五年发生。 他也不知道为何战事会提前了? 不过既然注定发生,幸好他也有早做准备! “我打算回蜀中去, 那里是最后一片净土, 我想带你一起走!” 等战火彻底爆发,李鹤就会在蜀中自立为王! 他知道如今看似繁华如锦的京城,以及这座金玉堆砌而成的皇宫, 很快会变成一片焦土。皇宫中所有的珍宝都会被蛮夷之人抢走,破坏, 皇室中人四散奔逃,幸存者不多。 狗皇帝为了能苟延残喘,不惜献上自己的公主,甚至后妃, 用女人换取议和的机会, 忍辱偷生。 总之, 到时民不聊生,犹如人间地狱! 李鹤一定要保住俞佟佟, 所以想带她回蜀中! 他只恨事情发生得太快, 而自己年纪尚小, 为他留的时间不够多, 恐怕还未建立起足够的威严。 但他就算是拼尽全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觉不会让她受到屈辱与伤害。 小五哥哥说了这么多,俞佟佟大概就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小五哥哥要带她走? “我还要,等我爹爹回家呢……”小崽子掰着手指头玩。 因为爹爹先跟她说好的,要待在家里等爹爹回来,乖乖的。 抬眸觑了小五哥哥一眼,俞佟佟又怕自己的拒绝会让他难过,果然见他脸色不大好了。 小崽子赶紧找补:“下次吧,好不好?我答应跟小五哥哥去蜀中玩就是了!” 下次还要带上爹爹,二哥哥和三姐姐,还有姨娘,大家一起去! “时间紧急,根本没有下次了!”李鹤无奈道。 他要怎么跟小崽子说清楚这件事呢? 算了,她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李鹤就希望她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单单纯纯的。 不像自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即使如今已经重新开始,他依然心虚自己丑恶不堪会不会让小崽子闻到身上的臭味。 “那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若是你爹明天回来了,你愿意跟我去蜀中吗?”李鹤问她。 “爹爹明天就回来吗?”俞佟佟眼睛一亮。 李鹤:“……”你可真是会听话啊。 把头尾都掐了,只听中间那句。 果然在小崽子的心目中,目前还是她的爹爹最重要! 李鹤再怎么表现,也不过是一个工具人! “这个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 “小五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去跟皇帝叔叔求情呀?” “……”他是打算直接找人劫狱,但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不过,俞佟佟就当他已经有把握了,十分感激地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抓住小五哥哥的手:“小五哥哥你真好呀!” 三皇子刚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轻咳一声。 小崽子听到了,歪头看着他:“三皇子哥哥,你不舒服吗?” “只是一点伤寒罢了。”三皇子的目光落在他们俩还抓着的手上,对着俞佟佟笑笑,“我正找你呢,宴会快要开始了,今天有你喜欢吃的乳酪糕。” 果然一听到有吃的,俞佟佟就放开了李鹤,提着自己的小裙摆,朝着三皇子哒哒哒跑过去。 回头见小五哥哥没跟上来,俞佟佟朝他招招手:“小五哥哥,一起来呀。” 李鹤上前两步,就听到三皇子如此说:“小六,你父亲的事不必过于担心,我看父皇今日心情还不错,我会尽力为俞相求情的。” 闻言,李鹤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三皇子,是真心想为俞相求情吗?” 在李鹤的眼里,一直是把三皇子当成伪君子看待的。 根据前世记忆,相府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就是因为三皇子的告发。 他迷惑了俞相的女儿,忽悠这个脑子不大好的六小姐,帮他偷出俞相的罪证,足以致使整个相府被灭族。 而三皇子带领他那一党的朝臣,扳倒了俞相一党此事为他在朝中和民间树立了极高的威望,后来打败大皇子与二皇子,成功地坐上太子之位。 可惜俞相刚倒不久,战祸就彻底爆发了。 皇帝身死,三皇子带领残部逃出进程,建立了北梁,与越王建立的南梁,分南北而治。 李鹤前世就一直看不上此人,觉得他空有君子之名,实际上为达目的还不是照样缺德,居然连小傻子都欺负。 如今李鹤认识了俞佟佟,对三皇子的敌意就越发大了。 幸好小崽子如今不傻,她完全没有要被三皇子迷惑的征兆。 就连俞相如今入狱的罪名,也跟上一世不同。 此刻的李鹤,还没有发觉今世变幻莫测,事情与人也完全不像他所了解的那个样子。 或者说他发觉了,但是还不敢相信。 因此,也没注意到三皇子的委屈。 李稷心思细腻,他当然听出皇叔的话中有对自己的讽刺和敌意。 可他怎么就不能真心为俞相求情呢? 三皇子饱读诗书,他觉得如今民间所谓‘俞相是灾星,他给大梁带来灾祸和叛乱’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俞相这个人如何,或许不好评判。 但天灾难测,人祸却是因为那图兰国早已对大梁虎视眈眈所致。 说句老实话,三皇子曾经也觉得自己应该匡扶正义,所以他试过偷偷去搜集俞相作奸犯科的证据。 结果发现,俞相有一条绝不触碰的底线! 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通敌卖国的! 这让三皇子看待他的目光更多方了些,何况俞相是小六的父亲。 李稷只希望他能得到公平的审判,而不是被人造谣冤枉。 所以他说要替俞相求情的话,是真心的! 回到宴会上—— 小崽子乖乖在位置上坐好了,发现三姐姐已经帮她夹了最喜欢的乳酪糕在碗里。 “嘻嘻……”直接拿手藏在袖子里,偷偷吃起来。 这种宫廷晚宴,总有许多的礼仪过场要走。 何况还是太后的寿宴,光是百官的祝寿词都要耽误一个时辰,后来又是各方献寿礼,还有欣赏歌舞表演。 耽误到大半夜都吃不上一顿饱餐,大人可以咬牙强忍着,但是小孩子受不了。 所以吃一点点心垫肚子,无伤大雅。 大夫人见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的人坐下来了。 小崽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这个位置的旁边桌案前是熟人,就是反派姐妹团的成员,杨家那对双胞胎姐妹。 俞佟佟态度友善地主动跟她们打招呼,后者却突然嫌弃地后退一步。 “这不是太后寿宴吗?怎么把俞家人也请来?我们还要挨着她坐,真是不吉利!” 说话的人,是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杨如画。 自从新月郡主的父亲被皇上赐死之后,反派姐妹团也就自动解散了。 但是杨如画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她很快就巴结上了嫁给大皇子的聂贞,跟她结成新的姐妹团,目的是想借她结识三皇子。 今日太后的寿宴就是一个好机会,杨如画求聂贞在中间替自己牵线,带她去私下见见三皇子。 聂贞推脱不过,只要应了她的要求。 听宫人们说,三皇子往莲花池那边去了,聂贞和杨如画赶过去就在半路上见到三皇子,越王,一起送俞佟佟回来。 两个都是俊美非凡,天之骄子的人物,却跟在一个成天只会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身后护送她,用得着吗? 杨如画早就觉得有可疑了,越王比较神秘,她以前没注意过。 但是三皇子对俞佟佟的关注,也未免太多些了。 就算是因为俞相,可俞相不都被抓起来了吗? 一般人只会将俞佟佟当成灾星,恨不得离她远一点,哪有这时候还上赶着的? 杨如画对三皇子势在必得,她不会因为俞佟佟还是个小孩就对她放下戒心。 因此在荷花池见了那一幕回来,她已经将小崽子当作自己的敌人了。 还撺掇自己的姐姐一起打压她们,想让俞家姐妹俩在太后的寿宴上出丑。 越王刚坐回去还一直留意着小崽子,见这一幕就起身走过来。 杨家的双胞胎姐妹闹着要换位置,她们还故意问从前反派姐妹团的其他成员:“能换个位置吗?” 被问的人首先会打量一下俞佟佟跟俞莲,随后目露嫌弃,十分抗拒地直摇头。 谁不知道俞相被抓,相府已经完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张封条贴上去。 好好的日子,大家都不想沾这个晦气! “发生了什么事?”李鹤走过来,就见小崽子撅着小嘴,委屈巴巴。 杨家姐妹还有点小聪明,她们不敢在太后的寿宴上闹事,所以方才那些话只是小声说,仅这一小范围的人能听见。 如果因此找她们算账,她们就会反过来说你小题大做了,是你自己要闹大的。 这种抱团的排挤,会严重伤害一个小朋友的内心。 但是你要问她发生什么事,小崽子又低下头不肯说出来。 不过她不用说,李鹤也看出来了。 他转而走向杨家两姐妹面前:“两位可是杨尚书家的千金?” 按照礼制,杨如诗和杨如画都起身对他行礼。 “不必拘礼!” 这个越王在先皇死后就去了封地,因此京城的世家千金们都对他了解不多。 也是看了他才知道,原来三皇子竟不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起码这个越王的容貌与三皇子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看来公子世上至少有一双了。 虽然越王年纪要小些,但是他的个子比同龄人高,已经看出姿态不凡了。 他站在这里跟杨家双胞胎姐妹说话,就让无数双投来的目光里暗中带了嫉妒。 更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越王居然第一次见就能分清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杨家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她们的父亲都分不出来。 说越王不是特意关注着打听过她们,谁信呢? 俞佟佟看着小五哥哥跟她们相谈甚欢,小嘴就越撅越高! 她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小五,仿佛在说: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好了吗? 她不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太惨了……惨遭小五哥哥的背叛! 小崽子只能回头抓紧了三姐姐,幸好她还有姐姐。 把受伤的小脸埋在俞莲肩头:哼!她也不要跟小五当萌友了! 李鹤余光将小崽子的内心戏都看在眼里,见聊得差不多,这杨家两姐妹也快飘飘然了,便突然话锋一转:“本王能跟你们换个位置吗?” 杨如诗跟杨如画一愣。 “可以提条件,我主要是觉得你们这个位置风水好。” 小崽子虽然在难过,但是她的小耳朵一直听着这边。 她知道小五哥哥的意思了,小脑袋立刻支棱起来:“小五哥哥,你想挨着我坐吗?” 快来,快来呀! 小崽子拍拍身边的位置,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方才俞佟佟还在为大家都不愿意挨着自己不开心,但是只要有人愿意,她就立刻高兴啦。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还不走?是需要本王找人来替你们收拾吗?”李鹤问站在那里的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在此时,三皇子也过来了。 “请问,能与我换个位置吗?”他态度温和地问。 用最温柔的话,插最狠心的刀! 那个最识礼数的三皇子哪儿去了?杨家姐妹还幻想他是来替自己解围的! 赵南也凑热闹:“跟我换跟我换,我想挨着小萝卜头坐!” 他都要去边疆了,以后几年很难再见到小萝卜头,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 三个英俊少年都想要这个位置,引得寿宴上许多人的目光看过来,杨家姐妹尴尬极了。 大皇子好奇地问:“他们在争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大皇子若是没有成亲的话,应该也会去凑热闹。 秦贞始终觉得,大皇子跟她成亲后过得不快乐,也许是他还在介意成亲当晚自己曾被掳走过的事。 这边大皇子夫妇借酒浇愁,就连平阳公主跟驸马也看过去。 “我看俞相这回是无力回天了,谁能想到诺大一个相府,会败在败家子的手里呢?若不是俞二少因为一个女子杀了高彦庆,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啧……” 平阳公主感叹的同时,不禁在心里为自己感到庆幸,幸好她当初没有选俞则宁做驸马,免得被他连累。 不成器的男人始终是不成器,别说过了两年,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有出息。 现在的情形是三个人都想杨家姐妹换位置,弄得她们俩十分尴尬。 三皇子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更别提越王,还有赵南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平常能跟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说上话,都是件值得让人羡慕的事。 可她们若是灰溜溜地换了位置,其他小姐们又会怎么看她? 杨家两姐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如画只好笑笑:“几位是在打趣我们吗?太后寿宴位置都是安排好的,怎么能随意调换?” “哦?所以你们俩方才算是对太后不敬?”李鹤问。 吓得她们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不敢的,我们就是随口说说。” 赵南也反应过来:“她们说什么?小萝卜头,你被人欺负了吗?” 赵南捏了捏拳头,他决不允许! “她们刚才说……说太后寿宴不吉利!” 小崽子可真是会挑重点,明明说的是在寿宴上看见她们俞家人不吉利。 不过这话若是叫太后听见了,杨家两姐妹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们算是怕了,杨如画更是主动跟俞佟佟道歉:“佟儿妹妹,怪我口无遮拦,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跟你认错还不行吗?” 小崽子现在已经不难过啦。 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像是可以原谅她们的。 然而俞佟佟正要开口,大夫人却抢先一步道:“既然是认错,也该有认错的样子!杨尚书就是这样管教女儿的吗?连杯茶都不会斟?” 闻言,杨如画只好回头去斟茶来递给递给大夫人。 大夫人睨她一眼,不愧是皇室出身的人,一个眼神就叫人打心底害怕。 杨如画连忙收敛着下巴,低头不敢对上大夫人的眼神。 大夫人也没接她手里的茶,一直等杨如画举得手都僵了,腰也酸了,还不敢动! “茶凉了,再去斟一杯来!” “……是。” 周围的小姐们都在暗暗咂舌,杨如画今天可算是倒了霉了。 虽然早听说相府中这位大夫人脾气不好,但见她在公众场合如此为难人还是头一遭呢。 真恐怖啊,看来就算俞相被关在天牢,这相府的人也不是随便可以叫人欺负的。 一共斟茶三次,大夫人才总算勉强喝了一口认错的茶。 然而她叫住以为自己没事了的杨如画:“还有两杯呢?” 相府一共来了三个人,叫她一句话都给得罪了,赔罪当然得跟三个人赔。 杨如画苦着一张脸,又去跟她姐斟了两杯茶来,分别递到俞佟佟跟俞莲的面前。 俞莲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呢,不由得偷偷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这算是表明了态度,要护着她和小六吧? 让杨尚书的两个女儿斟茶赔罪后。 大夫人也让这三皇子这几个男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三皇子得叫大夫人一声姑姑,越王也得尊她为堂姐,赵南就别不用说了,哪敢不听大夫人的话? 方才这一幕,都让太后收入了眼底。 太后跟身边的侍从交代了声:“叫人把俞相府的位置挪到哀家身边来。” 命令下去,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恩宠啊! 杨家两姐妹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了,她们以为只有俞相是俞佟佟和俞莲的靠山。 却没想到大夫人,甚至连太后都是她们的靠山。 百官也是万分不解,皇上到如今还未处置俞相,甚至太后给相府的人撑腰,这心思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其实,这只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见大夫人难得愿意主动护着这两个小姑娘,便助她一把,也算是在寿宴上为自己的积点德。 而且俞佟佟跟俞莲长得都十分乖巧可爱,太后见了心里也喜欢。 这样一来,俞家姐妹就莫名其妙混进了皇室成员里。 在坐不管是谁,都不敢轻视她们! ※※※※※※※※※※※※※※※※※※※※ 到这里大家都看出来了,李鹤前生的记忆跟现在不一样,就把它当作平行世界吧。 在这个世界里,会温暖美好很多! 感谢在2020-12-26 20:42:23~2020-12-27 20: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博君一肖是真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相濡姒陌 39瓶;干饭王、雅、mimorse、猫猫 10瓶;博君一肖是真的 9瓶;流年 7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4瓶;迷糊的小咸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2 章 九公主总歪着脑袋去看俞佟佟那边, 都不肯认真吃饭。 她的母妃正拿勺子喂她,听见小小的九公主嘀咕了一句:“二哥哥还没回来……” “你二皇兄不是在那儿吗?” 瑶妃指向坐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二皇子。 九公主撅嘴:“又不是他!” 瑶妃:“???” 太后的寿宴举办得十分隆重,宫中所有花树都用绸缎包住了枝干。点上一万盏灯笼,将设宴的华茂池点亮得犹如白昼。 欢声笑语, 觥筹交错间, 竟半点也看不出受战祸侵扰的样子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歌舞之上,却在此时有宫人慌慌张张来报! “皇……皇上, 太后娘娘, 元德殿走水了!” 说话间,众人隐隐闻到一股木材烧过的味道传来。 竟是起了大风! “好端端的, 怎么会着火呢?”皇帝问道。 “回皇上, 是刚刚有一道雷,劈中了刚建好的元德殿!”宫人颤颤巍巍地回答。 毕竟天降雷劈出大火,是不详的征兆啊, 何况今日是太后的寿宴。 看皇帝的脸色,果然已经不好看! 太后寿宴本来该是个好日子, 白日里都明明艳阳高照,入夜到现在却突然狂风大作,雷鸣电闪起来。 “快叫人救火!多派几个宫人过去!” “是。” “皇上,看这样子快要下暴雨了, 不如将晚宴换到室内?”瑶妃提议。 “爱妃所言甚是, 叫她们撤了桌案吧。”皇帝道。 好好的晚宴突然被打断, 换到殿内后大家的兴致都没了,反而人人有些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 大意是说太后寿宴突然走水, 又有狂风大作雷鸣, 恐怕不吉利啊! 当然他们不敢说得如此口无遮拦, 但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皇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他招谷明上前来:“元德殿是为太后寿辰特意修建的,如今突然让天雷劈中走水,是否是上天对朕有所不满?” 谷明跪倒在皇帝面前。掐指算了一算后,道:“回皇上,皇上乃千古难得之明君,天上的仙神都看在眼里。” “那难道这雷劈中元德殿只是意外,并非对朕有所暗示?” “回皇上,天雷降罚,自然是降在该罚之人头上。元德殿是为天后寿宴修建,太后乃是多幅高寿之人,必不该承受此劫。那么,就该应在旁人身上才是!” 谷明道人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自从进了钦天监,他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灵验了。 因此朝臣和皇帝都对他深信不疑,此刻都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微臣听闻这元德殿曾叫中天殿,不知可有此事?” 的确是这样! 大梁朝从先帝那儿留下的传统,很少大兴土木,只有今日为太后举行寿宴才难得奢侈一回。 元德殿说得好听一点是为太后寿宴特意修建的,但其实是在原来的中天殿的基础上加高加固又修葺装潢一番,看着好看罢了。 此时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敢偷偷笑话皇帝吝啬。 不过此刻却突然提起来,难免叫人往另一个方向想。 这中天殿跟俞相的名讳撞上了,又在今日刚好被天雷所劈,是不是天雷在暗指要重罚俞相呢? 加上这段时间的传言,很难让人不这样认为! 看来俞相,真是灾星祸首啊! “我看不过是因为天要下雨,雷劈中宫殿只是意外。”说话的人是瑶妃。 瑶妃长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但其实她已过而立了。 难怪深得皇上宠爱,十多年来盛宠不衰,难得的是她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从目光就能看得出是个清醒又聪明的女子。后宫妃子众多,也只有她敢在这样的场合随便插话。 皇帝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自己的爱妃与众不同,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但是放眼望去,朝臣们大多数都信了,并且开始惶惶不安。 恐怕不到明日,又有不少的谣言传到民间去。 “那以谷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平息神怒呢?” “回皇上,今日是太后寿宴,微臣不敢说。” 谷明做出惶恐的样子,一连磕了三个头。 “那,便不说吧,今日太后寿宴,少点危言耸听。”皇帝如此道。 谷明:“……” 他虽然被高阳侯引见入朝为官没多久,但是可别欺负他没见过市面。 今天就在宫中,发生雷火劈中宫殿这样诡异的事,皇帝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他之所以阻止谷明说出来,必定是因为还想保住俞相。 谷明也不知道这个俞相究竟是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既然沦落到天牢之中了,皇帝还迟迟不肯判他死罪!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招,俞相无论如何也活不过今夜去。 谷明道人低着头,因此没人见着他嘴角一抹暗笑中,已透出十拿九稳。雷劈宫殿这个警示还不放在眼里的话,那若是太后命在旦夕呢? 太后的命跟俞相的命比起来,皇帝要保哪一个?这应该不用猜吧! 就在谷明退下去不久,太后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嘴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可将在场众人给吓了一跳! “请太医!快请太医!” 皇帝急得站起来,太后被人扶到后殿去进行救治,皇帝高大的身影就隔着一层帘子在外心烦意乱地踱步。 “回禀皇上,太后的症状像是中毒所致!此毒见所未见,想要完全治愈,微臣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治不好,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院三个太医排排跪着,闻言赶紧抹抹头上的汗珠,又回去继续想办法为太后解毒去了。 “究竟什么人敢在宫中下毒?查!给朕查,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离开半步!” 皇帝龙威震怒,这话让外头的百官听来,人人都不禁捏一把汗。 看来今天找不出凶手,大家都得遭殃!俞佟佟跟俞莲都紧跟着大夫人,她们也知道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在宫中就对太后下毒,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这胆子也太大了! 谷明夹在惶恐的百官之中,深藏功与名。 很快,皇帝就单独召见他,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皇帝与谷明两人,连贴身伺候的公公都被赶了出去。 “将没说的话说清楚,朕恕你无罪!” “皇上,其实上天已经给过许多次示警。皇上乃一代明君,原本是上天派来造福这大梁,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的。可是臣夜观天象,见帝星被乌云遮盖,其后紧随灾星。可见是皇上身边有小人阻碍,乃至民不聊生,战火四起,若此灾星不除,恐怕流年不利,百姓也难安啊!” 闻言,皇帝凝眉思索片刻:“太后中毒,是否也是受灾星牵连?” “回皇上,确是如此!” 谷明一直待在皇帝的书房没有出来,其间皇帝还招来了一名太监。 等那名太监从御书房领命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杯御赐的毒酒。 太监端着毒酒去的方向,正好就是天牢的方向! 外面的天空雷声不断,俞佟佟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俞莲同样担忧,她比妹妹要懂得多一点。 尤其是结合刚才发生的事,再看看大夫人的脸色,实在是太不妙了…… 她突然用力摇了摇头,想将不好的猜测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不会的,不要瞎猜! 她要跟小六一样,相信爹爹…… 此时,若水大师的身影不声不响来到姐妹俩身后,笑得慈眉善目。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想听故事吗?” 闻言,俞莲差点被突然出现的若水大师吓一跳。 虽然她知道这位是得道高人,但若水大师未免也太淡然了些。 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大殿之中,太后中毒生死未卜,太医院所有太医也生死未卜。还有下毒的凶手没抓到,在场的这些人都担心自己被牵连。 而她们担心的则是爹爹! 唯有若水大师,说他心胸坦然,一切都不放心上吧,他又没有那么的像高僧。 毕竟这位大师他喜欢看热闹,甚至还爱偷听,半点没有万事皆空的觉悟。 若是忽略他头上的戒疤,他其实更像个普通老头。 见大家都被困在此处闲来无事,他跑来给两个小姑娘讲故事打发时间。 甚至朝着一旁的李鹤招了招手:“小施主,你也快来!” 李鹤目露怀疑,不过还是走了过来。 “干什么?” 若水大师指了指俞佟佟旁边的位置,示意李鹤坐下。 三个小朋友排排坐,听他讲故事。 李鹤:“……” “小施主,你想听什么故事呢?”若水大师问看起来最好忽悠的俞佟佟。 小崽子没有那个心情,她担心爹爹。 不过若水大师一嘴白胡子,浑身白僧袍的模样看起来自带圣光,小崽子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一拜,瓮声瓮气道:“想听我爹爹,是大英雄的故事。” “好啊。” 若水大师一口便答应了,好像这个故事对他并不难的样子。 然后他就开始讲了:“二十年前,有个叫俞中天的少年郎来到京城,他后来被人们称作俞相!他是一个英雄!” 李鹤:“……” 俞莲:“……” 俞佟佟:“……” 这就?完啦?! 若水大师点头,表示故事已经讲完了。 也太敷衍了吧,连五岁的俞佟佟他都敷衍不过去! 小崽子撅着嘴,显然对这么短的故事不满。 “这个……我还是给你们讲讲佛主割肉喂鹰的故事吧。”若水大师尴尬地笑笑,就将这页给揭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他讲故事也像念经,莫名的就将俞莲和俞佟佟安抚下来。 两个小姑娘从方才的心不在焉,也渐渐变得开始端坐着,认真听故事。 话说,那去赐毒酒的太监回到御书房,托盘上杯中的酒已经空了,手里多了一块染着黑血的白绢。 “俞相已死?”皇帝问他。 “毒酒喝下去后,奴才亲眼看见他咽的气。” 皇帝深深从鼻中呼出一口气,像是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但愿这下能换回太后平安无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先将东西拿下去,谷明仍然留在御书房之中。 只听皇上问道:“谷爱卿,你说俞相是作恶多端,惹了天怒,与人无尤?” “皇上赐死俞相,乃是顺应天命!百姓苦奸臣久已,若是知晓,必定感念皇上英明。” 说实话,谷明觉得皇帝对俞相的处罚实在是太轻了,居然只是赐毒酒一杯。 而且没有牵连到相府中的其他人,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人总算是死了,也不枉他亲自下山,费心布置这一场。 “朕的确也听说,民间百姓对俞相怨声载道,甚至还成立了所谓组织。其中有个最大的杀手组织,叫布衣阁。” 谷明心头一跳。 “据说此布衣阁以诛杀奸相为宗旨,现在俞相已除,他们这个组织是不是该解散了?” 谷明的目光紧紧盯着皇帝的后背,忍不住摸向袖中的匕首。 *** “来人啊!抓刺客啊!” “快来人!” 突然外头传来宫人的呼喊声,打断了若水大师的故事。 俞佟佟支起脑袋好奇地忘过去,就见一个宫人神色慌张地闯进了大殿:“有刺客!皇上遇刺身亡!” 此话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皇上都遇刺身亡了,他们可咋办?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说什么的都有,群臣已经乱了。 有人大哭:“皇上啊……你不能丢下这江山社稷不管啊……” 有人冷静分析:“皇上生前还未下旨立下太子,我看理应遵照长幼有序,让大皇子登基。” 说这话的毋庸置疑,是大皇子的老丈人,聂贞的父亲。 大皇子本人此刻已经懵了,他们五兄弟都还没能接受父皇突然遇刺身亡的打击,但是群臣已经在为由谁即位吵得不可开交了。 直到,一道洪亮且气势十足的声音传来:“是谁说朕身亡了?” 皇帝的声音,大家不可能听错。 而且随着身影,那道身穿明黄的身影一走进来,群臣都被镇住了。 皇帝身后跟着一长列侍卫,押着已经束手就擒的谷明。 的确是遇刺,不过已经解决了。 谷明道人居然就是刺杀皇上的凶手,这让许多人都没想到。 谷明虽然被抓,他却丝毫不慌。 “皇上,太后生死未卜,您不想从我这里拿到解药吗?” 他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除了自身的确仙风道骨的气质以外,当然是因为留有后手。 皇帝便问他:“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 “放了我,为我准备足够的盘缠离开京城!”谷明提出了他的要求。 然而此刻太医擦着汗出来报喜:“皇上!太后的毒已经解了!” 谷明:“…… ” “你也听到了,太后的毒已清,朕不需要你交出解药来。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免你的死罪?” 皇帝看起来不急着处置谷明,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谷明还是不慌,他脖子上明明被两把明晃晃的刀架着,但是却勾唇笑了起来:“皇上,我已得道,受上天庇佑,你杀不了我的!” “朕才是真龙天子,这世上还没有朕砍不掉的脑袋!” 谷明笑得更肆意了:“布衣阁的教众,已经偷偷潜入皇宫。皇上你听,听到外面厮杀的声音了吗?” “而在这殿内,也有我布衣阁的教众!” “图兰人已经收到了大梁的布防图,他们的军队强壮攻势势如破竹,不日便能攻入大梁的京城!” “你们现在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最后一句话,谷明是扬声说的。 只听他的话落音,原本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就放开了。 原本这皇帝的近身侍卫中,都混进了布衣阁的人! 何止侍卫,甚至宫女,太监,还有被困在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官员家属子女,都有布衣阁的人! 布衣阁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杀手组织,他有懂得催眠术的得力干将,有能掐会算自称高人的副阁主。 连高阳侯都能让谷明给忽悠死,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这些年来,布衣阁渗透很广,一方面在百姓中散播谣言,另一方面利用最近的战祸弄得人心惶惶,拉拢朝中摇摆不定的官员! 甚至,还与对大梁虎视眈眈的几个敌国有勾结。 所谓诛杀俞相的口号,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罢了。 实际上他们的野心远不止这么简单! 亲眼看着身边亲近的人可能是布衣阁人,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他们之中有为人父母,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小孩做威胁,要么被洗脑要么被催眠,已经疯魔。 其中一个妇女甚至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做武器,手里抓住自己才六岁的儿子,威胁丈夫:“你若是不肯投靠阁主,我就杀了他!” 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嘴里一直叫着:“娘……你怎么了?娘!” 还有官员抛妻弃子,自愿站到了谷明的身后去,这可是公然谋反。 如今在这大殿之中,竟有半数都是布衣阁的人! 连皇帝都被这个数目惊呆了:“没想到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有如此多不安分的人!” “皇上,奸臣当道,百姓早有反心,只怪你处置奸相处置得太晚了。”谷明道。 都到了此时此刻,居然还把锅推给俞相! 连皇帝都替他觉得不能忍,只见他轻轻摇头一笑,突然扬声道:“俞相,你惹的祸,自己出来收拾残局!” “皇上是糊涂了吗?俞相已经被您下旨赐……”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身后一声巨响,是殿门被人推开。 狂风裹挟着一道颀长高大的人影,身躯凛凛,他身后还领着三万精兵。 “微臣俞中天,救驾来迟!” ※※※※※※※※※※※※※※※※※※※※ 俞相:这个锅老子不背了!!! 啊啊啊啊啊!我手举巨无霸荧光棒赶来为俞相打call!! 第 113 章 殿内的灯火让风扫得明灭不定, 勾勒出俞相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那一双凤目始终有神,嘴角却似有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怎么会有人说他跟谷明像呢? 谷明更像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欺骗虚伪气息的神棍,而俞相却简单直接,他像一柄冷铁做的刀! 带着能见血封喉的凌凌杀气, 叫人不寒而栗。 谷明都没算到他的突然出现, 下意识让俞相逼得后退了一步。 “你居然没死?!” 俞相笑得肆意,他领着大军, 先一步跨近殿里:“怎么, 大师算漏了?不如再你个机会?” 他这分明就是揶揄谷明。 在如此情形还有这番心情的,的确是俞相无疑。 “哇~是我爹爹呀!”小崽子看到爹爹了。 嘴巴张得大大圆圆的, 合不上, 被爹爹突然出现的样子给帅到了! 秦国夫人今日也在晚宴之上,她兄长几乎全家蒙难,心情很是难受。 不过太后体念她, 所以把她接来宫中小住几日,谁知道今日又发生这样的变故。 刚才亲眼见一个跟她十分谈得来的贵妇人叛变, 居然对方是布衣阁的人,吓得她人都傻了。 如今再看俞相带兵赶来,她的脑子更是混乱。 俞相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她,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大家都没想到最近深受皇上喜爱的谷明道人居然就是布衣阁的刺客, 也没想到已经被皇上放弃,抓入天牢的俞相, 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而且看如今这个情形, 皇上是专门让俞相来对付谷明的? 幸好是早有准备, 不然今日大家可就惨了! 不过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 谷明这个人有问题呢? 谷明一开始看到俞相,很是震惊! 不过随后他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嘲地笑了一下。 “俞相真不愧是俞相,我费了如此大的心思,都除不掉你!” 既然事到如今都已经摊牌,谷明也没必要再隐瞒。 他为了除掉俞相,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 先是装成得道高人,被高阳侯花重金请下了山,专门对付俞相。 另外他计划让染玉去接近俞则宁,谷明当然知道染玉对付不了俞相。 派染玉的目的就是让她利用催眠术先控制俞则宁发疯,先后让俞相的三个子女都死于非命。 这有助于他后面的安排,将俞相打造成儿孙断绝,孤家寡人的瘟神。 但可惜染玉那个废物,并没有完成任务,俞相家的三个孩子都逃过了一劫。 谷明只好掉头害了高阳侯一家,逼疯高阳侯,硬是将此祸事跟俞相扯上了关系。 加上他撺掇高阳侯杀了图兰公主,让战事兴起,在民间散播谣言。 还有今夜的元德殿着火,太后中毒事件,如此多的事集合在一起……就为了逼皇上亲口下旨,除掉俞相。 没有想到啊,皇帝还让他活着! 谷明心里气得要吐血,但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毕竟俞相赶来救驾气势十足,谷明觉得自己还不能认输! 其实,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仙风道骨的气质,他真的很想追问一下皇帝:“为什么连自己老娘的性命都不顾了,却舍不得杀俞相?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两代皇帝这样维护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气得抓狂,但是谷明表面依旧维持着平静:“看来,是俞相你命中注定有天道庇佑,我除不掉你!” 俞相此生最讨厌的就是神棍:“本相不信天道鬼神,但你不是传出谣言说本相是雷劈的灾星吗?现在本相就站在这里,不如你引一道雷,劈我试试?” 谷明神色尴尬,不接他这话茬。 “但如今大梁边境受困,你带三万精兵来剿我布衣阁教众,也未免因小失大,就不怕屡战屡败的大梁军队守不住边境吗?” 谷明这话不是说给俞相听的,而是说给在场自己的教众听。 让他们知道大梁朝如今腹背受敌,只是一只顾头不顾尾的病虎罢了。 这里的很多人面对俞相都难免心中畏惧,谷明就是要告诉他们,连俞相也拙荆见肘了。 闻言,众人果然重拾了信心,拿起武器专心拥护在副阁主的身边,准备与俞相带来的人决一死战。 俞相的目光只是在那些人身上轻轻一扫,最终落在谷明的脸上:“谁告诉你,大梁跟图兰真的在打仗?” 于是,他看到谷明的脸渐渐僵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收到来自边境将士们的奏折,都说边境安好,并无战事,也并无异族扰乱。”皇帝忍不住开口道。 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要收网打鱼了。 皇帝都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中带了几分得意反问:“朕这些日子,有在朝堂之上提过与图兰的战事吗? ” 仔细回想一下,皇帝的确是没提过。 那些关于图兰进犯,大梁屡屡战败的消息,是在民间传开的,而且多是由布衣阁的人传播出去的。 “朕知道你与图兰人有勾结,所有的消息你都是从他们那里提前获得的。但是你不知道最近给你传消息的人,其实是朕安排的。大梁跟图兰根本没有爆发战乱,是朕让你以为爆发了叛乱,逼你们动手罢了。” 谷明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有些惊慌地反驳:“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与他们都是用图兰文字沟通,旁人不可能看懂。” “天底下的图兰人不都会图兰文字吗?”俞相反问。 谷明可以与图兰人暗中勾结,俞相同样可以收买图兰人,这的确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可是,还有图兰公主…… “对!图兰公主已死,这个消息早已被我通知给了图兰王室,他们不可能忍气吞声,一定会问大梁要个说法!你们分明是在骗人,蛊惑人心!” 谷明坚信,大梁和图兰之间一定是打仗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收到大梁战败,图兰人勇猛无敌的消息。 况且,与他联系的是图兰王室,他们暗中书信往来都有秘密的图腾做信物,自己哪儿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 可是接下来,俞相一句话就能让他的理由全都不成立了。 “如果,图兰公主没死呢?” “……这不可能……图兰公主已被高阳侯所杀……”谷明确信。 明明高阳侯已经被自己忽悠得失去了神志,那个人对俞相的执念太深。 为了报仇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多少人都看见高阳侯派人截杀了图兰公主。 不过图兰公主因为是异族公主,此事还需要保密,并没有办葬礼。 尸首也没让人见着…… 想到此处,谷明原本的确信变得动摇了,他看向俞相:“图兰公主真的没死?” 既然他诚心发问,俞相便好心一次,跟这个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被骗得很惨的蠢驴稍稍解释几句。 “图兰公主已经投靠了大梁,甚至这些天来偷偷跟你书信往来的,正是图兰公主。” 她出生皇室,自然也知道皇室图腾,模仿起父兄的笔记来很像。 不过阿曼身为图兰公主,她怎么会投靠大梁呢? 这事情,还得从秦国夫人在茶馆里教训图兰公主那次说起。 在秦国夫人赶来之前,俞相在茶馆中曾跟图兰公主简单对话了几句,才离开。 对话的内容很简单,俞相挑明知道她们图兰过对大梁心怀不轨,此次和亲也不是真心,让图兰公主想想她自己的处境。 一开始阿曼还不肯承认,结果后来让秦国夫人打了一顿,她回去告状希望皇上给自己做主。 但是皇帝本来之前就不满阿曼刚来大梁几天的行为嚣张,在此事上特意袒护了秦国夫人,把阿曼给气得回去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她脑子也清醒了,想到出发之前父王跟她说的话,让她到了大梁不必拘束,就照自己的脾气,无需看这些中原人的脸色,反正他们图兰铁骑早晚会踏平中原的。 她原本以为父皇这是宠爱她,维护她作为公主的尊严。 但是俞相一句话却点醒了图兰公主,她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作死,她只不过是图兰放进中原的一个诱饵。 所以原本图兰公主打算写信回去告状的手,就停住了。 她经历此事才发现,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在大梁受到委屈和不公平对待,图兰人不能赶来救她。 而且她这些日子见识到了大梁的富饶和人强马壮,也觉得若是兴起战事,图兰不一定会赢。 图兰公主心里后怕,后来就悄悄去找俞相。 俞相给她看了大梁已经抓住她们图兰许多细作,甚至跟随公主一起来大梁的使臣,近日因偷偷画大梁的布防图被抓。 公主这才明白自己成了弃子,一旦战事爆发她只有一死。 因此她彻底倒戈,答应跟俞相合作。 一方面,她写信回图兰告诉图兰的君主,大梁兵强马壮,百姓富饶,此刻并不是进攻的好时机。 另一方面谷明跟图兰的联系被半路阻截,其实都是图兰公主在与他联系,告诉他图兰跟大梁已经开战,并且大梁节节败退的消息。 谷明听了忽悠,于是布衣阁的教众就开始在民间散播谣言,攻击战乱与灾祸都是俞相带来的。 然而如今却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战乱! 大梁的边境安安稳稳的,所以他之前攻讦俞相的一切理由,也都不成立了! 连原本受他迷惑的教众都会开始怀疑,原来我们的副阁主都被人骗了,这么蠢? 那些因为担心大梁抵御不住图兰,所以企图加入布衣阁的官员最是后悔了。 一个个哭丧着脸,想问问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吗? 谷明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却没想到他走的每一步都踏在俞相已经安排好的陷阱里。 他知道真相后忍不住破口大骂:“太无耻了!” 实在是太无耻了! 从上到下,甚至连皇帝这个君王,都在跟他演戏! 装作中计,也不过是为了今日,将布衣阁的毒瘤一举拔出罢了。 谷明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再也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反而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俞相,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如今的谷明,大概终于也体会到高阳侯临死前的心情了吧。 你费劲了心思,却发现永远也斗不过那个人,这种无力感让人暴躁又绝望。 甚至布衣阁多年的心血,都在今日全部暴露了出来,弄不好会全军覆没。 简直能把人逼疯! 谷明大喊一声:“别信他们的鬼话!昏君包庇俞相,早已迷失心智,斩杀昏君与奸臣,还这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公道!” 他喊出口号,为自己手底下的教众最后打了一波鸡血。 原本犹豫不决的人,想着自己反正也回不去了,索性搏一把,杀了皇帝和奸相,就没人能追究他们今日的罪责。 其实有些人的官位已经不低,其中也有大官的妻子,她们的日子已经算十分富贵。 但是,居然也会被布衣阁的人所迷惑,相信那阁主真有资格跟皇帝斗一斗法,甚至不久将来能掌控天下。 实在是叫人难以理解,或许是谷明的催眠术比染玉高超多了吧。 俞佟佟的身边,就有一个布衣阁的人突然暴起。 他原本是想拉小崽子过来,抓她当人质。 幸好若水大师在,护了两个小姑娘一把。 那个人就抓走了李鹤:“都别过来!越王在我手里,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然后他就被…… “啊!!!” 越王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武功不弱,直接就给了对手一个利落反杀。 上一世的李鹤,是为了不变成为亡国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这一世他始终在为大梁国被人攻破做准备,一直不敢疏于练武,因此身手也利落。 正当他翻身将对方压下,打算动作果断拧断对方的脖子时。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选择用膝盖骨压住对方的脑袋一砸,将他脸朝下在大理石上砸昏了。 这样一来场面就乱了,双方进入厮杀阶段,三皇子和赵南也加入了战局。 太后寿宴他们没带兵器,但是动作利落果断丝毫不落人下风。 若水大师就赶紧带着两个相府的小姑娘躲到一边去,很多家眷也哭哭啼啼跟着他们走。 这时早有宫女出来接应:“快进内殿,太后娘娘也在,外面会有侍卫把手的。” 大家进去之后才发现,太后面色如常坐在贵妃椅上,哪里像刚刚有中毒的样子。 小崽子暗暗咂舌,没想到……太后娘娘的演技也这么好。 大家都好会骗人哦!!! 要是谷明知道了,还不得抓狂啊? 他那么精妙安排的计划,都没让人中计,反而是他自己让人组团给耍了。 太后姿态雍容,反而平和地来安慰大家:“不必担心,皇帝很快会将外面的乱党给处理好。”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很多官员都牵涉其中,他们的家眷子女都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这可是谋反之罪,会害全家满门抄斩的!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居然已经不声不响投靠了布衣阁。 在今日寿宴之前,大家还幸灾乐祸过俞相这回凶多吉少,相府要遭殃了。 谁知道俞相摇身一变,成了救驾功臣。 世事还真是无常! 谷明所蛊惑的那些人,大多数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俞相带来的三万精兵,就算负隅顽抗也废不了多少功夫。 最后其他人都被暂时压下去,等到审问。 唯有谷明被留了下来,此人懂得道术,又会催眠,不好关押。 他如今贼心不死,恐怕还会生变数。 因此皇帝特地开恩,愿意为他解答一个疑惑,这也是俞相出的主意。 之前对谷明的宠信,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看来俞相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依旧不动摇。 谷明被迫跪在皇帝面前,不甘心冷哼了一声。 尤其他看看身旁站着的俞相,始终心里有股气压不下去。 谷明刚出山的时候,人人都说他会取代俞相,他自己心里也是如此笃定的。 论身世,两人都算是出自布衣。 俞相不过运气好,有了高阳侯的引荐,年纪轻轻就靠花言巧语获得了先皇赏识,一路步步高升。 而谷明觉得自己是大器晚成,他一直在布衣阁之中韬光养晦。熟读各类兵法,更有能煽动人心迷惑神智的本领,还精通五行八卦,能靠占卜预测未来…… 他明明比俞中天技高一筹,怎么会输得如此彻底? “皇上,您为何听不进忠臣谏言?冒着即使辜负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大不违,也一定要保住俞相?” 谷明这是眼看着谋反搞不过,又开始装白了。 还企图最后劝一波皇帝,为自己洗白。 如果能把俞相拉下水就更好了! 俞中天冷冷地看着他,其实知道谷明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倒是很贼,他想在皇帝心里埋下一根刺,就算是皇上今天没有杀俞相,将来他时常想起此事,恐怕也会认为的确是俞相造成了很多不安分的因素。 不过谷明观皇帝的面色,始终未变。 皇帝反而有些古怪地笑了:“好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你能蛊惑全天下的百姓,我都不会动俞爱卿分毫。” 俞相看谷明那个眼神,马上就快要想歪了。 不禁轻咳一声,撇清关系。 话说在先皇时期,就因为俞相容貌俊美又过于得皇上信任,导致出了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谣言。 先皇是个老头,也不大在乎这些。 但是当今皇上就不一样了,他跟俞相的年纪差不多,同样容貌不俗。更怕传出莫名的流言,否则他怎么跟后宫的后妃们解释?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谷明:“也罢,人之将死,朕便成全了你的好奇心。” ※※※※※※※※※※※※※※※※※※※※ 大家快放一只耳朵在这里,要说秘密啦啦啦啦~~~~ 感谢在2020-12-27 20:41:43~2020-12-28 21: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荼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1747 20瓶;荼芜 14瓶;安硕 10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4 章 原本这个秘密, 先皇已经带进了棺材里。 而他们这些知情人也发过誓,将来必定带入棺材之中,死都不会说出口的。 不过谷明不是会术数吗? 也不需要直接告诉他,皇帝只需要提醒:“你不是会占卜吗?不妨算一算大梁的国运。” 皇帝很早就提过, 想要谷明为他算一算大梁的国运。 一国之运并不是常人可以窥探的, 道行不够很可能会遭到反噬。 但是皇帝和俞相的表现,让谷明觉得此事或许真的有暗藏玄机。 为了弄清楚自己输在哪里, 谷明便想当场起了一卦。 他比较正式地起卦需要用到铜钱与龟壳, 但因为自己的双手都被绑着,所以是俞相替拿出来的。 古老的龟壳起卦方式, 需要将铜钱摇晃六次, 观察吐出铜钱的摆列方式。 等谷明看出其中的名堂,突然瞪大了他那双眼睛,眼球满是红血丝, 几乎快要鼓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被卦相显示的内容惊到了! 求俞相道:“再摇一下!再摇一次,刚才那一把不算。” 不懂得术数的人, 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俞相斜睨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本相的脾气看起来有那么好? 不过他见谷明的心态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算卦的结果了,便重新替他摇了一次。 吐出来的卦相,与上把所见一模一样。 谷明让吓住了, 整个人跌坐在地, 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 冷汗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浑身都在发抖。 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 “卦相上显示, 大梁的气数……早就尽了!” 大梁原本早该亡国了! 那么自己又身处何处? 谷明再抬起头来看皇帝, 又看俞相时, 不禁浑身激灵, 好像自己看见了鬼一样。 谷明算了两次不可能会看错,是他的学艺不精,还是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被这个结果吓破了胆! 皇帝便知,谷明翻不了什么风浪了。 让侍卫将他押下去,刚走出不远,就听谷明惨叫一声:“这不可能?天道……难违!” 他仰天长吐一口鲜血,目眦欲裂,竟活活被反噬暴毙! 谷明这个人,的确算是有点能耐,不过他的能耐绝没有他自己吹的那样大。 不过懂得一点入门的术数,便将自己吹得已经仿佛很快就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结果以他的道行强算大梁的国运,又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才会被反噬至死! 俞相心里对谷明十分鄙视,他收回目光撇了一眼内殿。 心想,谷明这个正当壮年的承受能力居然比不过百岁老头,就这样的货色还想跟自己一争高下? 殿内—— 此刻,若水大师把所有的小朋友都叫过来,排排坐,听他讲故事。 连三皇子和赵南这样个子已经高过他的大朋友,也没能逃脱。 “从前,有一个和尚,他……” “若水爷爷!”俞佟佟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个和尚,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呀?” 因为亲眼看见爹爹回来了,小崽子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所以她也开始认真听故事,越发会抓重点了。 若水大师当然不可能承认,捋着白胡子张口就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和尚朋友。” “你的朋友年纪也过百岁了吧,还活着吗?”李鹤十分毒舌。 若水:“……” 这些小朋友到底还能不能认真听故事? 难得若水大师今日有兴致,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再这样他可就不…… 不讲了?……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和尚生得天资聪颖,脑门宽阔。他的悟性极高,小小年纪……也就是才八十多岁,就已经尽数参透了世间所存高深佛法,被人们尊称活佛。” 当若水大师口中说出八十多岁是‘小小年纪’时,他面前排排端坐的小孩们都惊讶极了。 但这不重要! 若水大师继续道:“对于百姓的尊敬与供奉,他受之有愧,佛说普度众生,他做的还远远不够。于是这个和尚决定,他要为这天下做一件大事!” “和尚算出自己所在的国,将遭逢大劫。百姓会遭受长达四十多年的战争摧残,到时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于是他下山,将此事告诉了当时的皇帝。” “这位皇帝也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君主,他并未被这预言给吓住。而是即刻从朝中选拔了三人,一位太子,一位将军,以及一位……英雄。加上这个和尚与皇帝,只他们五人知道国家将要灭亡的消息。在愈来愈差的运势下,他们要逆天道,改国运,尽己所能尽的一切努力阻止悲剧发生,不叫百姓承受战乱之苦。” 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小崽子很关心结果:“他们成功了嘛?” “小施主,我给你打个比方,这个国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身体内外很多地方都出了毛病,要挑出这些毛病治愈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他们将这个老人的寿命延长了多年,已经算是成功了。不过没有找到能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所以他们一刻都不能放松,道阻且长!” 李鹤觉得,他好像听懂了这老和尚的话里有话。 难怪总觉得今生的大梁朝,跟他前世经历过的不一样。 前世他虽身为越王,但从先皇死后国内战乱不断,连皇亲国戚都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 但是如今大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富饶安逸,图兰人也并没有真的攻打进来。 原来并不是不会发生,而是被阻拦了,延后了! 三皇子也觉得自己听懂了! 若水大师口中的这个国,其实就是大梁朝吧。 难怪他父皇自从登基以来,不断在改革变法,他开始重视教育,让女子入学,增加了许多太学教学的内容,不止培养儒生,更需要重视各方面的人才。 朝中有许多保守派,都对于皇上的举动无法理解,觉得他步子跨得太大了。 连三皇子有时也会默默担心,父皇是否过于激进? 但其实皇帝是在跟天道争时间抢运势,他和先皇两代人的努力,都在尽一切办法让大梁强大起来,强大到周边那些国都不敢觊觎! 而若水大师口中那个将军,应该就是赵南跟赵霓裳的父亲吧。 这些年来,赵家子弟成年便要去戍守边关,他们姐弟之上原本还有五个哥哥,但其中有三个都英年战死!尸骨还留在边疆无法迁回故土,他们父亲赵将军在那儿为所有赵家人立好了碑,立誓绝不让侵略者越过边境一步! 至于那个‘英雄’……三皇子一时想不出来是谁。 不过,挺佩服他的! 有这样一群人守卫着大梁,守护着大梁的百姓,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都仿佛燃了起来。 “一定会成功的!只要热血不凉,就会有人传承下去!”三皇子道。 “我将来也要像那位大将军一样!”赵南如此说。 若水大师看小朋友们都有雄心壮志,倍感欣慰。 “阿弥陀佛,老衲今日多言了,也不妨再多言几句。几位小施主都是命中有福之人,若能得机缘,将来的作为必定青出于蓝!” 若水大师含笑将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又从他身边的赵南一个个扫过去。 最后落在李鹤身上时,微微一顿。 就这一位……是个变数! 反正赵南是听得热血沸腾:“我将来一定要做像那个将军,还有我爹那样的大将军!我要保护我们大梁,有赵家子弟在,不让那些异族之人越过边境一步。” 赵霓裳点点头,虽然她平常总嘴里嫌弃这个弟弟,但是在这一点上姐弟俩是一致的。 “我会好好辅佐父皇,绝不敢松懈。” 若水大师欣赏地点点头,三皇子聪慧,一点即透。 “我会努力,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让自己变得强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家人!”俞莲的声音柔柔的。 但并不觉得自己的愿望比别人小,就不好意思。 俞佟佟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想着是不是该轮到自己说话啦? 若水大师却对她笑笑:“这位小施主,你只要继续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多吃点饭,对大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俞佟佟并没有听出若水大师的言外之意,觉得若水大师让她不用许愿,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哼!她才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小饭桶呢! “我的愿望,是保护爹爹!”小奶音也说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她偶尔能记起那个可怕的梦,爹爹在菜市场被砍头。 所以小崽子一直紧紧牢记着,要保护爹爹。 她的年纪还小,装不下一个国,只觉得她们家就足够大了。 但是没关系,等她长大了,到时就可以再许大一点的愿望呀! 三皇子目光温润地看着俞佟佟,也觉得她只要继续这样快乐单纯就好了。 其他的事,应该由自己来做! 若水大师的这个故事,就只有几个孩子听进去了。 虽然许多大人此刻都聚集在内殿里,但是她们听来,这就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 太后难得办一次寿宴,此次也是因为有图兰的使臣,所以办得隆重些,要体现大国的气派。 但事实,太后已经偷偷吩咐身边的宫女:“记得,要把那些包在树上的锦缎好好拆下来。” 都是新的锦缎,留着做衣服赏人都好啊。 大梁的土地原本富饶,但是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天灾蝗祸原因,能收到的税款越来越少。 太后节俭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养成的。 国之将亡时,往往并不只是与人斗,还要与天斗! 连老天都不帮他们,去年是水灾,今年又有地震,税收收不上,还要从国库拨大批银两。 先皇那时候,日子更难呢。 太后还记得,那一年南方有水患,而北方又出现干旱,两边都需要拨银两赈灾。 共需要三百万两赈灾银,但当时国库只拿的出一百五十万两。 若是无法安抚灾民,流民四起必定会暴动,大梁境内又有很多细作在打探情况,周围他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来犯。 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国库空虚,否则必定想办法挑起内乱,然后起兵压境。 如何解决呢? 当时老皇帝就想出了一个损招,款项拨下来明目上是三百万两,其实只拿了一百五十万两出来。 亏空的部分怎么交代呢? 就说是让贪官污吏从中做了手脚! 这是俞相第一次背锅! 也是从那次起,一个叫俞中天的少年郎横空出世,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与晋升著称。 此人年纪轻轻,却魄力十足,加上背后有先皇撑腰,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大梁朝中极具代表性的奸臣。 一时间,这个人身上集中了所有的骂名与火力,他注定是在史册上遗臭万年,被百姓日日诅咒唾骂。 若是有一天百姓不堪重负了,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推翻皇帝,而是推翻俞相。 所以,俞相是先皇为自己,还有后代子孙留下的一条后路。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他! *** 俞中天从殿中走出来,狂风已经停了。 不过他步子很快,衣裾随步子带动的微风扬起。 他个子虽高,如今却整个都笼罩在大殿屋顶投下的阴影之中,看着十分孤单的一个身影,像是永远都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夜间魂。 突然—— “爹爹!” “爹爹——” 小小的身影快速朝他奔来,哒哒哒,如投林的鸟儿老远就张开小短手。 跑到俞相面前时,俞佟佟没意识到自己面前有个台阶。 脚尖踢到台阶,吧唧差点扑出去。 还好俞相眼疾手快接住她,顺势将小崽子拎起来。 “爹爹还没有到七天,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要明天才是第七天呢,小崽子认认真真掰手指头数着的。 “嗯。”俞相点点头。 提早将谷明的事给处理了,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去。 奇怪,俞相在天牢也不过住了几日而已。 没受到为难,倒像是度日如年似的,怎么都住不下去了。 俞相就一手抱着小女儿,另一只手让俞莲牵着,三个身影在月光下齐齐被拉长。 小崽子还沉浸爹爹要回家的快乐之中,之前皇宫中发生的一切完全都没有吓住她。 “回家家咯。” 只见她晃荡着小短腿,突然扭头‘啾’了爹爹一口。 “爹爹今天好帅鸭~” “我也觉得,今晚的爹爹特别威风。”俞莲也在看着地上的影子。 她如今是敢于表达了,还能挺自然牵着她爹的袖子往回走。 “是吗?”俞相的声音特意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乍一听好像还挺嫌弃她们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初先皇那会儿,他面对的处境比这惊险百倍都有! 不过,嘴角还是压都压不住,上扬! 从宫中回到相府,能看到相府门外站着个瘦高的黑影。 是高彦文! 他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见俞相领着两个小姑娘下来。 高彦文有些吃惊,俞相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 他没去太后寿宴,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大的变故,只是见着俞相就这样完好无损从天牢中走出来,高彦文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怒火来。 他握紧了,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 ※※※※※※※※※※※※※※※※※※※※ 哇咔咔,两更送上,晚安呀~~~~ 第 115 章 高彦文看着俞相从马车上下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神思有些恍惚。 或者准确来说,他这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眼前总是浮现他亲眼见父侯死的那一幕。 高阳侯府的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没了…… 他的母亲, 还有他的兄长弟弟…… 所有人, 全没了! 他感觉到自己胸口燃着一团恨不得要毁灭一切的怒火,目光死死盯着俞相, 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可是当他看到, 俞相回身将俞莲和俞佟佟都接下了马车。 见着那两个小姑娘时,高彦文就瞬间清醒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且不说论武功, 他没有把握在俞相之上, 何况在相府还有暗中守卫。 在相府门口做出什么来,他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他也不能如此冲动,他是高家唯一的男丁了, 他还有妹妹要照顾。 一切应该从长计议…… 高彦文想到这里,突然就把匕首给揣了回去, 心虚地转身就跑,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但是俞莲看见了:“那不是高彦文吗?” 他这么晚等在相府门前作甚?又为何要跑? 俞相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不必理他!” *** 相爷回来,相府中人又重新有了主心骨,大家之前的惶惶担心再也没有了。 原来, 大梁和图兰之间也根本就没有打仗! 那些原本往相府门口砸鸡蛋的百姓, 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听信了谣言。 布衣阁这些年在民间扎根很深, 加上俞相本来就名声不好,若是普通的解释肯定不会有人听。 但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布衣阁的人想散播的所有谣言, 都成了他们打自己脸的武器。 百姓们私下讨论:“原来这一切都是布衣阁的阴谋啊, 亏我之前还以为他们要铲除奸相, 就一定是正义的!” “我还给他们筹过钱呢,没想到他们居然跟图兰人勾结,真是可恶!” “那俞相也就不是灾星了?他那个儿子杀了高彦庆的事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高彦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俞相在百姓的眼里,还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不过跟他比起来,那个谷明似乎更坏,居然想通敌卖国。 这回幸好有俞相救驾,否则大梁真有可能跟图兰打起仗来。 百姓最害怕打仗了,毕竟谁都不想做亡国之人。他们此后每每谈起此事,大概也会感念一丁点俞相的好处。 第二天,相府门前不知道被谁放了两筐鸡蛋。 俞相早起出门时看见了,让刘管家赶紧拿到厨房去煮了。 免得又让小崽子见到,闹着要孵出小鸡来。 上次孵出的小鸡已经长大了,甚至胆子也越来越肥。偶尔还能听见伴随着‘咯咯哒’的声音,有鸡成群结队溜达到俞相的前院去。 让刘管家赶走,没过一会儿又来探头探脑。 俞相目前,还没有将相府变成养鸡场的打算。 所以这天早上,连相府的下人们都加了餐! 俞佟佟多吃了一颗鸡蛋,觉得肚子涨涨的,就到处走来走去消食。 她走到相府大门附近,此时,一个形容狼狈的身影正拄着简易拐棍,一瘸一拐来到了大门外。 刘管家一眼看见这不知道哪来的乞丐,正要赶走。 却发现这个身影有点熟悉,脸上虽然满是黑灰,但对方抬眼看着他,这个眼神很熟悉。 “二……二少爷?是您吗?” 小崽子听到身影跑出来,就看到刘管家面前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 拄着拐杖,好像脚不方便,又好像是个乞丐! 不过……是二哥哥呀! 她闻出味道来了! 小崽子立刻冲上去,也不嫌脏,一把抱住‘乞丐’! “二哥哥,你终于回来啦?你去哪里了?” “你被人……拐去挖煤了吗?” 呜呜呜,二哥哥看起来好可怜,小崽子心痛! 俞则宁也痛,因为小六抱住的,是他受伤那条腿。 听到自己抱着的人轻嘶一声,俞佟佟这才发现自己碰到了二哥哥瘸着的腿。 她赶紧悻悻松开手,有些自责地缩着脖子。 俞则宁何止是伤了一条腿啊,他浑身都是伤! 这些天来不但被布衣阁的人追杀,还被高阳侯派的人追杀,他为了进京城,甚至不惜扮成乞丐。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二姨娘听到消息赶紧将儿子接回去,还重金请了太医来给俞则宁治伤。 经过检查,俞则宁背上有三道剑伤,腹部还有个口子,差一点就伤及肺腑,可见有多惊险。 他这一路上被人追杀,腿也是因为从马上被人踹下来,摔断的! 还曾试过三天三夜不吃东西,只喝了一点河水。 要知道因为二姨娘的溺爱,俞则宁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没受过什么委屈。 居然伤成这样还能坚持一口气,逃了回来,简直是个奇迹。 他以前装成体弱多病,是因为二姨娘怕儿子养不活,故意迷惑大夫人的。 所以俞则宁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文文弱弱,却没想到体质居然如此强。 大夫在震惊之中,给他的伤口做了处理,腿也接上了,接下来只需要卧床休息,看恢复情况。 二姨娘是抹着眼泪听完伤势的,不过听俞则宁自己说,他觉得还好,还没有他爹打他打得重。 只是伤得很全面,浑身上下都用纱布包上了,怕吓到俞佟佟和俞莲,没让她们姐妹俩进屋去看。 七姨娘倒是来了一次,送了秘制的金创药。 七姨娘刚进府的时候,二姨娘试图拉拢她,两人关系不算差。 但是后来因为二姨娘想挑拨七姨娘和小六的关系,她们俩也就没来往了。 而且七姨娘失踪过一段时间,虽然对外称只是回乡扫墓。但二姨娘觉得这个兰沁古古怪怪,身世恐怕不一般,所以特意偷偷让好几个大夫帮忙验验。 等验过的确是很好的金创药,这才敢给二少爷用。 *** 雨竹阁—— 七姨娘许久不回来,这儿都快被小动物们占领了。 她本来不爱热闹,如今才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反感。 方才让夏儿去厨房将新鲜小河鱼裹上面粉,放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给小六做零嘴。 大福吐着舌头流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小崽子就奶声奶气跟它讲道理:“狗狗不可以吃鱼,真的!” “不然你……会被卡住喉咙哟!” 大福的狗脑袋一歪,黑豆似的眼珠子充满疑惑,明显听不懂,也不相信。 甚至还后腿站立,用两只前爪去扒拉小崽子,俞佟佟只好一边跑一边吃。 大福跟在后头碾,还尾随了二十多只鸡,试图分一口吃的…… 七姨娘看着这场景,小崽子吃个零嘴跟打仗似的,风风火火从院子左边跑到右边,身后拉长好一串队伍,眼里不自觉就染上了笑意。 不过俞相一来,她便微微低头收敛下来。 七姨娘这次回来,没人问她之前离开去了哪里,毕竟连相爷都不问,其他人有什么资格管? 如今,她也没有要再走的意思来。 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忧虑。 “朝廷最近在追查布衣阁的余党,你要我去自首吗?”她问俞相。 除了上次去天牢,这还是难得七姨娘主动跟俞相说话。 她的眼神无喜无悲,自从知道俞相早知她的身份,就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七姨娘从小被布衣阁训练,已经将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俞相如此说。 七姨娘不禁一怔:“……” “为何问我?” 这还不是因为,七姨娘怕自己的身份会连累到相府中的其他人。 她是他的妾,所以才问他啊! 不过俞相看起来,倒像是完全不为此事忧心的模样。 其实七姨娘已经等了好几天,她以为俞相回府后,会第一个除掉自己。 毕竟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她消失了这些日子很有可能不贞,这都不是普通男人能忍受的。 但是俞相迟迟没有动手,反倒让她有些按耐不住了。 索性今日主动问他,也好死个痛快! 在问出这句话以前,她以为俞相一定会卑鄙地用不连累小六为名,明示暗示让她去自首。 却不想也没有,因此怔住了。 不过随后七姨娘想通:也是,这人被抓进天牢里都有本事不伤一分一毫地走出来。 他的确有这个自信,不必被自己连累! 既然如此,那七姨娘就安心留下了。 “哇呜呜呜……爹爹!姨娘!” 俞佟佟突然红着眼睛跑回来,手里还捏着一小点裹着面粉的鱼儿尾巴,大头全没有了。 她小手指着外头,委屈极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几只作案的鸡正低头啄抢着掉在地上的油炸小鱼,大福也在一旁跃跃欲前,试图加入。 小崽子被它们组团欺负了,小手扒拉着爹爹,想拽着爹爹帮自己主持公道。 “这不是你自己要养的?到头来又管不了?” 俞相揶揄她,小崽子立刻撅着嘴,粉嘟嘟的脸颊鼓起来。 她以前是可以管二十多只小鸡,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哪里清楚,小鸡长大的速度比自己快多了,现在二十多只大鸡加在一起的战斗力已经超过她了。 所以,小崽子在这儿就成了被欺负的底层小可怜。 “爹爹都不帮我,还笑话我!”她要伤心了哦。 俞相也不是不帮她撑腰,直接一句话过去:“谁抢的?!” 原本还低头抢食吃的鸡和狗立刻作鸟兽散,大福都是夹着尾巴跑的。 爹爹也太厉害了吧! 随便一句话就震慑力十足,连小动物都看他的脸色。 小崽子真的决定,自己长大也要像爹爹一样,谁都欺负不了。 这样,她就可以反过来保护爹爹啦。 但是要做爹爹这样的人,很难! 所以她的愿望,其实很大很大…… *** “相爷,到了!” 身穿青色常服的俞相从马车上下来。 这并不是相府常用的马车,他今日身边也没有带任何的侍卫,来此处是为见一个人。 当俞相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大夫从里面出来。 “他如何了?” “回相爷,伤得很严重,那一刀几乎刺穿了腹背。不过如今已经修养了两月,身体也慢慢恢复过来了,今日气色看着倒是还不错。就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病人心思郁结,长此下去恐怕不利。” 闻言,俞相微微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另外,交代你的事,心里可有数?” “相爷放心,我来此处出诊绝无他人知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高阳侯早已死了!” 俞相这才满意,他走进屋中,一柄刀就突然架在了他的面前。 很险,若是快一步恐怕刀刃就该划破他的喉咙了。 “俞贼,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 俞相随这声音望过去,只穿中衣都看着虎背熊腰,面若银盘的中年男子,不是高阳侯又是谁? ※※※※※※※※※※※※※※※※※※※※ 作精高阳侯:我又回来啦~~~~ 感谢在2020-12-28 23:57:41~2020-12-29 21: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博君一肖是真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 35瓶;64174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6 章 刀架在脖子上, 俞中天脸色没变,冷冷睨了他一眼。 “大夫说你恢复的不是不错吗?装什么失忆?你家破人亡是谷明害的,与我何干?” 高阳侯的手微微发着颤,手中的刀也跟着握不稳。 也是, 高阳侯府是被布衣阁的人闯入, 杀人放火,他们还将一切都烧毁了! 可真正的原因, 还是因为高阳侯他自己!怪他自己受了谷明的蛊惑, 当时一心只想对付俞相,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才会叫人利用, 将所有的侍卫和暗卫都派了出去。 导致侯府无人看守, 面对那些杀手的屠杀,毫无反抗之力! 俞相往前走一步,高阳侯却后退一步, 还丢了手中的刀。 整个人如同遭受重击,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瘫软跌坐在地上。 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响声清脆! 惹得俞相都忍不住垂眸看他一眼:“我说你伤势初愈,怎么人倒越来越胖?原来是每日如此让自己给扇肿的?”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蓝色布衣, 但是气质高贵的中年妇女用铜盆打着水进屋。 见此场面, 她手中的铜盆落地‘哐当’一声, 快步走过来将高阳侯扶起。 “侯爷,你怎么又犯浑了?” 此女子正是高阳侯的发妻周氏, 原本高阳侯府的大夫人。 俞相得知布衣阁的人要血洗高阳侯府时, 其实曾私下派过人手去相救。 可惜太晚了, 只救出了高阳侯夫人一个! 也正是因为有了大夫人, 俞相才能说服高阳侯别再相信谷明,而是与自己配合演了那刺杀图兰公主的一场戏。 高阳侯为了替自己全家报仇,他一定要送谷明下地狱! 可是,他却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而且,还是被俞相所救。 他的妻子未死是不幸中的万幸,而高阳侯自己如今也欠了俞相一条命。 却依旧不是十分甘愿承他的情:“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还要问你呢,不是你临死都在叫我吗?”俞中天反问。 高阳侯在宫门外自尽那一场戏,他其实是奔着必死之心去的,说的话字字含血泣泪,嘴里叫着俞相,满腔愁怨让天地都随之阴霾了。 俞相是怕他死后变成厉鬼,阴魂不散来找自己报仇! 听到俞相如此解释,高阳侯轻叱一声,他才不信! “你作恶多端不是一回两回了,还会怕鬼么?若世间真有怨灵,你也不可能到如今还能风生水起!” 高阳侯这话听着不好听,但其实话里的怨气已经全没有了。 周氏见他平静下来,这才出去重新烧了一盆热水,帮高阳侯擦手。 只听,俞相问他们夫妇二人道:“令公子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写满了复仇二字,你们不找机会见见他吗?” 周氏闻言立马回过头来:“相爷是说彦文?” 但是高阳侯想了想,却摇头:“不必让彦文知道,我们还活着。” 历经了此事,高阳侯才知自己有多愚蠢。 高彦庆从小受尽宠爱由他亲自教导,结果长大了偏偏不成气候,最后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彦文是个好苗子,可惜他这当爹的教不了他什么。 况且,高阳侯也没脸见他! 记得事发那天,高彦文就劝过他,让他冷静下来想想,杀害高彦庆的或许另有其人,可惜当时高阳侯已经无法理智, 甚至更早之前,彦文也提醒过,叫他不要太过相信谷明。 俞相也提醒过…… 一次又一次,他怎么就偏偏没有听呢?高阳侯懊恼地狠抓自己的头发。 周氏见状,也深深叹一口气:“高阳侯府已经没了,叫彦文和彦敏知道有我们这样的父母,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反而是个拖累。就请相爷替我们保密,还那两个孩子一个清静吧。” 高阳侯毕竟曾经跟谷明有过勾结,若是叫人知道他还没有死,必然是要追究的。 只有他‘消失’了,才能保证那两个孩子的安全。 说来可笑,高阳侯也承认自己对儿女来说毫无益处。 不过,他还是对高彦文寄予了厚望! 他是输给了俞相,并且输得很惨,他认栽! 但是他的儿女,却不一定会输给俞相的儿女! 也许有这份仇恨在,能激发彦文的潜力。 就是说,这个锅又要俞相背咯? “放心,彦文这孩子我最清楚,他本性善良克制,走不了极端的。只是他若一味温吞刻板下去,也没有个大出息。或许以你为假想敌,能让他成长得更快!” 好吧,高阳侯还是不想亲口承认俞相的能耐。 但是他心里其实非常希望,高彦文以俞相为目标,以后能长成像他这样谁也奈不何的人物! “我与夫人已经决定要去南方找个山水秀丽的小镇,过过普通农家日子。” 高阳侯富贵了大半生,也愚蠢了大半生,他从前真是将身外之物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如今真正失去了宝贵的一切,才悔不当初! 在这养伤的两个月,让他觉得清静下来也挺好的。 斗来斗去有什么用? 若是能回头就好了,他多希望能早点明白,就自己这点脑子跟谁也玩不了心眼。 “我们明天就启程,你以后不必再来看我了。” 说完这句话,高阳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姓俞的自从将他们安顿此处,也就只来了今天这么一次而已。 自己怎么认为他还会来呢? 高阳侯头皮发麻,准备着迎接俞相新一轮的嘲讽。 谁知道没等到这人说什么,俞相只是背着身递给他一册画卷。 “?”高阳侯,“这是什么?” “欠你的五十两银子,连本带息!” 俞相说着,已经抬脚出去。 高阳侯摇晃画轴,的确掉出来两锭银子,共五十两。 利息呢? 展开那张画,只见内容是一副宅院布置,高夫人也凑过来看一眼,觉得十分熟悉:“侯爷,这不是咱们高阳侯府吗?” 这幅画,是俞相亲手所画。 他那时被关在天牢无所事事,便问狱卒要了画纸和笔墨,花近六日时间才作出这幅图。 与现实稍微有些出入,因为俞相所画是二十年前的高阳侯府。 那时他刚来京城,被高阳侯引为知己,曾在侯府住过近半年的时日。 都知道俞相笔墨不佳,但是高夫人触景生情,竟对着一幅画嘤嘤哭泣起来。 就连高阳侯也花了眼睛,他赶紧抬头将泪水给逼回去,假装无视地将画卷合上:“这种破玩意儿就以为能抵利息?拿去烧了!” 周氏知道他这是在嘴硬,才不敢烧呢。 “我要好好收起来,等将来咱们在南方买了宅子定居,就把它拿出来挂着。” “就他这破画,街上摆摊卖十文钱一副的都比这好看。” “人家的心意可不同!”周氏感慨道,“真没想到啊,俞相竟然还将我们家记得这样清楚!” 是啊,他不是薄情寡义吗? 为何又偏偏还记得,侯府的一草一木? 高阳侯觉得自己这等平庸之辈,是注定这辈子都看不透那人了。 不过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高夫人,看她将画往哪儿收着。 明天就要启程去南方,到时可别忘了带。 *** 近日在太学里,俞莲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而当她回过头,就时常在视线内看到高彦文的身影。 每次被她发现,高彦文都会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匆匆掠过。 俞莲:“???” 真是古古怪怪! 自从高阳侯府出事,高彦文跟他妹妹高彦敏就搬到了他们的姑母秦国夫人的府上去住。 据说高彦敏是生了一场病,一直还没休养好。 高彦文则坚持每日来太学,不过他的性情却有些变了。 今年高彦文原本是预定的新科状元,但他却突然告诉太傅,自己要放弃此次科举。 周太傅劝了他很久,但高彦文依旧态度坚定否决。 就当他是家中遭逢大变,无心考试吧。 周太傅除了连连叹气可惜,也无法强求。 按照规定,太学学子年满十六取得功名者,就算是学成毕业了。 但是高彦文坚称自己学艺未精,还要继续留在太学,习文增技。 本来这也正常啊! 但俞莲却觉得,他好像盯上了自己。 周太傅还提过,说高彦文最近时常在太傅那里借阅俞莲的文章,比她自己还关心她的成绩。 这是准备干嘛? 高阳侯府出事是被谷明所害,此事已经分明了。 但是高阳侯临死之前,嘴里喊的却是俞相的名字。 高彦文又是亲眼见他爹自尽,恐怕那一幕已经深深留在了他的脑子里,而且让他因此迁怒上了相府中人。 俞莲告诉自己,能躲就尽量躲着他。 并且,要防着他在背后搞鬼,尤其不能让他接近小六。 说起来,快到小六的六岁生日了。 俞莲和二哥哥等着下学之后,就带她去选礼物。 小崽子饶有兴致地在街上逛着,俞则宁却突然感觉到不好:“有人在跟踪我们!” 闻言,俞莲第一反应便是高彦文。 她回过头,并没有看到高彦文的影子。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赶紧把小六紧紧拉回自己身边,千万不能让人流给冲散了。 俞则宁也紧紧护着两个妹妹,这个跟踪他们的人还是个武林高手。 俞则宁之前逃亡时练出来的警觉,一直很准,错不了! “我看还是早点回去吧,小六,今天选不上没关系,下次我们跟爹爹一起来挑?好吗?” “好!” 小崽子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她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往回走,感觉到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崽子回头去看,没有看到人。 不过她有闻到一股味道! 是熟悉的味道哟! 回到雨竹阁,俞佟佟照往常那样先跟大福咕咕还有小鸡们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到房间里去准备抄写太傅让她学的字。 把笔墨纸砚,还有她的书本都一样样拿出来放好。 咦?多了个东西掉出来,是什么? 小崽子蹲下身捡起来,打开看看是一封她不太看得懂的信。 “兰什么什么,约什么什么今夜见什么竹……” 好像,是写给七姨娘的吧! 正好七姨娘在家,小崽子就把字条给她送过去了。 兰沁看了纸上的内容,面色微变。 这是陶修竹写给她的,约她今夜见面。 自从谷明那次闹进了皇宫被当场抓获,布衣阁损失了大部分精锐,剩下的人也都被打成了通缉犯。 陶修竹现在应该是正被全城搜捕的时候,他突然来找自己。 兰沁基本上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依然前去赴了约。 自从布衣阁的人来闹过好几次后,相府一次比一次加强了防卫,没有人可以越过那些暗卫无声无息闯进来。 所以,兰沁是乔装改扮后,出门去见的他。 两人约在城东的客栈,现在陶修竹落脚的地方。 兰沁并未进去,而是叫陶修竹自己出来见她。 比起两人上一回见面,陶修竹清瘦了许多,他大概也是这些天躲藏得心力交瘁,身上有一股酒气,面容稍带些疲惫。 “兰儿,你知不知道我们准备了这么些年的计划,又落空了?连副阁主都死了,俞相却还好好地坐在那个位置上!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陶修竹的声音既无力又悲哀,他大概是想从兰沁这里找一点慰藉。 上前一步打算抱住她,但是后者却躲开了。 “你想让我帮你离开京城,我没有那个本事!”七姨娘直接说事。 “实话告诉你吧,俞相他早知我的身份,所以你这个时候联系我是不明智的。我有任何举动,只会更快地暴露你!” 陶修竹一怔,面色惊慌了一瞬,随即很快又将不安强压下去。 “兰儿,我不是自己想离开京城,我是想带你一起离开。” 陶修竹仿佛不愿意接受兰沁语气中隐隐透出的疏离,再次逼身上前想去拉她的手,依旧只抓着个空。 “兰儿,你为何要躲我?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找你找得有多苦?” 兰沁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上次见陶修竹或许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犹豫不决。 不过如今,已经释然放下了。 “我之所以躲起来,就是不想让你找到!” 陶修竹愣住! “否则,你一定又要让我帮你杀俞相!” “杀俞相有什么不对,这本来就是我们杀手的使命!是你忘了,你被他所迷惑,忘了自己的任务……你也快忘了我了!” 陶修竹的神情终于彻底变了,他看着兰沁的目光里既有受伤又有愤怒。 英俊的眉眼中,甚至藏着一股骇人的戾气:“你可知道,当年让你去相府做卧底,我忍受了多大的煎熬?可是我等了你五年时间,你说放弃便放弃,毁了所有人的心血消失不见。” “我疯了一般地找你,可你呢?你一出现就回了俞相府,可别告诉我,你只是舍不到那个奸相的小女儿……” “我曾偷偷跟踪过你,我知道你去天牢见过俞相。为什么副阁主会一败涂地?一定是因为你,你向俞相透露了布衣阁的秘密!” 转而,陶修竹看着她的目光又突然柔和下来,他突然纠结得红了眼眶,仿佛不忍心责怪。 “可是兰儿,我并未将此事告诉阁主,我也不是为了怪你才说这些。我只是……害怕失去你,若是我真要离开京城,我也一定要带你一起走!” “如果我杀了俞相,再跟你一起走,那样是不是就更好了?”兰沁问。 然后她就看见陶修竹的眼睛,明显一亮。 呵,果然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让她杀俞相! 这个男人,他根本还没有死心。 不是对自己不死心,而是对于利用她的这件事不死心! 七姨娘这就算是看清楚了! 她也该回去了:“要说的都说完了吧?我暂时不打算离开京城,也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你想留在他身边?就做一个姨娘吗?”陶修竹问。 “你不是说奸相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他根本不会放过你的!” 兰沁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俞相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用那句话来回答陶修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自己承受,与人无尤。”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是别人吗?!”陶修竹质问她。 “兰沁,我等了你五年,你别忘了我们之间是许过终身的!” 闻言,兰沁只觉得十分好笑。 她以前一直觉得,陶修竹是个君子,就算身在泥沼之中,就算偶尔被报仇两个字蒙蔽双眼,他在大多数时候也是一个正直的人! 可是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想清楚了很多事,如今冷静下来再听陶修竹说话,就觉得哪哪都是漏洞! 既然是他先要不依不饶,兰沁索性一次性就跟他算清楚! “你们可以把我当成是布衣阁的叛徒,但是别忘了,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回去过。我根本不清楚你们的计划,能提供给俞相的也有限!事实也已经证明,他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早就识破了你们的阴谋!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少把责任推给女人!” “而且你别忘了,我当初是为你才进的布衣阁!我从来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也厌恶做杀手,只不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仇恨当成了我自己的仇恨。而你呢,就该如此心安理得吗?” 陶修竹:“……” “还有,别拿你等了我五年的事卖惨!这五年来,卧底的人是我!如履薄冰的人是我!心灰意冷的人也是我!你有为我作出哪怕一点努力吗?” “如果没有,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 “……”陶修竹傻了。 他知道兰沁的性子冷,但是却没想到她说出的话更是跟冰刀子似的,刀刀见血,叫人又疼又冷。 打从心底发寒! “陶修竹,我从前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这样的男人叫君子,如今才发现自己看漏了一个字,是伪君子!你比俞相还不如,他至少从不利用女人,也不屑用感情来控制禁锢女人!” 相府中的女子,至少身心都是自由的! 什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除了她们中某些人自己禁锢自己以外,俞相从未提过任何的要求。 就像他对七姨娘说的那句话一样,她们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如何生活由她们自己选择。 这样一想,兰沁就不觉得在那个地方是度日如年了。 她转身离开,听到身后陶修竹在咆哮也不曾回头。 “疯了!兰沁,你是不是疯了?” “……” “你居然爱上了奸相?!你被他灌了迷魂汤!”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陶修竹大概是因为喝醉了,又被兰沁给气得不轻。 他敢这样大吼大叫,自然是暴露了! 所以第二天,就被抓进了京兆府的大牢里。 被例行拷问了一番,陶修竹也如实都交代了:“我是布衣阁的人,我还有同党!” “同党是谁?” 陶修竹苦笑,他说过的,他会让兰沁后悔。 “相府的七姨娘,她也是布衣阁的人!……你们敢抓吗?” ※※※※※※※※※※※※※※※※※※※※ 来跟七姨娘学起来,反pua啦~~~ 感谢在2020-12-29 21:12:46~2020-12-29 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欣妍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7 章 负责肃清布衣阁余孽的, 是叶大人! 他一听这个案子又跟俞相有关,就觉得头疼。 加上之前的,他已经三次站错队了。 尤其这回俞相入狱,多少人都认为他的气数已尽了。 叶大人也怕牵连到自己所以立马跟俞相斩断了一切联系。 不少曾经是俞党的人, 后来还被谷明给蛊惑, 加入了布衣阁。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后来居然还有如此令人震惊的转机。 而俞相清理起这些背叛了他的人来, 也是毫不手段的! 叶大人应该幸好他当初稳住了自己, 没有彻底摇摆向谷明的那一方。不过他仍然后怕不已,这些日子见了俞相连头都抬不起来。 现在这个陶修竹居然又点名指认俞相的七姨娘是布衣阁余党, 还要叶大人亲自去拿人, 他到底居心何在? 叶大人当即就义正言辞地表示:“休想蛊惑本官!俞相救驾有功,乃是我朝第一大忠臣,谁跟布衣阁勾结他都不会跟布衣阁勾结。” 陶修竹:“……” “一定是你们这些奸贼贼心不死, 竟敢污蔑于他!” “大人,你查都未查, 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是污蔑?相府的七姨娘名为兰沁,我与她相熟,不信你大可以将她抓来审问!” 陶修竹说的句句都是实言,但是他没想到, 自己面对的叶大人也是个颠倒黑白的高手!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官做事?本官看你这贼人实在可恶至极, 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的!” 叶大人当然不会上当了! 不管七姨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布衣阁的余孽, 总之在叶大人这里,她绝对不是! 于是, 陶修竹就被揍了一顿! 他被关在牢中破口大骂官官相护, 绝望极了! 直到听说, 有一位施大人会二审他们这些布衣阁的人! 施大人在百姓之中颇有威望, 他办案一向秉公,绝不徇私枉法。 陶修竹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他在受审时,将自己曾对叶大人说过的话又对施大人说了一遍。 “你说俞相府的七姨娘,是布衣阁余孽?可有证据?”施世恩问他。 “我这个人就是证据!我跟兰沁从小青梅竹马,一同加入了布衣阁。布衣阁中男女分开训练,男子杀人,女子色/诱,兰沁就是阁主精心培养出来,五年前送去俞相府中做细作的。她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诛杀俞相。” 闻言,施大人显然惊住了。 等他从牢里审完人出来,就立刻赶往俞相府。 正好俞相就在府中,请他进去做客。 俞相一般待客都在书房,上好的茶可以来上一杯,但是更多的就别想了。 俞相没有请人吃饭的习惯,都是别人请他! 施大人这是第一次进俞相的书房,他还显得有几分拘谨。 刚在梨花木椅子上坐下,目光就被俞相书案上那一几叠厚厚的公务给吸引了。 “相爷,这是你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吗?” 俞相也刚好趁待客的时间休息片刻,他呵上一口醒神的铁观音:“嗯。” 施大人偷偷数了一下,快及人半身高的公务堆积起来,共有十沓! 也就是说,俞相每日要处理的公务,竟然是自己的十倍之多。 施大人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劳模了,如今跟俞相一比,他实在是惭愧啊! “这么多公务还必须要一天之内处理完毕,就算是不眠不休,也很难啊!”施大人替他轻叹一口气。 觉得俞相每日都如此劳累了,他实在是无暇分身去管理相府的后院。 不知道自己身边混入了布衣阁的奸细,也情有可原! “对了相爷,高彦庆被杀的事情已经查清,是布衣阁所为,凶徒染玉也已经被捕。替二公子洗清冤屈的告示,衙门会张贴三月。” 完全消除影响是不可能的! 只希望让百姓都知晓俞则宁被污蔑的真相,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也该换个人冤枉了。 这二公子已经够惨的! “高彦庆被杀一案本就蹊跷,相爷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后来布衣阁的所有安排,您都在见招拆招,与皇上商量好要将其一网打尽?”施大人好奇地问。 谷明被擒那天所发生的,施世恩都已经听说了。 还是听好几个人,都讲诉了不同的版本。 但是终归不及自己亲眼所见,他真是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恰好外出办案呢? 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幕,实在是令他想捶胸顿足大呼可惜。 施大人好不容易今日有这个机会,他当然想抓住俞相一同探讨。 结果两人这一聊起来,时辰过得飞快,等施大人被刘管家送出去后,他感觉脚底轻飘飘,满腔都是对俞相的倾佩之情。 直到走出很远,才回过神来自己似乎是忘记了正事。 他今日来,本是想问一问相府那位七姨娘的。 但是随后施大人又想,俞相如此聪明的人,会看不出自己的枕边人是布衣阁内应吗? 只有两个可能,陶修竹根本是在说谎拉人下水。 另一个可能,便是七姨娘从头到尾就是俞相的人,她在布衣阁中才算是内应。 这样正好也能解释,俞相为何能对谷明的阴谋有所洞察。 后来施大人回去又审问了其他布衣阁的杀手,其中就有染玉。 染玉恭敬地看着施大人,问:“我如果老实交代,会从轻发落吗?” “本官会考虑。” 染玉便道:“兰沁她根本不算是布衣阁的人,她早就被布衣阁除名了。” “为何会除名?” “谁知道呢,反正她不肯履行任务,心思行为都向着俞相。被阁主发现之后,还派过杀手追杀她呢。” 这样一来,施大人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幸好他没有贸然去提,不然不仅会影响俞相对他的印象,更有可能影响人家的计划。 施大人一直觉得遗憾,如此大事他没有在京城,否则就能配合俞相一起破解谷明的套路阴谋出一份力了。 不过如今他会查清楚,不会再任由陶修竹继续污蔑人家俞相的七姨娘。 陶修竹震惊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染玉,挣扎着想冲上前来。却被自己脚上沉重的锁链拌了一跤。 陶修竹不甘心紧紧抓着监牢的木门,质问染玉:“你为何要说谎?兰沁分明就是布衣阁的人,你在颠倒是非!” “大人,此人在布衣阁中暗恋兰沁不成,所以中伤她,你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话。” 染玉说完这最后一句,被人重新关回了牢房。 在路过关陶修竹的监牢时,对方还在叫嚣,染玉却翻了个白眼。 最看不上这种男人! 兰沁算是运气好的,她早五年就被派了出去,手上没有沾鲜血,也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 其实染玉很羡慕她,能够及时看清陶修竹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又有了新的追求。 还能在相府中享荣华富贵,过得多好啊! 自己怎么就没有那样好的命呢? *** 再过一段时日就快要入秋了,皇帝准备带着群臣一起秋猎。 这次的路途还挺长,要去皇家猎场,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带家眷包括贴身丫鬟在内共十五人。 各家各府都在着手准备,收拾行李随皇上而行! 男子们对于要去猎场十分期待,因为这是他们可以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皇帝主张让世家公子们人人习武,对于武功高强箭术高超之辈,都重重有赏。 其中赵南显得最兴奋了,他已经想好了要在猎场上大显身手,保证谁都抢不过他的威风。 到时打了最多的猎物获得赏赐,就把赏赐给小萝卜头做生日礼物。 俞佟佟也开心,霓裳姐姐跟她说了多次让她去赵家的马场骑马玩,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这回终于可以真正的骑马马了,她做梦说梦话时都在念叨着。 这次去参加秋猎的,就俞相加上三个孩子,大夫人和姨娘们都不去! 另外再带一些负责随行照顾,打扫拿行李的下人。 沈云霖去不了,若是他家里还没有出事的话,本来这样的场面他每年都可以参加的。 如今,只能帮着二少爷收拾完行李,又眼巴巴跑到雨竹阁去看一眼正在院子里,挨个跟她的小鸡小狗小咕咕告别的俞佟佟。 虽然上回俞相被抓,沈云霖跟俞佟佟闹了一次别扭,但是两个人很快就和好了。 因为小崽子很好哄的。 沈云霖用自己一个月的月钱,给她买了整整两大靶子冰糖葫芦。 小崽子立刻就不记仇了,她开开心心让沈云霖帮她把冰糖葫芦抗进房里藏起来慢慢吃。 别让她爹爹和姨娘看见,他们都不许她吃太多的糖。 结果她自己吃不完,糖葫芦软掉了,招来许多蚂蚁,还是被爹爹给发现了。 罚她一个月内都不许吃糖! 不过沈云霖可就惨了,他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但是记吃不记打,如今沈云霖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凑了点钱,还找二少爷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钱。 他买了一份礼物,想要送给俞佟佟。 小崽子也发现了他,冲他招招手。 沈云霖就走过来,声音闷闷地问道:“你这次去秋猎,要多久啊?” “我爹爹说,要一个月呢。” “这么久……”沈云霖拧着他少年气十足的眉头,俊秀的眉眼写满了不开心。 小崽子当然也就看出来了,伸出圆圆粉粉的手指,戳戳他的眉心。 声音软软甜甜地问:“你怎么啦?” 沈云霖立刻后退一步,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知……知道吗?” 小崽子歪头:“嗯?” “你很快……就又长大一岁了,不可以……”跟随便跟男儿动手动脚的。 沈云霖的家风十分严谨,从小他的父亲就告诉过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正经得就跟个小老头似的,但还是没敢把话说完整。 挠了挠头,他转而又问道:“你一个月不回来,岂不是要在外面过生辰了?” “对呀!”小崽子点头。 沈云霖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现在已经不是沈家小少爷了? 他是个罪臣之子,不能跟二少爷一起去猎场,否则被人发现,他会连累俞相一家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云霖也变得懂事多了。 他承了俞相一家的情,还知道不能再任性下去。 既然如此,他只好提前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将一个盒子硬塞给俞佟佟手里。 塞完自己还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别过头看向其他方向,假装不是很在意:“给你的!” “是什么呀?” 小崽子打开来,立刻哇了一声:“是一块石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你没看到里面还有花纹吗?店家老板说,这块是玛瑙石!” 沈云霖原本是想,给她买件吊坠或者镯子做生辰贺礼的。 但是他去店里逛了一圈,发现看上的自己都买不起。 跟老板讲价也讲不下来,那老板告诉他,说这些东西主要贵在工艺。他若是想买又好又便宜的,可以卖原石给他,让他自己拿回去慢慢磨。 俞佟佟听完沈云霖的解释,觉得他应该是被骗啦。 不过看着盒子里被磨成圆形的石头,小崽子十分捧场地表示:“好漂亮呀,我超级喜欢!谢谢你~” 沈云霖目光紧张地盯着她,悄悄松一口气,就怕她不喜欢。 “我知道,你二哥和爹爹肯定送你价值非凡的礼物。而我只能送得起这个了,别嫌弃啊!” 怎么会嫌弃呢?小崽子自己还捡人家图兰公主身上掉下来的珠珠,串起来想当手链带呢。 这么大块的原石头很少见,她甚至已经在想打个孔用红绳串起来可以当项链戴。 唔,就是可能会有点沉。 俞佟佟爱不释手地捧着石头,还不敢相信地问沈云霖:“真的送我吗?” “当然啊。”就是为你生辰订做的! 因为沈云霖总是对她忽冷忽热的,导致小崽子以为他很讨厌自己,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 不过现在确定他们是朋友啦,俞佟佟问:“那你的生辰呢?是什么时候?” 好朋友就是要在交换生辰礼物的时候,最开心啦。 “我的生辰……还早呢,那不重要。”沈云霖又开始别扭起来。 “对了,我是不是最早一个送你生辰礼物的?” “是呀!”小崽子点点头。 这样就好,沈云霖终于开心了,甚至不能跟着去猎场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在出发的这天—— 皇帝的仪仗队分两列而行,从街头到街尾,一眼望去满眼的明黄,仿佛一条真龙的身子在空中游荡而过。 许多百姓都争相恐后地探头看热闹,想一睹龙颜是不可能的,禁卫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但仍然将原本宽阔的大街几乎围得水泄不通,随皇上出猎的官兵们在沉着脸开道。 李新月的身影并不在出猎队伍中,往年必定少不了她。原本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寞。 她的父亲恭王被皇上处死,皇上没有追究恭王府其他人的责任,今年依旧有邀她同行。 但是她自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父亲的庇护,又没有兄弟姊妹,连曾经跟她要好的姐妹朋友都不肯与她来往了。 自己跟去也是受尽白眼,何必自讨没趣。 她只是有些羡慕地混在百姓当中,看着直到出猎的队伍彻底走过,连尾巴都摸不着了。 她才低垂着头,默默往回走。 却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 李新月的警惕心还算很强,她们家如今失去庇佑,谁都可以欺负。 何况恭王当初做过的那些事,可是让江湖上很多人放出话来,要以牙还牙的。 李新月害怕极了,他不敢回头看,只顾着继续往前走。 但是身后的人也加快了步子紧追不舍,李新月终于被人追上,对方将她推进旁边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 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带着兜帽,将自己浑身上下罩到脚的高个男人。 对方在她叫出声来之前,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随后,摘下兜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看到那张脸的李新月,浑身上下仿佛被冰冻一般僵住了,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个人……他怎么会还活着? ※※※※※※※※※※※※※※※※※※※※ 感谢在2020-12-29 23:59:29~2020-12-30 22: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们都是小公举、我的昵称再想想 6瓶;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8 章 官道上此起彼伏都是马车轮子轧过地面的嘎吱声, 马车内挂着的穗子摇摇晃晃。 相府的那辆马车,突然帘子被掀开。 先是露出一对粉蝴蝶装饰的小啾啾,紧接着才看到下面一张白嫩极了的小脸。 俞佟佟努力踮着脚,跟外头骑马路过的人打招呼。 “三皇子哥哥!” 李稷对她点点头微笑:“小县主。” “这个送你。” 俞佟佟将自己的小手伸出来, 递给三皇子一朵黄心白瓣儿的小野花。 三皇子伸出手把那花接在手中, 郑重道了声谢。 小野花是俞佟佟刚刚在路边采的,她采了好大的一束, 想揪下来送给每个认识的人。 “小五哥哥!” “二哥哥!” “爹爹!” 当送到赵南时, 他看着被放自己手心里的小花花不明所以:“这个有什么用?” “不是要去打猎吗?”小崽子耐心跟他解释,“如果遇到大脑斧, 在你有危险的时候, 这个花就可以跟我们传消息啊,我们会去救你的。” “我遇到危险会需要你们来救吗?”呵,可笑! 赵南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 就算他遇到了危险也不会求救。 如果连他都对付不了,叫别人来就是连累。 所以, 他对这个花不是很感兴趣。 并且还表示不能理解:“这个花怎么联系?” “就像这样呀!” 小崽子示范给他看,把花花卡在自己的小耳朵上,“这样你喊谁的名字,那个人就可以听到回答你啦。” 她的本意, 是把花花当成电话使, 但是赵南一个古人, 露出满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怎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野花而已,你说它说得跟让太上老君施了法似的。” 见赵南不相信, 俞佟佟气鼓鼓, 当即联系了爹爹。 “喂?喂?爹爹吗?能听到小六说话吗?” 骑马走在前头的俞相突然转过来, 点了点头表示能听见。 赵南:“……” “你看。”小崽子一脸‘我都说了能听见, 你还不信’的表情。 “别逗了!你说话这么大声,俞相当然能听见了,跟你耳朵上的野花就压根没关系。” 不过俞相刚才的表现,很明显是经常跟小女儿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绝对不只一次两次。 赵南拆穿了一个小姑娘的梦,还跟她较真:“你看,现在三皇子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你试着用这个跟他联系,他肯定听不到。” 小崽子就对着自己的小花花,喂了两声。 结果,真的听不到回音。 赵南就说:“这就是普通的野花,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魔力。” 小崽子撅着嘴,不高兴了。 过一会儿,三皇子骑着马再次路过相府的马车外,小崽子扒着小窗口巴巴问他:“三皇子哥哥,你刚刚没有听到我用小花花联系你吗?” 三皇子闻言,立刻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方才将你送我的小花好好保管,放进荷包里了,没有听见,实在是抱歉。” “不过我跟你保证,下次你再叫我,我绝对能听到的。” 李稷也学小崽子,把小野花别在了耳朵上。 小崽子就再试了一次:“三皇子哥哥,这回有听到吗?” “有听见,很清楚!” “你以后听到我叫你,要立刻回答哟。” 李稷温柔道:“好。” 赵南听着他们对话,简直了! 他拿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三皇子:“你欺骗六岁小孩,不太好吧?” “你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吗?”三皇子反问。 “我们本来就是在玩一个,假装这个花花可以讲话的游戏啊。”俞佟佟如此说。 赵南直接傻眼了! “……”这也行?! “笨蛋!”小崽子居然还反过来笑话他。 就像以前每次扮家家酒,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卖给爹爹的红烧肉,其实都是纸吗? 赵南这个蠢直男啊,又被小萝卜头狠狠嫌弃了一把智商。 希望他能早点想明白,为什么唯独自己在小萝卜头面前不讨喜? 那是因为其他人,包括三皇子和越王在内,都尽量将小六当作同龄同等级的人对待。 不管是家家酒还是捉迷藏,也都很认真在陪她玩儿! 玉面郎君三皇子,耳边竟然别着朵不入流的小野花,他打马走过时引得不少人侧目。 以前只听说有风流才子如此,不过李稷气质温润出尘,就算戴上野花他也不显得女气或妖艳,反而更加神采奕奕,夺目得叫人不敢直视。 雅定县主坐在马车之中,只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就不禁脸红心跳。 她的婢女看着都替她心急:“县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跟三皇子表明心迹呀?” 萧雅定立刻叱她一声:“死丫头,管我的闲事来了?” “奴婢也是替您着急,三皇子过了今年生辰可就十五了。大皇子刚满十六就成了亲,若是皇上有意为二皇子与三皇子酌选亲事,也该提前考虑人选了。” 说的有些道理啊,萧雅定暗暗跟自己下决心。 这次去秋猎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她还不知道三皇子心里对自己是怎么看的。 与其成天胡乱猜测,倒不是早点表明心迹! 还有另外一人,也注意到了头上戴花的三皇子。 平阳公主的驸马徐姚,他还特意打马与三皇子并肩而行,夸他一句:“三皇弟鬓间簪花,我看那花儿的美色都让你给夺了去,真真是人比花娇!” 三皇子:“……” 好好的心情,突然就被破坏了。 李稷是真不想跟此人打交道,听他夸自己一句更是心中恶寒。 偏偏驸马没有一点眼色,他不知道那花是小县主送给三皇子的,还从路边小道上寻了一朵一样的,也簪在自己的鬓间。 想让三皇子看看,自己也戴上这花,是不是与他看着就相配? 结果回头不见三皇子,反倒让平阳公主给叫了过去。 平阳公主满眼都是嫌弃,直接伸出手将驸马耳边的花给打掉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还有点作驸马的威风吗?” 徐姚当即心里就委屈了,自己是驸马,又不是武状元,要什么威风? 再说,平阳性情娇悍,在人前也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他就是想威风,也威风不起来啊! 平阳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成亲后,她反正总能揪出驸马的错处来。 按理说人是她自己选的,公主看中了驸马的才华横溢,相貌也不俗。 但成亲后两人反而摩擦很多,就拿刚才来说吧,平阳公主看见驸马戴花的那个样子,莫名觉得他有些女里女气。 实在是看不顺眼! *** 后来秋猎的队伍停下来,所有人下马车休整! 趁着这个机会,俞佟佟会挨个去检查大家有没有把她送的小花花扔掉。 看见大家都好好带着,尤其三皇子跟越王明显表现最优秀,她的花花在这两个人手里都被珍宝似的对待,花瓣没有一点碰损,小崽子就很开心。 其他人也就算了,让赵南都没有想到的是叶晟! 当宛如周太傅附体的小崽子,板起小脸一路检查过来时,她走到了叶晟小哥哥的面前。 叶晟便掀起了自己衣袖的一点,让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用草根编织的手环。 “小县主送的花,放哪里我都觉得怠慢,因此便编织了一个手环,将花别在手环之上。你若是找我,我定能第一时间听到。” 叶晟说话总是很好听,而且将小崽子捧得很高。 明明像他们这样的大朋友,肯跟小朋友玩,俞佟佟就已经会很开心了。 甚至开心到有点不好意思在原地跳了两下,俞佟佟明显是对他编手环这个手艺很感兴趣,用手指着夸奖道:“真好看呀!” “县主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编一个送给你。” “可不可以,送给我两个呀?” 小崽子想要,三姐姐也要一个。 “好!” 叶晟一口就答应了,他从身后的草丛里摘了几根野草,将头尾弄成一个圈,根叶穿插,很快就做成了一个花环。摘几朵漂亮的野花点缀上,正好跟小县主身上鹅黄色的小裙子呼应。 叶晟将做好的花环给俞佟佟戴在头上。 随意编出的花环已十分精巧,落在小崽子光洁的额上,露出几点斑驳的光,与她晶亮璀璨的眸子辉映。俞佟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灵动无比,简直就像是从这林间变出来的小精灵。 谁见了不说一声可爱呢? 小崽子可开心极了,摇头晃脑地跑去找爹爹,第一个想要给爹爹看。 赵南朝叶晟走过去,刚坐下来,语气不咸不淡道:“没想到你还会编这种东西,挺会哄小姑娘开心嘛。” 叶晟笑笑:“不值一提。” “那你给我也编一个呗?” 跟着叶晟来的书童却道:“公子,是时候喝药了。” 叶晟只好站起来有些抱歉地对赵南道:“失陪!” 这次秋猎叶大人并没有跟来,他要留在京城主持大局。 本来往年叶晟也是不来的,因为叶晟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叶晟虽然练武,但是却有先天不足的毛病,每年从入秋开始就要喝药一直到冬末。 他这样的身子参加秋猎,在赵南看来叫给自己找罪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今日的行程差不多了,原本再往前走几里路就有可以落脚的县城,但是皇帝心血来潮,下令就选在此处安营。 于是各方都忙碌起来,扎帐子的扎帐子,生火的生火,还有人去打猎备肉。 因为皇帝提议的,今夜燃起篝火烤肉。 这可是赵南的拿手绝活! 以前他父亲会带着他们姐弟进山打猎,打到了猎物就当场处理,烤着吃都不用放盐,只要将皮烤得滋滋冒油就特别香。 不过其他世家子弟,平常就很难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若不是皇帝突然有此兴致,谁愿意来这荒郊野地找食吃? 是城里的酒楼不香?还是椅子坐着不舒服? 除了给皇帝预备的椅子,其他人大多数只能席地而坐,最多在地上垫块布罢了。 不过小孩子们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俞佟佟跟九公主。 很显然,皇上这突然的决定十有八九是为了小公主! 不过很快大人也找到了其中的乐趣,皇帝给众臣赐了酒。 围火而坐,把酒言欢,实在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赵南想到自己今天没有好好对待小萝卜头送的小花花,可能惹她生气了,便想要做好吃的哄她开心。 他知道小萝卜头喜欢吃翅膀,赵南将一只精挑细选的野鸡烤好,自己先闻了一下,啧……香! 可等到赵南提着鸡去找俞佟佟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先自己一步献殷勤。 “小县主,翅膀好吃吗?” 此刻坐在俞佟佟身边的人,是叶晟! “昂!甜甜的,香香的,好吃!” 俞佟佟吃得满嘴油光,小手手上都是油,九公主也在旁边抓着一只鸡翅膀啃。 “有甜味是因为我在鸡肉表面多刷了一层蜂蜜。” 看来叶晟十分了解小孩子的喜好,他这次参加秋猎别的没带,倒是带了不少的糖果和蜂蜜。 明显是有备而来。 毕竟,叶大人现在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上次跟他父亲打赌,是叶晟赢了! 叶大人也只知道自己没脸再讨好俞相,索性让他儿子来。 献殷勤这种事俞相见得多了,想让他多看一眼不容易,但是在不到六岁的俞佟佟面前就要容易多了。 当然啦,这些小崽子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鸡翅膀好吃,叶晟小哥哥说话好听,长得也好看。 还会编手环,所以小崽子愿意跟他玩! 赵南一口咬上自己烤好的野鸡,愤愤啃了两大口,心里邪恶地想着:“想跟我抢朋友,等着瞧!本少爷有的是办法治你!” 赵南能想到所谓的方法,就是转头去跟俞则宁告状:“你妹妹什么时候跟姓叶的走那么近了?” “哪个姓叶的?”俞则宁问。 赵南指给他看,果然见俞则宁噌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朝那边走去。 赵南觉得自己可以等着看戏了,他就靠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一边啃鸡脖子一边等着。 为什么只吃鸡脖子呢? 那是因为他觉得等会儿俞则宁把姓叶的赶走了,自己还有机会过去。 因此把翅膀和鸡腿都先给小萝卜头留着。 谁知道他等啊等,等啊等,并没有等到护妹狂魔俞则宁出手驱赶叶晟。 反而见这两人相谈甚欢,十分投契的模样。 赵南:“???” 这不只是叶晟的段位高,还有一点原因,当初俞则宁是个纨绔子弟时,走到哪儿都是万人嫌。 叶晟是除了俞则宁那些狐朋狗友以外,太学里少数不曾与他交恶的人之一。 所以,俞则宁对他的印象不错。 但是俞二少看不出来,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来,叶晟接近俞佟佟的目的不单纯。 三皇子本也想过去,却不料半路一人挡住了他:“三皇弟,我心里苦闷极了,你能陪我喝两杯吗?” 李稷视线越过自己面前的人,只冷声对他道:“驸马,你此时应该陪在皇姐身边。” “可我就不愿意见她!你知道她把我当什么?她把我当下人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徐姚脸色坨红,明显是不胜酒力。 他眼里既有委屈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就这么含情脉脉盯着三皇子看。 “驸马,你喝醉了!” “呵,我也觉得自己醉了,我只有醉了才能想象是你在我面前!我每一次想你……都只能在梦中跟你相会。” 李稷:“……” ※※※※※※※※※※※※※※※※※※※※ 叶·绿茶·晟:柔弱男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赵南:呵! 三皇子:呵! 越王:呵! 第 119 章 三皇子让这番话给恶寒得不轻, 饶是他一向温和,也绝受不了这种侮辱。 眼看着徐姚还想酒壮怂人胆,朝他扑过来。 李稷直接一记手刀将人劈晕,让侍从送回平阳公主那里去。 “驸马这是怎么了?”平阳公主问。 “驸马喝醉了酒, 三皇子让小人帮忙送回来。” 平阳公主看醉得跟死猪一样, 动也不动的驸马,眼里全是嫌弃。 随意地摆摆手:“将他带去休息吧, 但要另外找间帐子。” 平阳公主是怕驸马半夜会吐在帐子里, 让自己也睡不好。 可出来不比在京城,帐子本来按照各家各府分好, 就那么多。 平阳公主将驸马给挤出来, 荒山野地,又能找哪里去安置驸马呢? 当天晚上,驸马徐姚是被冻醒的! 他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如废物一般被人丢弃在荒地上, 四周一片漆黑,草丛间虫鸣刺耳, 身下只枕了些落叶而已。 徐姚头脑晕胀,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起来看清自己所在之地,更是背脊发凉。 他居然在一片坟地之中! 吓得他连滚带爬,出了坟地, 又在夜色中摸黑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营地。 结果刚进到帐子里, 吵醒了平阳公主, 又被捏着耳朵好一通教训。 当天晚上大家都听到了平阳公主打骂驸马的声音,十分尖利难听, 甚至传到了皇帝与瑶妃的帐中。 皇帝轻咳了两声, 派人前去提醒, 那声音才渐渐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 驸马徐姚鼻青脸肿,见了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短时间内他应该会深刻记住这个教训,不敢再纵自己喝酒,也不敢再去骚扰三皇子了。 *** 早起后的赵南想要去找小萝卜头玩儿,结果又看到叶晟在。 叶晟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只小白兔,送给了俞佟佟。 能看得出小崽子一脸开心极了的表情,怀里抱着只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兔子,她忍不住低头用自己肉嘟嘟的脸颊去蹭兔子毛。 不一会儿又把兔子放下来,跟叶晟一起找来青草喂它。 赵南走过去,忍不住酸溜溜地来一句:“这不是昨晚烤剩下的兔子肉吧?” 闻言,俞佟佟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兔兔可爱!怎么可以吃? 随即记起来自己好像也吃过……撒了孜然的烤兔兔,好次! 叶晟站起身解释道:“这只兔子是我的侍从一早去河边打水时捡到的,想着此去遥远小县主可能会路途寂寞,于是我自作主张带来想给她做个伴儿。昨夜的烤肉都是灰兔肉,不曾有白兔,赵兄说笑了!” 闻言,俞佟佟这才放心了。 她方才跟小兔子说了想要跟它做朋友,要是让发现她不小心吃掉了朋友的亲戚可怎么办呀? 幸好哦! 赵南没这么好糊弄,他直接揪住叶晟的前襟,将他抓到一边审问。 “叶晟,同在太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吹牛?什么侍从在湖边捡来的小白兔,我看是你刻意抓来,哄小萝卜头开心的吧?” 叶晟不置可否,他让赵南先松开自己的衣裳。 低头整理自己被拉扯过的前襟,这次随皇上的御驾出行,须得随时保持仪容整洁,否则可能会被怪罪不敬。 这会儿众人已经准备拔营,大家各忙各的,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人。 赵南索性直接问道:“从秋猎的队伍上路以来,你就一直在小萝卜头面前晃来晃去。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又何尝不是总围着她转?不是想尽办法讨好?”叶晟反问。 我跟你能一样吗?赵南心想。 “我跟小萝卜头,我们可是好朋友!” “那我跟你一样,我也想跟小县主做朋友,所以你不必如此防备我。” 叶晟说得十分认真。 他一路上的殷勤示好,只不过是想交小县主这个朋友罢了。 只不过小崽子只有一个,精力也有限,她交了新的朋友难免就会冷落旧朋友。 其他人的地位都还算稳固,暂时没将叶晟放在眼里。 赵南上蹿下跳是因为他最着急,怕自己在小萝卜头心里的位置让姓叶的给取代了。 而且在他看来,叶晟跟高彦文一样,都是早慧懂事的书呆子,他们这种人怎么看也不该跟俞佟佟那样奶声奶气,还喜欢扮家家酒的小崽子玩儿啊! 说不必防备他?哼,赵南以后偏偏要更加防备他! 叶晟像是看出了赵南心中所想,无奈地摇摇头。 “你若非要对我存着敌意,我也无法。但你没有资格替小县主针对我,据我所知你也不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朋友吧。有三皇子和越王在前,你跟我较劲有什么用呢?” 这就开始挑拨离间,祸水东引了! 但赵南听着,还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谁都有权利对小萝卜头好,自己凭什么针对叶晟呢? 至少他现在已经跟小萝卜头是朋友了,而叶晟还在努力争取当中。 赵南的对手不应该是他,而是三皇子或者越王,得想办法超过他们中的一个人在小萝卜头心里的地位才行! 人,就是这么轻易被忽悠的! 叶晟放低了姿态,让赵南觉得自己还比他强点,看他也就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甚至还忍不住故意跟他炫耀一把:“你知不知道,我跟小萝卜头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什么组织?” “这个组织的名字还没有想好,但里面就只有她跟我两个人!三皇子和越王都没有哦!” 赵南得意得尾巴恨不得翘上了天。 叶晟也十分捧场地表示:“羡慕!” 哈哈,羡慕去吧,我有你们都没有! 赵南这下总算舒坦了,他拍了拍叶晟的肩膀,难得大度地表示:“小伙子,好好表现,总有一天你也可以滴。实在不行,你可以来问我啊,我教你怎么跟小萝卜头做朋友!” 叶晟表面上点头应了,心里想的却是:跟你学,我只怕会被小县主给嫌弃死! 他有自己交朋友的一套方式,也有自信能获得小县主的好感。 至于赵南,叶晟压根就没将他视作对手。 赵南会成天围着俞佟佟转,可能是因为武将的日子实在是无趣,他将逗那个小孩子当成乐趣。 叶晟当然也觉得小县主可爱,只不过若是能将她的可爱加以利用就更好了。 毕竟,讨好小县主,是他爹交代的。 叶晟正跟赵南往回走,就看见俞佟佟跟越王一同回来,她原本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小白兔没有了。 小崽子对上他的视线,哒哒哒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小五哥哥说,小兔子不想跟我们一起上路。它想回去找它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我们就一起把小白兔放走了。” “叶晟哥哥,你会……生我的气吗?” 俞佟佟的两只小手揣起来,紧张地抬起眸子紧紧盯着叶晟的反应。 好像,真的害怕他会生自己的气! 叶晟笑笑:“当然不会!小县主如此善良,我认为你做的很对!” “呼……”还好不生气! 小崽子松口气,心想果然小五哥哥说的是对的! 叶晟表面理解,因为知道越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看过去,回以一笑。 心里却道,看来越王不好对付,且对自己存着敌意。 看来还是他认识小县主认识得太晚了,只是想跟她交个朋友,她身边尚且有无数阻碍。 何谈其他? 第二天再上路,俞佟佟显然没了第一天的兴头。 尤其是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晚上睡得又不是很好,她整张小脸上神情都显得恹恹的,肚子还有点难受。 简单来说,就是晕车了!晕马车! 俞佟佟脚踩在马车内的小凳子上,将脑袋靠在马车的小窗口。两只头顶小啾啾颤颤巍巍地支出去,都失去了平常的活力。 几个大哥哥大姐姐轮番来看过她,见她难受得一张小脸都白了,谁能不心疼? 越王骑在马上,特意与相府的马车保持同一速度。 他问小崽子:“你要不要出来骑马试试?” 俞佟佟看了一眼那么高的马,就觉得心里发怵,她都还没有马腿高,万一被踩到了怎么办? “爹爹说,小孩子不可以骑大马的,会有危险。” “我带着你骑就不会有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像是有道理的哦,小五哥哥都能骑大马。 小崽子有点心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骑马跟随皇帝的俞相突然掉头回来。 他问小六:“想跟爹爹骑马吗?” “想……” 于是,俞相就这样截胡,将小崽子抱到了他自己身前。 再轻轻一驾,带着她到队伍的最前头去。 李鹤:“?” 他总觉得俞相在针对自己,昨日叶晟和赵南接近小崽子他都不曾管过。 但是自己只不过是稍微跟俞佟佟说几句话,他就来把人都给带走了! 说实话,李鹤恢复越王的身份以后,他甚少跟小崽子联系,更少在俞相面前作妖。 这样还不能让俞相放下疑心么? 小崽子全然不能体会她小五哥哥此刻心头的郁闷,从马车里换到马上,她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想学着爹爹的样子,一夹马腹就能让马儿加快往前跑。 可惜她腿太短了,够不着,坐在马背上几乎相当于劈叉! 俞相伸手摸摸小女儿的额头,问她,“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小崽子主要是因为觉得在马车里太闷了,又颠簸得厉害,所以才会不舒服。 但是骑马的新鲜劲儿能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她听着清脆的马蹄声,还有风迎面打过来,夹杂着清新草木的味道,闻一闻就神清气爽啦! 俞佟佟忍不住翘起了小脚脚,都快劈一字马了! 俞相看她腿本来就短,这样更是夹不住马腹的,便拉紧缰绳让马儿慢慢走。 小崽子才不害怕呢? 她还可以松开揪住鬃毛的小手手,一点也不怕会掉下去。 爹爹在后面呢,只要有爹爹在,她就什么也不怕! 皇帝在马车之中,也看到了俞相带女儿骑马经过。 直到瑶妃的声音响起来:“没想到,俞相竟然会这样疼他的小女儿?” 往年的秋猎,俞中天可是谁也不带,孤身一人的。 今年不止将他相府的三个孩子全带上,甚至小县主有一点点不舒服他都不放心,要放在身前自己照看着。 皇帝也道:“是啊,朕从前只当他性子冷,没想到却也有这柔情的时候。只不过让他改变的不是女人,而是女儿!”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与嫔妃玩笑,但是却看着马背上俞相宽阔挺直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也难为他了,郡主性情古怪,在嫁入相府之后从不管事。所以这小女娃娃,也得俞相他个大男人自己带!” 相府的大夫人其实在做郡主时,性子活泼热情,与如今那终日愁眉不展的冷淡模样大不相同。 旁人私下谈论她加入相府多年无子嗣,恐怕只会觉得是大夫人与相爷不和,或者她自己身体的毛病。 却不知道大夫人之所以无法孕育子嗣,其实是因为在她出嫁前,先皇曾赏了她一碗绝嗣汤! 身不由己的青楼女子才需要此物,而郡主身为皇室,喝下绝嗣汤不止让她身体受损,对她来说也是绝大的打击与侮辱。 此事知晓的人甚少,除了先皇与太后,就只有郡主李蓉本人。 那一碗汤让她从此以后性情大变,这么多年皇帝都不曾见相府夫人有过展颜之时,可想心里恐怕至今还记恨着。 皇帝当时年纪还小,后来也是听太后说起,才知道为何太后在皇室之中唯独对加入相府的端惠郡主疼爱有加。 太后人老了心软,想替先皇犯下的错赎罪。 皇帝也觉得对郡主不起,所以一向待她礼遇。 先皇这么做,是因为他忌惮俞相! 他赐婚郡主,一来展现皇恩,稳住俞相,让他更加用心替皇家做事。二来,先皇也留了一手,是怕将来到了必要的时候,一道将相府满门抄斩的圣旨会遇到阻碍。 试想想,若是郡主与俞相生下了孩子,那就是有了皇室血脉,杀得还是杀不得? 若杀了,郡主恐怕痛不欲生,也会让百姓诟病说他们皇家自相残害。 若不杀,就怕那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真相,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比如非要替他背锅背了几十年的奸臣爹爹洗清冤屈?到时不知惹出多少祸端来!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先皇的决定也是万不得已,只是苦了郡主。 至于俞相,他如此聪明,自然明白先皇是什么意思,所以这些年来都兢兢业业维持着自己刻薄寡恩的形象。 一个出身山野的穷小子,他在京城毫无根基背景,若不是先皇的力保绝不可能平步青云至一朝丞相的位置,还在各方攻讦下稳坐二十年。 俞相是个十分清醒理智的人,他知道这一二十年的荣华富贵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之所以当年的他能被先皇看重,正是因为他既聪慧通透,又冷血孤勇。 可如今呢? 人的欲望是会被无穷无尽增涨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在俞相手里被握了太久,他还能心甘情愿在必要的时候赴死吗? 先皇早觉得有隐患,因此弥留之际将皇帝叫到床边叮嘱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除掉俞相! 二十年了,也到时候了! 但是说实话,这些年来俞相已经成为皇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让他舍不得除! 就拿布衣阁这件事情来说,若不是俞相,那些朝中毒瘤和蛊惑百姓的传言可能会造出大祸来。 在朝中真找不出哪个人,能处理得像他这般好! 暂时无人可以替代他! 但俞相近来的改变,皇帝也都看在眼里,有人会向他汇报俞相的一举一动。 他的改变让皇帝心慌,俞中天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皇帝不想杀他,但是也怕养虎为患。 俞相是一把锋利的刀,他若是野心勃勃,转过头来将刀子捅向自己可怎么办? ※※※※※※※※※※※※※※※※※※※※ 感谢在2020-12-30 22:43:57~2020-12-31 19:2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rtw奶茶 10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2瓶;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0 章 在秋猎队伍出发的第十天上午, 终于达到了目的地。 此处位于梁国北边的草原上,已经快接近大梁边境。 因为旅途舟车劳顿,还有天气的原因,叶晟和俞则宁都相继感染了风寒。 俞佟佟跟俞莲在二哥哥的帐篷里, 守了他半天。 俞则宁的病其实并不严重, 只是他之前受过重伤。随行的大夫叮嘱他,这两天最好不要出门吹风, 这草原上的风还是很烈的。 怕两个妹妹陪着他无聊, 俞则宁花银子买了草原上许多的特色美食。 比如奶酪饼,奶糖, 还有酸奶条和奶果子等, 送到自己的帐子里来。 让小崽子不但吃得饱饱的,还在二哥哥的帐篷里美美睡了一觉。 直到下午被赵南和赵霓裳叫出去,他们要教俞佟佟骑马。 跟之前和爹爹坐的马不同, 赵南特意这回特意替她选了一匹小马驹,就比小萝卜头高不了多少。 她骑上去, 不会再像劈叉那样的高难度。 而且这匹小马驹十分温顺,小崽子有点怕自己一个人骑,她在上马之前还跟小马驹说了好一会儿话。 大概说的就是:“你,你不可以摔我!” “我是来跟你做好朋友的, 你愿意吗?” 小崽子奶声奶气, 在等到答案的时候, 还有些紧张地玩着自己系小披风的蝴蝶结。 小马驹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有在认真考虑。 她跟小马驹互相注视着对方, 两双同样是幼崽的眼睛都大大的, 眼珠子十分清澈, 其间不掺任何的杂质。 等小马驹再次眨眨眼, 俞佟佟就知道它答应啦! 然后,她就被赵南一把拎上了马背。 赵南自己也上了马,直接双腿一夹马腹,牵着俞佟佟坐的那匹小马驹的缰绳就跑:“走咯~” “啊啊啊啊!” 赵南的马是汗血宝马,一日可行千里,堪称神速。 但是俞佟佟和她的马,都只是小崽崽,比大马要矮上一半,怎么可能跟得上大马的速度? 被强拉着缰绳往前跑,小马只能舍命飞奔,差点把小崽子给甩下来。 幸好没跑几步就让赵霓裳截下,对着他缺心眼的弟弟就是一顿暴揍! “你是不是虎?人家小团子第一次骑马,怎么可能跟得上你?” 赵南摸着自己被捶痛的脑袋,有些委屈:“可我当年刚学骑马的时候,我爹就是这样教我的。” “那是因为你皮厚,抗摔!” 赵霓裳将俞佟佟的小马驹牵到一边,让她远离赵南这个危险人物。 于是,小崽子就跟姐姐们在一起。 不过其他的小姐姐们都是骑马的好手,因为在太学骑术也是一门要考核的功课。 只见萧雅定与赵霓裳纷纷利落地翻身上马,手握马鞭与缰绳,随着马儿奔跑她们飞扬起的青丝漂亮如绢,在阳光铺满的草地上显得十分英姿飒爽。 小崽子羡慕极了,可是她才刚刚学骑马,不能心急,只能跟她的小马驹一起慢慢悠悠在草原上走。 萧雅定跟赵霓裳已经骑完两圈了,她才走半圈。 赵南已经骑完了四圈,她的小马驹停下来吃草。 小马驹看起来吃得好香哦,小崽子不忍心催它,也不敢挥小皮鞭,于是就这么僵在原地了。 这时,叶晟突然下马朝这边走来。 “小县主,你的马是否不太听话?” “它只是有一点饿了。”俞佟佟还试图替她的小马驹解释。 叶晟勾唇笑笑,笑得犹如比草地上开的小花花都要好看,他翻身下马,主动牵过小马驹的缰绳表示:“我领着你走一会儿吧,这样你就不用害怕了。” 其他的京城世家公子,一上这草原就恨不得撒欢玩疯了。 他们打马路过叶晟和俞佟佟时,有人特意发出了挑衅的‘嘘’声。 小崽子眨眨眼,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问道:“叶晟哥哥,你不跟他们一起玩吗?” 叶晟就解释道:“我身体不好,秋冬不能吹风,也不能像他们一样策马飞奔。今年的秋猎,我必定是最后一名,他们看不上我,也不愿意跟我一路。” 闻言,俞佟佟就直到他一个大朋友,为什么要跟自己这样的小朋友玩了。 原来是因为别人不欢迎他呀,小崽子觉得叶晟小哥哥有点可怜。 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还被人嫌弃,欺负他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崽子就在心里想,她应该怎么安慰心情不好的小哥哥? 脑子里灵光一闪,有啦! “放心吧,你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名的!”小奶音很肯定地保证。 “小县主对我这样有信心吗?” “嘻嘻……”小崽子只是客观求实地猜测,“最后一名,应该是我二哥哥叭。” 此时帐篷内裹着毛毯休息的俞则宁,莫名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嘶……有点凉有点疼! 该不会是上次受伤的后遗症,让他年纪轻轻就老寒腿了吧? 一直到了晚上,突然有一队奇怪的人马来了猎场。 他们的穿戴与大梁人的骑服风格完全不同,领头的男子长相蛮横,浑身厚肉,明明身穿盔甲却露着胳膊。看样子是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一点也不怕冷。 那一队人直接跪在皇帝的营帐外求见,不一会儿被皇帝的贴身侍从给叫了进去。 后来小崽子才知道,原来这里的草原跟北漠接壤。 北漠的大汗听说了大梁皇帝在此秋猎,特意赶来,想让他们过去一叙,已经备好了酒菜招待。 而小孩子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次并不是普通的秋猎,皇帝的确是带有跟北漠谈联盟的目的而来。 这片草原跟北漠相接,而北漠又跟图兰相邻。 皇帝既然已经知道了图兰国王对大梁意图不轨,光靠策反一个图兰公主,让她欺瞒图兰皇室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皇帝这次来,是打算给予北漠国一些援助。 自从图兰强大起来之后,北漠被欺负得很惨。 只要能得到大梁的帮助,他们就可以重新组织起与图兰对战的能力。 而大梁也能趁他们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机会,养精蓄锐。 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不过从表面上的实力来看,大梁仍然是最强大的。 因此北漠国王在这次的宴请上,显得十分殷勤,从态度表现上来看他是打定了主意想依附大梁的。 皇帝十分满意地与俞相对视一眼,觉得此事能成。 北漠人特色的帐中宴会上,大人们的眉来眼去小孩子不懂。 俞佟佟只知道他们的烤全羊真好吃,而且他们吃饭的样子好特别哦。 不用筷子,直接拿刀子割下一块烤肉来,用手抓着吃。 俞相切了两块肉,在小崽子期盼的目光下,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然后把刀递给小六和俞莲:“自己来!” “哦。”失望地撅着小嘴,俞佟佟自己来! 她切切切,发现为什么看爹爹切起来那么容易,自己动手却好难哦。 俞莲已经切下了一小块拇指大小的羊腿肉,她先喂给妹妹吃。 俞佟佟跟着她学,这才发现自己太贪心了,她直接垂直一刀下去不停划拉,都切到骨头了。 要像三姐姐那样,斜斜地下刀,轻轻地片下来。 终于小崽子也切下了羊腿肉,她礼尚往来给姐姐吃。 俞相虽然没管她们二人,但眼角余光却注意着,看她们都不至于切到自己的手终于放心。 吃完这一餐,皇上和俞相,还有几个重要的大臣留下来。 俞佟佟跟三姐姐手牵着手走出去,发现外头很多穿着异族服饰的年轻男女,在围着篝火跳舞唱歌。 虽然他们唱的歌听不懂,但小崽子哒哒哒地跑过去,学着他们踢了两下腿凑热闹。 结果就被团团围住,一群大哥哥大姐姐围着她转圈圈。 据说这在北漠人的习俗里,是送祝福的意思。 最近几天都是北漠人的女儿节,他们会给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送祝福。 若是想要追求这位姑娘,她的仰慕者们还要送上最珍贵的礼物。 然后由这位姑娘挑选,她可有看中的如意郎君。 若选不出来,就要变成抢亲了! 最强壮的仰慕者将姑娘抢进他的帐子里,人就算是他的媳妇了。 俞莲担心自己的妹妹,她踮着脚往缝隙里头看,还好大家都把小六当孩子。 除了送祝福,没有别的意思。 俞莲刚放下心来,结果她自己也被人给围住了。 俞莲今年满十一岁,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加上个子窜高了一大截,气质又温婉沉稳,旁人看来会觉得她已经十三四岁了。 中原的姑娘肤色白嫩,体态纤弱轻盈,俞莲生了一张标标准准的瓜子脸,明眸流盼,是个月貌花容的小美人! 一个北漠的小伙子眼看着心动,上前直接将自己脖子上挂的琉璃串子取下来,单膝跪地想献给她。 吓得俞莲连连后退,通红了一张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高彦文远远看到了这一幕,随即又转回头去。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的心却仍然停在了高阳侯府被毁的那一天。 都说自从侯府出现变故后,高彦文的性子就变了。 虽然原本他也没什么朋友,如今众人更是对他敬而远之。 高阳侯是死了,但是他‘杀’了图兰公主,又自尽在宫门前那一幕大家都看着,还差点引起了大梁与图兰之间的战争。 若真的因此开战,那高阳侯就是千古罪人,他们一家将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幸好没有,如今俞相身上的污水已经被洗去了。 但是高家人仍然在耻辱柱上下不来! 高彦文原本也是受尽瞩目的天之骄子,可是一场变故不止夺走了他的家人,更是夺走了他的骄傲。 至今他还能听到别人谈论,说他二哥高彦庆好色成性,为非作歹,是死有余辜! 高彦文想要辩驳,却无从辩起。 他变得越来越压抑,阴沉,从前是一心向学的太学优秀学子。 如今言笑晏晏的场合下,他却从方才的宴会上偷了一壶马奶酒,独自在此买醉。 听着北漠人欢唱的歌声,高彦文毫无兴趣,他只偶尔会侧头看一眼俞莲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要盯着她?是想找机会报复俞家的人吗? 其实,高彦文自己也不清楚! 这会儿,俞莲的面前又多了一位献殷勤的。 这人更加奇怪,他居然牵了一条狼狗凑上前来,原本将俞莲围成一个圈的人见了他,都纷纷退后三步,眼里有尊敬也有惧怕。 俞莲好像听到他们说了句:“……十王子。” 再细看眼前这人,大约双十年纪,肤色黝黑,面容英俊野性,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脖子上挂的不是普通琉璃珠子,而是由十分珍贵的牙骨穿成链子,身着代表他们北漠的特色服饰上所镶嵌的皮毛,都是最珍贵的银狐皮毛。 看来,身份确实不一般! 俞莲不禁更加谨慎了,她后退一步,再细看那十王子手中牵着绳的狼狗。 这才发现,哪里是狗啊? 那眼里森森冒着绿光,獠牙尖利可怖,分明就是狼! “我这头小狼叫血牙,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了!”十王子对俞莲道。 他眼里的情绪毫不掩饰,分明是对这位中原来的姑娘十分感兴趣。 俞莲却摇头:“我……该回去了。” 她本想说‘心领了,不必’,但是因为对北漠的人规矩不熟,怕造成误会。 总之跟他们说话越少越不容易出错,俞莲只想避开麻烦。 却不想那位十王子仍不满意,他叫住俞莲,又指着之前想送俞莲琉璃珠子的小伙儿,问:“你不在我跟他之间选一个吗?” “我不是你们北漠的人,不知道你们的习俗,只是路过。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俞莲有些怕这位十王子的目光,尤其怕他手里的那匹狼。 尽量将话说得客气疏离些,不愿意得罪他。 闻言,十王子却笑了:“你们中原的姑娘,说话都像你这般有趣吗?我知道,你们很含蓄!不敢直视男子的目光,就算面对心中有意的情郎,表面也会推拒。” 这位草原上的十王子,天性风流不羁。 他虽然还未娶王妃,但已经有了五位妾侍。 他也交往过中原的女子,觉得她们不过是表面上含蓄,实际上在面对自己英俊的容貌,和十王子的身份时就没有不动心的。 俞莲甚少出门,更少跟男子说话,哪里听过这样的调戏? 她当即就心中不快,正要说话。 这时,却有一人抢在了她前头。 “北漠国的十王子,你可知道面前站的是大梁朝丞相的千金?” 众人朝说话那人望去,见是个喝马奶酒喝醉了的年轻男子。 俞莲诧异地看着高彦文,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解围。 十王子也看向他:“那又如何?丞相千金与我不是正好相配吗?” 高彦文从帐篷外的石鼓上跳下来,行动有些踉跄,看起来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 他轻笑一声提醒道:“十王子,她才十岁而已!” 闻言,十王子有些诧异地看了俞莲一眼,不太相信。 他在草原上嚣张惯了,不喜欢被人拒绝。 尤其不喜欢当他示好一个姑娘的时候,由另一个男子来替她拒绝。 十王子当即就对高彦文的态度带有了敌意:“那么你又是谁?” “……” 高彦文不说话了。 以十王子的经验,肯定是因为他在中原的家世身份拿不出手。 看来是个可以欺负的对方! 十王子的嘴角勾起轻蔑一笑,他悄悄送了牵着狼的绳子。 这只叫‘血牙’的狼,也十分懂它主人的意思。 幽幽的眼里藏着杀气,后退一步,随即张开血口就冲着毫无防备的高彦文冲了上去。 俞莲:“小心!” ※※※※※※※※※※※※※※※※※※※※ 大家,新年快乐呀! 要不这条留评论给大家发个红包吧,我第一次发红包,明天来抽,按照平时的评论量的话,抽十个人是不是差不多啦? 感谢在2020-12-31 19:28:25~2020-12-31 23: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 30瓶;安硕 20瓶;64174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1 章 等皇帝从身后的北漠王帐里出来, 就见到外面起过冲突的样子。 高彦文身上挂了彩,手臂被尖利的狼牙划破了一大道口子,正涓涓冒着血。 但他也不甘示弱,反手用打猎的小刀扎进了十王子养的那匹狼背中。 十王子见爱狼受伤, 叫上人狠狠教训高彦文, 这一幕正好让大梁的皇帝看见了。 俞相的身影紧随其后,他把小六跟俞莲招过来。 俞莲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高彦文, 犹豫了一会儿, 才回到爹爹身边。 只听北漠的大汗道:“努木,你这是做什么吗?还不过来拜见大梁的皇上。” 十王子名叫完颜努木, 他在父汗的提醒下收敛了面对高彦文的凶神恶煞, 走过来对着皇帝恭敬地行了个礼。 “朕瞧见,十王子与我朝的人起了冲突,不知是何缘故?”皇帝问他。 “回皇上, 我不过是想与这位美丽的姑娘说几句话罢了。”十王子的目光看向俞莲。 “谁知道此人不知好歹,竟突然冒出来与我相争, 不止出言不逊,还打伤了我的宠物。我听说这中原人最是知书达理,此人的行径简直会坏了皇上您的名声,所以正准备出手教训教训他!” 这位十王子说大梁官话毫无障碍, 大概也是仗着自己对中原有所了解。明明是他先出手, 居然大胆污蔑高彦文。 大概他已经看出此人没什么背景, 想必中原的皇帝也不会维护他,毕竟自己可是北漠最受宠爱的十王子。 可是他失算了, 没算到人家漂亮姑娘并不愿意跟他说话, 俞莲还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俞相。 “十王子, 既然知道我大梁最重礼法, 就该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道理!”俞相提醒他。 言下之意,高彦文就算是犯了错,也该由大梁的皇帝来处置,哪里轮得到他? 俞相看得出这个十王子心高气傲,是个阴险轻浮之人,懒得跟他辩驳,这句话是用来敲打北漠大汗的。 连大汗都不敢越俎代庖,动他们中原的人,更何况小一辈的十王子呢? 北漠大汗看了俞相一眼,早听说中原这位丞相的厉害。传言他在朝中一手遮天,却仍然深受皇帝信任,他说的话肯定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北漠大汗眼馋大梁的富饶强大,还需要人家的帮忙与图兰打仗呢,自然是不敢在这时候得罪。 他立刻就沉下脸教训十王子:“还不跪下认错?” “???” “定是你养那畜生不服管教,居然从主子手里挣脱绳索,咬了我们的贵客。早就告诉过你少与这等凶残冷漠的畜生为伍,你偏不听!我看,就把它宰了赔罪吧,免得下次还冲撞到人。” 北漠大汗显然想把锅推到狼身上,只要不是十王子对大梁的皇帝不敬,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让他把狼宰了,也算是给了交代! 十王子的表情不服,但他又不好再当中顶撞自己的父汗。 只得低头应允,表示会亲手宰了爱狼赔罪。 不过在心里,他已经把高彦文给记恨上了! 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第二天,高彦文早起走出帐篷,有一滴雨似的东西滴在他的额头上。 他抹了一把,指尖立刻沾染了血腥味儿。 抬眼往上看,他竟发现自己的头顶挂着一张新鲜完整的狼皮。 狼皮的背上有破洞,高彦文认得出是自己用匕首扎穿的。 这应该是昨夜十王子的那头爱宠血牙,被北漠大汗处死了。十王子就亲手扒了狼皮,趁夜叫人挂在高彦文的帐上。 想吓唬他?高彦文表示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需要担心的是这只是个开始,麻烦还在后面。 在这几天内,北漠大汗对大梁来的人始终保持比较热情的态度,甚至还叫了包括十王子在内的几个王子,领着他们大梁来的世家公子一同狩猎。 大梁朝的草原不及北漠的草原大,年少气盛的世家公子们正嫌不够尽兴。 北漠人在草原上长大,经验丰富,有了他们的指引,几天下来每次出猎都收获颇丰。 不过这些热闹俞佟佟都凑不了,她的小马驹速度太慢了,跟不上大家。 而且大草原上有狼和野狗,甚至还有豹子,它们最喜欢吃幼崽啦! 不管是小人幼崽还是小马幼崽! 所以早上当大家都意气风发一同出猎时,俞佟佟牵着她的小马驹在限定范围里遛弯。 傍晚哥哥姐姐们都满载而归,她的小马驹就驮着她小跑迎上去,露出羡慕的眼神。 十王子似乎对俞莲还没有死心,三天两头过来串门。 将射死的小鹿,猞狸,银狐等堆到她们的帐篷前面,洋洋得意展示他打到的猎物。 甚至有天,他还打到了一条两丈长的大蟒蛇,那蛇比女子的腰还粗! 十王子完颜努木得意洋洋叫了好几个随从,扛着放到俞莲的帐篷面前。 熏得俞佟佟捏紧了自己的小鼻子。 俞莲实在是怕了那个十王子,也不知他为何就盯上了自己。 她已经在完颜努木的面前举起过右臂,试图状似无意让他发现自己废了手的事实。 但十王子看是看见了,却没有因此就打消对俞莲的兴趣。 这时候爹爹又不在,俞相最近都在陪着皇帝跟北漠国的大汗谈事。 俞莲只好自己出去跟完颜努木说清楚。 十王子见她终于肯出来,眉宇间透露着几分得意,立刻叫人将他打到的猎物都拿上前来,另外还有两个侍从抬着箱子。 箱中放着一张虎皮,和好几件雪白的银狐皮毛,已经做成了披风。 “俞三小姐,这里是本王子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完颜努木向她行了一个,中原男子行的礼。 俞莲只好回礼:“十王子,这些东西实在珍贵,我年纪还小,根本用不上。这些心意放在我身上实在浪费了,不如送给更适合的人吧。” “俞三小姐误会了,本王子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你们中原人不是说‘有朋至远方来’吗?那夜是我唐突,我也已经知错了,你若是原谅我就请不要再拒绝我的心意。” 俞莲听说北漠人的脾气火爆蛮横,但是如今听这个十王子说话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莽夫。 自从那天晚上被他的父汗罚了之后,他行事就变得谨慎了许多。 再加上他讲究话术,压根就是不给俞莲再拒绝他的机会。 可若说他真的只是为了跟俞莲做朋友,没有其他心思,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毕竟俞莲觉得自己的性子闷极了,不如小六活波可爱,哪儿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想尽办法要跟她做朋友的? 这个十王子越是殷勤,反而越让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最终推拒不掉,俞莲只好收下他送的礼物。 当然,不包括那条被打死的蟒蛇! 这位十王子倒是没有进一步提出无理的请求,见俞莲肯接受他的好意,他就不再纠缠,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似乎,真的只是来送个礼物交朋友而已。 等十王子终于叫上随从抬上他的猎物离开,俞莲松一口气。 然而这天傍晚,出去打猎的人都一同回来了,却唯独少了高彦文。 高彦文早上是跟大家一块出去的,不过打猎的时候他喜欢独来独往,再加上他如今变得沉默多了,一时竟没人发现他的失踪。 直到打猎的大部队回来,俞莲问起,众人这才发现少了高彦文。 “我们当时都在草原上打猎,只有他往灌木林里去了。” “是为了一头野猪,高彦文非要跟上去,他也没说需要帮忙,我们还以为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呢。” “他一向独来独往,会不会遇到了陷阱?” “那怎么办?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草原上过夜可是很危险的!” 听众人你一眼我一句,赵南这就翻身上马,打算去将高彦文找回来。 俞莲心里也总是忐忑不安,她觉得高彦文今日的失踪与自己有关,也与那位十王子有关。 可他是因为自己才会得罪十王子的,要是因此有什么大碍,俞莲心里过意不去。 皇帝听说此事,也派了人前去寻找。 虽然高阳侯有罪,但是高彦文原本是预定的新科状元,是大梁不可缺失的人才。 再说这孩子好端端跟着秋猎队伍出来,若是有事也不好跟秦国夫人交代。 皇帝让俞相负责此事! 北漠的大汗听说他们这边丢了人,特意派了熟悉草原地势的人手前来帮忙。其中又有那位十王子,他十分热心,表示自己想出一份力,反正从他脸上是半点看不出与此事有关。 俞相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人马安排成三队,去往不同的方向寻找高彦文。 夜里的草原天地一片,望过去仿佛有张铺天盖地的黑布罩下来,远处只有零星几点火光,看上去希望渺茫。 十王子还特意在俞莲面前说:“夜里野狼会成群结队出来觅食,若是遇到有人落单,能从饿疯了的野狼口中存活下来的机会小得可怜。” “……” 俞相这回深深地看了那位十王子一眼,看得对方直往后退三步,与他的女儿保持距离。 十王子号称自己是这草原上的孤狼,不过在这位来自中原的俞丞相面前,他莫名就被那股气势给震住了,平日里明明连他父汗都不能叫他害怕。 俞相让俞莲先带小六回帐篷休息,其他女眷也是。 平阳公主跟驸马更是早就睡下了。 俞莲心里难安,她就在帐篷内坐着,直到外头传来声音。 她轻手轻脚跑出去,看到是赵南和三皇子那一队人马回来。 其中最前面的马匹上,驮着个横放的人影,手脚都毫无生气地垂着。 俞莲心里咯噔一下! ※※※※※※※※※※※※※※※※※※※※ 崽崽们在长大之前,都不会有男女感情方面的想法哈。 至于男主,我个人觉得是俞相!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12-31 23:59:06~2021-01-01 20: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眸最初、卿粉、雀欣妍子 10瓶;柚子の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2 章 据说, 高彦文是在打猎的时候因为落单,被狼群给围攻了。 赵南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 不过他单枪匹马射杀捅死了四头狼,也算十分勇猛! 俞莲上前看了一眼, 在火把微光的照亮下, 高彦文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他的衣裳上有许多狼牙撕开的口子,从那些口子看进去的地方, 都是鲜红一片, 不见一块好肉。 随行的太医和北漠大汗找来的巫衣一同替他整治,耗费了整个后半夜的时间, 总算替他保住了一条命。 不过高彦文一直昏迷未醒, 谁也不知道他那天究竟是怎么遇险的。 但后来俞莲有见过那位十王子驯狼,后者特意在她面前炫耀的。 他似乎能用口哨声控制狼群,在打猎的时候狼群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所以若是他想叫狼群攻击人的话, 应该也一样! “你们这些中原姑娘,成天被关在屋里不觉得闷吗?来了草原这些天, 你就只待在帐篷中,根本没去见识过天地有多宽广。” 十王子对俞莲道:“要不,我教你骑马吧?” “不必了。” “好不容易来草原一趟,没骑过马岂不是会很遗憾?走, 我带你去我的马厩看看。” 十王子自认为俞莲收下他的礼物过后, 两人这几天已经算是相熟了。 他就硬是把俞莲带进自己的马厩, 让她挑一匹马要送她。 俞莲看得出来,这北漠的地盘草肥马壮, 加上十王子是北漠大汗所有儿子中最得宠的, 他的马厩之中都是好马。 俞莲沿着弧型的马槽前方一路走过去, 最终站定在一匹眼睛十分有神的骏马面前。 十王子来到她的身后:“你可真有眼力, 这是本王子坐下最珍贵的汗血宝马,一匹千金难求!谁教你识马的本事,俞相吗?” 俞莲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她看过太学之中有关马匹记载的书,按照其中所描述汗血宝马的特征挑中了这一匹。 然而方才还十分大方说要送马给她的十王子,此刻却犹豫了。 “想当初,我为了得这一匹汗血宝马,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打赢了草原上五十多个身材强壮的勇士,最后过了重重关卡,才从我父汗的手里夺得它。” 十王子突然掀起自己的胳膊,让俞莲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伤疤,从手腕处一直划穿了小臂。 “还有我这一根手指!” 十王子只有九根手指头,他的左手拇指在一场斗殴中被切除。 这也是他……并不因为俞莲的右手残疾嫌弃她的原因。 他不愿让人提起自己少了一根手指的事,但是却主动在俞莲面前自己提起,大概是想表达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既然这匹汗血宝马对你来说十分宝贵,十王子就好好留着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俞莲也不。 但是十王子偏偏叫人将那匹马给牵了出来:“我可以将这匹马送给你,不过你要在骑术上赢了我才行!你若是不会骑马,我可以教你。” 完颜努木打的主意就是教她骑马,这样能创造两个人接触的机会。 俞莲看了一眼那匹汗血宝马,有些心动,便没有拒绝。 当他们牵着挑好的马回到草原上,就见已经有两人比试起来了。 是雅定县主,和一位戴着头纱,面容娇俏的北漠小姑娘。 “那是我的小妹,茜儿!”十王子介绍给俞莲。 俞佟佟牵着她的小马驹,也挤在人群里凑热闹。 看到三姐姐来了,小崽子告诉她:“是那个北漠的公主,要跟雅定姐姐比试的。” 起因是,完颜茜看上了三皇子,才见三皇子第一面就向他表白了。 在收到婉拒后,完颜小公主不是很明白,准备直接把人抢回去当夫君。 萧雅定看不下去,她准备了那么久都没表白呢。 于是跟北漠的小公主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挑衅了起来。 这一场比试,谁输了,谁就失去了在三皇子面前的竞争机会。 对于这个赌注,小崽子俞佟佟表示:“好无聊哦!” 为什么到三皇子哥哥面前还需要竞争呢? 她每天都可以跟三皇子哥哥玩呀,大家一起当好朋友不行吗? 还有赵南也很奇怪,他最近总是问小崽子:“在你心里我跟三皇子比起来,谁比较好?” “我跟越王呢?” “那越王和三皇子谁是你最好的朋友,总要分出个分量最重的吧?” 对于如此无理取闹的赵南,俞佟佟只能奶声奶气地说:“你好幼稚呀~” 其他的不知道,什么分量最重哦? 反正没人比赵南哥哥更幼稚了! 赵南居然还挺高兴,觉得自己继小猪佩奇之后,又在小萝卜头心里有了特别的印象,最幼稚的那一个哥哥! 嘿嘿,‘最’字表示了他独一无二的地位哦。 既然俞莲跟十王子说好了要比试,十王子表示:“你是女子,还是个小姑娘,别说我欺负你。我先让你跑一半路程,而且你骑最好的汗血宝马。若是你赢了马就归你,若是你输了,你得答应在草原留上三年,与我作伴!” 后面的要求是突然加的? “十王子,你方才并没有提。”俞莲表示抗议,这人分明是想挖坑给她跳。 “赌注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毕竟这匹宝马是我珍贵的宝物。除此以外,你能拿出与之等价的物品与我交换吗?若是没有,就依我所言吧。” 这个十王子分明就是耍无赖,他伪装了这么多天,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还好俞莲有自信,她不会输。 十王子让她骑自己的那匹汗血宝马,正准备抱她上马,谁知道俞莲一踩马上的脚蹬就上去了。 其实这些天她见别人都骑马打猎,也十分向往。 俞莲的手想要拉弓打猎是不可能的,但是赵霓裳有教她骑术。 “在草原上学会骑马是非常重要的,就算不打猎,说不定什么时候逃跑也用得着呢?” 赵霓裳其实也就随口这样一说,俞莲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她们都没有想到,后来一语成谶。 *** “我们就从这一头,跑到终点那顶帐篷的水平线吧。” 这地方一看是经常用来赛马的场地,草地上甚至插着红色的小旗分出几条道来。 俞莲将小六叫到一边,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小崽子听后拍着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啦,嘻嘻。” 然后十王子就见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回了帐篷一趟,又跑出来,并未起疑。 俞莲主动跟十王子说话,问:“你为何要将我留在草原?” “我太寂寞了,所以希望你能留下陪陪我。”完颜努木表示。 见俞莲神色抗拒,十王子也不在意:“是否担心你爹不会允许?放心,只要你愿意,本王子总有办法叫他同意。” 十王子这话说得肯定,好像他已经能预见俞相的答复一样,明明他跟人家就不熟。 俞莲觉得他说的话,似乎话里有话。 但是想套出来,十王子又好像有了防备似的,顾左右而言他,只表达自己对俞莲的仰慕之情。 不过他表明,知道俞莲还是小姑娘,目前对她无非分之想。 但是,三年之后就不一定了! 总之一番闲聊过后,萧雅定跟那个北漠小公主的比试已经有了结果。 萧雅定赢了! 在太学的时候,萧雅定就一向成绩良好。 她外祖父镇国公也对她寄予厚望,这次来秋猎镇国公因为年迈不能同行,却也叮嘱过她,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北漠公主完颜茜十分不服气,跺着脚鼓着嘴走到十王子面前:“十哥,你可千万要争气,不能让他们中原女子给看扁了。” 完颜努木胸有成竹点点头,然后对俞莲道:“可以开始了!” “十王子,让我先跑一半的规矩太不公平了,不如我们一同开始?你若真心觉得不能以大欺小,稍微对我放一点水也行。”俞莲提议道。 十王子就觉得,俞莲到底是个柔弱小姑娘,自己跟她比试未免太欺负她。 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一同开始,那她是不是一会儿输了,正好借此不认账? 不过,她不认账也没关系,反正十王子一定能将她留下来。 别说是俞莲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走不掉。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见周围这些世家子弟们还半点察觉都没有。 完颜努木同意了! 他就算骑的普通马匹,再放放水,俞莲也比不过他。 果然跟十王子想的一样,俞莲一开始就落后于他。她只有一只手牵缰绳,身子不容易平衡,就算尽量放低了重心趴在马背上,也依然不敢将汗血宝马的速度加到最快。 十王子志得意满,正准备让让她,总不能叫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输得太难看。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马突然就慢下来了。 这马低头吃起了草,竟然停住不愿意再跑。 十王子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儿长啸一声,往前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继续吃草。 十王子:“……” 那些打理马厩的狗奴才,是没有帮他将马给喂饱吗? 而俞莲的汗血宝马却没有停,很快就超过了十王子,俞莲还有闲工夫侧头对他一笑。 气得完颜努木又是一马鞭狠狠抽在马腹上,马儿往前跑两步,继续停下来吃草。 这下无论他怎么抽,却也再不肯走了。 所以当俞莲已经到达终点的时候,回过头来见十王子只跑过了半程而已。 “耶,三姐姐赢啦!三姐姐超级腻害!”小崽子开心地跳起来,手舞足蹈,欢呼,甚至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俞莲从马上下来,拿手绢帮她擦擦被冷风吹出来的鼻涕:“也有小六的功劳!” 完颜努木翻身下马,他突然蹲在那马吃草的地方观察一会儿,从地上抓起一把谷物走到俞莲面前。 摊开手问她:“你耍了诈?” 俞莲表示:“要多谢十王子的放水,承让了。” 若是真比试起来,俞莲不可能赢得过完颜努木。 他也知道直接比的话,这小姑娘肯定不愿意跟自己比。 所以他一开始就承诺,会给俞莲放水。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如此聪明,懂得用这种巧办法。 方才俞莲在十王子的马厩里转了一圈,发现他们的马吃的都是干料。 北漠的草原上不适合种植粮食,他们若需要主食只能跟大梁通商交换。 只是入秋以后,大梁各处也在屯粮,草原上的人买不着粮食了,马儿自然也跟着清苦起来。 方才俞莲叮嘱小六,就是让她去准备喂马的饲料。 而自己吸引十王子的注意与他说话,小六便趁机将马料洒在赛道的地上。 俞佟佟喂她的小马驹,用的都是最好的马料,在各种草料中拌胡萝卜和玉米,马儿最喜欢吃了! 更别提北漠的马儿入秋以来一直只能吃干料,闻着可不把它馋坏了吗? 听完她这番解释,完颜努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俞莲。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看中了俞莲的漂亮,那么在了解后,便多出几分欣赏来。 漂亮的女子他见多了,但是漂亮又聪慧的却不多见! 十王子大手一挥道:“愿赌服输,汗血宝马归你了!” 俞莲终于也有自己的马儿了。 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回头立刻爱不释手地打量汗血宝马。 然而却不知道,十王子盯着她,眼里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这匹马给她不算损失,反正她连人都走不掉! 一群世家子弟在草原上策马畅游,说说笑笑,还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直到傍晚十分,北漠大汗带着人马过来,告诉他们:“我与你们皇帝的猎队走散了,你们快加派人手去寻!” 皇上来了此处,一直在与北漠商谈国事。 似乎谈得很不错,今日突然兴起要与北漠大汗一同去狩猎。 与他同去的,还有一干老臣。 包括俞相在内。 这可吓坏了猎场的守备官,他立马派人去寻。 但是不巧,天上突然打起来雷。 北漠大汗叫一声不好:“他们可能在草原深处走失了,草原的雨一下,会将任何痕迹都冲刷干净的!再想找人,难如登天!” ※※※※※※※※※※※※※※※※※※※※ 大人们都不见啦,崽崽特攻队准备迎战! 啦啦啦,晚安哦~~~ 第 123 章 草原的雨来得又快又急。 一阵潮湿的疾风将乌云迅速吹拢,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也瞬间让墨色所笼罩。 所有人的头顶也像是顶着乌云一般,阴郁极了。 由皇帝带领去狩猎的那支队伍,一直没有回来, 也没有消息。 如果真的按照北漠大汗所说, 这场雨过后所有的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那怎么办? 皇帝走失,一干跟随他的大臣也下落不明! 发生这样大的事, 此时本来该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帮助大家稳住心神。 可偏偏大人们都出猎去了,留在营地的只剩下一群最大不过十六七岁, 最小还不到六岁的小世子们。 这才是让大家心慌的根本原因! 尤其是俞佟佟, 她听懂了大家所说的失踪以后,就盼着爹爹回来。 草原上没有房子只有帐篷,听着暴雨的声音十分吵闹, 叫人心里难安。 俞莲有不好的预感,她看着乌云下几乎让瓢泼大雨连成一体的天地, 总感觉有什么阴谋也好像这天幕一样已经暗中罩了下来,想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好端端的,出猎队伍怎么可能会失踪呢? 那个北漠大汗很有可疑! 虽然他这些天来一直表现得想与大梁关系友好,但是真的如此吗? 上次高彦文遇袭, 是因为他脱离了人多势众的队伍, 孤身不小心闯入了狼窝。 据说被发现时, 他已经处在北漠人的地盘上。 皇帝因此心中已有防备,这回北漠的大汗约他一同狩猎, 是在皇家猎场的范围之内, 理应非常安全才是。 难道是有人将皇上和爹爹他们, 引出了这里? 俞莲自己胡思乱想, 但还得安慰妹妹:“小六放心吧,爹爹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常说吗?爹爹非常厉害,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他都能转危为安的。” 小崽子闻言点点头,没错,她要相信爹爹。 但是仍然坚持要在这里守着,她要第一个看见爹爹回来! 暴雨打下来没有遮挡,让俞佟佟不得不退回帐篷内躲雨,但她仍然坚持在帘上拉开一个小洞洞,眼睛巴巴盯着外头。 她看到了原本出去找人的队伍,回来了! 可惜人没找到! 天眼看着黑了,又下着大雨,了无人迹的草原危险重重。 就连土生土长的北漠人,也不敢在这样恶劣天气下深入草原腹地。 没人能给他们带路,之前派去寻人的队伍只好无功而返。 今晚恐怕所有人都要睡不着了,包括从到这里以来,一向睡眠良好的平阳公主夫妇。 “堂堂大梁的皇帝,怎么可能失踪呢?你们赶快去找,若是父皇出了差池,此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负起责。” 平阳公主这番话出口,却无人应答。 “赵南呢?他不是武功好吗?叫他带队继续去找人,这点雨算什么,哪有我父皇的安危重要?” 说完她的目光环视一圈,并未看见赵南的身影,赵霓裳脸色奇差。 赵南勇猛无比,加上他对打猎兴致浓厚,没有一天不是清早出门,满载而归的。 所以今日,他也跟着皇帝的队伍一起出去,一同失踪了。 赵霓裳叫人帮她把马牵来,穿了蓑衣就要上马去寻。 三皇子拦住她交代:“据北漠大汗所说,父皇最终失踪的地方应该在大梁与北漠的边界,我认为应该兵分两路。一队在大梁内境内的草原寻找,另一队需要问北漠那边借人带路。你不要走远,我现在与皇兄还有越王一同去找北漠的大汗商量。” 赵霓裳看着三皇子,点了点头。 李稷又回头看向越王,虽然这个十三皇叔年纪比他还小,但是在皇帝和老臣们都失踪的情况下,越王就是这里所有人中辈分最大的。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找北漠大汗,能增加些分量。 说实话,李鹤此刻不知道担心还是开心。 上回图兰人没有攻打大梁,就告诉他自己前世的记忆与今生可能存在很大偏差。 李鹤前世痛恨极了梁朝皇帝的无能昏庸,这世带着取而代之的心思而来。 却突然发现他一腔谋逆之心苦无用武之地了。 如今皇帝突然莫名失踪,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你们要去找人吗?”一颗扎着啾啾的小脑袋从帐篷里支了出来,十分关切。 李鹤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安抚小崽子道:“不必担心!” 算了,他要这天下干什么? 大梁也就外表看着繁荣,其实骨子里很多隐患蛀虫,早已千疮百孔,先帝就是为了逆天改命最后过劳死的。 当皇帝没有那么快活,他还是将人找回来,这种苦差事留给别人做去吧。 若是真能保证太平,李鹤只想安安稳稳当他的越王就好。 有人负重前行,谁要像上一世那么累啊,他只是个孩子。 于是众人就分头行动,俞佟佟觉得找到爹爹的希望变大了。 她也有在偷偷祈祷,希望爹爹可以平安回来。 俞莲发现小六在拜神,而她虔诚作揖的对象,居然是一颗鸡蛋。 俞莲:“???你这拜的是什么神?” “这个,是若水爷爷呀。”小崽子解释道。 原来这圆溜溜的鸡蛋,就代表若水大师的光头。 天上的神仙都看不见摸不着,她都不认识,但是若水爷爷整日在寺庙里念经应该跟他们很熟了,所以小崽子希望他能帮自己带句话。 这场雨已经下了三个时辰,由赵霓裳带出去寻人的队伍依然无功而返。 举出来寻人的火把,在途中就被雨水浇熄了。 而三皇子那一队,却还没有回来。 直到快黎明的时候,突然听见大喊一声:“有人回来了。” 此刻雨还没停,但是能看到雨幕下一人一马的身影,那马似乎十分疲惫垂着头,也走得晃晃悠悠。不过马背上的人身姿高大,背脊挺直,远远看着就叫人知道气度不凡,并不是牧民或者之前派出去的小兵。 小崽子一夜未睡,她打个哈欠,揉揉自己发红的眼睛。 再望过去,就看清那个人是谁啦。 “爹爹!” 俞佟佟的眼睛分辨爹爹比谁都快! 俞莲闻声也立刻走过来,看见雨幕中独自返回那人。 她给小六披了一件蓑衣,刚帮她戴上斗笠。 小崽子已经宛如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爹爹!是我爹爹呀~” 俞佟佟小短腿跑得飞快,小狗一样边跑边喘着气,嘴里还不住念叨。 她那么小小一只,融入草原之后几乎就一小点,尤其俞相的距离还很远。 还好俞相也看见了她,夹着马腹往前奔了一段,回到营地。 他刚跳下马,原本载着他的那匹马就双腿一跪,轰然倒下。 将跑过来的俞佟佟吓了一跳,小脚定在原地,手也不敢动。 只见那匹马的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头,被雨水冲刷着血水,染红了棕毛。 俞相浑身湿透,原本是不打算抱她的。 但还是将小女儿拎了起来,换个方向,不让她看到那一幕。 “爹爹受伤了吗?” 俞佟佟的目光落在俞相胸前那一片血渍上,眼眶说红就红,眼看就要掉出晶莹的泪珠子来。 “爹没事,没有受伤。” 他身上这是别人的血! 听说有人回来了,众人也纷纷从帐篷之中出来,却只看见了俞相,没有看到皇帝和其他人。 “我父皇呢?”平阳公主问。 “我们在打猎途中遇袭,本相与其他人走散了。” 闻言,众人脸色又是一片灰败,这么说皇帝还是下落不明。 看俞相的马都被射成了这个样子,可见他们遇到的情况有多激烈。 平阳公主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惊叫出声:“你们是碰到刺客了?我父皇不会遇害吧?” 俞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误入陷阱,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本相会继续派人去找的。” 平阳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她是害怕极了! 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毕竟这不是在京城,若出了事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不仅皇帝生死未卜,他们这些人也未必安全。 不过至少俞相回来了,众人也要安心一些,安慰自己说不定皇上也没事呢。 俞相抱着女儿回了帐篷里,三皇子那些人无功而返,便都来找俞相,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来的时候,俞相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 就是小崽子不听话,不肯跟姐姐一起回自己的帐篷休息,她非要缠着爹爹,生怕爹爹再失踪了。 然后,小六就在爹爹的怀里睡着了! 三皇子跟越王,还有大皇子进来时,明明脸上焦急,但是却无意识放轻了声音。 他们简单询问了几句,得知皇帝是因为中了埋伏才会跟俞相走散。 众人的心里都是一凉! 皇帝身边亲兵不少,侍卫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能摆脱刺客,必定第一时间就送他回来了。 但是到如今都没有消息,出了意外的可能大大增加。 三位皇子的面色各异,因为皇帝仍然在壮年,并没有急于立太子,也没有让任何一个皇子接手实权。 若是皇上有事,大梁恐怕要经历一场大动荡。 而这原本相安无事的几兄弟,还能继续维持兄友弟恭吗? 前朝皇子兄弟之间为了争皇位,自相残杀的例子不少,谁都不想落到那个地步。 “我相信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三皇子如此说。 大皇子跟着点点头,他也希望父皇没事。 “只是,我们需要继续去寻找父皇下落,另外是不是也需要防着北漠的人?”二皇子提出。 大梁的皇帝突然在草原上遇刺,还是与北漠大汗一同出事,此时听起来就十分蹊跷。 不过那位北漠大汗并没有露出马脚,听说俞相回来了,他亲自过来看望过俞相。 十分关心他的安危,也关心大梁皇帝的行踪。 并且北漠大汗承诺,会继续增派人手,一定要帮他们找到人为止。 大家都在防着北漠会趁机搞小动作,并未打消对他的疑心。 不想这天晚上,却是大梁自己的营地先乱了! 皇家猎场这里有位常年驻守的将领,姓潘。 潘大人的职位不高,但是手里有军队,这几天他一直派人寻找皇帝的下落。 但是今日却突然变了脸,不再听从俞相的命令,并且在俞相的帐篷外大喊要他给个说法。 营帐中的人都被吵醒了,走出来围观。 三皇子问道:“潘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派人去寻皇上,叫人包围营帐做什么?” “三皇子殿下,微臣这些日子苦寻陛下无果,心里实在是担心。难道您就不奇怪吗?为何出去狩猎所有人都失踪了,只有俞相一个人能回来?” 几位皇子闻言,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俞相他本就目中无人,贪恋权势,或许那批刺客跟他有关!很有可能是他抓走了皇上,我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在这大草原上寻找,不如叫他给个交代!” 潘大人的话,所有人都能听见。 其他人的眼中,也渐渐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啊!为什么遭受埋伏俞相就能回来?” “难道那些刺客是他安排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在他手里?” “他想要干什么?” 抓住皇帝想要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这片江山,自古来让多少奸臣视为目标,只是大家此刻还不敢说出来。 但是仔细想想,还真是极有可能! 俞相帐篷中的灯火一直没有灭过,想来他是没有睡,而且将刚才那番议论都听进去了。 当高大的身影投在白色帐篷上,叫人心里莫名忐忑。 俞相掀开帘子走出来,他一身青衣已经收敛了气势,却仍然吓得众人后退一步。 显然,大家心里已经把他想像成即将谋朝篡位的大奸臣。 挟持了皇帝,一般第二步就是将他们这些人知情人抓起来威逼利诱,或者全部杀死! 平阳公主已经害怕得躲到了潘大人的身后,驸马也赶紧躲过去,听到公主小声命令:“等什么?还不将他抓起来拷问?” “公主放心!微臣已经将所有兵都调来,一定能抓住俞相,叫他说出皇上的下落。” 平阳公主:“……” 她觉得潘大人实在是蠢货! 他有没必要这种时候单独提一下自己吗? 要是他没有成功,那岂不是会惹得自己被记恨上? 虽然潘大人手中有几千人的军队,但是俞相上次闯进皇宫救驾,对付布衣阁那群人时,大家都可是亲眼看见了他的能耐。 就连皇室中人,面对俞相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们觉得此人可怕,但是又无法否认他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太聪明,太能算计了! 当俞相的目光扫过来,公主连忙把驸马爷拉过来替自己挡一挡,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勇气似的。 但其实徐姚自己吓得双腿发抖,眼看着就要站不住。 “你们认为是我绑架了皇上?” “难道不是吗?”潘大人质问他,“你能解释得清,为什么所有人一同出猎,只有俞相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俞相沉吟片刻。 从容答道:“解释不清!” 潘大人就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冷笑一声:“那你还不是跟刺客有勾结?” “实话说吧俞相,本官已经接到了密报,说你与北漠人暗中有勾结。是你叫他们埋伏劫持了皇上,你许他们许多好处,而他们许你大梁的天子之位!” 此话一出,众人都心惊肉跳。 目光紧紧地盯着俞相,怕他下一步会有什么暗示的举动,身后就有人冲出来。 但还好,俞相没有小动作。 他只是站在原处,与潘大人据理力争。 “哪里来的密报?可有证据?” “这密报来自绝对可信之人,先将你抓住,本官自然会拿出来。” 俞佟佟原本睡得很熟,突然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了。 她抱着三姐姐给自己做的布娃娃,小小的脑袋先探出帐篷看一眼,就见爹爹好像被人团团围住了。 “爹爹……” 俞相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吩咐道:“别过来,回去!” 小崽子没听话,她看这情况就觉得爹爹好像有危险。 立刻把瞌睡虫甩开,哒哒哒跑到爹爹面前,张开自己的小短手想要将爹爹护在身后,保护欲十足! 但其实她什么都挡不住。 俞相:“……” 俞佟佟发现,大家将她和爹爹围起来,就很像老虎看着肉的样子,眼睛里都冒着凶光了。 大家不是一块儿来的吗?明明之前还玩得很好? 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发现自己喜欢的哥哥姐姐也站到了另外一边,把她和爹爹给孤立了。 准确来说,被孤立的是俞相一家。 俞则宁和俞莲也先后从帐篷中走出来,站到俞相的身后。 他们暂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能看清楚其他人眼中的防备和敌意。 没有人先动手,潘大人心想俞中天若是与北漠人勾结,还不知道带了多少的人马。 他也在计算,自己手里的人手够不够。 他其实已经写信去调兵,不过恐怕还要等几日才能到。 就在这个时候,俞佟佟泪眼汪汪地问道:“小五哥哥,三皇子哥哥,霓裳姐姐,雅定姐姐,你们也要抓我爹爹吗?” ※※※※※※※※※※※※※※※※※※※※ 感谢在2021-01-01 23:47:08~2021-01-02 19: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济愔 10瓶;发际线明天就长出来了 3瓶;梨梨吃梨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4 章 被小崽子第一个点名的李鹤, 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准备走过去。 但是潘大人却如临大敌似的拦住他:“越王当心,对方十分狡猾多端,您现在不能过去。请退到微臣身后, 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 越王不甚在意地勾唇, 他觉得这个潘大人看着憨直,不像懂得阴谋诡计之辈, 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本王不相信, 俞相会是在背后加害皇上的人。” 李鹤超出年龄的睿智与沉稳,不会让人将他当成小孩看。 何况皇上不在, 在场众人除了皇子公主, 就是越王的地位最高,他说话能让众人都脸色一变。 李鹤无视了潘大人的警告,直接朝俞相那边走过去。 走到俞佟佟面前, 与她并肩而立,这是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俞相啊。 众人看着这一幕, 眼中惊恐! 但是小崽子看见小五哥哥过来,原本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收敛了很多。 关键时刻,还是萌友最靠谱啦,俞佟佟心里想。 只要有人跟她一样相信爹爹, 她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此时, 三皇子也开口说道:“我相信丞相, 他不会加害父皇的!所有人一同出猎,只有他回来也未免太容易引人起疑了, 这更像是一个圈套。” 三皇子居然开口替俞相解释?也是, 一般人做了恶事怕被发现, 便会刺自己一刀, 将自己变成受害者。 这样能够降低众人的防备和疑心,替自己洗清嫌疑,俞相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俞相他这样聪明,万一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总之这种事自由心证,信不信全看自己了。 三皇子也朝着俞相走过去,越王站在小崽子的左边,李稷就站在小崽子的右边。 他们俩一左一右,活像两尊保驾护航的守护神! 连三皇子都将背后交给了俞相,潘大人拦不住他,只觉得心里苦啊。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俞相若是心怀不轨,直接挟持两位皇室子弟威胁,自己就算有再多的人马也只得束手就擒! 这越王和三皇子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他们分明就是被俞相的那个小女儿被迷惑了。 连是非黑白都不分,只凭一腔义气。 哎! 皇上若是真的有难,三皇子就是储君之一,潘大人必然是要保他的! 萧雅定也走了过去,她不是相信俞相,而是相信小团子,还有三皇子的判断。 赵霓裳却仍然站定原地未动,虽然她面色犹豫纠结。 她的弟弟跟随皇帝一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赵南武功高强,按常理来说不可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很有可能是被自己人偷袭了。 赵霓裳不想怀疑俞相,一来是因为小团子,而来也是因为自己的直觉。 她心里如此想,但是却不能走过去。 赵家人誓死保卫皇族,目前三皇子和越王过去了,但是还有两位皇子和公主留在这边,她要保护他们。 大皇子同样纠结! 他看看小团子,又看看俞相,想到自己那次生辰他们给自己唱歌,还有送他能够温暖过冬的生辰礼物。 下意识抬脚想走过去,但是让聂贞给拉住了。 “殿下不要!太危险了!” “可是我也不相信,会是俞相害了父皇,他上次还救驾有功呢……” 朝堂之上的事,大皇子妃不明白,她也想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只是一个小妇人,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平安,因此牢牢抓紧了大皇子,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过去。 叶晟是世家公子中第一个动的,他也走到俞相那边。 众人在他的带头之下,纷纷开始站队。 相信俞相的人,竟然占到了一小半,这已经比想象中多许多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救驾,或者之前好几次的冤案都多亏俞相仗义执言,还离不开俞佟佟这只小喇叭卖力宣扬她爹爹做了好人好事,让许多太学中的学子对俞相的印象有所改观。 潘大人看着这些孩子,想拦都他们拦不住,失望得直摇头。 毁了啊,大梁的这一代,毁了毁了!这些小世子们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偏偏都是公侯后代,若是有任何差错,他还真是担待不起啊。 “潘大人,大梁律法没有口头抓人的规矩,可不能凭空捏造抹黑丞相。你说有告密书函,能否拿出来做个证呢?”三皇子问道。 潘大人叹了口气道:“告密书函我的确是有,但是三皇子你要过来看。我怕落入别人的手中,这书函会被毁了。” 闻言,三皇子看了一眼俞相,又看看俞佟佟。 主要是想告诉小崽子,他只是去去就来,没有要站到另外一边的意思,可别再惹她伤心了。 见三皇子过来,潘大人赶紧让官兵在他身后围一堵人墙这才心安。 一副‘能骗回来一个算一个’的表情! 李稷无奈,问他要那封告密信。 潘大人这才交出来。 这封告密信上所写,的确是像潘大人说的那样,告发俞相跟北漠的人勾结,要挟天子令天下。 并且信上还有一个独特的枫叶标志,这个标志表示是皇族养的暗卫,照理来说的确是可以信赖之人。 越王也走过来,潘大人赶紧叫手下在越王身后也围上一堵人墙。 总算又拉回来一个! 但是李鹤在看完那封所谓的密函之后,却直接将信撕了。 潘大人:“!!!越王殿下,您?! ” “这封信是假的,做不得数!” 李鹤一本正经,但是潘大人看他就跟被迷了心智似的。 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凑过来,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呢。 平阳公主当即就不高兴了:“十三皇叔,你凭什么一口断定这封信是假的?还直接将信给撕了!我父皇现在生死未卜,若是因为你的捣乱断了线索,你付得起责任吗?” 这个小皇叔未免也太鲁莽了些! “我也着急想知道皇上的下落,但是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也可能是别国想分化大梁的阴谋?将所有的矛头对准俞相,是为了扰乱我们内部!” “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啊?” 只听越王道:“那个北漠大汗主动约皇上去狩猎,结果他自己好好的提前回来了?你们怎么能说全身而退的只有俞相一个?” 众人听他这种说法,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只是说了其中一种可能,除了北漠人以外,或许还有虎视眈眈的图兰人搞鬼呢?可能这次皇上失踪是为了嫁祸给俞相,也有几率是想挑起北漠和大梁之间的矛盾,到时冲突一起,幕后黑手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鹤的猜测,成功将平阳公主这种脑子简单的人给绕晕了。 她明明还有话要说,但是一时却想不起该如何反驳。 “幕后之人还未现身,就先想自己打自己消耗兵力。你们这些人,还想不想安全回到京城了?” 李鹤这话一出,大家果然变得犹豫不决了。 只有涉及到他们自己的安全时,才知道怕。 “那照皇叔你这样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平阳公主问他。 “等援军赶来,留下一批人在此地继续寻找皇上,另外需要有威望的人回去稳住朝中的局势。毕竟目前的情况都知道不妙,这次跟皇上一起失踪的有许多朝中重臣,我认为只有俞相回京才能稳住局面。” 平阳公主还以为他能出多好的主意呢,没想到居然是馊主意。 俞相本来就有谋害皇帝的嫌疑,这种时候让他回京城,那岂不是将狼送去羊群里? 若不是越王姓李,众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帮俞相图谋江山了。 其实李鹤还真有这打算,那个位置谁坐不是坐?他看好俞相能做得比现在的皇帝更好! 就在所有人为越王的提议争执之时,有一股北漠人偷偷潜入,他们手拿短匕首刺杀了几位大梁将士后便不再伪装,开始高呼铲除李姓王室,拥护俞相上位的口号。 那口号声随着喊杀声一同冲来,让营帐这边的众人又惊又怒。 都这么说了,那俞相肯定是跟北漠勾结了?他们还差点相信了越王和三皇子帮他作的解释呢。 潘大人也是有点懵,他今晚只是来捉拿俞相的,没想到北漠人会来偷袭。 那他的队伍究竟是要先对付北漠那边,还是俞相? 就在众人被这突来的偷袭吓得要乱之前,瑶妃出来稳住了局面。 瑶妃是此次皇帝唯一带来的妃子,九公主的生母。 旁人只知道她美颜夺目,宠冠六宫,却不知道其实瑶妃也有政治才能,许多皇帝颁布的新政其实都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 听说北漠人杀来,瑶妃面色仍然镇定,她往潘大人面前一站气势上就叫对方臣服:“这有什么可值得犹豫的?大敌当前,当然是要先把外族人赶出去!” 至于俞相,瑶妃知道皇上曾经十分信任他。 从先皇到当今皇上,都好像跟俞相之间守着一个秘密。 虽然瑶妃不知那秘密具体是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到。 因此在这种情形下她选择不与俞相为敌,而是主动问道:“北漠人突然偷袭,可能还有其他阴谋。如今皇上不在,丞相大人可否与本宫一同商议应对之法?” 俞相跟瑶妃所想一样,也认为北漠人的偷袭只是个开始而已。 若这些人只将矛盾放在他身上,恐怕只有等死了。 俞相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道:“信任我的,就进帐篷内与我商议对策吧。” ※※※※※※※※※※※※※※※※※※※※ 新文求收~《一枝绿茶出墙来》 元宁穿成古早狗血宫斗言情文中的绿茶女配。 她的存在,就是被皇帝找来为真正的女主挡明枪暗箭,俗称炮灰! 狗皇帝还有两副面孔,表面装作独宠元宁,一手将她捧成了三宫六院的公敌。 背地里却将他的心肝宝贝藏得严实! 当元宁跟其他妃子们撕个你死我活,狗皇帝正跟心肝女主卿卿我我。 当原主绝望心冷身死,狗皇帝也终于跟女主走完了虐恋情深的流程,毫无留恋一脚踢开她的尸身。 后宫妃子无一人善终,唯有女主光环强大,最终登上后位,受尽恩宠荣华。 看过剧本的元宁表示:陪你们演戏可以,但这个工具人老娘不当了! 她一个无权无势无人撑腰的小可怜,为在后宫中苟活,决定拉拢姐妹们! 实现后宫大团结的第一步,就是开班教大家擦亮眼睛,看清狗皇帝有多狗! 白天,元宁被传去太后寝宫,教训得哭唧唧。 夜里,皇帝悄悄潜入她的寝宫,假意深情:“朕无法时刻护你周全,你会怪朕无能吗?” “当然不会……”才怪! “朕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如今根基又未稳,你可愿意替朕去太后跟前服侍,帮朕打探消息?” 元宁柔柔弱弱,像极了深爱皇上无法自拔的样子:“臣妾愿意!” 个屁!阿呸! 第二天元宁一揭柔弱面孔,痛心疾首地提醒众姐妹:“这都是典型的渣男pua话术啊!” 司徒衡发现他的后宫最近风平浪静,他很不开心! 为何妃子们不再为朕争风吃醋了?她们不斗,朕还如何利用? 原女主更是惊觉自己的墙角被挖空了:“我的池塘呢?我的鱼呢?我的痴情男配们呢?” 元宁红着双眼,宛如无辜小白兔:“我说我真不是故意抢走了女主光环,你们信吗?” 第 125 章 俞家三兄妹当然是第一时间跟着爹爹进了帐篷! 随即是瑶妃, 越王,三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也选择跟上! 平阳公主比较机智,她既想知道俞相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又不敢进去, 就躲在帐篷外头偷听。 她听到俞相跟里面的人说:“今夜不会太平,幕后黑手的目标或许是三位皇子。让潘大人的队伍护送你们先离开这里, 兵分三路。” “是北漠人吗?其实下陷阱的人是他们?”有人问。 “或许还有图兰人, 我猜测他们结成同谋了。另外……你们就算回了京城,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你们会是安全的。” 平阳公主听得云里雾里, 总之她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就是了。 她立马回自己的帐篷, 吩咐下人赶紧收拾东西。 “公主,为什么突然要走?”驸马问。 “我方才听到俞相跟三弟说,可能要打仗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跟谁打,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驸马闻言吓了一跳:“俞相是有可能害了皇上的人,他说的话能信?” “不管能不能信, 总之我们先走总没错!” “那我们是不是跟着三皇子走?”驸马问。 “不,跟三皇子走并不是最安全的!” 平阳公主觉得,俞相是他们这里最聪明的人。既然他已经猜到了有危险,必定会给他的三个儿女安排好后路! 所以, 跟那俞家三兄妹一起走才是最安全的! 俞相的确安排了让俞则宁带两个妹妹往南离开。 平阳公主他们就看准相府的马车, 上前掀开帘子, 见目前只有俞佟佟一个小崽子在车上。 “小县主,你不介意稍我们一程吧?” …… 此时营地已经一片混乱, 因为群龙无首, 不相信俞相的人选择私自逃离。 甚至争相恐后, 出现了下人叛变, 互相抢夺的局面。 俞相让将士们争取时间,准备将困在此的孩子都送走。 但是赵霓裳不走! 她听见北漠人不断涌来,在外与大梁将士的厮杀声,就不禁握紧手中的刀。 “赵家祖训,只要我们赵氏族人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狼子野心的异族人越过边境一步!” 何况她弟弟生死未卜,赵霓裳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赵南一定还在这片草原上,若是他已死,那就让害死他的人血债血偿! 赵霓裳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毅然决然投入大梁将士们保卫边境的厮杀中。 少女的身姿明明单薄,此刻却如同她手中的刀一般生硬冷利,透着见血封喉的锐气。 手起刀落砍了一个北漠人的脑袋,她款式简单的裙衫上沾染了喷溅而出的鲜血,此刻看着与战士们的铠甲又有何区别? 赵霓裳还是太学的学子,她第一次上阵杀敌,但是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 俞相冷眼看着,心中却甚感欣慰。 有这样不屈无畏的后辈,说明赵昭那个老匹夫一直谨记着他对先皇的承诺。 为了兑现诺言,守护大梁不受异族侵扰,赵家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甚至做好了子孙断绝,连女儿家也要上战场的决心! 或许在上一辈,这一辈没有做到的事,下一辈的人能够达成! 皇帝不断实施新政,对于外强中瘠的梁国来说,是拆东墙补西墙。 但谁说他们的努力无用呢?至少这些太学精心培养的后辈各有长处,他们说不定会给梁国带来新的希望。 瑶妃已经收拾行囊,带着九公主上了马车,她以为俞相必定也会带着他的儿女撤退。 却见那人竟然随手捡了一个死尸手里的长刀,也投入战局。 瑶妃:“???” 这可跟她穿越之前所看那些电视剧上的奸臣大不一样! 瑶妃虽然不知道若水大师算出梁国气数已尽这事,但她这些年来在皇帝身边也看得出大梁所面临的危机有多大。 因为她的见解独到,又深得宠爱,皇帝时常喜欢与她分享政事。 颁布让女子入学,注重太学人才培育这类的新政,就是瑶妃向皇帝进言的。 虽然她是一个现代人,但许多东西并不能完全运用在这个梁国。 太过超前的知识与时代背景不合,也会激发出许多隐患。 而每当这些隐患问题出现,百姓对皇帝的决策产生动摇非议之时,俞相就会出来背锅。 叫人知道意见是他提的,所有一切的怨怪也会冲着他而去,皇帝的威严英明依然稳固,只是被奸臣所蛊惑。 俞相是皇帝的御用背锅,却也总不能一直叫他吃亏,所以那些贪官污吏为了巴结俞相送他的金银财宝,皇帝默认同意他照单全收,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反正贪官是杀不尽的,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所以在瑶妃眼里,一直认为俞相是个出卖自己名声换取荣华富贵的人,他与皇帝之间是君臣,也是互惠互利的交易。 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几分血性! 而且,还挺帅! 俞中天……真是个复杂的人啊! 俞相手持一把长刀的身影逆着人流,走向了战局中心。 他手起刀落直接斩了一个企图偷袭的北漠人左臂,被他出手相救的潘大人不禁凌乱了。 到底俞相是哪头的? 潘大人这点脑子完全不够用啊,已经想不通到底是谁的阴谋了? 总之北漠人居心不良,先突出重围总是没错的! 不知不觉,潘大人开始跟俞相并肩作战! 俞则宁也还没走,他虽然平时怂了一点,但这种时候看赵霓裳都在厮杀,他要是当了逃兵还算是个男人吗? 于是,俞则宁提着剑护在他爹身侧。 刚与人过了两招,就叫他爹赏了个白眼:“你在这儿添什么乱?!” “我想帮忙!” “你以为敌人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些吗?” 俞则宁不蠢,立刻明白他爹的意思:“爹你是说,我们身后的梁国已经不再安全了?” 皇帝和众臣失踪,这个消息传回京城将掀起一场动荡。 北漠人之前那副恭敬十足的模样还在眼前,他们转头就突然换了嘴脸,俞相怀疑是大梁有人暗中与他们勾结上了。 而这次他们突然像疯狗一样袭击狩猎队伍,可能是冲着皇室,也有可能是冲着俞相来的。 总之,回京城可能更加危险! 既然俞相选择留在这里,那俞则宁的责任就是护两个妹妹周全。 “我明白了!” 俞则宁不再墨迹,他提着剑开出一条路来,准备转身回去找两个妹妹。 这时,赵霓裳叫住他:“俞二少!” “嗯?” 俞则宁回头,见杀红了眼的姑娘鹅蛋脸上有几道血痕,连睫毛上都挂着血珠,正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赵霓裳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她犹豫了片刻未说出口。 只道:“没事!” 然后赵霓裳又转头加入了厮杀,勇猛无比。 俞则宁:“?” 他与赵霓裳平常接触不多,以为她说的没事,就真的没什么事。 此时若赵霓裳知道,今夜这一别将会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法再见……她大概会后悔没把心里的好感宣之于口。 她对俞则宁,其实有心动过一下下! **** 这场冲突,从夜里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白天才算结束。 北漠人早有准备,大梁的援军未到,胜负可想而知。 选择留在营帐守卫的人,尽数被擒。 其中就有那带头内讧的潘大人,也有俞相。 潘大人正破口大骂:“北漠狗贼,言而无信!” 明明是他们一开始舔着脸对梁国示好,想问梁国借银两和粮食助他们抢回被图兰侵吞的地盘。 可惜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调转头来,对着盟友就猛咬了一口。 同样是被擒,俞相显得就冷静多了,北漠人待他也算是比较礼遇。 虽然俞相依然被帮助了双臂,但是比起其他人像破抹布一样被丢弃在角落的干草上,起码他还能堂堂正正地站着,背脊挺直。 北漠的大汗还有话要问他,叫了个手下前来提人:“俞丞相,我们大汗有请!” “我与你们大汗素无交情,没必要单独见面。他若是有事,你叫他到这里来见我。” 手下人不禁暗暗咂舌,这大梁的俞相都成阶下囚了,居然态度还敢这么嚣张。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 北漠人正打算教训教训他,却又听俞相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们若是想从我口中问出想知道的东西,就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我若是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就怪你们失职!听说北漠只有君主王权是人,其他人都是奴隶,而奴隶一旦犯错,是会被活扒皮,下油锅的!” “所以在动我之前,先将我这番话带去给北漠大汗。他若是看中本相的价值,自然会亲自前来!” 那几个北漠手下,让他这番话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犹豫片刻后,没有动他,而是选择回头去禀告他们的大汗。 身后,一众被抓的大梁人也不禁目瞪口呆。 方才潘大人还在骂,凭什么俞相的待遇跟他们不一样,到底是不是他私下跟北漠人勾结? 如今听了俞相这番话,发现人家跟他的确是存在很大的差距。 什么吃软不吃硬啊?他们看俞相,倒是硬气得很! 没想到那个北漠大汗,还真听了俞相的话,亲自到关押他们的监牢来与他见面。 叫手下搬来桌椅,甚至倒上了两杯马奶酒,北漠大汗完颜金与俞相相对而坐。 俞中天试图动了动自己被反绑的双手,轻笑问道:“这就是大汗的待客之道?” “俞丞相,其实我很佩服你,一个奸臣在大梁百姓间受尽唾骂,却又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你们梁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摩。我想邀你来我的王帐赴宴,可你不肯,只好在此简陋之处招待你!” “不过本汗对你的欣赏是真的,若是你愿意与我合作,我即刻叫人替你松绑。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汗的知己好友!” 北漠大汗的这番话,不止俞相听见了,他身后被抓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原来俞相真的没有跟北漠人勾结出卖皇上,这些人明明现在才对他抛出橄榄枝。 潘大人十分懊恼,他好像错怪了好人! 等等,俞相算是好人吗? 哎,总之这回的确是他错了! ※※※※※※※※※※※※※※※※※※※※ 被算计怎么办? 俞·心机boy·相:反客为主,洗白开始~~~ 感谢在2021-01-02 23:58:52~2021-01-03 17: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 20瓶;未完歌一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6 章 完颜金也不怕叫他们听见, 反正如今大梁的皇帝在他手里,这些人也全部被擒。 没错,的确是他设下的陷阱,埋伏生擒了大梁皇帝, 却刻意放走俞相, 将祸端嫁祸给他。 不明真相的梁人误会了俞相,伤透了他的心。 这时候北漠大汗再提出让俞相加入自己的阵营, 相信他不会拒绝。 甚至, 北漠大汗还提出:“若是俞丞相愿意,本汗也同样许你丞相之位, 让你做这草原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话一出, 俞相身后被擒的梁人坐不住了:“不能听他们的!” “这是北漠人的阴谋!俞相,找回皇上要紧啊!” 也顾不上之前的误会,总之如今证实俞相与北漠人无关, 就要牢牢将他拉回自己这边阵营才是。 闻言,完颜金微微凝眉, 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身高接近九尺的长毛汉子走过去,将话最多的潘大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潘大人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试图警告他:“我……我吃软不吃硬的,你若是敢对我动手, 我就咬舌自……” “哎哟!” 潘大人的话还没说完, 就叫那长相凶恶的大汉给砸到了地上。 又狠狠朝着他的肚子, 踹了两脚! 潘大人气息奄奄,吐出一大滩闷血来。 他眼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同样一句话换个人说, 待遇就差这么多呢? 但潘大人也算有气节, 他被打成这样也不肯屈服。 仍然试图劝告俞相:“不要相信他们……皇上要紧……呃……” 换来的, 是又被狠狠踹了几脚! 对方直接一脚踏在了他的手上,狠狠地碾着,几乎要将潘大人的手骨给碾碎。 听着他发生钻心的惨叫声,北漠人嘴角都带着得意的浅笑,而梁人一个个都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不敢再看下去。 “够了!”俞相开口阻止。 但是那个打手却没打算停! “大汗治理草原跟梁国不同,你应该用不着丞相吧。我想,你一定想从我这里得到重要消息,或者有别的事需要我做!” 之所以潘大人跟俞相说了同样的话,但是待遇却不一样,那是因为前者没拎清自己的价值。 俞相一开口,就说穿了北漠大汗的居心:“既然非我不可,那能否拿出点诚意来?” 完颜金闻言,一抬手,那个打手果然就停止了。 “这个诚意够吗?”完颜金问。 俞中天凤眼一扬,仿佛在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将他们都放了,这个诚意才算够!” 完颜金蒲扇大的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小木桌几乎扛不住他的力气,杯中的马奶酒都晃了出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俞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现在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北漠大汗的打算是只留下俞相一人,而其他梁人算是他们抢来的。 女的就当战利品,男的要么当奴隶,要么杀掉。 他现在看这群人就仿佛看没有生命的死物,凭什么对他提要求? 不过既然是谈判嘛,就看谁手里握的筹码比较多。 虽然肉眼看着完颜金占着主导,但是……俞相基本已经猜出他的目的了! “皇上是不是在你手里?” “无可奉告!” “大汗,你相信你之前想跟大梁合作的是真的。之所以突然倒戈,是不是有人私下与你达成了协议?”俞相继续问道。 “……” “而这个人是梁人,而且在我们大梁朝廷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北漠大汗:“……” 这个俞相到底是什么变的?他怎么好像跟本汗肚子里的蛔虫沟通过? 俞中天:“他告诉了你一个秘密,但你无法确信这个秘密的真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对不对?” 这些年来,大梁的皇帝和朝臣都做得很好,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在外人看来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国。 若是有人告诉北漠大汗,说梁国其实早已千疮百痍,他的气数已尽,即将亡国。 的确很难叫人信服! 俞相将完颜金的一切反应都收于眼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然后,就开始忽悠了:“这个人是骗你的,别信他!” 北漠大汗没想到他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确他是跟梁人有了协议。 而且这个人,还曾是大梁的皇室,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可是叫俞相一番说辞之后,完颜金纠结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看着俞相的眼睛说话,此人太过狡猾多端。 于是,北漠大汗站起来,他走到俞相身后,冲着那些被绑来的梁人,问:“听说你们大梁气数已尽,如今不过是在苟延馋喘?” “呸!你才苟延馋喘呢!”潘大人朝他吐出一口血唾沫。 “我们大梁兵强马壮,这次不过是因为你们卑鄙偷袭!本官已经写信回去叫援军了,不出三日援军赶到,定能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潘大人这种时候居然敢对北漠的大汗不敬?简直是找打! 不过他说的那番话,倒是听进了完颜金的耳朵里。 他看这些人虽然沦为阶下囚,但是眼里的傲骨都还在,并且一个个都不肯屈服,仿佛真的相信大梁的军队会反攻回来。 若是大梁真的气数已尽,他的臣民哪来这样的自信? 明明是一场优势压倒性的谈判,最后居然是北漠大汗先败下阵来。 完颜金心里游移不定,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回去仔仔细细看了那封从大梁京城送来的密信,又将十王子找来与他商谈要事。 十王子完颜努木是完颜金最宠爱的孩子,也是他最聪明的一个孩子。 完颜金心里已经认定了将来由他继承大统,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没有瞒着他。 完颜金将这封信给完颜努木看了,随即问他:“中原人诡计多端,你认为这信上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之前设下埋伏伏击梁国皇帝,又究竟是对是错?” 完颜努木将信看完之后,表示:“父汗,我觉得这信上所说应该有真有假!写信之人应该是想利用我们,帮他对付中原皇帝。但是他将一个国家处在最虚弱时候的事实告诉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想让我们助他登上皇位?”完颜金猜测。 “我们何必助他,直接杀进中原,抢了那片富饶繁荣的地方不好吗?” 完颜努木说的话也有道理,这个写信告密的人也未免太可疑了。 他若真是梁国皇室中人,内斗即可,没必要引狼入室。 叫上北漠和图兰的人去瓜分中原吧? 事出反常,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加上今天在监牢俞相的那一番话,可算是彻底扰乱了完颜金的心,叫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此刻监牢里—— 俞相将他随身带的一粒药丸扔给了潘大人,这药是专门疗伤用的。 潘大人伤势很重,吃下一颗可以保住他的命。 不过鉴于此人与自己有嫌隙,俞相不冷不热地说道:“随便你吃不吃!” 潘大人看了他一眼,因为自己的手还被绑着。 犹豫片刻后,只能叫身边的人绑他捡起来,将药塞进嘴里。 他吞下药一会儿,脸色就回缓了多来。 如果说之前潘大人对俞相还有些许疑虑,那么在吞下这颗药之后,他的疑心全消散了。 “多谢丞相大人,我感觉吃下这药就好多了!” 那是自然,此药是布衣阁的秘方,俞相从谷明身上搜出来的。 布衣阁是杀手组织,因此他们在治疗外伤和内伤上十分有心得,甚至某些秘方比宫里的太医还要有用。 潘大人吃下药后,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努力站起身来,走到俞相身边:“丞相大人,请问皇上是否真的在北漠人手里?” 或许连潘大人自己都没发觉,他对俞相的态度莫名恭敬了许多。 从前的‘俞相’,到如今的‘丞相大人’,就能说明问题。 但是在场其他人听了,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他们也跟潘大人一起,将俞相当成了主心骨。 俞相看着这牢中众人的转变,觉得十分可笑。 看来一个人的名声,不应该是绝对的。 有人先来了招请君入瓮,那就别怪他,反客为主! “八/九不离十!” 闻言,众人都跟着叹了口气,为皇帝,也为大梁的将来忧心。 “不过,北漠大汗已经被说动了,他明日应该会松口答应放你们离开。” “真的吗?” 一听说可以被放走,原本被关在监牢中,满脸愁苦哀怨的众人突然都抬起了头看向俞相。 “那丞相大人,你呢?” 潘大人问到了点子上,俞相便一本正经地回复他:“我要留下来,继续与北漠人周旋。直到援军到来,救出皇上为止!” 俞相这两句话,甚至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 或许是因为天生的好皮囊,让他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时,也毫无违和感。 这一刻众人看他就跟镶了金边似的,四周闪闪发光! 潘大人看着他孤高挺直的身影,莫名泪目。 宁死不屈,是大梁人的气节啊! 潘大人在这偏远的地方久了,心中难免存有怨愤,觉得在京城为官的那些人都养尊处优。 甚至他因郁郁不得志,还曾偷偷骂过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 可是如今见了俞相,他才知自己的浅薄无知,竟然听信了民间传言。 是谁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俞相分明与传闻形象完全不同! 潘大人今年已过四十,也不禁受俞相影响,被点燃了热血:“我也要留下来!” “你留下只会添乱!”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潘大人心中燃起的火瞬间熄了。 “……” 但是没凉! “那好,我潘盂在此许诺,一定会带领援军杀回来!请皇上与丞相大人在此,多多保重!” 潘大人之前还误会俞相与北漠人勾结绑架皇上,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羞愧! ※※※※※※※※※※※※※※※※※※※※ 俞相后援会,添新人啦!!!! 潘大人:从这里出去之后,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俞相有多好~~~~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是这样标注吗?我好像还不会!) 感谢在2021-01-03 17:41:21~2021-01-03 20: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是老大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7 章 扬回小镇—— 这里是大梁边境线上的其中一个镇子。 每年春夏季节, 就会有很多北漠人拿着奶酪或者牛羊肉,到这里来跟镇上的商户换粮食布匹。 如今已经入秋,生意没那么红火,但是街上却也十分热闹。 卖糖果子的, 卖金银首饰的, 还有馄饨铺子上传来热乎乎的吆喝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卖糖果子的摊位前,眼巴巴看着。 那摆摊的小伙儿抬眼见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就没打算招呼她。 不过第二眼看到小乞丐身后跟着只品相不错的小马驹, 小伙儿对她道:“小娃娃,你想吃糖果子吗?把你身后那匹小马卖了, 就有钱来我这儿买糖果子了。” 俞佟佟听说要卖她的小马驹, 连忙后退一步,使劲儿摇头。 她才不要卖呢! 小马驹仿佛也能听懂人话似的,低头用毛茸茸的脑袋杵了杵小主人的肩膀, 表达亲昵。 爹爹说,小孩子自己在外面是很容易碰到坏蛋的。 俞佟佟现在孤身一人, 就只剩下小马驹陪着她了。 小崽子警惕的目光盯了盯卖糖果子的老板,仿佛在用眼神说:你这个坏人! 她赶紧牵着自己的小马驹离开,走之前再偷瞥一眼那竹筐里装的。橙黄色的果子,外表果着一层白乎乎的糖霜, 默默咽口水。 一个小人儿, 牵着小马走到路边长着杂草的空旷地带。 俞佟佟就蹲下身, 用小手托着脏兮兮的小脸,看着小马驹吃草。 她的肚子也好饿呀! 跟哥哥姐姐走散了, 小兜兜里的钱也花光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事情从头说起, 还得回到北漠人偷袭营帐的那天晚上。 爹爹让他们兄妹三人先走, 但是小崽子在马车上没有等到哥哥和姐姐。 倒是平阳公主跟驸马上了他们的马车, 后来见北漠人杀到,平阳公主急着让车夫赶紧驾车逃离。 俞佟佟都跟他们说了,自己的哥哥姐姐还没来,不能走! 但是平阳公主不听,听说北漠人凶残好/色,被他们抓的女子会生不如死。 好在后来二哥哥追了上来,与他们同行。 结果没多久,就在路过上一个镇子时,不知怎么暴露了行踪。 来了一伙人,将他们全都给抓了! 俞则宁把俞佟佟藏了起来,才叫她躲过一劫。 二哥哥和平阳公主夫妇,被人连夜不知带到了哪里去。 俞佟佟和一路追着她的小马驹,就流落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抓走二哥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爹爹和姐姐在哪里? 二哥哥跟她说:“小六,不要相信任何人。要是我们在这条路上遇到意外,就说明不能回京城了,你等爹爹来找你!” 俞佟佟牵着小马驹,来到一家卖包子的摊铺前面。 新鲜出炉的包子,蒸笼一揭变冒着滚滚白色的热气,好香呀。 虽然招牌上是肉包子,但其实里面很多白菜,只有一点点肉而已,小崽子都闻出来了。 卖包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头上缠着蓝布巾的妇人正用荷叶捡了两个包子给客人。 趁着不忙的时候,她的目光就落在自己摊位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小姑娘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裙衫,看得出来料子很好,只是有些脏了。 白皙的小脸上粘了灰,可怜兮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直勾勾盯着他们家的包子。 妇人走到一旁白案前的男子身边,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说道:“当家的,你看那小娃娃长得真水灵。咱们收养个孩子怎么样?” 妇人的丈夫,是个三角眼的中年男子,他瞥了一眼俞佟佟。 用嫌弃的口气说道:“再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男娃!” 闻言妇人便知道,她跟丈夫是说不到一起去了。 但是这孩子一直站在自家包子铺门前不走,想必是肚子饿坏了。 妇人动了恻隐之心,悄悄拿上一个卖相不太好的馒头,走到俞佟佟面前。 蹲下头问她:“小娃娃,你爹你娘呢?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这匹小马是你的吗?” “我我……我有家!我爹爹很快就会来找我的,我还有哥哥姐姐。”小崽子如实回答。 她牵紧了缰绳认真强调:“这个是我的小马驹,但是我不会卖了它来换包子的。” 妇人听着,这孩子嘴倒是伶俐。 她才不信谁家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娃娃,能放心她一个人出来。 而且看小崽子这个模样,就是已经流浪好几天了。 去年前年的年势都不好,发生了地震还有灾荒,像这样孤苦无依的小娃娃不少。 可惜了,她家当家的不让收养孩子。 在这个年头,养女儿是要倒贴嫁妆的,有人亲生的都溺死呢,谁会捡个女孩回去养呢? 妇人将手里的馒头给了俞佟佟:“好孩子,你拿着吃吧。” 俞佟佟将自己的小手在身上揩了揩,才伸手将馒头接过来,真诚又嘴甜道:“谢谢姨姨。” “快走吧,别在这里吃,叫人看见了不好。” 俞佟佟就牵着她的小马驹,走到一旁人家关了铺子的门口,坐在台阶上。 刚小小地咬了一口馒头,就有个老婆子走到她面前来。 随着这个老婆婆走近,俞佟佟闻到了一股恶臭。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小娃娃,这馒头不好吃,你想不想吃山珍海味?” 俞佟佟歪着小脑袋,把嘴里那口馒头咽了下去。 “老奶奶,你是谁呀?” “我是好心人啊!”那老婆子自以为朝她笑得慈祥,但其实有点吓人。 “瞧你长得跟小仙童似的,不该遭这份罪啊!小女娃娃,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让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必遭这份罪好不好?” 于是,俞佟佟就跟着她走了。 那婆子将俞佟佟带到了一家青楼前面,小崽子抬眼能认识牌匾上的‘怡红院’三个字,像是为了应景似的,阁楼上挂着许多红绸子,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正站在牌坊前面揽客,浓厚脂粉味扑面而来。 “不用怕,进了这地方你就能吃好的穿好的,再也不用吃苦了。” 那婆子还以为她小孩子没见识,会听忽悠呢。 但是俞佟佟认识这样的布置,以前赵南哥哥带她来过。 他们都说小孩子是不可以来这里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那婆子只好把她带去对面的酒楼,先好吃好喝哄着她,把人给稳住了,然后再叫对面青楼的妈妈过来看人。 老鸨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正拿着一只烧鸭腿,大口啃得嘴巴油腻腻的小姑娘。 这女娃长得当真是标致,那一双眼睛跟天上的星子似的,长大肯定是个绝色美人。 老鸨转头对婆子道:“看那模样出身就低不了,我买这样的回去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放心吧,我都跟了她一天了,就她自己一个!没有别都家人,肯定是因为灾祸什么的,找不到你头上的。” 闻言,老鸨这才放心点点头,朝她伸出四根手指。 那婆子见了价格,不满道:“看那模样怎么都不可能才这个数,再加点。” “这娃娃年纪太小了,我买回去还得好好养几年,不知道在她身上投入得多大,反正就只给这个价。” 老鸨精明,那人牙婆子也不是吃素的。 她没有立刻说定要卖,而是另外找了顾客过来看人。 这小姑娘的品相,不管是卖给青楼还是卖给人做童养媳,那可都是抢手货。 俞佟佟已经吃饱了,她看见带自己来的老婆婆跟一个画着浓妆,脸白到吓人的女子讨价还价。 小小的身影就悄悄从椅子上跳下来,奶声奶气问客栈的小二:“叔叔,我的小马驹呢?” “在后院呢,水和马饲都已经喂过了,吃得饱饱的。” “谢谢。” …… 那婆子总算谈好了价,一百两银子将那个捡来的女娃娃卖入青楼。 没错,最后还是青楼老鸨看中了这么好的苗子,给她加了两次价。 一百两啊!这笔生意可赚大发了! 然而那婆子刚收了定金正高兴,一转头却没见人。 赶紧问端着茶水路过的小二:“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娃娃呢?” “她方才说吃饱了,就牵着她的小马驹走了。” 闻言,婆子面色大变。 还没等她质问,老鸨就把定金抢回手里:“什么意思?人跑了?!” “跑不了,我即刻去把她找回来,放心!” 说着婆子赶紧要去找人,却让这客栈的小二和掌柜的给拦住了:“付完帐再走,一共十两!” “怎么会这样贵?” “点了那么大一桌子菜,那小姑娘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一堆驮在马背上呢。说银子找她奶奶付!” 人牙婆子闻言,气得想直呼奶奶的! 谁是她奶奶?但是又不能不认账,否则掌柜的说要将她送官府。 只好赔了钱,赶紧出去追人,可是那小短腿的娃儿倒是跑得飞快,已经没影了。 没想到她今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一百两没赚到不说,还倒贴了棺材本。 看那人牙婆子在酒楼外头捶胸跺脚,气得仿佛要少活两年的样子。 酒楼掌柜的和小二都嘴角带笑,笑她活该。 其实他们见过那小女娃娃,就在几天前,是让另外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牙子带来的。 当时也是好吃好喝给招待一顿,那小姑娘吃饱喝足就开始肚子疼,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带着她的小马跑了。 人牙子忙活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掌柜的开着镇上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见多了牛鬼蛇神。 倒是第一次有那么机敏的小女娃,竟半点没着这些恶人的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得出来? 俞佟佟牵着她的小马驹,换了一条街走着。 这下他们俩都吃得饱饱的了。 每次遇到那种身上臭臭的大人,小崽子都会十分警惕,但是表面仍然看着懵懵的,露出让人觉得她十分好骗的表情。 然后对方反而就会大意了,请她和小马驹吃一顿好吃的,防不住她偷偷溜走。 “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坏人,那我们每天都能吃饱饭了。”小崽子乐观地想着。 在牵着小马驹路过告示墙时,她突然觉得有点眼熟,走近抬起脑袋去看:“咦?这个告示上画的人……” 不就是爹爹吗? “朝……廷……钦……犯?” 俞佟佟听到旁边看告示的人说,俞相涉嫌谋反,被通缉了! 爹爹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小崽子听到一群叔叔谈论国事谈论得很起劲儿,仿佛知道什么内幕的样子。 她就拉了拉一个看热闹的叔叔问:“谋反是什么意思呀?” 对方看她是个小孩,摇摇头就走了。 俞佟佟:“?” 同一天的傍晚—— 一个穿着银灰色袍子的男子,站在那面告示墙前,头戴帷帽。 俞相看到通缉自己的通缉令没什么感觉,反而双手闲适抱臂。 那双曾经凌厉又深邃的凤眼之中,如今只有无尽的嘲弄:“画像把我画丑了!” ※※※※※※※※※※※※※※※※※※※※ 感谢在2021-01-03 20:18:04~2021-01-04 15: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 144瓶;大爷帅气我的没错 20瓶;我的昵称再想想 12瓶;柳絮舞妖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8 章 夜深了, 风大—— 原本热闹的扬回小镇,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上了门。 知县府门前的灯笼让边关的风给吹得左右摇晃,里头的人也下意识缩着脖子,总觉得今夜的气氛有些诡异。 “大人, 夫人用晚膳的时候问起您。”管家小心翼翼道。 总觉得知县大人最近的心情不好, 脾气也很焦躁,做下人的生怕那句话戳他不高兴。 “你叫夫人早些歇息, 不用等我。” “是。” 最近朝廷事多, 足够让文知县忙得焦头烂额。 何况皇上失踪,听说赵将军亲自领兵赶来, 不日就要在他们这个小镇落脚。还有通缉朝廷钦犯的事, 总之今夜恐怕又要熬个通宵。 知县大人走进自己的书房,灯笼暖黄的光芒一晃而过,他好像看到房里多了一个男人。 而且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袍子, 戴着帽子的男子。 “谁?” 知县大人点上灯,刚要叫来人, 对方突然掀起了帷帽,露出一张风神俊秀的脸来。 当看清楚那张脸时,知县大人吓到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俞……俞……” 这不就是现在全国上下被通缉的俞相吗? 他们衙门墙上还张贴着他的画像呢,这个人居然堂而皇之闯进了自己的书房里? 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片刻的惊吓之后, 知县大人反应过来, 想要叫人。 不过在这之前, 对方突然拿出一件信物,还有一张伪造的户籍证明。 “将这东西看了, 你再叫人也不迟!” 知县大人捡起被扔到自己面前的那张纸,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后, 脸色瞬间由青转白, 又由白转青。 俞相欣赏着他走马灯一样的神色,便知道他不会再叫人了。 “相……相爷,你可是要下官做些什么?” 俞相现在正被通缉,他习惯了先到一个地方,就去找此处最权势或是最有钱的人帮自己。 这样办起事来,事半功倍。 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当然不可能没有准备。 俞相手中所捏的把柄,能让这个文知县不敢动他。 其实很简单,边关是有罪之人流放的苦寒之地。 而这个文知县看上了来此地流放的罪臣之女,还欺上瞒下伪造户籍,将对方迎娶过门,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 按照大梁的律法,这可是会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他方才看到俞相拿出来的证据,才会吓得面色失常。 这文知县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十分隐秘,没想到居然会让俞相抓住把柄。 他现在无心去追究俞相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只希望俞相千万不要透露此事,否则他将完了。 为此,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对俞相言听计从! “不用紧张,本相只是想借你的地方落脚罢了。” 见他吓破了胆,俞相还反过来安抚他。 文知县怎么可能不紧张,他一个小官敢窝藏朝廷钦犯,同样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何况他根本不信,俞相只是来落脚而已?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别的要求。 “另外在此期间,我要借的人手,替我找人!” “顺便,帮我打探朝中的情况。” “还有,你们这个衙门的画师功夫不到家,是时候该换了。” 文知县:“……” 说好了只是借这个地方落脚而已呢? 果然这种上来就摆你的把柄威胁人的,信不得! 不过文知县也就只敢在心里叨咕,表面连连点头应允了,不敢有丝毫犹豫。 这时,管家突然出现在门外。 “大人,有要事!” 俞中天给知县使了个眼色,随即闪身躲到门后。 文知县道:“进来吧!” 管家急匆匆推门进来:“大人,赵将军的队伍到了。” “赵将军?他怎么这个时候到?” “还有潘盂潘大人也求见。” “……”这些人都很喜欢走夜路是吗? 文知县找了一个会客厅,招待赵将军和潘大人。 同时,他也将俞相安排在会客厅的隔壁,他们在这里说什么都能叫他听见。 赵将军先到一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他也没空寒暄,直入主题道:“我带来的将士今夜先在镇上休整,劳烦知县大人你做安排,务必让他们养足精神!” 知县大人赶紧叫人搬来一张椅子,想叫赵将军坐下歇歇。 但他没坐,现如今国事紧急,皇上下落不明,赵将军的一双儿女也失踪了。 他一张脸常年肃穆毫无表情,其实心里却是比谁都焦急。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做好安排!” 赵将军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突然眼神一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问文知县。 “没有啊……” 文知县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没有你心慌什么?若你跟北漠有勾结,叫本将军查出来,定不会饶你!” “将军放心,下官以这颗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没有不臣之心。”文知县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收不住地往下掉了。 只听说赵将军骁勇善战,却甚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双如鹰一般敏锐犀利的眼睛,识人辨人的能力也极强。 为了不被他发现,俞相特意连呼吸都放轻了。 接下来,就要看文知县在赵昭面前撑不撑得住。 还好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潘大人来了。 在潘大人身后还带着名利落打扮,眉宇间透着英气的年轻姑娘。 “爹!” 赵霓裳走到赵将军面前,父女俩的重逢没有喜出望外,反而赵霓裳脸上带着愧疚。 她垂下头:“我没找到赵南!” “算了,想开一些,他的本事足够保护自己。若是有意外……那就是个人的命!” 赵将军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痛了三回,也还是会痛,何况他对赵南寄予厚望。 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皇上生死未卜,北漠和图兰人虎视眈眈,最近实在不太平! 潘大人一见赵将军,就急着想问他:“将军,是在路上耽搁了吗?我早已向朝廷发出请求增援的折子,为何今日才到?” 说起这事,赵将军就重重叹一口气。 “别提了,我怀疑是内奸,这一路走来都有人阻拦,还损失了部分兵力!” 据说三位皇子在回京城的路上也不太平,赵将军分了部分兵力前去保护。 但他这话没说出口,怕引起更多恐慌。 “说到内奸,我进镇子上就看到告示墙粘贴俞相的画像,说他谋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潘大人问道。 难道这个内奸就是俞相? 不,这不可能! 潘大人印象中的俞相,此刻还被困在北漠人手里,受尽折磨苦苦等援兵呢。 俞相是为了换取他们这些人被放回来,才答应跟北漠大汗周旋的,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想到那日在北漠监牢,俞相挺拔如松,顶天立地的背影,潘大人就忍不住想替他说话。 “赵将军,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俞相乃忠君之臣,他为人正直不阿,身在敌营扔不屈不挠保护同胞,他绝不可能是谋反之人!” 听完潘大人这番话,赵将军眉头一挑。 再看看自己女儿霓裳,居然也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这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文知县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隔壁。 潘大人口中所说,跟方才手那把柄威胁自己为他做事的俞相是一个人吗? 正直?不阿?! *** 扬回小镇有间学堂,到了下学时间,学子们怀里抱着书籍陆陆续续从其间走出。 其中有个男童跟旁人不一样,他身材微胖,五官却十分清秀。从头到脚一身打扮都是用银子砌出来的,仿佛明明白白写着他是地主家的儿子。 如此高调的冤大头气质,让他刚出学堂没多远就让一群小混混给堵住了。 “许致远,你们家是开钱庄的,也拿点钱给我们花花呗。” “就等着你的孝敬,我们好去喝酒吃饭呢!” “快点把钱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啊!” 这个叫许致远的小男孩,也十分听话。 让他拿钱就拿钱,立刻解开自己腰间的荷包,一人分给他们一两银子。 谁知道那几个小混混还不满足,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呢?我看你小子是找揍!” “别打我,都给你们好了!” 许致远十分识时务,在对方举起拳头之前连忙献上自己的荷包,看样子这样的威胁他经历不是一回两回了。 然后就在小混混准备伸手拿走他所有的钱时,突然一声稚嫩的马啸。 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头小马! 虽然只是小马驹,但已经比大型犬还要高大了,这一击足以让三个小混混冲散开。 甚至马蹄子在他们的脚上,狠狠一踹。 “嘶……” 吃痛的小混混费力拉住僵绳,企图控制住发疯一样攻击人的小马,甚至想揍它。 不过还没打在马身上,突然一粒石子就落在这人拉僵绳的手上,叫他不得不放开。 第二颗石子,打在他的额头,瞬间小混混的头上就起了一个大包,宛如寿星公! 另外两人也不能幸免,一人吃了两颗石子,这背后放暗器之人还挺讲究雨露均沾。 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将三人都给骇住了! “这小子有帮手,还是个高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再找你算账!” 三个小混混放完狠话,几乎是落荒而退。 转身跑的时候,每人屁股还挨了一下,是捂着跑的! 许致远低头将自己的钱包捡回来,重新挂回腰带上。 今天那几个人没要到钱,也没欺负他就跑了,这还是第一次。 在他捡钱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他身边。 俞佟佟重新牵回自己的小马驹,给它顺一顺毛,夸奖道:“刚才表现得很棒哟!” 许致远抬起头的一瞬间,见自己面前站着个小姑娘。 她仿佛是从画里钻出来的,可爱得就像是精灵一样。 难道她就是方才那几个小混混所说的……高手吗? “是你帮了我?”许致远问。 “对呀~” 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的,跟她的长相很配。 许致远莫名就红了耳朵,低下头问:“为什么?” ※※※※※※※※※※※※※※※※※※※※ 崽崽:因为我爹爹说,找人帮忙,就要找当地最有钱的人呀! 地主家的傻儿子:…… 感谢在2021-01-04 15:40:40~2021-01-04 2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朵上的钟 50瓶;取什么好呢 10瓶;迷糊的小咸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