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拿稳BE剧本》 少年魔王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罚跪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照顾 苏苏一想起这个人未来在魔宫,拎着她打量的目光,她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胆怯卑微,可苏苏才不信,魔王少时会是这样的心性。 大概率是装出来的。 无数尊牌位在她脑海里晃,还有残忍“万仙塚”,让人怒意翻涌。 苏苏从床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条血红的鞭子。 澹台烬看着鞭子,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 苏苏抬眼看他。 说起来挺变态的,原主这辈子最生气的事,莫过于嫁给了澹台烬,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抽他一顿鞭子解气。 这已经成了惯例,一晚不打他,原主浑身不舒坦。 苏苏从来没用鞭子抽过人,但她不待见这个天生邪物。她并不认为所有的妖魔都是坏的,但眼前这个,未来绝不是个好的。 世间千万年,才会出一个天生邪骨的人。 他注定天煞孤星,其后会渐渐变得性情暴虐,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 苏苏挥了挥鞭子,鞭子撕裂风声,冲少年挥了过去。 澹台烬没有闪避,鞭子抽在他胸口,他踉跄着退后一步。 少年一双漆如点墨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苏苏。从他眼里,苏苏总算看见,隐藏得特别深的厌恶和痛苦。 就该这样。 正邪本就不两立。 苏苏学着原主每晚抽他的话:“都是因为你的存在,六殿下才不愿意娶本小姐,你怎么不去死!” 她又一鞭子抽在少年手臂上。 他闷哼一声,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澹台烬在冰面跪了那么久,身体已经微肿发疼。此刻两鞭子,抽在原本已经麻木的手臂上,把疼痛放大了无数倍,骨头都跟着一阵抽搐的痛。 苏苏拿着鞭子的手顿了顿,他似乎快撑不下去了? 到底凡人躯体,十分脆弱。 苏苏吸了口气,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她看着自己的水嫩的手指,她的任务并不是杀了少年魔尊,而且,即便她要杀他,也该给他个痛快,不应该加以折辱。 从小爹爹教她,不能恃强凌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仙之人,决不能主动造业障。 苏苏压下为同门报仇的想法,她收起鞭子,说道:“今日我累了,看见你这张脸就烦。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和叶冰裳有什么牵扯,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把鞭子扔到澹台烬身上,自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苏苏闭上眼,念了十来遍清心咒。稳住道心才发现,心里竟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是道心动荡的表现。 她不会逃避自己的错误,今晚沿袭原主的习惯折辱他,是她不对。 以后不会了。 澹台烬接住鞭子,他脸色本就虚弱,挨了这两鞭子,变得更加苍白。 他抬眸看着少女背影。 其实早已经做好被叶夕雾抽得半死的准备,但今天竟少挨了数十鞭。 澹台烬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勉强拿出被褥,在床下铺好。 脖子上有个东西硌得伤口一痛,他拿出来。 是一个早已褪色的平安符,平安符用黑线串着,常年掩藏在他衣襟之下。 烛光映照在他眼里,冷意散去些许。 澹台烬妥帖收好平安符,翻了个身,冬日的夜晚,外面狂风呼啸。 树影倒映在窗户上,像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澹台烬骤然想起,两日前,那个身上中了无数刀的丫鬟银翘。 当时她尸体僵硬,神情痛苦,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选择让叶夕雾逃跑。 澹台烬眸中沉静,漆黑一片。 那时候丫鬟的尸体,还没冷透,她的血液染红了雪地,一路蜿蜒到他的脚下。 死不瞑目。 他漠然抬脚,跨了过去。 * 苏苏半夜睡不着。 邪物就在床榻下入眠,她再大的心,也不能就这样闭眼睡过去。 人间已经进入寒冬时节,冷风突然把窗户吹开,一股脑往屋里灌。 屋内炭火熄灭了。 原主成亲后,丫鬟们都不在里屋伺候了。苏苏自然也不会半夜把丫鬟叫起来关窗。 她忍了会,发现□□凡胎确实扛不住冷,于是掀开被子,去关窗户。 关好回来,路过地上的少年时,她觉察到他不对劲。 他呼吸浊重,整个人在无意识地发抖。 苏苏取来一盏琉璃灯,蹲在他身侧。 少年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通红。他没清醒过来,牙关却下意识紧咬。 好像出事了。 苏苏一惊,他可不能死。 她现在还没抽出邪骨,他一死,她的任务也就随之失败。一旦被弹出这个时空,修真界抱团等着完蛋。 苏苏犹豫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额头。 手下滚烫。 她收回手,凡人这样,恐怕得烧死吧? 苏苏完全没想到,五百年前的邪物,竟会这样弱。 可以伤可以残,但别死啊,否则邪骨会觉醒的。 苏苏连忙拿起桌上的茶盏,走出门外去。 她收集了几盏外面堆积的白雪,这才回来。 苏苏呵了口气,好冷啊。 她不敢耽搁,找了件衣裙,撕成布条,用布条包住白雪,敷在少年额上。 他身上还盖着秋日的薄被,冷得瑟瑟发抖。 苏苏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下来,盖在他身上。 她盘腿坐在他身边,小脸恹恹。 想杀不能杀,竟然还得救。 咯咯……半夜往外面跑一趟,牙齿都在打颤,好冷…… 苏苏把大氅披身上,总算好受了些。 她还得守着澹台烬,为他换额上的冰雪退热。 苏苏靠在床前,颇为生无可恋。 这都叫什么事啊。 早知道不抽他了。 * 澹台烬觉得自己快死了。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到处都疼。 他闭着眼,周身仿佛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寒。 人都不想死,否则这些年的一切,算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得自救。他努力想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如坠了千斤。 他与这种痛苦抗衡许久,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柔软的手指,轻轻覆在他的额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睫毛颤了颤。 然而稍纵即逝。 好在很快那人又回来了,额上再次一凉,没过多久,身上也温暖起来。 冬夜的屋子,他隐约闻到一股温暖的少女香。 他冷冷地想,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错觉? * 快天亮时,澹台烬总算退了烧。 少年闭着眼,也没发抖了。 苏苏把布条和化掉的雪都扔掉,抱着自己的被子,一头扎上床。 好困。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春桃撩开纱账,伺候苏苏起床。 下人们最怕这个活,三小姐性格暴躁,有一次叫她起床的下人,甚至挨了三十板子。 春桃年纪小,性格又老实,总是被推来做这事。 她战战兢兢,唤了声三小姐,心都提了起来…… 少女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春桃连忙给她穿衣裳。 三小姐揉揉眼睛,打着呵欠。 头上甚至翘起一根小小的呆毛。 春桃飞速抬眼一瞥,她第一次发现,三小姐的长相,原来这样软糯可爱。 春桃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连带着恐惧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整个过程,三小姐竟然一句话也没骂她。 苏苏半夜没睡,此刻被迫早起。 她朝塌下看去,澹台烬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丫鬟喜喜等在外面,福了福身:“将军和老夫人,在等着三小姐用膳。” 苏苏点头。 叶家早膳饭桌上,苏苏左右看看,澹台烬不在这里。 她念及要监视着邪物,小声问起春桃。 春桃说:“小姐忘了吗?你不许质子殿下与你同桌,让他在下人房,和下人们一起吃饭。” 苏苏眨眨眼。 好吧,可以,这很强大。 苏苏暗中打量叶家一大家子人。 老夫人坐在主位,旁边英武严肃的男人,是叶大将军叶啸。 叶啸今年三十有八,蓄了胡子,看上去更显得端正严肃。 他死了嫡妻以后,这么多年并未再娶续弦。 用叶啸的话说,征战沙场的人,脑袋都拴在裤腰上,指不定哪天就马革裹尸,没必要再娶个嫡妻,让她担惊受怕。 话说得挺好听,但叶啸有三个小妾。 苏苏目光从三个姨娘脸上划过,三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各有千秋。 府中-共有四位公子三位千金。 除了苏苏是唯一的嫡出,其他兄弟姊妹,均为庶出,二公子母不祥,最为尴尬。 大公子和三公子是莲姨娘生的,莲姨娘是叶啸年少时的通房,比叶啸还大两岁,姿色普通,但是因着产下长子,她在府中地位很高。 平时老太太会让她帮着掌管府中中馈。 杜姨娘吊梢眼,眉眼带着一股小家子风尘气,她是二小姐叶岚音的母亲,也属她穿得最艳丽。 老夫人最不喜欢她。 至于最后一位,苏苏看过去,是府中的云姨娘。比起前两位姨娘,她看上去秀雅温柔,头上别着一支简单的发簪,整个人像一朵出水的荷花,带着难以言说的气质。 单这气质,就远胜另外两个姨娘好几筹。 她是叶冰裳和四公子的母亲,也最得叶将军宠爱。 虽然苏苏还没有见过叶冰裳,但看云姨娘就能猜到,叶冰裳是个美人。 一大家子,坐了满满当当一桌。 苏苏难免有几分鄙夷叶大将军,他们修真界,可没有小妾这种说法,只有唯一的道侣。 苏苏的娘亲死了一百年,爹爹依旧每日擦娘亲的骨笛。 有时候还边擦边抹泪。 当然,也有些不太好的风气,比如豢养炉鼎。这种事也只敢背地里做,说出来是为人不齿的。 人类不如修真者强大,反倒有三妻四妾的毛病。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病还没好吗,脸色这样苍白?”云姨娘这温和的一问,所有人都看向苏苏。 苏苏放下筷子。 她昨晚半宿没睡,气色能好到哪里去?但这事总不能拿出来说。 云姨娘不指名点到苏苏还好,一提到苏苏,叶啸放下筷子,不悦的睨苏苏一眼:“上次宫宴你和你大姐姐的事,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让你今日去宫里坐坐。” 苏苏咽下嘴里的小汤圆,叹了口气。 事情不是她干的,现在一堆锅却要她背着。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老夫人见不得心肝儿受委屈,立即道:“啸儿,夕雾还小,上次自家姐妹发生冲突,多有误会。再说了,大丫头也不至于和夕雾计较,你说对吗,云姨娘?” 云姨娘笑了笑:“是。” 苏苏从那笑容里,看出几分勉强。也是,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还得笑吟吟原谅凶手。 云姨娘心里肯定不好受。 “三丫头到时候进了宫,你多护着些。”老夫人对大将军嘱咐道。 叶啸叹了口气,也不敢忤逆老娘,点头:“太后宽宥,不会和小辈计较的,夕雾态度好些,这件事就过去了。” 老夫人拍拍苏苏的手,示意她别怕。 苏苏冲老夫人笑了笑,点头。有叶将军在,至少太后不会过分责备。 原主有这样的祖母,可真好。 饭后,苏苏上了进宫的马车,她心态还不错,用了叶夕雾的身体,也应当为叶夕雾解决麻烦。 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嘛。 苏苏做好当背锅侠的准备,认命去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一个丫头过来,福身道:“将军说,烦请三小姐等等。” 等什么? 很快苏苏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澹台烬从府里另一边出来。少年唇色苍白,看上去有种病弱的感觉。 他来的方向,与叶家大堂相反。 苏苏想起春桃的话——澹台烬在下人房吃饭。 苏苏试图从他眼里找出怨恨的情绪,毕竟昨晚自己那样抽了他。 可他直到走近苏苏,神色始终很沉静。 他抬眸,眼睛在她同样苍白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两秒,随即冷淡转开目光。 苏苏:咦,不是吧不是吧,这个人现在怎么不装卑微胆怯了呀!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u≦) x扔了1个火箭炮 荀明衿扔了1个火箭炮 千烬volice扔了1个手榴弹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手榴弹 败类神仙扔了1个手榴弹 流氓兔扔了1个手榴弹 小雅童鞋!扔了1个地雷 小雅童鞋!扔了1个地雷 m咖啡xim扔了1个地雷 段段扔了1个地雷 琥珀扔了1个地雷 对酒当歌扔了1个地雷 kay扔了1个地雷 我见青山多妩媚扔了1个地雷 斯莱特林吖扔了1个地雷 这里是菜菜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理智少女扔了1个地雷 枝枝的菠萝啊扔了1个地雷 问灵扔了1个地雷 阿阿扔了1个地雷 江忍扔了1个地雷 一瓣青莲扔了1个地雷 杨萌哒哒哒扔了1个地雷 杨萌哒哒哒扔了1个地雷 暮笙扔了1个地雷 26630044扔了1个地雷 流氓兔扔了1个地雷 流氓兔扔了1个地雷 流氓兔扔了1个地雷 流氓兔扔了1个地雷 1015tutu扔了1个地雷 35243008扔了1个地雷 活着扔了1个地雷 汤圆会发光扔了1个地雷 uui扔了1个地雷 败类神仙扔了1个地雷 一点花钿扔了1个地雷 稳住我还能狗扔了1个地雷 yin扔了1个地雷 汝果扔了1个地雷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茉莉扔了1个地雷 34312400扔了1个地雷 3431 2400扔了1个地雷 讨厌吗 澹台烬道:“三小姐。” 苏苏心中戒备地看着他。 说来也好笑,澹台烬作为叶夕雾的正牌夫君,却只能喊她三小姐。 两个人成亲,完全是个意外。 原主知道,六皇子心悦自己的庶姐叶冰裳,她妒火中烧,想了个馊主意。 在宫宴上给庶姐下药,想让她清白被毁。 没想到,药没作用在脑满肠肥的尚书公子和庶姐身上,反倒作用在了自己和澹台烬身上。 让原主更觉得耻辱的是,澹台烬明明和自己一起中了药,但漂亮孱弱的少年,除了脸色潮红,别无反应。 最后还是叶夕雾忍不住,命令他帮帮她。 少年冷冰冰看着她,始终没有动。 他坐在角落,用一种冷静的目光,看这位千金身体扭动,低吟着拉扯她自己的衣裳。 碍于清白,原主不情不愿和澹台烬成了亲。 每当回想少年的目光,原主就觉得一阵耻辱。 他怎么可以那样! 用那种平静的、毫不动容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这桩婚事,说白了,其实是叶三小姐自己弄出来的扑棱蛾子。 但这并不影响原主厌恶澹台烬。 苏苏也算和原主殊途同归。 原主嫌弃澹台烬不堪的身世,苏苏忌惮他身上足以灭世的邪骨。 苏苏问:“你来做什么?” 澹台烬看着她对自己的不喜姿态,哑声道:“将军说,太后宣我进宫,让我与三小姐一起。” “我爹说太后让你进宫?” “三小姐如果不信,可以问将军。” 苏苏见他神情不似作假,突然想通叶大将军的用意—— 为了让太后不动苏苏,又能给足太后面子,就推一个人出来受气。 澹台烬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身份尴尬而微妙,一个没有靠山的质子,还是苏苏名义上的夫君,如果去了,太后想着给六皇子长脸,澹台烬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叶大将军这是让苏苏随身带个出气包呢。 苏苏看着澹台烬,他脸色淡然,仿佛早就习惯了。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作用是什么。 苏苏想到自己的早夭之命,她干脆撑着下巴,问澹台烬。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们叶家啊?” 不说叶家,整个大夏国,都没有把澹台烬当人看待。 但现状已经如此,苏苏如果再来这个世界早点,倒是可以阻止一切发生。现在,却只能防着少年身上的邪骨觉醒。 他这样的遭遇,一旦觉醒,不仅叶家,三界都要遭殃。 她先试探一下,澹台烬内心有多阴暗。 澹台烬看她一眼:“没有。” 苏苏信了才有鬼。 天生邪物的觉醒,必定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献祭。 “三小姐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苏苏没想到,澹台烬竟然有胆子反问自己。 她不用说假话:“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澹台烬问。 他隐隐感觉到不同,以前的叶夕雾,嫌恶自己的身份。而现在的叶夕雾,他看见她冲春桃和喜喜她们笑。 “讨厌就是讨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总不能告诉他,他未来是怎样一个存在吧? 澹台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如果是以前的叶夕雾,绝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与他说话都嫌他低贱。 苏苏竟然从他神情中,看出很浅的茫然之色。眼前的少年,还不是多年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他漂亮羸弱,没有一点儿攻击力。 连仙门的小师弟扶崖,都比他强悍些。 澹台烬透着几丝病气,前两日的折磨,让他去了半条命。 苏苏心想,澹台烬再跟她进宫,估计剩下的半条命都没了。 想想昨晚紧急给他退烧,她就心累,至今还没缓过来。 “你回去,别跟着我。” 澹台烬本身也没有为叶夕雾顶罪的心思。 但这件事,不该叶夕雾提出来。 这个女人嚣张跋扈,却最是爱面子惜命,按理说,她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去替她面对太后吗? 苏苏见他不走,以为他不愿意违逆叶啸,只好激他道:“你一个曾经连太监宫女都能任意折辱的质子,进了宫只会给我丢人。滚回府里去,别妨碍了我见六殿下。” 这句话一出,苏苏从他眸中,罕见看到一丝冰冷的怒气。 澹台烬一字一顿道:“是我身份不堪,辱没了三小姐。” 这回他没再犹豫,再不看她,掉头回了府里。 全然没了之前的茫然之色。 * 苏苏还没到太后寝宫,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劲装少女,手持鞭子,张开手臂挡在苏苏面前。 “叶夕雾,你前几日推我皇嫂下水,今日还敢来皇宫?” 少女柳眉倒竖,煞气凛然地看着苏苏。 苏苏心中疑惑。 这位又是谁?看着不像她传闻中温柔的庶姐啊。 春桃知道小姐撞了头,不太能把人对得上号,连忙小声提醒道:“这是九公主,六殿下的妹妹。” 春桃这样一说,苏苏瞬间了悟。 讨厌原主的人,不知凡几,这个九公主,却绝对算排得上号的。九公主受宠,脾气也不怎么好,天生和原主看不对眼。 以前原主想嫁给她哥哥,还曾放低姿态讨好她。 然而九公主对此不屑一顾,每每都是嗤笑,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原主的心思。 原主吃瘪好几回,脸上挂不住,再也不往九公主身边凑了。 但九公主特别喜欢叶冰裳。 之前叶冰裳嫁给六皇子,九公主还特地跑来羞辱原主一番,直把原主给气哭了。 这次,九公主也是来为叶冰裳鸣不平的。 “我六皇嫂身子弱,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还推她下水。如果不是皇兄及时救她,她早就香消玉殒,六皇嫂善良温柔,不和你计较,我可不会放过你。” 九公主挥舞一下鞭子,鞭子抽在地面,发出凌厉一声响。 “叶夕雾,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 苏苏虽然锅多不压身,但她还是忍不住道:“既然是你六皇嫂落水,她都不说什么,你气什么?” 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苏苏是真情实感疑惑,但是九公主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脸色更难看。 “少说废话,你是不是怕了本公主?” 她脾气火爆,说完这话,鞭子已经抽了过来。 苏苏前面的小太监,连忙为苏苏挡住:“唉哟!九公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滚开!” 鞭子抽在小太监身上,苏苏抿紧了唇。 她平复一下呼吸,看着九公主摇头:“我不和你比,这是在皇宫,皇上和太后怪罪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九公主不屑地弯了弯唇。 谁都知道,大夏国崇尚武道。 开国皇帝,就是以武入道,此后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子弟,都以武技强大为荣。 强者为尊,在大夏国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叶大将军从未吃败仗,所以在大夏国地位那么高。 叶大将军的长子,据说也身手不凡。可这三小姐,资质平平,完全没有遗传到父亲风范,九公主自小习武,每每都可以把高傲的叶三小姐,抽得尊严扫地。 偏偏九公主不好得罪,叶夕雾想报仇都无能为力。 也是因为这样,叶三小姐对九公主又气又怕。 九公主听苏苏这样说,认定对方是怕了自己。 九公主道:“既然是本公主找你比试,父皇和皇祖母自然不会说什么,出了事本公主担着。倒是你,输了可别和叶大将军告状。” 她说着,又一鞭子抽了过来。 苏苏把一旁的小太监推开。 她算明白了,九公主知道她要进宫,特地等在这里,非得打她一顿,为叶冰裳报仇不可。 九公主打原主打习惯了,偏偏原主虽然恶毒,但特别倔强,从来不告状。 九公主见苏苏闪躲,翘起红唇:“来人,给叶夕雾一条鞭子。” 苏苏本来不想惹事,满目疮痍的修真界,讲究息事宁人。 但人间可不吃这一套,他们喜欢捏软柿子。 既然躲不过,苏苏干脆从地上捡了根树枝。 “不必,我用这个。”她将树枝横在身侧,少女穿着浅粉小袄,作防御姿态。 九公主给气笑了:“你这是在羞辱本公主?” 苏苏:…… 你说是就是。 “你一会儿可别哭。”九公主抖开鞭子,冲苏苏甩过来。 苏苏用树枝挡住,鞭子抽到树枝上,树枝直接被抽飞一截。 九公主鄙夷地笑了笑。 苏苏没说话,欺身迎了上去。 修真之路,本就该无所畏惧。原主怕九公主,苏苏可不怕。 她以树枝为剑,轻盈对上九公主的鞭子。 她的剑法是无极宗宗主所授,无极宗的剑,寒影淖淖,一剑可断山劈海。 叶夕雾身体里没有灵气,无法运行轻鸿剑诀,连剑意百分之一的威力也不能使出。 但对于苏苏来说,这就够了。 树枝灵巧绕过凌厉的鞭子,猛然逼近九公主身前。 鞭子本就是远战武器,突然被人近身,九公主一慌,手臂上被抽了一下。 疼得九公主鞭子脱手而出,下一刻,树枝抵在九公主脖子上。 恍然间,九公主甚至觉得,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一把锐利的剑。 她下意识后退,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宫婢连忙去扶她:“公主!” 九公主不敢置信,她被三招秒了! 苏苏收回树枝:“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见太后去了。” 九公主脸色涨红,不可能!她怎么会被叶夕雾的树枝击倒。 以前哪次不是叶夕雾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定是意外。 九公主不信邪,捡起地上的鞭子:“站住!” 鞭子刁钻地抽过来,显然就是冲人脸上去的。春桃一惊,连忙挡在苏苏面前。 倘若这一鞭子抽在春桃脸上,春桃当即就得毁容。 苏苏见九公主这样毒辣,也生了气。她拉开春桃,索性将手中树枝扔了出去。 树枝被鞭子打成两截,下面那截掉落在地,上面那截朝着九公主的脸飞过去。 九公主睁大眼睛。 眼看树枝要打中九公主的脸,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树枝截住。 “皇兄!” 苏苏定睛看去,一个眸如寒星的玉冠男子,握住了树枝。 他身着天青色长袍,宽肩窄腰,袖子上绣了云纹,此刻正皱眉看着苏苏。 苏苏愣住,不可思议喃喃道:“大师兄……” 眼前的人,和她大师兄公冶寂无,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大师兄身上多了几分修真者的仁厚,眼前的男子更加俊朗。 “不知道小九是哪里冒犯了叶三小姐,三小姐要下此毒手?”萧凛冷冷问道。 苏苏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又甜蜜又苦涩,甚至泛出几丝绵绵密密的委屈感觉,眼泪都快绷不住了。 但这并非苏苏自己的情绪,大师兄对于自己来说,宽和温柔,她敬重他,如敬重兄长。 她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想往他怀里钻的羞耻情绪。 显然是原主残存的情绪在作祟。 她一下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然是叶夕雾爱得要死要活的六皇子萧凛。 而苏苏的大师兄,在许久以前,就为了天下苍生,死在了仙魔大战中,据说是魔尊亲自动的手。 随后,他的爱人摇光仙子,也跟着殉了情。 见苏苏愣愣盯着萧凛,九公主当即跳脚:“皇兄,还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昭玉的脸,都要被这个女人毁了!” 九公主捂着被抽肿的手腕,委屈极了。 萧凛问:“叶三小姐有什么说的?” 他的目光微冷,苏苏被他看得难受。 跨越多年光阴,再次看到故人,然而以前疼她的大师兄,如今是别人的兄长。 他护着另一个女孩,冷冷与她对峙。 过往 九公主在萧凛身后,讥诮地看着苏苏,她最喜欢看叶夕雾在六皇兄面前出糗。 苏苏好郁闷,说好比试的后果九公主担着呢? 九公主这样出尔反尔的人,放在修真界,会被实力强悍的人杀人夺宝一万回。 春桃非常担心。 三小姐平日里最在乎六皇子的看法,每次六皇子冷言冷语,三小姐会被气得发疯。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三小姐变得和颜悦色,回去指不定又要大发脾气。 春桃悄悄抬起眼看向三小姐,却没在三小姐脸上见到难过痛苦之色。 苏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五百年前,大师兄还不认识自己,他护着亲妹妹也情有可原。 跨越五百年时空,能再次见到已经陨落的人,苏苏觉得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大师兄为保护宗门而死,他是英雄。 苏苏想了想,对萧凛说:“不管殿下相不相信,我没有主动挑衅九公主,这里是皇宫,太后传召,我总不可能特地来堵住九公主欺负她。” 萧凛怔了怔,忍不住看苏苏一眼。 以往叶家三小姐,总是用一种痴迷到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自己,做了错事死不悔改,行事狠辣恶毒。 他的记忆里,叶夕雾长着一张丑陋扭曲的嘴脸。 萧凛自然知道,她恋慕自己到了疯狂的地步,但他每次见她,心里不断生厌。 今天却完全不同,她眼里很明亮。 眉宇坦然,身上小袄是粉白色,靴子在地上踩出几个小小的脚印。 过往的煞气和哀怨不见,他方看清,叶三小姐容颜并不可憎。 她眼里映着白雪,脸颊软软的,竟显出几分纯然。 听了她辩驳的话,萧凛看向九公主:“昭玉,你主动找叶三小姐切磋的?” 九公主眼里的心虚之色一闪而过,扯住萧凛袖子:“皇兄……” 萧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性格磊落,是个真正的君子,这件事既然是妹妹挑事,他自然不会再责备苏苏。 “本殿下先前不知,三小姐见谅。”他对苏苏说。 苏苏没想到萧凛会道歉,连忙摇摇头。 大师兄天下第二好,仅次于爹爹,怪谁也不怪大师兄。 在苏苏看来,原主性格不好,眼光却没得说。她大师兄光风霁月,正直坦荡,只可惜他陨落得太早。 先前萧凛那么讨厌原主,其实不是没道理,一来原主的确不干人事,二来原主死鸭子嘴硬,即便做了坏事,也理直气壮。 萧凛虽说向道了歉,对苏苏的观感却并没有转好。 毕竟那日他的妻子叶冰裳落水,实打实就是叶三小姐搞出来的幺蛾子,所以他只是冲苏苏淡淡一点头,看也不看苏苏,转身走了。 九公主没想到,以往只会发疯的叶夕雾,今日竟然不吵不闹,好好给皇兄解释。 眼看皇兄不会帮着自己斥责苏苏,她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皇兄,等等我。” 萧式兄妹一走,苏苏回头,看见春桃在傻笑。 苏苏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春桃下意识回答:“这还是六殿下第一次对小姐服软呢。” 叶将军手握重兵,连皇帝也不会轻易动三小姐。 但芝兰玉树的六殿下,从不掩饰自己对三小姐的讨厌,以往每次都是沉着脸,冷冷将小姐训斥一顿。 最严重的一次,那时候大小姐还没出阁,三小姐想打大小姐巴掌,六殿下直接把三小姐甩开。 那一回,三小姐气得把房里的东西能砸全都砸了。 听春桃这样讲,苏苏也有些想笑。 春桃这傻丫头,也真是心宽,要知道刚刚九公主那一鞭子抽实了,春桃可就毁容了。 结果小丫头心里,还是在想自家小姐和六殿下那点儿爱恨情仇。 两人都已分别成婚,早就不可能。 萧凛平平静静说句见谅,春桃竟然可以高兴成这样。 原主以前是被讨厌成什么样子了啊? 想到小时候大师兄温柔为自己束发的模样,再想到大师兄很少厌恶一个人,而他如今对自己这具身体,非常不待见。 苏苏对自己如今在他人心中的印象,感到绝望。 * 太后留苏苏坐了一会儿,就放苏苏走了。 如叶大将军所说,太后看上去很是慈祥宽宥。 但苏苏并不这样想,九公主找苏苏比试的事,按理太后早就知道,可太后一个字也没提。 苏苏猜,或许九公主过来,是太后默认的。 毕竟假使九公主进展顺利,苏苏现在已经被抽得狼狈不堪。到时候太后安慰几句,反成了那个好人。 苏苏暗暗道,看来叶家树大招风,皇室已经对叶家不满了。 有时候别人对你宽宥,并非喜爱,而是忌惮。 以前常常有仗要打,萧家皇族需要叶大将军这个“战神”,但近几年国泰民安,皇帝稳坐高位,未免就对能威胁到自己的臣子不满。 苏苏虽没入世,对人间的规则懵懂,但这样的道理,她也能领会。 就是不知道叶大将军怎么想。 苏苏回宫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问领路的小太监:“你知道澹台烬以前住在哪里吗?” 小太监之前也知道叶家这位三小姐的脾气,为她带路都低着头,此刻猛然听到苏苏问话,连忙答道:“质子殿下以前住在冷宫。” “冷宫啊,可否带我去看看?” 小太监神色有些为难。 苏苏想到爹爹教的,来人间要懂得人情世故,于是拔下头上一根簪子递给他:“劳烦公公。” 小太监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将军家的小姐不抽他就好了。 苏苏道:“没事,收下吧。” 小太监挣扎片刻,收好簪子,为苏苏带路。 没一会儿,苏苏看见了一处残败的宫殿。 “这就是质子殿下先前住的地方,叶小姐,奴才还要回去当差,冷宫荒凉,叶小姐切莫多逗留。”他收了苏苏的东西,便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 苏苏点头:“谢谢你。” 小太监走了。 春桃也是第一次来冷宫,她看着杂草都三指高的院子,想到冷宫常常闹鬼的传言,忍不住抖了抖:“小姐,我们来冷宫做什么?” 苏苏走进来,也感觉到一股阴气。 但她现在是凡人之躯,什么也看不见。 “你要是害怕,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苏苏对春桃说。 春桃连忙摇摇头:“我跟着小姐。” 三小姐地位何其尊贵,要是她出了事或者受伤,春桃也没命。 见春桃坚持,苏苏也没多说什么,拎着裙摆踏入冷宫。 她想了解澹台烬的过去。 千万年来,世间总共出过两个身怀邪骨的天生魔神。 第一位魔神出世时,无数上古神尊陨落,献祭自身万年修为,连神器也一一破碎,才将它消灭掉。 许多年后,第二个魔神澹台烬,横空出世。 但这时候的修真者,早已没有前人强悍,数万年来飞升成神的仙尊,少得可怜。 加上神器也没有了,他们根本对澹台烬毫无办法。 身怀邪骨,天生就是半神之魂,自洪荒以来,众神便无比忌惮。在澹台烬之前的那位魔尊,基本上灭了上古神物。 没有足够的参考,修真界完全不知道,魔王怎样诞生,为什么那么强大,死穴在哪? 修真界被魔军打得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提出,用神器“过去镜”寻找办法。 众仙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捡回来“过去镜”碎片,好不容易修补好。 残败的镜子,却只能模糊看到最后的契机——五百年前的魔王原身,叫澹台烬,是个脆弱的凡人。 他的死穴、他堕落的原因,全都照不出来。 而且邪骨这个东西,毁灭肉身和灵魂都没有用,澹台烬肉身一死,十八年后,他肉身重聚,只会更加强悍。 简单说,杀他使他更强大。 众仙尊:…… 长老们愁坏了,眼看修真界快要撑不住,他们咬牙,决定献祭近万年修为,扭转乾坤。 占卜选人后,他们送苏苏回到五百年前,希望她抽出澹台烬的邪骨,从而彻底摧毁他。 没了邪骨的魔王,脆弱得不堪一击,再也不可能吸收天地怨气和邪气复活。 这是最后的办法。 想得倒是挺美的。 苏苏出发前,认真请教爹爹:“苏苏应该怎么抽出邪骨毁掉?” 青衫掌门咳了咳:“女儿你要自己想办法,了解他的过去,找到他最怕的东西,届时你娘亲留下的玉镯,应该能帮到你。” 说了当没说,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做? 仙门不靠谱,苏苏得自己想办法摸索。 苏苏不确定地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去他住过的地方,应该能找到不少信息。 冷宫中央,只有一口井。 苏苏走过去,蹲下看看,她一眼就看到井底,有几具森森白骨。 是口枯井,不知道多少年头了。 澹台烬以前原来住在尸骸扎堆的地方啊。 苏苏连忙对身后的春桃说:“你别过来。” 春桃不明所以,听话地点点头。 苏苏找了几块石头,在井边布了一个往生阵法,希望能帮助它们散去怨气,早些转生。 她没有灵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春桃觉得到处都阴森森的,她难以想象,质子殿下是怎样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春桃越害怕,越忍不住四处看。 “小姐,那间房好像有声音?”春桃抖着嗓音说。 苏苏回头,朝着那间房走过去。 “小姐……” “没事的。” 苏苏推开门,灰尘扑簌簌地掉。屋内结满了蜘蛛网,苏苏呛得咳嗽几声。 一个老妇人蹲在墙角,眼神空洞,抱着身子在摇晃。 苏苏愣了愣,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她走过去,老妇人毫无知觉。 苏苏闻到一股馊味,是老妇人身上传来的。 “婆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妇人毫无反应,充耳未闻。 春桃见是个活人,松了口气,不确定地说:“小姐,我听说,质子殿下被周国送来为质的时候,才六岁大,身边跟了一个照顾他的奶娘。” 但是一个小皇子的奶娘,来时顶多二十多岁,如今不过短短十四载,怎么会变成这幅枯槁的模样,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还疯掉了。 苏苏也愣了愣,这竟然是澹台烬的奶娘? 她在五百年后,也在动荡的世界,见过这样可怜的老人。但这个世界明明还没有魔王,怎么会有人变成这样? 这让她依稀觉得,自己还在之前的糟糕动-乱世界。 苏苏没说话,把老妇人头发上的蛛丝细细弄掉。 春桃不安地说:“小姐……” “我们出去吧。” 按理,最了解的澹台烬的人,应该就是老妇人,可她已经没了神智。 苏苏坐在轿子里,没有急着回去,她唤来一个宫女:“可否帮我找一个掌管冷宫的嬷嬷过来?” 日头正高的时候,一个紫衣嬷嬷,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过来,给苏苏行礼。 苏苏问:“澹台烬的奶娘,为什么会疯?” 她依葫芦画瓢,给了嬷嬷一根金簪。 那种邪物,一定是连自己奶娘都不放过。 嬷嬷喜滋滋地收下金簪,她在冷宫捞不到什么油水,苏苏出手大方,嬷嬷一时间恨不得什么都抖出来,反正澹台烬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多谢叶小姐赏赐,这事老奴还真知晓一二。质子和那刘氏,十四年前来的冷宫。” “那时候的质子啊,长得可水嫩了。冷宫是个腌臜地方,宫里不少侍卫和太监,都有那种癖好……” 春桃脸色红了又白。 “刘氏护住了质子,自己却遭了殃。他们在皇宫本就没什么地位,老奴听说,他们没吃的,冬日没穿的时候,刘氏也会……” “行了。”春桃忍不住道,这些话她听得都心惊肉跳,怎么能让小姐听见。 “让她说,说说澹台烬吧。” “唉哟叶小姐,对于质子殿下,老奴知道得也不多。皇子们小时候爱玩闹,喜欢把质子叫去当玩伴,老奴偶尔看见质子,身上没一块好肉。” 她讲得隐晦,其实好几次,嬷嬷都看见过,他们把质子当畜生欺辱。 说到这里,嬷嬷戛然而止。 她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和以前冷宫那位是个什么关系。 嬷嬷心头讪讪,也不知道叶小姐对质子是什么态度,她就挑轻的讲了几句实话,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苏苏抿紧了唇,心里沉甸甸的。她没想到,刘氏变成这样,不是澹台烬害的。 她眼前骤然浮现少年精致漂亮的容颜,还有他目光中的沉冷阴郁。 怪不得挨打罚跪都不吭声,像个木头人,对他来说,可能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 “澹台烬出宫后,刘氏谁在照顾?” 嬷嬷惯会察言观色,斟酌了一下,见叶三小姐看上去没有恶意,说了实话。 “据说质子出宫前,给了浣衣局的赵嬷嬷些银子,让她给刘氏送些饭。” 然而那点儿钱,赵嬷嬷顶多想起来就给刘氏扔个馒头,喂狗一般。 苏苏说:“春桃。” 她从春桃手里接过荷包,拿出几锭金子,递给嬷嬷:“嬷嬷得空,也照看下刘氏,为她换身衣裳,擦洗一番。让她吃食也好些,倘若我下次入宫,看见刘氏养得不错,定会好好答谢嬷嬷。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 紫衣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沉甸甸的金子:“叶小姐说的哪里话,您的吩咐,奴婢省得。” 等嬷嬷走远,春桃眼睛亮亮的,小声道:“小姐,你在同情质子殿下啊?” 苏苏板着小脸:“胡说,我那是同情澹台烬吗?我不过是念及刘氏勇敢护主,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她哪怕同情一只小蚂蚁,都不能同情澹台烬。 春桃捂着唇笑。 ※※※※※※※※※※※※※※※※※※※※ 春桃:我家小姐长大了,都有同情心了呜呜呜(感动.jpg) 苏苏:…… ———————— 前两天大修文,不好意思啊,小天使们可能得重看前面的。 ———————— 谢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火箭炮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火箭炮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火箭炮 瑾奕扔了1个地雷 qqq_qi扔了1个地雷 x扔了1个地雷 痛饮月光者扔了1个地雷 一世长安扔了1个地雷 34358927扔了1个地雷 枝枝家的粥粥扔了1个地雷 斯莱特林吖扔了1个地雷 江裴驰扔了1个地雷 我就是喜欢霸道总裁扔了1个地雷 我就是喜欢霸道总裁扔了1个地雷 草莓布丁.扔了1个地雷 长别一载扔了1个地雷 北鱼扔了1个地雷 釜山的小傻子扔了1个地雷 35243008扔了1个地雷 一口把你吃掉扔了1个地雷 怪草?扔了1个地雷 南有樛木扔了1个地雷 24985299扔了1个地雷 痛饮月光者扔了1个地雷 拾梦长安扔了1个地雷 asa阿井扔了1个地雷 一地蚊子血扔了1个地雷 为啥不好好写扔了1个地雷 雪莉吱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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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 你认真的吗? 苏苏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前原主和叶冰裳落水,六皇子作为叶冰裳的夫君,跳下去是情理之中。但庞大人跳下去,就耐人寻味了。 原主疑心这一点,便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丫鬟碧柳去调查。 希望调查出庞大人和庶姐的奸-情,好让六殿下休弃庶姐。 “小姐,需不需要碧柳找人,把这幅画送到六殿下手中?” 苏苏把画收起来:“暂时不用。” 原主已经成了亲,苏苏完全没有搅和萧凛感情的想法。 而且,就一张画而已,顶多说明庞宜之倾慕叶冰裳,叶冰裳被人画下来,又不是叶冰裳的错。 碧柳满脸写着可惜,但是也不敢违逆苏苏,只当小姐还有什么高招。 苏苏收好画,准备找个时间把这祸害玩意烧了。 她才出去,春桃一脸不安地来通知:“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碧柳训斥道:“好好说话,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苏苏皱眉,看碧柳一眼,对春桃缓和语气说:“你慢慢讲。” 春桃咽了口唾沫,道:“莲姨娘早上发现,库房里丢了很多东西,老夫人的玉观音不见了。一经查探,杜姨娘房里也失窃,她给二小姐准备的嫁妆少了大半。” “大公子的玉佩、四公子的例银,通通不见。现在,莲姨娘、杜姨娘,还有二小姐她们,正在厅堂审问……” 苏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们怀疑谁?” “质子殿下。” 苏苏皱眉问:“为什么怀疑他?” 春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苏,“有人在质子殿下的平安符里,搜出了一只私藏的耳坠……” 碧柳一听,愤愤道:“小姐,质子做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简直给你蒙羞。” 春桃想说什么,念及碧柳在,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苏苏看碧柳一眼:“事情结果还没出来,不要乱讲话。” 快闭上嘴吧,不然她忍不住想揍这丫鬟一顿了。 从小爹爹就教苏苏讲礼貌,明黑白是非。这个碧柳张口闭口“贱-人”、“奸-情”,好好说话有那么难吗? 苏苏听得浑身不舒坦,最让人生气的事,碧柳还明里暗里欺压喜喜和春桃。 苏苏怀疑,这个丫鬟唆使了原主做了不少事。 去破坏别人的感情,这是个好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吗? 但苏苏现在也没时间料理碧柳,她对春桃说:“我们去厅堂看看。” 春桃连忙行了个礼,带路。 碧柳被苏苏警告不要乱讲话,呆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三小姐会斥责自己。 按理说,小姐听到质子给她丢了脸,杀了质子的心都有了。 但三小姐竟然只让自己闭上嘴。 碧柳脸色扭曲了一下,看着前面春桃的背影。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春桃和喜喜这两个小蹄子,给小姐说了自己的不是。 明日就是十五,想到什么,碧柳恍然,怪不得小姐没有狠狠唾骂质子呢,这时候质子确实不能出事。 碧柳连忙跟了上去。 * 苏苏还没走进厅堂,立刻有人给莲姨娘汇报:“三小姐回来了。” 此言一出,椅子上坐着的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澹台烬。 少年的手臂被扣押住,他抿唇,漆黑的眸看着地面,眼里又冷又沉。 苏苏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三位姨娘,莲姨娘坐在主位,两位姨娘分坐在两侧,二小姐叶岚音脸色难看地挨着杜姨娘坐。 除了他们,府里最小的四公子也在。 四公子今年才六岁,因着年龄小,将军宠爱,他整个人胖成了一颗球,窝在云姨娘怀里吃糕点。 除了下人,所有人都坐着,只有澹台烬站着。 倒是莲姨娘先道:“三姑娘回来了,来得正好,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质子是你的人,妾也为难,三姑娘看,要不这件事,你来审?” 说着,她让出主位给苏苏。 莲姨娘虽然偶尔帮着老夫人主中馈,但她不过一个妾,苏苏是唯一的嫡女,她一进来,莲姨娘自然不敢再坐主位。 其余两位姨娘,也忙跟着朝苏苏行了个李。 叶岚音被杜姨娘撞了一下,脸色难看地喊:“三妹妹。” 苏苏坦然坐下,小厮连忙给苏苏倒了杯茶。 苏苏喝了口茶水,看向被扣住的澹台烬。 他衣衫被人扯乱,地上一个陈旧的平安符,平安符上有脚印,显然被人踩过。 澹台烬的目光,落在那个平安符上。苏苏进来,他毫无反应,连抬眸看苏苏都不曾。 “莲姨娘,既然先前是你们在审问,那现在便继续吧,我听着就好。”苏苏不想插手,她知道自己对澹台烬没有好印象,她掺和进来,难免有失公允。 此言一出,澹台烬倒是有反应了,他抬起头,冷冷看苏苏一眼。 “既然三小姐吩咐,妾便继续了。” “质子殿下,一来,这么多年,府中财务从未失窃。”莲姨娘看着白衣少年,言语中的意思很明确,而澹台烬来府上,不过三月,就有这么多财物失窃。 “二来,库房只有主子们能靠近。府中众人,都有月银,但是质子你……”莲姨娘顿了顿,没把话说明白。 众人却明白,澹台烬虽然也算府里的半个主子,但是将军府可不会给他月银。 一个敌国战败的俘虏,给口饭吃就算好了,还是看在他和三小姐关系的份上。 澹台烬抬眼,说:“不是我,我没做过。” 苏苏交叠的手指紧了紧,其实依她看,莲姨娘这些说辞太勉强了。 澹台烬在府里地位低下,因为原主对他的态度不好,他地位形同下人,去库房本就很难。怎么能凭猜测,就妄定一个人的罪? 再者,苏苏看少年一眼—— 额发遮住他阴郁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活在阴暗中的生物,暗沉不讨喜。 苏苏信澹台烬未来会暴虐杀人,但这种盗窃财物的事情,她觉得不是他。 杜姨娘语调尖锐道:“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府里其他公子?质子,我们将军府好心接纳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的?莫不是从小没人教规矩,现在才手脚不干净吧?”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 云姨娘怀里的四公子,跳出云姨娘怀抱,跑到澹台烬面前,踹了他一脚:“敢偷将军府的东西,我要让爹爹打死你!” 云姨娘连忙把四公子抱回来:“卓儿,不许胡言!” 澹台烬眼尾微微泛出猩红之色。 他冷冷重复道:“我说过了,不是我。” 因为杜姨娘和四公子的直白,和平审问表象,被击破得粉碎。 苏苏心里莫名堵得慌,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海里却猛地想到爹爹沉痛的脸。 青衫仙尊说:“这些年,我们修仙界无数尊者陨落,包括你大师兄,为了宗门,死在那邪物手中。苏苏,你是修真界最后的希望,此去五百年前,切勿心软。” 苏苏平复了下呼吸,反复告诉自己,澹台烬并非什么好人,这才忍下冲动。 莲姨娘摊开手,露出一只精巧漂亮的白玉耳坠:“那质子如何解释,身上的这一只耳坠?” 澹台烬看着莲姨娘手中的耳坠,紧紧抿唇。 苏苏也看向那只坠子。 莲姨娘:“碧柳,你来看看,这只耳坠,是三小姐的吗?若是三小姐的,倒是我等失礼了。” 当然不可能是,苏苏心想,原主讨厌澹台烬都来不及,怎么会把女孩子的东西送给他。 苏苏清楚,其他人也清楚。 苏苏想到什么,看向澹台烬。 她想,她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了。 澹台烬竟然贴身藏着,这点可怜又阴暗的心思,的确见不得光。 碧柳上前来认了认,道:“莲姨娘,这只耳坠不是我家小姐的。” “质子如何解释?” 澹台烬目光森然,没说话。 倘若先前,他眼里还带着些许愤怒,现在眸中就只有一汪死水。 莲姨娘对着苏苏盈盈一拜:“三小姐也看见了,质子不愿解释。” 叶岚音哀怨地道:“质子殿下,岚音平日里,没得罪过你。你可否将姨娘为岚音准备的东西,还回来?”那可是她的嫁妆! 她们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将一个屈辱的罪名,安在了澹台烬身上。 苏苏觉得,这也太荒谬了。 澹台烬也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无话可说,任凭你们处置。” 苏苏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冷笑的神情,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笑完之后,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 莲姨娘为难地说:“倘若府中下人偷了贵重财物,要打断双手,撵出府去。” 云姨娘皱着眉,忍不住轻声细语求情道:“莲姨娘,质子的身份,到底不同寻常,怎能用下人与他比较?” 莲姨娘说:“云姨娘误会了,妾不是这个意思,质子自然不同于下人。但既然犯了错,不论是谁,都应该惩处。三小姐,你看,让质子还回财物,再小施惩戒如何?” 如何? 不如何! 这些人都疯了吗?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苏苏实在忍不住了,她站在修仙界的立场,不该替未来的魔王说话。 只要他命还在,他不论狼狈成什么样,她笑吟吟看戏就好。 但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便长大了,她依旧是黎苏苏,那只从世间最干净的天堑仙池中睁开眼,俯瞰众生、眉间红羽的好奇小灵鸟。 她可以光明正大握剑杀了他,甚至将来一定会无情碾碎他的神魂,但她不能和别人一样,以污蔑折辱他为乐。 她不能明明睁着眼睛,却蒙上双眼,装作什么都不知。 苏苏站起来,脆生生道:“我不同意,他既然是我的人,那这件事我来查,一定给诸位姨娘和二妹妹一个交代。” 莲姨娘十分错愕,不是都审完了吗? 苏苏板着小脸,看向其他人:“怎么,有异议?还是对我不放心?” 莲姨娘立刻笑道:“不敢,我们自然相信三小姐 。” 苏苏捡起地上的平安符,走到澹台烬面前,塞进他手里:“东西收好了,再让人抢出来践踏,我都嫌丢人。你说不是你,那就最好不是你!否则我查出来……” 他抬起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 “我亲自打残你!”她喘了口气,瞪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得可怕。 她眼中明亮,胜过屋外十二月的冰雪。 澹台烬看着面前又凶又气的少女,无意识握紧手中脏污的平安符。 ※※※※※※※※※※※※※※※※※※※※ 下章写感情戏好激动。 呜呜呜崽崽们留个言吧,开文需要大家的评论支持,在此谢谢大家了~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么啾~ 黄淦淦扔了1个火箭炮 满是星辰扔了1个地雷 肖战哥哥的小飞侠扔了1个地雷 x扔了1个地雷 42730834扔了1个地雷 白月多扔了1个地雷 一点花钿扔了1个地雷 一点花钿扔了1个地雷 43046095扔了1个地雷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扔了1个地雷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杨萌哒哒哒扔了1个地雷 星河揽渡扔了1个地雷 釜山的小傻子扔了1个地雷 琥珀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九六扔了1个地雷 m咖啡xim扔了1个地雷 瑾奕扔了1个地雷 善水扔了1个地雷 kxjddj扔了1个地雷 44244573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结春蚕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便是澹台烬暂时被关了起来。 他被关在破落的东苑里,众姨娘和二小姐的意思是,防止销赃。 三小姐可以继续查,若真冤枉了他,到时候放出来便是。 苏苏对此表示随意。 丢失的东西,别的不说,有老夫人最爱的玉观音。老人家信佛,把那尊玉观音看得无比贵重,说严重些,都上升到信仰的地步了。 所以莲姨娘她们才这么急,想要找出是谁拿了东西。 苏苏到底只是嫡女,不是主母,她能重新查证,已经不容易。 关着倒也应该没什么,澹台烬不死就成。 第二日便是十五。 碧柳出去一趟,回来喜滋滋地给苏苏说:“三小姐,奴婢打听到,六皇子被封宣王,今日册封圣旨就下来了,皇上赏赐的府邸,就在离咱们将军府不远之处。” “将军收到了拜帖,想必几日后,会带小姐去宣王殿下府上,为他庆贺。” 苏苏反应很平静:“哦。” 碧柳说:“小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叶冰裳那个贱蹄子无地自容。” 虽然苏苏目前还没见过那位庶姐,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但对抢别人夫君这么兴奋,是不是有病呀? 苏苏实在不想看见碧柳,于是道:“你去询问一下,这次府里总共丢了哪些东西,分别都是谁丢的。” 碧柳只好不甘不愿出门,路过外面的春桃,她推了一把:“滚开,别挡道。” 春桃连忙让开。 碧柳很不高兴,对比做这些杂事,她更在意三小姐能否嫁给宣王殿下。 以前自己一提起六殿下,小姐目光含春,十分期待。她发现自己这次回来后,再说宣王的事,小姐不怎么上心了。 碧柳一走,苏苏拿出另一册清单。 这是昨晚吩咐喜喜整理的。 苏苏并不信任碧柳。 苏苏看下去,发现丢了东西的有老夫人、杜姨娘、二小姐,大公子、四公子,云姨娘也丢了几支金簪。 这个人倒是会拿东西,没敢拿将军和苏苏的,老夫人的玉观音和二小姐的嫁妆最值钱,值得铤而走险。大公子和云姨娘性格相对宽和,大概率不会计较。而四公子什么都不懂。 想了想,她唤来春桃。 “春桃,你可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最近在做什么?” 春桃摇头:“小姐,奴婢只知道,大公子最近和老爷去军营训练,二公子和三公子,奴婢不清楚。小姐想知道的话,奴婢和喜喜,这两天去打探一下。” 苏苏笑着点点头:“辛苦春桃了。” * 澹台烬被关在东苑。 东苑处在风口,是整个将军府最冷的院子。 废弃了许多年,平时用来堆柴禾。 窗户是破的,冷风吹进来,让人遍体生寒. 澹台烬靠在角落,舔舔干涩的唇。 一直到晚间,依旧没人给他送饭,澹台烬神色平静。倒也在意料之中,这样的日子他也习惯了。 偶尔一两日不吃饭,人不会饿死。 冬日的夜空,没有月亮,外面寂静一片,又开始下雪了。 他抓了两把雪,吞咽下去。 胃里依旧难受得要命,澹台烬坐回去,拿出袖中的平安符。 本就有些年份的平安符,经过昨日的撕扯,已然破了线头。 他目光像一汪深潭,拂过被弄坏的地方。 心中有股恶意,从这个裂痕无限增长,少年轻轻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这股汹涌的情绪,重新将平安符放回怀里。 只可惜,她的耳坠弄丢了。 他闭上眼,靠着墙角休息。 得留着一口气,总不能窝囊地死在这个柴房里。他并不相信叶夕雾会帮自己,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得自己从这里走出去。 半夜风雪交加的时候,澹台烬听见了门外踉跄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 听脚步声,是两个女子。 黑夜放大无数感官,澹台烬听到细微喘气的声音。下一刻,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少女,跌入东苑之中。 她摔倒在地的时候,神色还有几分茫然。 隔着微弱的灯光,澹台烬看见地上略显得狼狈的少女。 碧柳放下被子和琉璃灯,连忙扶起摔倒的苏苏。 她不屑地看一眼澹台烬,瞥了瞥嘴:“质子殿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 说罢,碧柳关上东苑的门,离开了。 只留下苏苏和澹台烬,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苏苏哆嗦着,靠在另一边的墙角。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披风,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澹台烬从角落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三小姐?” “你别过来。”苏苏喘着气说完这句话,外面下着雪,她却热得要命。 今夜才睡着,身体突然一股燥热,她睁开眼睛,觉察到自己身体不对劲。 这时候碧柳进来,小声地道:“今日十五,小姐是不是药效发作了,奴婢带你去找质子。” 苏苏抱紧被子,喘着气:“什么意思?”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碧柳道:“小姐你忘了吗?结春蚕的毒,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你的解药,被质子吃了。” 苏苏这才意识到,下药事件,没完没了。 结春蚕这种药,本质更像毒-药。取意“春蚕到死丝方尽”,吃下毒-药的一方,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与吃下解药的人,交合即可。 而吃下解药的人,只有第一天有春-药效果,其后正常。 据说这种药,是夷月族的失传秘药,以前的达官贵人,专门用来控制抢夺来的女子,让她们永远离不开自己。 原主恨煞叶冰裳夺自己心头之爱,于是不下普通的春-药,反而找来了令人窒息的结春蚕。 饶是贞洁烈女吃下去,也受不了。 原主想看叶冰裳离不开那个肥头大耳的尚书公子。 没想到这药,最后被自己吃了。 苏苏就说,为什么原主这样的身份,叶家因为名声,就让她嫁给一个质子。 原来是因为不得不嫁。 不嫁就死。 当然,结春蚕也可以忍,但是一次比一次难熬。 上回原主忍了半个时辰,这次苏苏得忍两个时辰。 她打坐了一盏茶功夫,全身湿透,痛苦不堪。 碧柳说:“三小姐,我还是扶你去找质子吧,你在他身边,会好受些。” 苏苏咬牙:“不,不!” 她又坚持了一盏茶功夫,最后整个人都快原地升天了,碧柳不由分说,把她扶来了东苑。 苏苏全身没力气,几乎被碧柳架着走,连意识都变得混沌起来。 她眼前光影幢幢,勉强还能分清面前人的轮廓。 认出他是那个罪恶的魔物。 唇上被苏苏咬出了血,她抱住手臂,勉强压制住了脱-衣服的冲动。 澹台烬明白了什么,他往日温顺无害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凉薄。 原来这就是她昨天阻止人把他打残的理由,是觉得他今晚还有用啊。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额发:“三小姐,你看上去很难受。” 苏苏紧紧闭着嘴,她真怕她一张嘴,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块冰。 苏苏说:“离我远点!”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叶夕雾心中那么喜欢萧凛,最后却连自尊都不要,让澹台烬帮帮自己。 这药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头。 琉璃灯下,少年显得弱气十足,神色无辜。 他的声音却并不是这么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条斯理,敲碎坚冰:“三小姐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少年身上的恶意,若有若无。 曾经的叶夕雾是什么心态,澹台烬现在便是什么心态。 他想看见昨日那束铿锵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脚下,毫无尊严地辗转呻-吟,媚态横生。 她眼里的骄傲会被粉碎,做像他这样的、见不得光的蛆虫,求一个她瞧不起的人触碰她。 但他不会碰她,脏。 澹台烬靠在冰冷的墙面,连无害的神色都懒得做了,审视着她。 瞧啊,多可怜,白皙的肌肤变成了粉色,唇角也流下了鲜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朦胧,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他凉凉地弯了弯唇。 少女瞳仁轻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澹台烬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去。 “您看起来真可怜。”他冷冷地、轻声地说。 恬不知耻求他吧,该丑态毕露了,她这次,可比上次坚持得久。 澹台烬在心里为她默数,终于,在她眼瞳完全没有焦距的时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执,动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却没有如澹台烬想的那样,来拥抱他,少女反而盖住了自己脸颊。 她长睫闭上,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安静。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扑簌簌落下,她悄无声息,像长眠在了冬夜里,变成一只合翅颤抖的蝶。 琉璃灯照亮她周围。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发间。 他冷眼旁观着,这诡诞又圣洁的一幕。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处,而他依旧在自己这片黑暗里,他突然更加厌恶眼前这个人。 澹台烬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于以往轻谑的厌恶,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让他发颤的厌恶。 这种窒闷的感觉,是从山贼窝那天开始的吧? 少年坐回角落,用蛛丝一般黏腻阴郁的目光,看了苏苏一夜。 她蜷缩在角落,毫无所觉。 * 清晨的光照进东苑,苏苏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很疲惫,正如那个药的名字,像从茧里蜕变出来的。 掌下肌肉单薄瘦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澹台烬腿上。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连忙远离他。 苏苏抓抓头发。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昨晚忍得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不与魔物交姌。 难道她道心依旧不够稳,受不了药物,最后还是往魔物怀里扑了? 苏苏嫌恶至极,手上刚刚碰到他的地方,像有火在烧一般。她愤愤地看着脚下的邪物少年。 少年睫毛颤了颤。 澹台烬的睫毛,比苏苏这具身体的睫毛还要长。 如两片鸦羽。 他红唇乌发,透着一种羸弱的漂亮,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可怜。 苏苏不太想他睁开眼睛。 毕竟他醒过来的话,苏苏不知道讲什么好。难道解释说我每三个月,有吃一次春-药的癖好? 她紧绷片刻,发现他始终没有醒来。 苏苏松了口气,这才看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怎么看都不正常。 “澹台烬,醒醒。”邪魔都心思深沉,难不成他在装睡博同情? “再不醒我把你交给莲姨娘。” 她推了推他,少年依旧毫无反应。 苏苏蹲下来,手覆在他额上。这次体温不热,反而像触到一块冰。 苏苏木着脸:“……” 就算在人间养个小孩,也不会像他这样脆弱麻烦,动不动病弱得快要死亡。 她没在狭窄的屋子内找到水,只好先把棉被盖在他身上。 苏苏走出去,碧柳迎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苏睨碧柳一眼,自己昨晚虽然没力气,也不怎么清醒。但苏苏知道,她倘若在自己屋里,能坚持下去。 碧柳不顾她意愿,愣是把她弄到澹台烬身边来了。 她被碧柳的“衷心”,气得想笑。 “我记得,结春蚕是你给我的吧?碧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不信这个丫鬟没问题。 碧柳说:“小姐,奴婢先前说过,我有个远房表哥,曾经和夷月族女子通婚。夷月族擅毒,结春蚕是他们的秘方。” “除了澹台烬吞下的解药,还能配出解药吗?” 碧柳摇头,神色有些几分不满:“只有唯一的药引,小姐,你不会怪罪碧柳了吧?碧柳也是按你的吩咐办事。” 苏苏说:“我不怪你,但从今天起,我也不留你。你去找莲姨娘,让她重新为你寻个去处。” 碧柳神色震惊,半晌反应过来,苏苏竟然在驱逐自己,她这才慌了,连忙跪下磕头。 “三小姐,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这时候知道求饶了? 苏苏没理她,踏着积雪,离开东苑。 原本想留着碧柳观察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这个碧柳不简单。 可碧柳阳奉阴违,随意进出主子房间就罢了,还经常欺负春桃和喜喜。 干脆赶走算了,派人跟着她,说不定也能发现些什么。 碧柳这种被原主宠坏的丫鬟,离开原主不管去了哪里,都够吃一壶。 苏苏没过一会儿又赶回来,还带了一个大夫。发热她大致知道怎么处理,可发冷怎么办? 角落里的少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姿势。 “先生,请您看看他。” 老大夫上前,替澹台烬诊治。 他早知道将军府三小姐残暴名声,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到底医者父母心,作揖道:“这位郎君年纪尚轻,身体却如此衰败,多有痼疾,内伤良多。三小姐若不想要他的命,便多施与他一分怜悯吧。” 苏苏抿唇,坚定地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他不是什么好人,您开药保他不死就行了。” 调理身体什么的,大可不必,这种邪物,他越多病痛越好。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三小姐若只是要保他不死,老朽不必开药,他很久没吃饭,也没喝水才会这样,给他弄些吃食就好。” 苏苏万万没想到,澹台烬被关在这里,会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她愣住,为什么会这样。 莲姨娘不是说,只把人关起来吗? 他们是故意的,还是……府里这样忽视澹台烬,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忘记他是个人,也需要吃饭,需要喝水,需要呼吸。 一面无情无义地摆弄他,一面还讥嘲他不够坚强。 ※※※※※※※※※※※※※※※※※※※※ 看到大家努力的留言啦,你们努力评论,我努力更新呀!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么么啾~ 痛饮月光者扔了1个地雷 痛饮月光者扔了1个地雷 小卷毛扔了1个地雷 阿阿扔了1个地雷 枝枝毛线.扔了1个地雷 27982962扔了1个地雷 枝枝毛线.扔了1个地雷 嗷嗷小妮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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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这是要出府吗?” 叶储风不自在地看着自己靴子,道:“笔墨纸砚没了,我出府买些。” 苏苏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子眉眼清逸,看上去很是文弱。 将军府四位公子,这位二公子最没存在感。他是三岁那年,叶将军从乡下接回来的。 叶啸当时直接把小孩扔给管家。 “以后他叫叶储风。” 府里所有孩子都有娘,除了三小姐叶夕雾和二公子叶储风。 叶夕雾娘亲早死,而叶储风,则是叶啸打仗期间,行军路上在一个庄子养伤,几日云雨,那村里的寡妇给生的。 将军府中的人对二公子身世心知肚明,分外瞧不上他。 叶储风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在府中从来都只像个隐形人一般生活,六岁的四公子,都知道这个二哥怯懦可欺。 叶储风性格孤僻,以前只有叶冰裳与他关系好些。 苏苏在心里嘀咕,叶冰裳的人缘也太好了吧。 宣王和庞宜之就不提了,叶储风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竟然也和叶冰裳处得不错。 苏苏对这个庶姐,越发好奇。 叶储风被苏苏拦住,脸上很是不安。 他垂下头:“三妹妹有什么事吗?” 苏苏点头:“上次夕雾不小心害得大姐姐落水,心中不安。听说宣王过几日便要搬出宫,来宫外的府邸住,我想备一份礼物,给大姐姐赔罪。二哥,我听说你以前和大姐姐关系不错,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叶储风连忙摆手道:“三妹妹误会了,我和冰裳妹妹也只是偶尔说说话,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苏苏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觉得自己是来找茬的。 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大小姐嫁给了三小姐的心上人,而三小姐是个歹毒记仇的。 苏苏很无力,她说:“既然这样,我也不耽误二哥了。” 叶储风冲她拱手,正要离开,苏苏动了动鼻子。 “你身上什么味道?” 叶储风脸色微变,不自在地推开像只小动物嗅来嗅去的苏苏。 “三妹妹……” 见他尴尬得面红耳赤,苏苏也不好为难他,只好道:“对不住,可能是我闻错了。” 苏苏心中疑惑,这个味道确实很熟悉,到底在哪里闻到过呢? 叶储风已经不见人影。 苏苏有心想问问玉镯中的器灵,但是它依旧在沉睡,苏苏只好作罢。 春桃小脸红扑扑地跑过来:“小姐!” 她小心翼翼问:“我听喜喜说,小姐没让碧柳在身边伺候了?” 苏苏点头。 春桃忍不住笑起来。 苏苏偏头,春桃连忙摆手道:“春桃不是、不是想说碧柳姐姐坏话,也不是嫉妒碧柳姐姐,而是……而是……” 春桃的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说:“碧柳姐姐这段时间没在小姐身边,春桃和喜喜,都觉得小姐变了不少,我们害怕小姐又变回去。”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慌张解释:“奴婢不是说小姐以前不好……奴婢……奴婢……” 苏苏看她结结巴巴,都要急哭了,忍不住道:“没事,我没有生气。” 虽说自己的改变和碧柳没什么关系,但是以前碧柳没少唆使原主,是真的。 春桃和喜喜的担忧也没错。 “二公子和三公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说到这个,春桃连忙道:“回小姐,奴婢问过管家了,他说二公子和三公子这段时间经常出门,尤其是二公子,有时候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 苏苏很惊讶:“出去一整天?” 春桃点头:“但是奴婢不知道两位公子在做什么。” 苏苏觉得自己直觉没错,这个叶储风就是有问题。今天是买笔墨,往日呢?总不可能天天缺笔墨纸砚。 想了想,她让管家找来几个乞丐,分给每个人一锭银子。 “你们分别帮我看着二公子和三公子,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奇怪的地方都给我说。”她小手一挥,十分豪迈,“做得好的,再赏一锭金子。” 乞丐们眼睛放光,连连道谢。 “三小姐放心,任何风吹草动,小人都会留意。” 苏苏心想,师叔们说得真不错,三界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着架势,别说鬼推磨了,磨推鬼都办得到啊。 果然,没过两天,就有个小乞丐跑来汇报。 “三小姐,小人看见二公子这两天,每日都会去一个别院,别院外面种了几树梅花,有个很漂亮的黄衣女子住在里面,二公子早上去,晚上才会离开。” 苏苏若有所思,所以她那个隐形人一样的二哥,竟然在玩金屋藏娇? 她如约给小乞丐一锭银子。 不一会儿,另一个乞丐也来领赏。 “三公子昨日出门,和陈尚书家的公子,先去酒楼吃了饭,随后一同进了赌坊。” 苏苏眨眨眼。 赌坊啊,是她想的那样吧? 看来二哥三弟,皆有秘密。 * 苏苏还没来得及追查这两件事,叶大将军告知她,明日宣王生辰,届时他会带苏苏一同过去。 宣王早已成年,这次有了封号,搬出皇宫,趁着生辰宴请大臣们。 当然,他做得比较低调,并没有大肆操办。 皇帝正当壮年,几个皇子便只能低调做人,越平庸越好。 叶啸斜苏苏一眼:“这次给老子老实些,再敢闹出什么事,你祖母都护不住你。见了你大姐姐,记得赔个不是。” 还真是全天下都觉得苏苏会往六殿下身上扑。 苏苏无奈地说:“爹爹放心,女儿知道。” 苏苏倒不觉得叶将军在维护叶冰裳。 昔日叶冰裳未出阁,和三姑娘发生什么,都是叶家关起门来的事。如今叶冰裳嫁给了宣王,叶家总得给予一定尊重。 上次原身把人推下水,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 萧凛性情虽温和,但是人家一个皇子,叶家总不能视皇家的脸面不见,萧将军只让苏苏赔个不是,已经是不咸不淡的处理方式了。 表面看在维护叶冰裳,其实何尝不是在维护苏苏。 难得见家里的小魔女听话,叶啸纳罕看了好几眼,哼了声,这才没有继续数落她。 沉吟片刻,叶啸说:“把质子带上。” 如今两人成了婚,于情于理,苏苏去宣王府邸,质子同行较好。 苏苏看将军爹一眼,叶将军也是不晓得他们四个间精彩的关系,才这么淡定。知道以后,估计得跳脚。 苏苏对于即将见到叶冰裳,非常期待。 她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位温婉漂亮的庶姐,还有无意中看见的那副娇羞画像。 想想澹台烬藏起来的那只女子耳坠,苏苏托着腮,兴许她这次抽取邪骨的任务,关键点在叶冰裳身上。 * 春桃和喜喜一大早就把苏苏叫醒。 苏苏坐在镜子前,两个丫鬟如临大敌。 喜喜拿出一件轻盈漂亮的紫色衣衫,忐忑地问:“小姐看这件如何,这是锦绣坊精心为小姐做的。” “漂亮是漂亮,可是喜喜,这是秋天的裙子,现在是冬天。”她□□凡胎,扛不住冷的。 喜喜心想,小姐以前出门见六殿下,别说冬日穿秋衫了,就算穿夏衫,小姐也会哆嗦着穿出去。 有大小姐的场合,三小姐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孔雀,生怕落了下乘。 以前都是碧柳在帮小姐打扮,这次换成春桃和喜喜,两个丫头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审美不行,落了三小姐面子。 见她们犹豫不决,苏苏手一指:“那件吧。” 她指着一件妃色的袄裙。 看着就暖和。 春桃笑眯眯道:“这样也好,免得冻着小姐。” 喜喜手巧,疏好发髻后,道:“小姐,院子里红梅开得很漂亮,奴婢给你绘个花钿吧。” 苏苏还没画过人间的花钿,她非常好奇:“好呀。” 于是喜喜便细心地在苏苏眉间,画了半枚精致的梅花。 苏苏看着额间的花朵,稀奇地摸摸。 她自己的本体,生来额间便有一点鲜红的朱砂。 美艳不可方物。 这半枚梅花,让苏苏觉得亲切。 春桃夸赞道:“三小姐真漂亮!” 苏苏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叶三小姐的长相,带着几分纯然气息。 不够妩媚,但是非常有灵气。邻家小姑娘的脸,显得十分活泼,配上一身妃色冬袄,像个软乎乎的雪团子。 苏苏看习惯了,倒是觉得这张脸非常可爱耐看。 她走出去,发现外面依旧在下雪。 喜喜嘟囔道:“今年冬天,怎么日日下雪啊。” 春桃连忙给苏苏披上披风,赞同地点点头。 苏苏走出门,看见将军府前,站着一个颀长纤瘦的影子。 少年穿着绀青色的衣裳,站在大雪前。 他身上的衣裳,倒像是秋衫,单薄地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身体。 雪花落在他鸦黑的睫毛上,独属于少年的精致感,让春桃和喜喜,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春桃有几分呆滞,质子殿下长得可真好,要她说,比起宣王殿下也不差呢。 叶大将军不喜坐马车,在前面骑马。 澹台烬第一次看叶三小姐冬日出门穿正经的冬袄,兴许是因为暖和,少女脸颊带着浅浅的粉晕。 她和春桃她们走在一起,眉眼柔和,带着笑,难得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稚气。 澹台烬冲苏苏伸出手。 苏苏看了眼那只修长苍白的手,唇角笑意淡了几分,无视他,自己上了马车。 春桃飞快看了眼质子。 少年收回手,垂下眼睛,和往日一样逆来顺受,跟着三小姐上了马车。 一路上无聊,苏苏瞪着澹台烬。 邪物真是神奇,说他坚韧吧,他动不动就一副快死的模样,可说他病弱吧,他又像荒地里的杂草,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抱着一个毛茸茸的暖炉,澹台烬的手就放在膝盖上。 苏苏看一眼他通红的指节。 她心里惦记着要了解邪物过去,于是不情不愿地问:“你手怎么了?” 澹台烬很意外,少女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他抿了抿微皲裂的唇角,回答道:“冻疮。” 然后他便看见,少女眼里带上星星点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好,懊恼地把情绪收了回去。 苏苏板着小脸:“你不怕冷穿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见心上人吗?” 见叶冰裳倒是用心。 ※※※※※※※※※※※※※※※※※※※※ 枝枝给你们讲个把我吓到了的鬼故事, 据说从前有个作者, 她的读者不喜欢留言, 仿佛消失, 后来, 这个作者也渐渐消失了。 (你们懂吧……可怕吗qwq) —————————— 这个打赏咋回事?是我抽了还是大家真的打赏了这么大一串啊。 总之谢谢仙女宝贝们: 枝枝的仙女宝贝扔了1个手榴弹 花花扔了1个地雷 嗷嗷小妮扔了1个地雷 嗷嗷小妮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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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赵王殿下切莫拿妾身开玩笑。” 赵王勾起唇,鹰隼一般的目光,仍是盯着叶冰裳看。 萧凛已经沉下脸,他重重放下酒杯。 “四哥,本王的家务事,就不劳四哥费心了。” 赵王咂咂嘴,见神仙般的人物萧凛生气,倒是不敢继续下去。 这个六弟性情宽和,不惹还好,真要惹到,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移开目光,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看向叶家这边。 “叶三姑娘竟也在。” 赵王见了苏苏,眼里燃起几分兴趣。 他对这位三小姐的印象停留在以前,一个泼辣任性,蛇蝎心肠的小姑娘,可今日的叶三,眉间一点灼人的花钿,竟有种别样的风情。 如果说叶大小姐是开得俏丽的莲,这位三小姐便是初初绽放的芍药。 刚成熟的少女,青涩又诱人。 叶家两个姑娘,倒是生得不错。 苏苏没想到,自己吃个瓜,最后这个赵王,竟然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黏腻,让人很不舒服。 苏苏倒也淡定,她对赵王道:“臣女给赵王殿下问安。” 随即她恶趣味地往澹台烬身后一藏。 走你!坏胚魔头,面对赵王去吧。 澹台烬愕然地看着身后的少女。 她一本正经回望他。 澹台烬眸色不定,看她一眼,代替她对上了赵王视线。 赵王诡谲一笑。 “质子,好久不见,在将军府生活,可有比冷宫好?” 苏苏觉得,这个赵王就像横着走的自大螃蟹,不仅好色,戾气还重,逮住谁都要怼几句。 宴会自他出现,整个氛围都变了。 澹台烬说:“多谢赵王关心,将军府很好。” “那就好,本王倒是相当惦记质子这个幼时玩伴。”赵王撩开衣袍,腿微微分开,神色暗含着讥笑轻蔑。 澹台烬面不改色颔首,敬了赵王一杯酒。 赵王挑眉,很是意外。 这个卑贱的战俘质子,当初从他胯.下钻过去的时候,手握紧了泥巴,手背上青筋鼓起来。 如今他暗示这件事羞辱质子,澹台烬反应却十分平静。 有意思。 苏苏听见这话,心里不觉紧了紧。她想起上次宫中嬷嬷的话,皇子们似乎常常以玩弄澹台烬取乐。 赵王对澹台烬做了什么? 她忍不住看向澹台烬,试图看出什么来,可只能看见少年瘦削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敛住黑瞳,平和得过分。 眼看和乐融融的宴会,因为赵王变得冷凝起来。一个胖胖的大臣笑着道:“下官前段时间从大夏边境回来,得了一样很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有没有兴趣一同赏玩。” 赵王身体前倾道:“哦?李大人可不要用平庸的东西糊弄本王,拿出来看看。” 李大人笑道:“下官不敢。”他拍了拍手掌,下人抬了一个巨大的方型物件进来,它被黑色的绸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李大人走过去,掀开黑布。 笼子里面,郝然趴着一只威武的狮子。 众人面面相觑。 庞宜之道:“李大人,狮子虽不常见,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大人笑得眼睛缝都瞧不见了。 “诸位别着急,好戏在后面。”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打开玉盒盖子,将玉盒扔进铁笼之中。 苏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盯着那盒子。 盒子里飞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蜂。 “此乃赤炎蜂,别看它小,单就这一只,狮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话音刚落,狮子警惕地站起来,那只通身火红的蜂,竟然直接冲进了狮子耳朵里。 狮子开始狂躁地撞击笼子。 李大人挂着微笑,下一刻,狮子抽搐地倒在地上,它的头竟炸裂开来,浆液溅了一地。 而先前指甲盖大小的赤炎蜂,如今已变成壮年男子的拳头大。 众人瞪大眼睛。 女眷们脸色难看,用帕子挡住眼睛,胃里不适。 苏苏猛然放下筷子。 哪里是什么稀奇东西,这赤炎蜂,分明是妖物。 妖物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果然,下一刻原本和蔼憨厚的李大人,面目扭曲起来:“诸位看够了热闹,如今就安心下黄泉吧!” 变故顷刻发生,狮子铁笼下,猛地窜出数十只赤炎蜂。 赤炎蜂冲向人群,尖叫声不绝于耳。 叶大将军也不由变了脸色,拔出佩剑,开始驱赶朝这边飞来的赤炎蜂。 都看见了这玩意的威力,让它钻进身体,哪里还有活路。 萧凛反应更快,一剑斩在赤炎蜂身上,回头命令道:“保护侧妃娘娘离开!” 手下连忙护着叶冰裳走。 叶冰裳握住萧凛的手,颤声道:“王爷。” 萧凛说:“走!”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住叶冰裳,把她朝婢女一推。 侍卫们连忙护着叶冰裳离开。 苏苏也知道,麻烦大了。本以为人间太平,结果参加一场生辰宴,竟然看见不该出现的东西。 叶大将军纵然武功不错,可到底是个凡人,哪里见过奇怪凶残的赤炎蜂。 赤炎蜂灵活,叶啸十分吃力。 场上惨叫声源源不断,赤炎蜂冲破人体,变得越来越大。 眼看一只赤炎蜂,就要钻进叶大将军头颅,一柄雪亮的剑,将赤炎蜂斩成两半。 叶啸回头,看见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 “夕雾?” 苏苏也管不了将军爹爹怎么想,她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横在身前。 “爹,我们得赶紧走。” 等赤炎蜂越来越大,就更不好对付。 叶啸心里一沉,倒也迅速分清轻重缓解,往门外退去。 这玩意,远非人能应对的。 近十只赤炎蜂横冲直撞,苏苏好不容易戳死了一只。 一回头看见叶将军已经撤退到大门边,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头发现澹台烬不见了。 苏苏:“……!” 她心里一慌,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活了,三界也快凉了。 就回头一瞬,一只赤炎蜂朝她飞过来。 手腕猛然被人捉住。 苏苏惊讶地喊:“大师兄!” 萧凛皱眉,不明白眼前的叶夕雾为什么这样喊自己。 “愣着做什么,快走!”他虽不喜叶三小姐,却也不会见死不救。 萧凛的剑光,和他本人的谦和姿态完全不同,他的剑隐隐带着寒芒,分光掠影,迅疾冷厉。 赤炎蜂见他不好惹,竟不敢往他身边凑。 纷纷逃离。 苏苏猝不及防被萧凛救下,她心里感动,大师兄从来没变过。 王府的暗卫们上场,局面缓和不少。 但是依旧有赤炎蜂吸取人体力量,越长越大。 苏苏握着剑,也顾不上自己,朝混乱的人群里走。 她心里焦急,澹台烬呢?去哪里了! 该不是真出事了吧! 眼见前面一个男子,被一只婴孩大的赤炎蜂逼在角落,苏苏想也没想,旋身刺了上去。 轻鸿剑诀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那只赤炎蜂被斩下翅膀和脑袋。 苏苏这才看见险些遇害的人是谁。 男子惊疑不定看着她。 原来是庞宜之。 庞宜之文采斐然,却不擅武。 他讷讷看着苏苏,昔日毒辣锋锐的口齿,此刻有些不听使唤:“你……你……” 少女额间漂亮的花钿已经狼狈得花掉,可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漂亮得惊人。 像燃烧起来的色彩。 苏苏扁扁嘴:“庞大人还不快逃命!” 盯着她看什么!她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吗? 庞宜之神色复杂,转身要跑。 苏苏突然拉住他袖子:“等等,你看见澹台烬了吗?” “质子啊——”他低眸,看见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殷切抬眸看着自己。 少女握着剑,双眼明亮执拗。 庞宜之心中猛然一跳,拨开她柔软的手,移开目光:“没看见!” * 叶冰裳被暗卫护着往王府里面跑。 他们一行人穿过假山,丫鬟突然尖叫一声,叶冰裳回头,就看见赤炎蜂从丫鬟身体里冲出来,狰狞朝自己扑过来。 侍卫们急了:“裳侧妃!” 他连忙去挡,可惜从没遇见过这种怪物,身手完全失去了作用。 侍卫瞪大眼,赤炎蜂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眼见赤炎蜂飞过来,侍卫们一个个倒下,护着叶冰裳的暗卫也不知所踪,叶冰裳被石子绊倒,摔倒在地。 她心中惊恐又绝望,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些怪物的围攻下? 眼前这只怪物,竟然有成年男子半个身体大!光是看着她都要吓晕了。 叶冰裳苍白着脸色后退。 下一刻,她身前出现了一席绀青色的衣摆。 叶冰裳惊讶地抬头,还未看清来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少年抬手,抓住庞大的赤炎蜂。 方才张狂杀人的赤炎蜂,被他握住触须,竟开始惊恐发抖。 澹台烬歪着头,笑了一下。 他慢声低语道:“杀谁不好呢,你不该动她。” 他皲裂开的右手,握紧它的触须。 鲜血碰到赤炎蜂,它尖声叽叽怪叫着,顷刻化作一滩恶臭的液体。 澹台烬脸上笑意消失,冷漠地看着地上火红的液体。 他回身,轻轻抱起假山旁的女子。 叶冰裳靠着少年肌理单薄的胸膛。 澹台烬把叶冰裳送到湖边柳树旁放下,拉起她纤细的右手,在她手腕抹上自己的鲜血。 他不紧不慢做完这一切,这才放心地往回走。 或许他可以回去看看,赵王还在不在。 赵王不是怀念儿时的“温暖”吗?他不介意帮助这位殿下,重温自己曾经的心情。 至于叶夕雾,他淡淡地想,那种情况,或许死了罢。 澹台烬路过慌慌张张逃命的人群,昔日他低眉顺眼,模样怯懦。如今轮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神情慌乱,四处奔逃。 看见一个官员,把自己的夫人推向赤炎蜂,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有什么作用呢? 果然,赤炎蜂杀了惊恐的夫人以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将官员也杀了。 澹台烬靠着红色梁柱,看这一片人间地狱。 空气中血腥味蔓延开,令他愉悦地眯了眯眼,浓烈的血腥气钻到肺部,他呛得咳嗽两声,嘴角的弧度却高高扬起。 澹台烬透过树影,看见了眉目如谪仙的青衣男子,不知疲倦地提剑保护人群离开王府。 宣王啊。 澹台烬心里转过许多想法。 但下一刻,他唇角的笑滞住,澹台烬怎么也没想到,以为早已被杀死少女,会出现在不远处。 她头发散落下来,额间的花钿晕开,小脸上甚至也沾上了几丝嫣红色彩。 很奇怪,看上去半点儿也不显得狼狈。 哪怕再熙熙攘攘的人群间,一眼便能让人看见她的存在。 少女提着一把剑,剑芒迎着日光,那光芒耀眼温暖得灼人。 她一路走,一路救人。 他听见她焦急地问救下的人:“你看见澹台烬了吗?” 大臣连连摇头。 她接连救下许多人,大家都摆手。 澹台烬冷冷看着她。 他手指触碰过她的地方,再次升起奇怪的滋味,又痒又痛。 少年急促地喘了口气,抬脚踩住一只正在杀人的赤炎蜂。 “去,杀了她!”澹台烬说。 ※※※※※※※※※※※※※※※※※※※※ 这章抽5个幸运崽崽的评论,每个人送1000个晋江币! 明晚更新的时候抽。 —————————————— 感谢以下小可爱的打赏~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扔了1个地雷 大冰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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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炎凉的世态,不堪的人心。他试图在苏苏脸上找到愤怒,可是什么都没有。 少女粉白的披风已经掉落在地,她袄裙上也沾满了泥。 然而她眼睛依旧干净澄澈,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逃跑的人,专心致志对付着眼前的怪物。 澹台烬眼中蒙上一片阴翳。 为什么她不生气,那些背叛者,不是该死吗?一种难以控制的怨恨之感在心里升起。 从他把叶夕雾抱出山贼窝,她撞到脑袋以后,就变了不少。以前的叶夕雾,自大残暴,令人生厌。 现在这个,却完全不同。 她像山涧流下来的水,轻快澄净,却斩不断、击不碎,光看着她,骨子里的阴暗,便开始一点点啃噬他的骨头,让他战栗。 现在,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这个愚蠢的女人,想把结春蚕下到叶冰裳身上。 澹台烬当时本想让叶夕雾和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滚在一起,想到她的身份,他干脆自己吞了另一剂药。 果然,他顺利摆脱了皇宫那个地方。 既然她那日没被山贼杀死,便今天吧。 叶啸之女死在王府,不是个很好的结局吗? 澹台烬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狰狞青筋清晰可见,血液流动,让他的心脏都开始亢奋。 苏苏的剑已经被赤炎蜂的外壳震落,她险险避开攻击,不得不往密林深处逃去。 她试图借由林木间的缝隙,来挡住赤炎蜂庞大的身躯。 可惜它们横冲直撞,悍不畏死,把树木撞倒,跟了上去。 澹台烬从转角走出来,他冷冷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朝王府外面走去。 * 苏苏闷头狂跑。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多狼狈,几只庞大的赤炎蜂跟在她身后追。她不敢把这些怪物往凡人堆里带,只好往偏凉的树林跑。 赤炎蜂指甲盖大小的时候,倒是很可爱。 但是任何东西,当它变得巨大的时候,就狰狞可怖了。 它们眼睛像灯笼,里面流转着暗红色的光,口器还长着锯齿。 叶夕雾的身体娇弱,苏苏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在地。 她咬紧牙关,根本不敢停下来。 但是它们依旧很快追上了她。 苏苏已经没了剑,她借力树干翻滚,避过一击。 下一刻,另一只赤炎蜂试图撕碎她的身体。 苏苏心中一紧。 手腕上的镯子光芒乍现。 “小主人!” 赤炎蜂被定住。 苏苏激动得想哭:“勾玉!”它可算醒在了关键时候,再来晚点,她就一命呜呼了。 勾玉也很震惊:“凡间怎么会有这种妖物。” 而且一群追着它的小主人。 很不正常啊。 勾玉语速飞快道:“我暂时定住了它们,小主人快跑。” 苏苏也不废话,掉头就跑。 勾玉指挥道:“前面有个坑,小主人你跳进去,用积雪和落叶盖住自己,遮住气味。赤炎蜂眼神不好,往往靠气味找人。” 果然,不远处有个坑,苏苏毫不犹豫往里面一跳。 她也不顾脏不脏冷不冷,飞快用积雪和枯枝盖住自己。 勾玉愧疚道:“对不起小主人,我不能帮你用灵力杀了它们。” 它的灵力丝毫不敢浪费,否则将来便无法带着苏苏,穿越回五百年后了。 苏苏一边快速埋自己,一边乐观地安慰它:“谢谢勾玉,我没事。” 那些赤炎蜂慢许多拍追上来,失去了她的踪影和味道,很是茫然,乱转了好几圈,飞远了。 苏苏吸取上次的教训,许久没敢动弹,直到勾玉说:“小主人,它们离开了。” 苏苏这才扒开积雪,从坑里爬出来。 她手脚冰凉僵硬,呼呼喘着气。 勾玉只觉醒了片刻,又敛住光芒,再次进入休眠状态。 积雪化在苏苏脖子里,她冷得瑟瑟发抖,折了段树枝撑住身体,吃力地往外走。 还没找到澹台烬呢。 将军府的人,可不会在这种场合拼死寻他。 他死,和她自己死,都是任务失败,没有什么区别。 只希望少年魔王命硬些,别被喽啰妖物给杀了,撑住她找到他。 * 短短时间,宣王府便成了人间炼狱。 澹台烬走出宣王府,还没找到叶啸,突然被几个紫衣侍卫按住。 他眸中一暗,却挣脱不开。 紫衣侍卫们掳了人,往另一处掠去。 华丽的轿子上,雕刻着九头鸟,脸色难看的赵王,头发凌乱坐在里面。 赵王气急败坏对一个白衣男子道:“虞卿,这小野种就是那个大周的战俘,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白衣男子握着折扇,笑吟吟一拱手:“多谢殿下。” 赵王摆摆手,惊恐感还没消退。 如果不是他的门客虞卿反应及时,带人护着他撤退,他就要被那些鬼玩意穿透脑袋了。 他可不是萧凛,有出神入化的武功。那种情况动作慢点,绝对跑不掉。 尽管如此,他死了一群死卫,这才逃出来。 这损失让赵王心疼得不行。 “质子殿下,在下虞卿,冒昧把质子请过来,想问质子几个问题。” 澹台烬敛住阴冷的神色,看着虞卿道:“你问吧。” 虞卿笑盈盈道:“如果在下没猜错,这赤炎蜂,是从你们周国皇宫流出来的吧。” 澹台烬困惑地道:“容先生说的,我一概不知。” 少年垂眸,声音轻轻的:“我六岁就来了大夏为质,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些怪物。” 虞卿审视地打量着单薄的少年。 “那么在下能否知道,质子是如何从宣王府中逃出的呢?” “我一直躲着,后来跟着宋大人的家眷逃出来。” 虞卿皱眉。 眼前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之色,他的话也毫无漏洞。难道这个周国质子,真是一颗没用的废子?对周国皇室那些腌臜事,一概不知吗? 赵王突然站起来,一脚踹在澹台烬肩膀上。 肩膀一阵钝痛。 “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什么,立刻全部告诉本王。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周国,已经准备向我大夏开战。” “你一个废物东西,本王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蝼蚁还容易。” 赵王抬脚,暴虐地踩住澹台烬地上的手指。 赵王武功不行,施刑和虐待人,却很有一套。他脚下一用力,少年骨节响动,竟是生生被他踩碎了指骨。 虞卿挑眉,倒也没说话。 这时候,哪怕澹台烬是无辜的,但是赵王损失那么大,如此狼狈,必定要找人撒气。 澹台烬的脸,紧贴着雪地。 赵王踩碎他手指那一刻,他闷哼一声,眸中黑雾森森。 澹台烬痛恨自己这具身体,如此无力。 他生来血肉奇特,邪物怕他,他一滴血,便可以杀死怪物。 然而他自幼不能习武,根骨奇差,连赵王这种渣滓,都打不过。 倘若还在宣王府中,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赤炎蜂杀死赵王一行人。让赵王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然而此刻,他弱小得、真如赵王口中的蝼蚁。 赵王需要发-泄,一想到那些可怕阴暗的东西,是从周国出来的,他阴森森地看着足下的少年,怪笑了一声。 这小杂种,还是周国皇子呢。 然而只配匍匐在他脚下。 “本王看质子这些年过得不错,今日在宴席上,气度不凡。本王险些不认得你,质子是个忘了旧情的人,本王可不是。” 赵王双腿分开,撩开衣袍。 “质子想走,也简单,本王帮你回忆一下,幼时的质子,是什么模样。” “跪着爬过去,本王今日便放你回将军府。” “否则……”他诡谲笑道,“六弟的府上死了人,可不关本王的事。” 虞卿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地上的少年。 澹台烬面无表情。 过了许久,他从地上爬起来。 赵王笑道:“就是应该这样,质子从小到大,都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可要记得,以前不听话,你那奶娘,伺候本王的手下们,生生去了半条命。” 澹台烬垂下头,指尖惨白,眼里淬了两块阴暗的冰。 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挣扎、哭喊、哀求……伴随着肆意的笑声。 他像地上一滩烂泥,赤红着双眼看他们作恶。 无用的反抗…… 澹台烬闭了闭眼,正要动。 一个雪球,猛然狠狠砸在赵王脸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王被砸得后退一步,脸上碎了一滩雪,他脸色难看,阴沉地朝一旁看过去。 澹台烬也抬起头。 雪光尽头,一个全身狼狈的姑娘,愤怒得快要燃烧起来。 她拄着树枝,像握着天底下最锋锐的宝剑,毫不遮掩地对上赵王目光,气得脸色涨红。 “赵!王!”苏苏咬牙道。 我淦你祖宗! ※※※※※※※※※※※※※※※※※※※※ 现在去抽昨天评论里的五个幸运儿。 苏苏和澹台烬,本质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 感谢以下仙女宝贝的打赏: 32837126扔了1个火箭炮 君家卿卿扔了1个手榴弹 茶璨扔了1个手榴弹 茶璨扔了1个手榴弹 麦兜兜扔了1个手榴弹 gg扔了1个手榴弹 45288503扔了1个地雷 琥珀扔了1个地雷 monbebe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驰厌后援会扔了1个地雷 monbebe扔了1个地雷 monbebe扔了1个地雷 星河求糖! !扔了1个地雷星河求糖! !扔了1个地雷星河求糖! ! 扔了1个地雷 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 夕颜若沐扔了1个地雷 当时错扔了1个地雷 枝枝毛线扔了1个地雷枝枝毛线.扔了1个地雷枝枝毛线.扔了1个地雷 43091475扔了1个地雷 北鱼扔了1个地雷北鱼扔了1个地雷 我就是少女扔了1个地雷 姜知。扔了1个地雷 blink扔了1个地雷 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求撒糖,要糖!!!扔了1个地雷 饭饭不吃饭扔了1个地雷 花儿死翘翘扔了1个地雷 藤原绪奈扔了1个地雷 藤原绪奈扔了1个地雷 十月扔了1个地雷 aurora扔了1个地雷 北鱼扔了1个地雷 77sss扔了1个地雷 xxi扔了1个地雷 博念肖扔了1个地雷 肖战哥哥的小飞侠扔了1个地雷 青樛扔了1个地雷 青樛扔了1个地雷 停停子扔了1个地雷 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茶璨扔了1个地雷 阿遇扔了1个地雷 一~筐居扔了1个地雷 想养一一个动物园扔了1个地雷 为啥不好好写扔了1个地雷 prayer扔了1个地雷 沐挽霜扔了1个地雷 小憧子扔了1个地雷 可能是李某人吧扔了1个地雷 长安归故里.扔了1个地雷 可爱多扔了1个地雷 牟允my扔了1个地雷 shs3eo扔了1个地雷 27108078扔了1个地雷27108078扔了1个地雷 九霄扔了1个地雷 毛毛虫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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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更不能让澹台烬在这时候死亡,他一死,邪骨苏醒,到时候邪魔冲破荒渊,就没她什么事了。 苏苏想了想,喊来管家:“你可否帮我买些符纸和朱砂来。” 管家很诧异:“三小姐,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妖物现世,府里备着辟邪的东西,总是好的。”苏苏道,“记住,符纸要百年以上的桃木制成,朱砂要猛兽之血。” 苏苏没灵力,但好在学过画符。 管家很为难,见苏苏坚持,他只好点点头:“我帮小姐去找找。” 他一走,小乞丐来禀报:“小姐,三公子又去了赌坊!” 苏苏给他一锭银子:“谢谢你。” 她戴上面纱,带着春桃去了小乞丐口中的赌坊。 苏苏在对面的茶楼里坐了一会儿,果然见三公子叶哲云同尚书公子勾肩搭背出来。 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 赌坊老板模样的人送走了他们,过了好一会儿,苏苏叮嘱春桃留在原地,这才出去。 她找到赌坊外面招揽生意的小哥,歉意地说:“烦请小哥通传一声,我来替叶三公子偿还剩下的赌债,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她拿出几锭金子。 小哥诧异地说:“姑娘,三公子的赌债,前几日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苏苏心里了然,想到莲姨娘估算的失窃财物价格,又道:“我以为前段时间叶三公子的六千两银子,不够还给贵坊呢。” 小哥挠挠头,很是不解:“三公子只欠了五千两银子,前段时日已经还清。” “这样啊,是我记错了,那我不叨扰了。” 苏苏本来还不确定东西二公子还是三公子拿走的,现在倒是明白了,是叶哲云。 六七千两银子的东西,她那三哥也不知道换了多少钱。 看他毫不心虚的模样,想来不知道后果多严重。或许,他知道后果,但是觉得一切有澹台烬帮他扛。 春桃也明白过来,愤愤道:“三公子太过分了,连老夫人的玉观音都拿走!还栽赃给了质子殿下。幸好小姐查清了事实,不然质子殿下得受不少罪。” “打断手吗?”苏苏想起上次的话。 春桃摇头:“不一定,但如果是质子殿下,莲姨娘一定不会放过他。” 莲姨娘看着和善,但下人们都知道她佛口蛇心。 春桃问:“小姐,现在怎么办?” “先回府吧。” 苏苏才到将军府,喜喜急忙迎出来:“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发现玉观音不见,气得心口疼,莲姨娘挨了训,为了安抚老夫人,要拿质子出气呢!” 苏苏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连忙和喜喜去厅堂。 但是这回心里有数,她半点儿也不着急。 又是上回那个场面,只不过这次老夫人和二三公子都在,叶储风低眉顺眼坐在椅子上,努力减小存在感,叶哲云则吃着葡萄,幸灾乐祸地看着澹台烬。 老夫人捂住心口,对澹台烬道:“你若是不把玉观音找回来,将军府容不得你!” 苏苏连忙搀扶住老夫人:“祖母,您消消气。” 她也知道玉观音对老夫人的重要性,要说多值钱倒是不至于,但是那东西是通慧方丈未圆寂前,亲自赠予老夫人的。 意义非凡。 莲姨娘道:“三小姐,你也看见了,质子做了此等腌臜事,总有人得负责。” 苏苏帮老夫人顺着气,有些想笑:“那依莲姨娘看,偷了玉观音和二姐姐嫁妆的人,该如何惩处呢。” 莲姨娘叹了口气道:“质子只要说出玉观音的下落,那便从轻处罚,打三十板子罢。” 三十板子,好一个仁慈,若是身子弱,就去了半条命。 叶哲云嬉皮笑脸道:“三妹妹,姨娘已经十分仁慈,你不会舍不得吧?” 此话一出,澹台烬看向苏苏。 苏苏支着下巴道:“三哥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舍不得。” 澹台烬抿了抿唇,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莲姨娘说:“质子,你还是快些说出玉观音的下落吧。” 澹台烬冷冷地说:“不知道。” 叶哲云咬着葡萄,煽风点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祖母,姨娘,是不是应当从重处……” 澹台烬看向叶哲云,漆黑的瞳,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叶哲云难得心里一怵,讪讪闭嘴,没再添油加醋。 莲姨娘见老夫人阴沉着脸,连忙道:来人,把质子……” “等等!”苏苏说。 莲姨娘不悦道:“三小姐,上次妾身信任你,这才拖了那么久,这次你不会还要包庇质子殿下吧。” 她心里十分不满,叶夕雾是老夫人的心尖儿,老夫人自然不会责备,老夫人只会指着自己骂。 “我当然不会包庇谁。”苏苏笑着说,“姨娘,你说得对,犯了错的人,必须狠狠惩处。” 苏苏苦恼地说:“三十板子啊,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莲姨娘心里撇撇嘴。 这种丧门星,死了说不定还好些,也就叶夕雾不知道检点,招惹了这么个玩意回来。 “三小姐说笑了,家有家法。” 苏苏了悟地点头:“既然莲姨娘都觉得没事,那就把三哥拖出去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莲姨娘震惊道:“你说什么?”叶哲云可是她的儿子! 苏苏说:“拿走东西的是三哥,他全部拿去还了赌债呢,莲姨娘,不会换作是三哥,你就要包庇了吧?” 叶哲云脸色大变,站起来:“叶夕雾,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东西就是那个野种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简单,夕雾也怕冤枉了三哥,不如三哥坐着,祖母派一个人,去如意赌坊问问。三哥一个月月钱,不过几十两银子,事情很容易真相大白。” 老人脸色难看,揉着眉心抬手:“赵福,派人去问问。” 莲姨娘见叶哲云脸色煞白,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的镇定全部消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至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三公子年轻气盛,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叶哲云也噗通一声跪下了:“祖母,都是李尚书家公子带我去的,我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莲姨娘,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莲姨娘抽泣道:“三公子会把玉观音找回来,妾也愿意补上二小姐的嫁妆。” 苏苏眨眨眼,提醒道:“家有家法,不过,既然犯错的人是三哥,那就从轻处罚,打三十板子,便罢了。” 莲姨娘脸都要绿了,开始磕头:“使不得啊,三公子自幼身体弱,三十板子,会要了三公子的命。” 她现在后悔莫及,提起三十板子的事。 叶哲云腿也开始颤抖:“祖母,祖母,我知错了。” 苏苏捻起一颗葡萄:“莲姨娘,你不是说三十板子没事吗?怎么澹台烬受得,三哥受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莲姨娘流着泪厉声道:“三小姐,妾跟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对三公子。” “可是澹台烬又招谁惹谁了呢?”苏苏毫不退让。 老夫人盯着莲姨娘,说:“够了!” “莲姨娘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反省两个月,赵福去把玉观音赎回来,至于叶哲云这个不孝的混账,去祠堂里跪两天,不许任何人给他送吃的!” 这样的惩罚,让莲姨娘松了口气。虽然这样冰冷的天气,跪两天很难熬,但是儿子总算没有受别的苦楚。 老夫人到底念着叶哲云是她亲孙,只让叶哲云反省。 苏苏震惊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神色疲惫,让人扶她离开。 竟然就……这样? 换作澹台烬,今天会丢半条命。 是叶哲云,竟然就只跪两天。 她一直相信的,似乎摇摇欲坠。爹爹明明说,世间虽有不平事,可是只要我们愿意捍卫,总会有个好结果。 苏苏到了人间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同人不同命,生来就不公平。 她握拳看向澹台烬,没想到少年分外平静,略显讥诮地勾了勾唇。 仿佛这种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成了习惯。 他知道,他生来和别人就是不同的。 * 夜半,叶哲云一个人待在祠堂。 他躺在莲姨娘偷偷让下人送来的被衾里,辗转难以入睡。 这么冷!他怎么睡得着! 拿玉观音之前,叶哲云就想过,推给澹台烬就好了。都怪叶夕雾,凭空插一脚,不然他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他心中恨恨,随即又嘲讽地想,还不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骤然,风雪停了,呼呼的风声,一瞬十分安静。 叶哲云起先没注意,直到窗柩上飞进来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 乌鸦用红色眼珠子,森然盯视着他。 叶哲云被它看得毛骨悚然,扔了个苹果打它:“滚!” 乌鸦飞走了。 奇怪,大冬天,怎么会有红色眼睛的乌鸦,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即,窗户猛然被撞开。 一群红眼乌鸦飞进来,疯了般啄食叶哲云的血肉。 叶哲云惨叫一声,往门外爬去:“救命!救命!爹……” 他跌跌撞撞,全身是血。 跑出祠堂,摔倒在廊下。 视线里,出现一双男人的靴子,叶哲云惊恐地喊:“救命,快赶走这些怪物……” “哈啊,真可怜。”来人叹息般,轻声怜悯地说。 等三公子全身是血晕了过去,少年逆着光影,露出苍白的唇。 他眼尾泛红,带着同情之色。 随即弯起眼睛,不可抑制地低低笑起来,仿佛看见愉悦至极的景象。 红眼乌鸦还在争先恐后啄食叶哲云。 澹台烬觉察不对劲,转头,便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衣披风的少女。 少女拎着一盏灯,站在风雪中,抿唇看着他。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黑瞳变得冷沉。 乌鸦们四散而逃。 ※※※※※※※※※※※※※※※※※※※※ 苏苏:? 苏苏:我……我去……! 今天有重要的事晚了一点点,不好意思啊,明天整理霸王票统一感谢。 邪骨 “你在做什么?”苏苏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廊下的少年冷冷弯唇:“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他虽然在笑,可是声音里没有笑意,反而用冰冷戒备的眼神看着苏苏。 似乎在斟酌苏苏看见了多少。 苏苏全看见了,以至于现在的心情惊恐又复杂。 她提灯的手微微发抖,白日里叶哲云被轻轻惩处,苏苏当时虽震惊,但什么都没说。 毕竟老夫人庇佑叶哲云,同时,老夫人也庇佑过原主,对于老夫人来说,他们是孙子孙女,澹台烬只是个外人,所以偏心无可厚非。 人非圣人,苏苏扪心自问,就算在自己心中,爹爹和同门也比其他人重要。 她不怪老夫人,但也不会轻易放过叶哲云这个混账。 一想到他此刻应该在洋洋得意逃过一劫,而澹台烬被关在东苑那么久,苏苏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她夜半醒来,打算去祠堂,吓吓叶哲云,让他明白做了亏心事,半夜需怕鬼敲门。 没想到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再来晚半步,叶哲云会被啄食到只剩一具骨架。 红眼乌鸦四散开去,苏苏惊疑不定:魔王竟然这时候就觉醒了? 难道过去镜显示有误?明明说他只是个凡人啊! 她心脏扑通狂跳,深深吸了口气。 好不容易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苏苏才看清目前的景象,叶哲云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衣衫单薄的澹台烬,站在寒冷的夜风里,似乎没有要过来弄死她的打算。 咦?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澹台烬沉着脸,心情很糟糕的模样。 他嘴唇苍白,如果不是刚刚险些见他杀了人,此刻还以为他是无辜迷茫闯进祠堂中的。 没有血瞳,也没有魔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凡人。 再一想到刚刚那些红瞳乌鸦,都是连化形都做不到的低等妖物,苏苏明白过来—— 原来还没觉醒啊,依旧是个凡人。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 苏苏走过去。 澹台烬用漆黑的瞳,紧紧盯着苏苏。他并不后悔今晚来杀叶哲云,唯一后悔的,便是不够谨慎,被苏苏看见自己驱使妖物这件事。 都被她看见了啊…… 他袖中默默滑出一把匕首。 苏苏反应迅速,足尖一挑,那把匕首脱落开澹台烬的手,落在雪地中。 少年阴森森看着自己。 苏苏:“……”原来不仅没觉醒,还是个战五渣。 苏苏彻底放心,走过去三两下把澹台烬捆起来。 他的手被苏苏的披风带子反剪住,声音很低,却带着满满不甘的恶意:“要么杀了我,要么我将来杀了你!” 苏苏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脸:“老实点吧你。” 他别开头,用一双冷漠的眼看着苏苏。 仓冷的白雪,少年乌黑的瞳,看上去怪可怕的。 但无论怎样看,一想到他被一招撂倒,苏苏就想笑。 她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澹台烬冷冷盯着她。 她还在笑:“不好意思啊……” 见过他呼风唤雨,手指都不用抬就杀人,如今澹台烬被她的披风捆住,想把她碎尸万段,却没有爪牙的模样,让人莫名愉悦。 苏苏不再理他,去看叶哲云伤势。 她扶起叶哲云,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叶哲云身上流的血多,看着可怖,实际都是皮外伤,甚至血已经止住了,他晕过去,更大的原因是被吓的。 澹台烬是想慢慢折磨死他,但没有来得及。 叶哲云虽混账,却也罪不至死。 苏苏把祠堂里的被子抱出来,扔在叶哲云身上,可别没被澹台烬杀死,被冻死了。 她不再管叶哲云,就这样,让叶哲云长个教训。 少去欺辱人,万一欺辱到一个比自己还坏的人呢。 她忙活一阵,轻轻喘着气。 回眸便看见,澹台烬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腿坐在廊下,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她。 明明和之前是同一副面孔,苏苏生生从现在的少年身上看见了几分冷冰的残虐感。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但不脆弱,还热衷于用残忍的手段杀人。 他报复心极强,性格也极端。 叶哲云陷害他,他便要叶哲云的命。 苏苏见他柔弱感不在,适应力良好,问他:“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拖回去?” 他嗓音冰冷沙哑:“你不喊人?” “我喊什么人?哦,你怕我告诉爹爹呀。”苏苏在他面前蹲下,瞬间明白过来澹台烬的顾虑。 前两日宣王府的事,让整个大夏国草木皆兵。 皇上开始召集世间的除妖师和道士,大肆搜捕出逃的赤炎蜂和隐匿在大夏国内的妖物。 如果这时候澹台烬被发现会驱使妖物,一定逃不过死的下场。 澹台烬沉默不言,冷冷看着苏苏。 他目光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不怀好意。 苏苏毫不怀疑,他现在一定在想,如何在被人发现之前,悄无声息弄死自己。 可惜,世上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无效。 正如五百年后,修真界无论如何都杀不死魔王,五百年前,还未觉醒的澹台烬,也不能把苏苏怎么样。 苏苏自然不会把澹台烬的事情说出去,不但如此,她暂时还得保护好他,然而理由不能告诉他。 她下意识摇摇头说:“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还中了结春蚕,所以不会让你死。” 他薄唇翕动,冷冷吐字:“不知羞耻。” 苏苏也反应过来,那个药需要她做什么。她脸蛋微微发红,毕竟作为修真界才成年的姑娘,把交合说得这样理所当然,有点儿尴尬。 但总之,她不会和魔物交姌就对了。 她略微气恼地瞪着他说:“你要不要走,不走你就待在这里吧!” 和叶哲云待在祠堂,天一亮,都不用苏苏出卖,他就可以从容赴死了。 澹台烬扫了眼她绯红的脸蛋,移开目光,站了起来。 看着少年走在前面的身影,苏苏松了口气。 好在不管经历了什么,少年魔王依旧想要活下去。 苏苏扁扁嘴:活下去,为祸苍生。 * 叶哲云一大早被发现身上带血在祠堂外面。 春桃道:“小姐,到处都在传,三公子说自己看见了妖孽,莲姨娘都快哭晕过去了,说要等将军回府,让道士来看看呢。” 果然,下午叶啸回来,也听说了这件诡异的事。 比起天资聪颖的长子,叶啸很是看不上叶哲云这种纨绔,但府里出现妖孽,无疑挑动了叶啸敏感的神经。 叶啸问叶哲云:“你真看见了?” 叶哲云发着烧,要死不活地点头道:“爹,我发誓,我没骗人。那些乌鸦眼睛都是血红的,还会发光!您看儿子,儿子身上全是伤……” 叶啸皱眉,说:“闭嘴,让人去找个道士,或者除妖师,声势小些。” 外面风风雨雨,声势太大,对叶啸也不好。 叶哲云全身都痛,后怕道:“我、我还看见了一个驱使妖物的人。” 叶啸更加严肃,能驱使妖物,显然比妖物还要棘手。 苏苏闻言,也提起心来,不会真被叶哲云看见了吧? 她悄悄看一眼澹台烬,少年面色平静,镇定自如。 “他……很可怕……好像是一团黑影,比房梁还高,声音阴森森的,长着血盆大口!”叶哲云哆嗦着说。 澹台烬讥讽地弯了弯唇。 苏苏:“……” 这个牛吹得不错,果然非常叶哲云。她都想捂住叶哲云的嘴,都这副模样了,还胡说八道不尴尬吗? 没多久,府里来了个白须白发的道士。 道士看上去仙风道骨,先给将军和老夫人见了礼,又问:“公子是在何处看见的妖物?” “在祠堂!”老夫人说。 道士点点头:“贫道去看看。” 老夫人连忙道:“慈鸿真人,这边请。” 苏苏凡人之躯,看不出道士的道行,她其实还挺好奇凡人道士如何抓妖孽的。 慈鸿来到祠堂,叶家亲眷都紧张地跟了上去。 谁都怕将军府真有妖孽,危害到自己的命。叶哲云说得那样夸张,现在人心惶惶。 慈鸿拿出一个罗盘,围绕祠堂绕了两圈,语气沉重道:“贵府的确存在妖物。” 苏苏心中怀疑,老道士真会捉妖吗? 慈鸿说:“给贫道准备黑狗血,朱砂,还有染了三公子血的衣物来。” 连忙有人去办,没多久,道士开始作法。 澹台烬靠着雪枝,冷冷看着慈鸿。 大冬天,叶哲云穿过的衣物猛然烧起来。 灰烬飞上天空。 “看来这妖孽,道行不浅,还藏在府中。”慈鸿道,“现在贫道要找出这个人。麻烦诸位上前来。” 首先是老夫人,手心被画了一个繁复的符号。 道长摇摇头。 其次是叶啸和几位公子,再然后,轮到了叶岚音和苏苏。 二小姐叶岚音紧张得直咽口水。 苏苏伸出手,老道在她手心画了个符号,摇摇头。 说实话,苏苏没见过这么庄严的仪式,修真之道,至繁至简。 轮到了澹台烬,苏苏看过去。 澹台烬伸出手,嗓音清润:“劳烦道长好好看看。” 慈鸿依法画符。 澹台烬偏头,无辜笑道:“道长可是看出什么了?” 慈鸿依旧宝相庄严,摇摇头。 澹台烬收回手,眼里满是讥讽。 慈鸿越排查,额上的冷汗越多。到了晚上,喜喜突然来禀报说:“道长找到妖孽了!” “在哪里?”春桃连忙问。 “后山,据说是将军以前猎回来的一只花斑豹作恶!” 春桃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找到了就好。” 苏苏趴在案桌上,无言以对。 她轻轻磨牙,以为是道友,还想拜托慈鸿帮忙送个信给神龟,没想到慈鸿是神棍。 真正的邪物,此刻正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盛开的梅花。 灯下他眉眼隽秀,红唇凉薄。 苏苏心想,今晚得把他绑起来! 这两日都是这样过的。 偶尔她半夜醒来,觉得后脑勺凉凉的,一睁眼便看见一双带着血雾的瞳,冷冷盯着她。 什么是天生邪骨?数万年才会诞生一个这样的存在。 那便意味着,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走向血.腥的路。杀人和凌虐,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无法被感化,只能被剔除,谁都无法扭转。 没过两日,宣王府也出事了。 大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据说,六殿下那位倾国倾城的侧妃娘娘,在两日前,陷入昏迷,如何也唤不醒。 苏苏想到那位温柔的病美人庶姐,也有些为她担心。 夜半,苏苏梦中不安,突然惊醒。 她猛然看向床下,果然,少年不见踪影,地上只有一团凌乱的绳索。 ※※※※※※※※※※※※※※※※※※※※ 谢谢仙女宝贝们的打赏,目前只整理了4号之前的: 火箭炮:【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x1 手榴弹:【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黄淦淦】、【阿满】、【折扇戏美人】、【九月】、【elor_】x1 地雷:【42769594、liy、是可不是客、瑾、什么名字能引起枝枝注、阿满、我见青山多妩媚、jochi顾、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毛毛虫、45140017、潇潇、janice、代购阿修不包邮、代购阿修不包邮、代购阿修不包邮、false、false、false、北鱼、麦丽素、web、舒桥舒桥舒桥、舒桥舒桥舒桥、雪初、抹茶去戚、林缓缓吃饭没、laohuyecha、laohuyecha、想养-一个动物园、江裴驰.、为啥不好好写、很喜欢仇厉、啦啦啦全宇宙最帅楠、今天的洋洋也是甜的、北鱼、monbebe、黎雨、29047956、sf、屁桃、屁桃、倾星、久晔、为啥不好好写、十六、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饭饭不吃饭、抹茶去戚、抹茶去戚、九月、姜知。、西园、西园、江裴驰、wuli齐齐、w罔w、之一、blingbling小心心、黥刑、不能再充钱了、饭饭不吃饭、我饭量很小的、爱生活爱枝枝、爱生活爱枝枝、爱生活爱枝枝、爱生活爱枝枝、啵叽】x1 梦魇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破碎 那天以后,兰安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苏被摆在周国的偏殿里,每日傍晚,澹台烬会回来睡觉。 他睡在地面上,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月光,有时候睁着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看着她,却再也没有触碰她,反而把她放得远远的。 如果不是那日他说漂亮,苏苏甚至觉得,他极度讨厌自己。 最让苏苏难受的是,小破孩任由他的血沾满她全身,完全没有擦一擦的打算。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好在苏苏现在无知无觉,只盼着赶快恢复人身,把澹台烬踢出梦境。 虽然待在梦里,可以了解更多关于邪骨的事。 但在现实中,倘若天亮了,苏苏还未唤醒澹台烬和叶冰裳,他们几个就都得死在梦里。 被困在琉璃中,苏苏非常焦急。 然而她不是梦境主人,澹台烬的灵魂并非她能掌控,只能像一片飘在水里的浮叶,随着梦境的发展走。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满怀恶意在门外响起。 “对,扔进去,弄死那个小孽种。” “咦,等等,那是什么?” 门被人推开,苏苏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锦衣男童走进来。 他拿起案桌上的“苏苏”,喃喃道:“这是什么,好漂亮……” 苏苏现在对“漂亮”两个字,半点好感都没有,这个小孩不会也来涂一遍血吧?澹台王室一家子疯批吗? 男童小心翼翼捧起她,催促道:“小全子,打水来。” 他把澹台烬涂在苏苏身上的血洗去,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小全子,你认得她吗?”世上真有这般模样的少女吗?光一个琉璃雕像轮廓,就让人移不开眼。 比他母妃都好看许多倍。 小全子摇头,不安道:“三殿下,咱们快走吧。他……他就快回来了。” 澹台明朗这才想起正事,脸上阴狠起来。 “哼,东西扔进去,咱们走。这东西本殿下带走了,肯定是孽种去其他地方偷的。” “是。”太监连忙把竹娄往破旧的宫殿中一扔。 苏苏看见,竹娄里密密麻麻爬出毒蛇和蝎子。 而澹台烬的确马上就要回来了。 苏苏有点着急,澹台烬不能死在梦境里。她有心想挣脱如今的处境,然而澹台明朗已经带着她走远了。 苏苏惴惴不安。 小魔物不会真被害死了吧? 梦魇制造的是恐惧与执念。 苏苏恐惧仙门没落,怕同门陨落。而澹台烬……恐惧的是什么、执念又是什么呢? 她被澹台明朗带走,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苏苏一看就知道,这位皇子十分受宠。 住的穿的,不知道比澹台烬好多少倍。同皇子比起来,澹台烬更像个小叫花子。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宫殿门被推开,黄昏下,一个小小瘦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澹台明朗,我的东西,还给我。” 澹台明朗愤怒道:“谁放这个小畜生进来的!” 澹台烬不语,手中拽着一条毒蛇,朝澹台明朗走过去。 澹台明朗到底是个小孩,吓得后退了一步,呵斥周围的人:“狗奴才!都死了吗?还不拦住他!” 太监们捉住澹台烬,毒蛇也被抢走丢开。 苏苏看见,小孩被按在地上。 澹台明朗走过去,恼怒地抬脚踩住澹台烬的脸:“你不过一个野种,野种什么都不会有!你要这个?” 澹台明朗拿起琉璃。 澹台烬的黑瞳,安安静静,落在兄长手中的琉璃上,专注得像个容易被吸引注意力的单纯小孩。 “好啊,那就还给你。”澹台明朗突然松开了手。 苏苏最后的余光,看见地上的小孩,被太监们死死按住,他眼尾泛着红,冷冷盯着琉璃像。 琉璃碎在澹台烬眼前。 那一瞬变得很漫长,苏苏甚至看见澹台烬瞳孔收缩,随即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苏苏寄身的神像碎裂,她的灵魂终于能够出来。 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空间一阵扭曲,她失去了知觉。 澹台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表情还算平静,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在太监和澹台明朗的嘲笑声中,澹台烬突然伸出手,捡起碎在眼前的琉璃碎片,面无表情吞了下去。 锋锐的碎片划破他的喉咙,他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哑着嗓音低声笑。 梦境之外,黑色的雾气惊骇地四处逃窜。 却一缕都没跑掉,尽数被吸入地上乌发红唇的男童身体里,澹台烬身体抽搐片刻,眸中漆黑。 镜像中人物惨叫着,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澹台烬站起来,梦境在他身后,寸寸碎裂。 * 苏苏发现自己光着后背,趴在床上。 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能支配身体了。之前在医女、宫女、小猫、琉璃的身体中,她仿佛被捆住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 与其说进入了澹台烬梦境,不如说像个看客。 然而此刻,她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感觉。 一个埋怨的女声说:“红豆,让你别往皇上面前凑,这不,挨皇后娘娘的训了吧。这十来鞭子下去,你背上留疤怎么办,以后如何嫁人?” 苏苏:这又是什么地方?澹台烬呢? 女子却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打算:“我还要去承乾宫当值,一会儿紫璎来给你上药,你好好养着,别想不开。” 苏苏点头。 等宫女模样的人一走,苏苏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 梦境怪诞,且变化莫测,她现在又到了哪里? 镜子里,映照出苏苏现在的身体,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似乎叫红豆。 只不过背上的伤痕,看着委实吓人。 门被人推开,苏苏还来不及穿上衣裳,裸露的背后正对着门外进来的人。 是个紫衣服的女子,女子猝不及防看见她光裸的背,愣了片刻,随即脸上染上尴尬的红晕。 对方垂眸,移开目光,抱拳低声道:“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 苏苏不确定地喊:“紫璎?” 女子点头,依旧没抬头,准备守礼地关上门。 苏苏说:“等等!请你帮我上药吧,我够不到。” 女子沉默片刻,摇头:“既如此,我帮姑……红豆找人来上药。” 苏苏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人和其他人不同。 眼前的女子,怎么看怎么违和,像个谦和的君子,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么明显的个人特色,就算是角色扮演,也完全不贴合啊。 苏苏有个大胆的猜测—— 苏苏试探地喊:“宣王殿下?” 萧凛抬眼看她,触及到她的背,礼貌移开目光:“抱歉,你是?” 苏苏连忙忍住痛把衣裳拉好,高兴地跑过去:“我是叶夕雾!” 终于看见一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正常人了! 苏苏简直不要太感动。 在上一个梦境中,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玩废了。担惊受怕又惊悚。 萧凛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总之我不是自愿进来的。王爷,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冰裳的梦境,六年后的夏国。”萧凛皱起眉头,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苏苏十分惊讶。 这证明,澹台烬也从梦里走出来了,所以她才会来到下一个梦境。 没想到会是叶冰裳的梦。她在这里,那澹台烬呢? “王爷,你唤醒她了吗?” 萧凛摇头,他苦笑着说:“冰裳不愿意醒过来。” 什么?萧凛竟然无法唤醒叶冰裳? * 这一定苏苏经历过的,最尴尬的梦。 她看着莲池亭中妖娆娇笑的女人,有点儿想扶额。 身边的萧凛倒是分外平静。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萧凛已经在梦境中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从起初的惊讶、难为情,到现在变为平静淡然。 叶冰裳梦境中的时间,是五年后的大夏国。 苏苏和澹台烬的梦,都是噩梦。 然而叶冰裳的梦,说是美梦也不为过。 在这里,萧凛已经登基,成为皇帝,册封叶冰裳为皇后。两人琴瑟和鸣,民间对善良温婉的皇后,特别拥护。 直到前段时间,美梦出现变故—— 梦中的萧凛,把叶夕雾也收进了后宫。 苏苏:…… 这什么奇葩梦境,叶冰裳的恐惧竟然是这个?怕自己、亦或者说原主叶夕雾,抢走她的夫君? 此刻“叶夕雾”正坐在“萧凛”腿上,娇笑着喂他吃葡萄。 苏苏咳了一声,严肃着小脸,给身边的萧凛说:“宣王殿下,那个不是我,你明白的吧?” 萧凛垂眸:“嗯,我知道,梦镜皆是虚幻。” 两个人达成共识,姑且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好歹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再不想办法走出梦境,现实中天一亮,大家都得完蛋。 “殿下,你试过唤醒她吗?” “才来的时候,我给她说过,这是一场梦境,但是冰裳认为,我在胡言乱语。” 对于苏苏他们来说,这个梦境虚假,他们才踏进来,可是对于叶冰裳来说,她已经真实地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且和“萧凛”有了一个小皇子。 不愿意离开也能理解。 看着萧凛头疼的模样,苏苏想了想:“殿下,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 我喜欢你们对男主“疯批”这个形容词哈哈哈~好时髦呀,文案我也改改。 感谢以下小仙女的打赏: 手榴弹x1:【壹十叁】、【壹十叁】、【壹十叁】、【壹十叁】、【mammon】、【mammon】、【mammon】、【mammon】、【淮一和】。 地雷x1:【siliu、siliu、siliu、siliu、siliu、须俎、壹十叁、壹十叁、壹十叁、普洛米斯、槐刑、槐刑、某个大人物、清泠、琥珀、illumination、长安归故里、长安归故里、32574835、饭饭不吃饭、兔子啊、沐挽霜、爱生活爱枝枝、爱学习的小仙女、蔡徐坤家的】 他的愤怒(含入v通知) 苏苏说:“魇魔布置梦境,不外乎两种,一种为噩梦,需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消除执念与胆怯。倘若深陷梦中,便会被引导自戕。” “另一种,则是美梦。让人沉溺于美梦中,不愿苏醒,越陷越深,叶冰裳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萧凛颔首。 苏苏便继续道:“想要唤醒一场美梦,需要让她觉得,这不再是一个美梦,而是一个需要她逃离的噩梦。但是这种办法比较残忍,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 萧凛挥了下手,空中出现一只蝴蝶。 蝴蝶大半身子都被染成了红色,只有翅膀还剩下原本的白色。 “时间不多了。”萧凛看着蝴蝶说,“等蝴蝶彻底变成红色,天就亮了。按照你说的做,结束这个梦境吧。” 苏苏看了眼那只虚幻的蝶,显然是除妖师给他引路的东西,没想到萧凛还认识除妖师。 萧凛玲-珑心窍,领会了苏苏指的什么办法,无需苏苏出主意,他说:“晚上我伪装成刺客,带着信物去刺杀冰裳。我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在的身份是皇帝的婢女。” 说到“婢女”两个字,萧凛似乎有几分无奈,但他性情温和,情绪调整得也快。 “我会佯装失手,暴露身份,让她以为是皇帝要杀她。” 苏苏点头,她的意思也是这个。叶冰裳不愿意走,肯定是认为,梦中的皇帝“萧凛”还爱她,会回到她的身边。 要让叶冰裳离开梦境,需要她难过死心。 苏苏忍不住好奇问道:“殿下,你现在,真的是个女人吗?” 别怪她怀疑。 萧凛看上去太“高”了,而且他举手投足,都和这张明丽的脸蛋不符合。苏苏怀疑他男扮女装。 萧凛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那双眼里,完全不见昔日的爱慕之色,反倒有些莞尔调皮。 萧凛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他如实说:“我附身的确然是个女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别人梦里,不能选择自己身份。如果可以,萧凛更想附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直接告诉叶冰裳,让她梦醒就好。 苏苏点头,表示理解。 她还附身了小猫和医女呢,更是乱七八糟。 天一黑,萧凛换上了夜行衣。 他这具身体高高瘦瘦,脸一蒙,是个很飒的剑客“姑娘”。 苏苏也利落换好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发生什么事,我还能接应。” “可是你受伤了。” 苏苏动了动脊背,认真地说:“不疼了!毕竟这是别人的身体,我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听她这样说,萧凛点头。梦境变幻莫测,这种时候,有个同伴,比没有好。 他一转身,苏苏疼得龇牙咧嘴。 她捂住背,连忙跟了上去。 这种时候可不能拖后腿。 到皇后的宫殿前,萧凛突然转身,苏苏疑惑道:“怎么了?” 萧凛说:“三姑娘,你疼得这样厉害,就不要逞强了。” 苏苏摇头:“不疼,真不疼,不信我给你来一套……” 萧凛轻轻叹息一声:“既如此,你在宫殿外面,给我放哨,倘若出现什么意外,你及时通知我。可否?” 他语气虽温和,却也不容反驳。苏苏仿佛又看见了百年前的大师兄,说有师兄一日在,便不会叫小师妹去拼命。 后来他真的为了守护他们陨落。 苏苏揉揉眼眶,说:“好。” 萧凛悄无声息往叶冰裳宫中去。 苏苏不解,她哪里露了破绽呢? 一低头,她看见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明白了漏洞在哪。萧凛心细如发,苏苏实在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还好萧凛是个君子,没有拆穿她让她尴尬。 苏苏认命地蹲在草垛中,集中精神放哨。 她本以为,梦境充满漏洞,计划应该很好成功才对。然而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苏苏警铃大作。 来人身高颀长,脸颊瘦削,微微凹陷。 他脸上敷了很厚一层粉,显得唇额外红,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苏苏对这个人有印象! 在现实中,他是西厂厂公加春!叶爹经常讽刺,说他是个阉贼奸臣! 可是一个厂督,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想到还在里面的萧凛,苏苏心中一咯噔。刚要给萧凛传递消息,加春狭长的眼,便看了过来。 苏苏暗道不好,她反应迅敏,轻巧一躲,正好避开加春的掌风。 苏苏身后的树颤了颤,竟隐隐有要倒的趋势。 加春功夫高强,苏苏受了伤,心知不是他的对手,她当机立断,把手中的几颗小石子打在窗前,通知萧凛情况有变。 加春抓住这个破绽,化掌为爪,扣住了苏苏肩膀。 她反腿一踢,灵巧得像只蜻蜓,翩然从他掌下滑了过去。 本来以为这个虚晃的动作逃不掉,没曾想眼前的厂督对敌经验似乎并不丰富,下意识避开她回击那一瞬,竟被她挣脱开来。 厂督眼睛微微一眯,动了杀意。 这次他不再抓人,干脆一支袖箭冲苏苏射了过去。 苏苏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只袖箭朝自己肩膀而来。 下一刻,一只手握住袖箭。 苏苏看过去,黑衣的萧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宫殿中退出来,握住了袖箭,护住自己。 苏苏松了口气。 “赶紧走!” “想走?”阴柔又沉冷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加春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拍了拍手掌。 许多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在月光下。 加春看了眼苏苏,说:“抓起来。” * 苏苏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地上。 好在萧凛最后关头逃出了包围,他本要救苏苏,苏苏果断把他推开了。他如果留下,两个人一个都走不了。 萧凛在外面想办法破除梦境,总比一起身陷囹圄好。 桌子前,加春在喝茶。 他嗓音带着阉人独有的尖利,只不过他低声讲话时,不太明显:“说吧,你们打算对皇后做什么?” 苏苏怒瞪着他。 他拎起苏苏,握住她脖子,面无表情说:“你们想杀她?” 八-九不离十,不过也不是真杀就对了,只是吓唬。 苏苏喘不过气,干脆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加春没松手,任她咬着。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憋死的时候,加春突然松开手,苏苏滑落在他脚边,剧烈咳嗽。 她视线里,是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 苏苏缓过气,忍无可忍,直接点破他的身份:“澹台烬!再不唤醒她,我们都出不去。” 眼前的“加春”,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 “不,是你们出不去。” 只要他想,这种阴邪的地方,他就能出去。 听他这样说,苏苏也就能确信,眼前的人是澹台烬无疑,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认出了自己和萧凛。 而且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把自己和萧凛困在梦境中,他带着叶冰裳出去。 这到底是是个什么糟心的情况? 苏苏和萧凛成了同盟,澹台烬打算困死他们。 苏苏背后的伤还没好,被绳子勒得特别疼。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试图减缓痛苦。 澹台烬没看她,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几个人影进来。 “去,找出另一个刺客,杀了。” 命令完,那几人迅速消失。 随即那双靴子慢慢走到她面前,他停了许久。苏苏甚至在想,他下一个动作是不是亲自动手把她也杀了? 她的下巴被人抬起。 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惨白的脸。 “他抛弃了你,你不生气吗?”澹台烬阴阳怪气道。 苏苏被他掐住腮帮子,冷笑道:“总比你这个变态好。” 说出这句话,她明显感觉到澹台烬周身的气氛变得冰冷。 “我不如他。”他声音低得仿佛听不清,片刻后,又扯了扯唇,“不会。” 他淡淡地说:“你看着吧。” 苏苏被他抱起来,绳子勒得苏苏闷哼一声。抱着她的人脚步一顿,过了会儿,他拿了把刀子过来,把绳子割开,留了一截,捆住她的手。 随即是苏苏的衣裳。他用刀子,直接划破了苏苏背后的衣服。 “澹台烬!你干什么?” 澹台烬打量着她背上交错的伤痕,血已经黏住了衣服。她似乎觉得在他面前露出肌肤分外耻辱,脸都气红了。 澹台烬握住那把刀,打量她血淋淋的脊背。 苏苏趁他出神,暗中默念咒语。 一张黄符飞速出现在空中,她斥道:“定!” 黄符定在澹台烬脸上那一瞬,苏苏翻身而起。 她跨坐在他身上,狠狠掐住他脖子:“想杀我?你以为附身加春就了不起吗?你这个战五渣,还不是不会对敌!” 他冷冷看着她,黑眸中染上一丝薄怒,手中的药瓶,一瞬间让他觉得极其耻辱。 好在这个姿势她也看不见他另一只手中的东西。 他想捏碎这个东西,可惜已经动不了。 少女凑近的眼分外璀璨,似乎在嘲笑他方才的失神。 她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到快要燃烧。因为偷袭成功的得意,让她两只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苏苏以牙还牙,咬牙切齿地掐澹台烬,准备掐回来个爽。 他脸色变红,呼吸急促,一眨不眨看着她。 没吭声,也不求饶。 濒死的时候,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她,不肯移开一秒。 苏苏接触到他的眼神,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到这个疯子大抵不怕疼。她也不掐他了,干脆夺过他的匕首,用来对着他。 还好黄符本就克制邪物,竟然随苏苏到了梦境中,不然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苏苏拍他的脸,道:“喂,吭声,定住了你而已,又没不让你说话。” “我要杀了你。”他冷声说。 她笑着说:“好啊,你来。” 他不讲话了,眉眼阴郁。 苏苏敏锐觉察到他很生气,可这疯子不是一向心理素质特别好吗?澹台明朗踩他脸,他都不生气,现在又是在气什么? ※※※※※※※※※※※※※※※※※※※※ 本文将从下章开始入v,入v时间在明晚00:15(8月11日),届时会有万更掉落。 感谢大家陪枝枝走到这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首订。 入v开始抽奖活动,抽10个小仙女随机瓜分两万晋江币。 参与条件:100%订阅。 开奖时间:8月15日。 现在要存稿,所以明天感谢霸王票。 糖豆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朱砂 苏苏跟着叶储风, 到了一处安静的院落。 如小乞丐所说,院子里面开了漂亮的红梅,枝丫探出府邸, 延伸至府外,看上去十分清雅。 叶储风看见院落,加快脚步,关上了门。 苏苏嗅了嗅,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门被关上, 她绕着院落环视一圈,捋起袖子, 往上攀爬。坐在墙上时,她才看见澹台烬正看着自己。 苏苏这才想起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澹台烬一双漆黑的瞳望着院落, 没有讲话。 苏苏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难不成这个院子,有什么让澹台烬垂涎的邪物? 她看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许过来!” 魇魔那个事,她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那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一澹台烬还要搞事情, 她头都大。 然而她的警告完全无效, 自从那夜看见澹台烬用乌鸦杀人, 他装都懒得装, 本性暴露无疑。 澹台烬翻上院落的墙,直接跳下去。 苏苏脑仁都疼, 她连忙跟上。 院子里如果真藏着什么东西, 她那个文弱的二哥, 估计危险。 可惜她现在身体里没有灵力, 管家买来朱砂和符纸以后,她统共就画好两张可以用的符,一张奔雷符,一张定身符,全交代在魇魔那里了。 越靠近屋子,奇怪的香味越浓郁。 院落很大,叶储风径自去了主屋,澹台烬往右而去,推开了右边的屋子。 他们动作很轻,没有奴仆,也就没人发现他们。 隔壁传来苏苏二哥的声音。 “翩娘,抱歉,今日我来晚了些。” 另一个娇俏的嗓音笑着说:“无碍,是府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储风:“出府时遇见了大哥,他同我说了会儿话。” “你大哥同你说什么?”女子娇滴滴问,“让你好好念书,或者跟着他习武?难不成这天底下成大事者,只有武将和书呆么?” “自然不是。”叶储风的声音很无奈,“只不过科举考试即将开始,大哥叮嘱了几句。” 女子不高兴地说:“你要考试,是不是就不来看我了?” 叶储风连忙摇头:“自然不会,你才是最重要的。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考了。” 女子笑声如脆铃:“你可真是个傻子。” 苏苏琢磨,她二哥哥文采斐然,在读书一行,的确很有造诣。也因此,叶储风经常被文不成武不就的叶哲云针对。 叶家四个男丁,老大擅武稳重,老二习文内向,只有老三不成器,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至于四弟还小,有些刁蛮,但说不准长大后是个什么性子。 苏苏万万没想到,她热爱读书的二哥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不考科举。倘若让祖母知道,打断他的腿都算轻的,他可没有莲姨娘这种娘亲为他求情。 隔壁传来一声娇呼,随即是打闹的声音。 冬日的院子分外冷清,像一个小世界,声音便也听得清楚。 什么东西被拂在地上,女子清脆的笑声更响亮。 苏苏听见了粗喘声,随即是女子咿咿呀呀的□□,似欢愉,似痛苦。 澹台烬眼中浮现出一股厌恶。 苏苏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自灵泉诞生之初,就鲜少有人给她科普两性知识。 也不能指望衡阳掌门一个正派男人给小闺女讲黄色。 男女调和,阴阳双修,她倒是在藏书阁中看过。 可惜以修炼为主的书籍,大抵都是晦涩正经的文字,教科书级别的修炼模板。 苏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大师兄带自己去后山捉灵兽。 时缝春季,那两只灵兽,一雌一雄,耳鬓厮磨。 扎着两个流苏丸子头的小萝莉苏苏,循着声音,好奇地看过去。 “大师兄!这里有两只!” 公冶寂无御剑过来,看清林木中场景,如白玉般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他捂住小姑娘眼睛:“非礼勿视!” 随即带着苏苏,慌忙御剑而逃。苏苏还是第一次见大师兄跑得那么快,耳朵都红透了。 自那以后,大师兄鲜少去后山,捉灵兽的事,渐渐落在了小师弟扶崖身上。 苏苏后面回过味,才明白灵兽大抵是在交合。 但是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和灵兽可太不一样了,因此当空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苏苏完全没往这方面联想。 反而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劲! 媚香! 这竟然是狐族独特的媚香!里面那个女子,竟然是只狐妖! 她二哥啊! 听她二哥喘得痛苦,不会正在被狐妖戕害吧? 苏苏刚要往外跑,去救她二哥,胳膊被澹台烬握住。他神色古怪:“你做什么?” 苏苏压低声音:“你别拉着我,隔壁是一只狐妖,我二哥肯定出事了。” “出事?”他轻声咀嚼着这两个字。 澹台烬盯着她,突然恶意一笑:“不尽然,你现在闯进去,你二哥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苏不解地看着他。 澹台烬从袖中拿出一把峨眉刺,只不过这峨眉刺模样很奇怪,比寻常的武器小得多,以至于他藏在袖中,也没人发现。 不知道那峨眉刺是什么做的,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墙如同纸一般,轻而易举被戳出一个洞来。 澹台烬回头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睛,心中邪意肆虐。 “好好看清楚。” 苏苏趴到洞前,定睛看过去。 只见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落了一地,叶储风抱着一个女子,将她压在书桌上。 女子双眸迷离,红唇开合,修长的脖子高高仰起。 黄衫之下,她雪白的腿缠着叶储风,像娇弱无依的菟丝花。 而她文弱的二哥一反常态,如痴如狂,像是疯狂的野兽,埋首在女子怀中。 “翩娘……翩娘,我心悦你……” 澹台烬冷笑地看着苏苏。 期盼她面红耳赤,下一秒大惊失色地转过来。 她那双明澈如琉璃的眼睛,染上污秽之色,一定很精彩。 可是前面的少女趴在洞前看了好一会儿,半晌镇定地把那个洞堵上。 她仰头,就对上了澹台烬冰冷恶意的眼睛。 苏苏奇怪地说:“你看我做什么?” 澹台烬盯了她半晌,隔壁的淫词浪语还在继续,可少女面不改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盛开圣洁的花。 仿佛在她眼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澹台烬冷冷道:“不知羞耻。”仿佛羞辱她能让他奇怪的感受好受点。 苏苏不以为然,一本正经给他科普:“自上古洪荒以来,不论妖魔、仙神、凡人,阴阳交合,子嗣绵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三界生灵,得以生生不息。” 所以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早知道凡间对女子更为严苛,普通凡人,看见这一幕,估计羞愤欲死。 苏苏一瞬间领悟了澹台烬的想法,这魔物竟然想看自己羞愤欲死? 她瞪着他,就算害羞,也是对着心爱的男子害羞,对着个冰冷无情的邪物,她疯了才捂脸害羞。 明明是他天生缺乏羞耻心。 苏苏伸出手:“把你的峨眉刺借我用一下。” “你想做什么?” 苏苏认真说:“我去戳死隔壁的坏狐妖。” 她可不是在观摩叶储风和狐妖活色生香,而是在看狐妖是否害人。 苏苏知道,有些妖修炼不易,也不害人,这种妖是好妖。但有些妖物会害人,迷人心智,吸□□气。 里面的黄衫狐妖,便是后者。 叶储风的精气、甚至阳寿,狐妖都在掠夺。她不是一只好妖。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三月,叶家就可以给叶储风收尸了。 澹台烬冷冷说:“不借。” 不自量力。 里面那只狐妖,一看就道行不浅,她即便拿着峨眉刺,也讨不找好。虽然不知道叶夕雾何时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就凭她,绝不是狐妖的对手。 苏苏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恐怕奈何不了狐妖,贸然惊动她,万一她伤害叶储风,那才得不偿失。 她也就是看不下去狐妖吸食叶储风的精气,才想借到峨眉刺先救人。 如今看来,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苏苏悄声走出门,冲澹台烬挥了挥手,做口型:“走呀——”趁狐妖沉迷交合,没有觉察他们两个。 澹台烬看着面前的墙,神色莫测。 苏苏知道,恐怕他打起了狐妖内丹的主意。 她拽住他袖子,拉着他往外走。 得了魔丹,还想要妖丹,也不怕日后天道八十一道劫雷,把他劈成飞灰。 两人一同站在阳光下,苏苏松了口气。 路过宣王府,苏苏说:“也不知道叶冰裳醒来没有。” 澹台烬看着那块牌匾,漆黑的瞳无比专注。 苏苏觉得,他对叶冰裳还真是特别。如果让叶冰裳在小时候就感化他,说不定他后来不会变成魔神。 然而凡人寿命短短数十载,他躯体老去死去,邪骨依旧是深入灵魂的东西,他会重复天煞孤星的命运,在下一世,仍然会苏醒。 所以还是抽出邪骨最可靠了。 苏苏突然问:“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澹台烬低眸,对上苏苏好奇的眼睛,他抿唇:“不知。” 苏苏问:“你一定要她吗?” 他不答,然而黑瞳幽冷,苏苏便明白了答案。 他心中并无世俗观念,也没有是非,别说叶冰裳已经嫁给了萧凛,就算叶冰裳孩子满地跑,澹台烬心中依旧没有那个概念。 如同小时候,他疑惑地问兰安,羞耻是什么? 越长大,他越会伪装,跟着别人学习应有的表情。然而灵魂里,他依旧是自私冷漠的少年魔神。 和他讲道理没有用,他甚至潜意识认为,叶冰裳属于他,即便放在宣王府,也只是“寄养”。 等他一有能力,就会拿回自己的东西。 苏苏挡住他看宣王府的视线,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她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也知道,你真要和她在一起,只有一个条件。” “除非我和宣王都死掉。” “当然,即便宣王死了,她爱的也不一定是你。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澹台烬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苏苏。 他黑瞳森冷,突然一笑。 似嘲讽,也似毫不在意。 就连苏苏也不知道,本来想逼他知难而退的话,在未来某一日,竟会一语成谶。 澹台烬要何物,就算踏着天下人的尸骨,也不在乎。 更别提,萧凛与她。 然而这个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 * 没过两天,便进入了一月。 大夏国的一月,依旧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苏苏开始悄悄找除妖师和道士。 那只黄衣狐狸有些道行,从荒渊缝隙中逃出来的妖,普通除妖师对付不了。 因为悬赏金开得很高,府中陆陆续续有除妖师和道士前来。 然而苏苏一看,很是失望。 这些人和先前来府中跳大神的道士,没什么两样,除了能说会道,没什么真本事。 偶尔有两个不错的,却远远比不上狐妖。 苏苏很焦急,也不知道叶储风能撑多久。恰好今日黄昏,遇见了叶储风,他唇色苍白,见了苏苏,他礼节性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眼前的男子气质儒雅,看上去沉默寡言,与同狐妖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苏苏没有直接劝他,反而道:“二哥,最近府中不太平,祖母打算去临远观求平安符。大哥随爹爹在军营,三哥在养伤,四弟年龄还小,所以,祖母让你带兵随行。” 叶储风愣了愣,心中讶然。 只因在叶府,他毫无存在感,不论好事坏事,皆与他不沾边。 这次叶老夫人怎么会想到他? 想到院落中那个姑娘,叶储风感到十分为难。 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他去晚了些,她都会发脾气,若陪着祖母去道观,不知道要多少时日。 苏苏倒也没撒谎,叶老夫人确实担心妖物现世,叶啸沙场悍勇,但是妖魔之力,再神勇的凡人,也无法对抗,所以打算去道观求符。 苏苏只不过恳求老夫人把随行的人,加上叶储风罢了。 老夫人下令,叶储风不得不走。 能拖一天是一天,苏苏心想,好歹等她找到靠谱的除妖师。不然还没有对策,叶储风提前油尽灯枯就完了。 等老夫人和叶储风一走,苏苏想起,魇魔梦境中,那只引路的蝴蝶。 萧凛肯定认识靠谱的除妖师。 她眼睛一亮,给萧凛写了一封信。 “春桃,你把这封信,送到宣王府上。” 春桃十分为难:“小姐,你还喜欢宣王殿下啊……” “说什么呢,这次是正经事。” “可是小姐,宣王还住宫中的时候,你经常送香帕、糕点、书信,全部被宣王殿下拒之门外。殿下之前还说,凡是小姐让人带过去的东西,统统烧掉。” “……”苏苏也没想到,自己黑历史这么多。 “这样,你把这封信送给大姐姐,就说是家书。” 只要叶冰裳看见,萧凛便应该知道了。他是大夏嫡皇子,定会重视妖物作恶一事。 这回春桃收了信,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苏苏百无聊赖,干脆画符。今后要遇到的事不少,能准备一些是一些。上次在魇魔的梦境中,多亏那张符纸,苏苏再次领会到,有力量自保的重要性。 管家找来的朱砂和符纸并不多,苏苏不敢浪费,摆了引灵的阵法,用毛笔沾了朱砂,开始画符。 灵力不够,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朱砂落下,符纸无风自燃。 她也不气馁,并不为失败而低落,重复画符的动作。 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苏回头,就看见澹台烬,他背后的皑皑大雪,少年眉宇清冷,不知道在那里看了自己多久。 这两日苏苏鲜少看见他,也不知道他又做什么坏事去了。 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譬如狐妖,譬如想办法接触镇守荒渊的神龟。 他出现以后,苏苏嗅到空气中浅淡的血腥气。 她心里不太开心,但也知道,很难阻止。 苏苏想了想,干脆说:“你想学画符吗?” 闻言,澹台烬皱眉。 苏苏在心里数数,果不其然,数到五,他走了过来。 上次的梦境,倒是让苏苏了解他不少。他没有怜悯心和感情,但他喜欢力量和杀伐。 他会仰着脸,认真问兰安许多问题。 那时候的小魔物,甚至可以称得上虚心。 后来兰安不要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伪装和示弱的。 两人相对而坐,苏苏说:“你看好啦!” 她蘸了朱砂,一笔一划,极为流畅,落在符纸上。因为是个简单符咒,这次很快完成,朱砂微微发亮,符纸也并未燃毁。 “你要试试吗?” 澹台烬接过毛笔,他极为聪颖,只倒着看了一遍,落笔却丝毫不差。 然而朱砂并未发亮,反而透着一股暗黑的光泽。 符咒在他面前燃起,灰烬散落在空气中。他放下笔,抿了抿唇角,眼里冷了不少。 苏苏愣了愣,想来仙与魔,本质就不同。 他的力量本就来源于黑暗,用仙咒自然行不通。即便她教他的,并不是攻击符咒。 这可能就是他固执想要力量的缘由。 苏苏想了想,把自己刚刚画好的符咒放在他掌心。 “第一次画符,是比较难。但是符咒,你也可以使用,要试试吗?” 澹台烬看着掌心的符咒,再看看眼前笑吟吟的少女。 “嗯。” 她把咒语教给他。 澹台烬在心中默念一遍,黑瞳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苏苏。他见过她符纸的威力。奔雷符若是打在人身上,会没命。 她难道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吗? 刚刚得知的消息,让他心中发冷,讨厌这个世上的一切东西。他几乎是满怀歹毒,使用了这张符咒。 然而符咒在他掌心,却并没有变成一道紫雷。 暖光散开,符咒变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山顶的雪,白色的翎鸟,瀑布和落叶,日光与蜿蜒的藤蔓…… 兔子羞怯地围着他,土拨鼠好奇地探出头。 溪水从他手上流过,涤去血腥味。 他看见老人和孩子在树下纳凉,蓝天白云,苍茫人间。 他怔住。 幻景之外,少女明眸带着笑望着他。 她眉间蹭上一点朱砂。 他漆黑的瞳盯着她,手指蜷紧。因他一动,画卷顷刻破碎。 ※※※※※※※※※※※※※※※※※※※※ 不好意思枝枝的网出了点问题,多弄了几分钟。 二更完成~ 大家晚安! 所爱 苏苏问道:“好看吗?” 这个小法术是她小时候, 向往外面的世界,掌门拿来哄她的,让她轻而易举可以看见万物生长的美丽,免得顽皮跑到宗门外去。 原本并不需要以符咒为媒介, 然而苏苏现在没有灵力的情况, 做什么都得依靠外物辅助。 澹台烬没有吭声。 他皱紧眉头, 冷冷看她一眼, 符也不学了,径自起身往外走。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 苏苏低声道:“莫名其妙。” 澹台烬不学就不学吧, 他走了,她才好画攻击性符咒。 画几十张符,才勉强成了两三张。苏苏收好符咒,春桃也回来了。小丫头眼睛亮亮的:“小姐, 奴婢已经把信交给大小姐了。” 苏苏点头,那现在就等宣王殿下的回音了。 * 叶冰裳打开苏苏的书信。 丫鬟小慧道:“娘娘,三小姐竟然还往府上送东西,真是不知廉耻。您的身体还没养好, 这东西给奴婢吧, 奴婢拿去烧了!” 叶冰裳摇摇头:“三妹妹在信中说的正事。” 小慧:“正事?三小姐谎话连篇,依奴婢看,她肯定是想寻个由头见王爷。您千万不能相信她。” “可……万一是真的呢?” 小慧恨铁不成钢:“三小姐那个样子, 怎么可能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王爷不上她的当,她这才想从您这里入手。” 叶冰裳脸色苍白, 捂着唇咳嗽起来。 自从上次离开魇魔梦境, 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萧凛心疼她, 还特地从宫中请了太医来为她医治。 她纤长的玉指掩唇, 黛眉微蹙,反倒增添了几分病弱的美丽。 叶冰裳垂下睫毛:“不论如何,这封信得给王爷,不然就成我的不是了。小慧,你把三姑娘的信,送到王爷那里去吧。” 小慧不情不愿接过书信,刚要说什么,眼睛亮了亮。 对啊,这是三姑娘的东西,只要交给王爷的人,说是三姑娘带来的,这封信自然就会和以往一样,被处理掉。 王爷不可能会看见。 小慧福至心灵,也不再打扰侧妃,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 她走远了,叶冰裳轻轻支撑起下颔,看着窗外的雪景,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 苏苏始终没能等到萧凛的消息。 而明日,就是叶储风和老夫人回来的日子。苏苏如果想做什么,最好赶在叶储风回府之前。 苏苏让人赶制出一柄桃木剑,割破手指,在上面加了好几道仙法。 虽然她没有了灵力,但是聊胜于无。 狐妖逃出荒渊,应该受了重伤,这才靠吸食人的精气聊伤,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 苏苏知道这事有风险,所以她特地提前画好传送符,万一打不过狐妖,她可以跑嘛。 她做好准备以后,苏苏问春桃:“澹台烬呢?” 春桃道:“奴婢没看见。” 喜喜说:“早晨质子殿下好似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苏苏很惊讶:“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她这几日沉溺做武器无法自拔,根本就没注意澹台烬的动向。 喜喜:“奴婢也不清楚,小姐要不问问管家?” “算了,我有事,先出门。万一澹台烬回来,你们让侍卫看住他,别让他再出门了。” 魔丹被他吞吃就算了,倘若澹台烬还要打妖丹的主意,真让人头疼。 苏苏独自出门。 她挑的正午,虽是冬日,阳光却正盛。这个时间,多少能克制妖物。 因着装备齐全,她换上简练的衣裳,背后背上桃木剑,袖子里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 有些有用,有些非常鸡肋。 她身上还有一个从道士那里买的银铃法器,坠在腰间,叮铃作响。 萧凛坐在马车上,从她身边路过时,险些没认出她。 少女头发高高束起,周身挂满了奇怪的东西。 倒是一张迎着阳光的脸,分外有朝气,从骨子里投出灿烂的味道。 萧凛以前见她,三小姐是一只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她的花蝴蝶,如今的三小姐,倒是变了不少。 她不再拘泥于皮相衣着,反倒十分吸引人。 尽管她穿得奇奇怪怪,可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和漂亮的脸蛋,让街上不少公子驻足看过来。 她自己却没有注意,专心想着什么的样子。 萧凛想起今日朝堂上的那件事,澹台烬恐怕……萧凛心中有几分叹息。 “三姑娘。”他开口道。 苏苏回头,就看见了马车上的萧凛,她完全没想到,会在去对付狐妖之前遇见他。 她心中燃起希望,很是高兴:“王爷。” 萧凛道:“三姑娘怎么在这里?” 他算是一问就问到了重点,苏苏连忙小声把狐妖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萧凛本想和她说质子的事…… 如今听到狐妖,他神色愈发凝重。 “三姑娘怎么先前不与我说?”萧凛语气略微责备,一个闺阁姑娘擅自去降妖,她到底知不知道危险。 苏苏愣了愣,她明明让春桃送了信去宣王府中,可是宣王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心中掠过一个惊讶的猜测,但是到底没有说出口。毕竟叶冰裳不愿自己和萧凛接触,情有可原。 苏苏说:“是我不好,王爷,如今你知道了,可有熟识的除妖师吗?” 萧凛说:“你且等等。” 他招来一个侍从,低声说了几句话。侍从点头离开。 随后萧凛带着苏苏上了一个茶楼,没多久,一个白衣男子赶过来。 “萧凛,我格你老子的,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隔三差五就有破事,给你说,老子是赵王的人!赵王的人!” 苏苏惊讶地看着虞卿。 虞卿看上去斯文温柔,没想到开口这样暴躁。她先前就在赵王身边看见过虞卿,没想到这人私下和宣王竟有往来。 虞卿慢半拍注意到苏苏,脸色一僵。 萧凛给他倒了杯茶,仿佛完全没听到他刚刚骂自己的话,温和道:“师弟,请坐。让三姑娘给你讲讲情况。” 苏苏干巴巴重复了一遍狐妖的事。 虞卿挑眉:“狐妖?书本里吸人精气那种?” 说来他虽然学除妖,然而在此之前,人间的妖物,全部被封印在深渊之下,所以虞卿相当于学了个空气。 上回入侵魇魔的梦境,还是虞卿第一次和真正的妖魔交手。 萧凛:“你能对付吗?” “行不行,得试试才知道。等我回去准备几日……” 苏苏连忙说:“不行。” 叶储风明日就要回来,万一狐妖率先动手,她二哥就没了。 萧凛对虞卿道:“我也赞同今日去,狐妖现世一日,百姓多几分安危。” 虞卿翘着腿:“这回有什么好处?” 萧凛扔给他一把通体黑色的匕首。 虞卿眼睛一亮,收起匕首,依旧臭这脸哼道:“走吧,带路。” “三姑娘给我们指条路就好,别怕,你回府去吧。”萧凛说,除妖一事,去的人在精不在多,否则去再多人,都没有帮助。 苏苏知道,“大师兄”处于好心,责任心和保护欲很重。 可是依她所见,眼前这个除妖师虞卿,虽然有点本事,可是对敌经验并不丰富,他们就这样过去,容易吃亏。 她坚持要跟上。 “要么我不告诉你们地方,自己去。要么你们带上我。” 萧凛皱眉。 虞卿笑道:“我同意你去。” 最后一行人来到狐妖的院落。 红梅依旧开得灼灼,香味却淡了不少。三人提高警惕,进入院落,却没有发现狐妖踪影。 虞卿突然说:“城里近日有不少人失踪。” 他语气轻松,几人心里却很沉重,尤其是苏苏。她猜那些人,大概率是狐妖掳走的。 没有叶储风的供给,狐妖抓了其他人。 “现在去哪里找她?”萧凛问。 虞卿从袖中拿出一个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虞卿咋舌:“乖乖,还是个大妖啊……” 最后罗盘停下来。 虞卿说:“跟着罗盘的方向走。” * 同一时间,窗前的少年,黑瞳注视着他们离开。 他身后的黑衣人,犹疑地问:“殿下?” 澹台烬说:“我知道了。”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周国,夫人在渡口等您,事不宜迟,属下建议您今晚就走。”黑衣人语气激动,“晚了恐怕来不及,您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澹台烬盯着苏苏等人背影,嘲讽呢喃道:“不自量力。” 黑衣人没听懂:“殿下,您可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没有。”澹台烬冷声说,“今晚就走。” 黑衣人很是高兴:“属下卧薪尝胆十四年,终于等到殿下了。” 澹台烬也弯了弯唇。 烈日当空,难得在冬日有这样好的天气。只可惜,夏国的百姓,也就这几天好日子过了。 不知道战神叶啸的血,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热?溅在脸上,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手指抵着额,低低笑出声。 脸上轻蔑,却又自厌。 * 苏苏觉得,带个除妖师的确方便。如果自己只身过来,还真找不到狐妖。 此时,三人屏息蹲在竹林外。 一个精巧的竹屋里,传来阵阵香气。 苏苏低声提醒道:“是媚香,少吸一些。” 狐妖的媚香吸多了,会迷人心智的。 虞卿倒了三颗药丸出来,分给大家。苏苏吃下去,发现果然闻不到浓郁的媚香了。 虞卿凭空从储物玉中拿出红线。 一头递给萧凛,萧凛会意,点点头。 虞卿脚步轻巧,开始围着竹屋布置红线。 苏苏有些惊讶,虞卿竟然在布阵,还是威力不少的落魂阵。 所谓落魂阵,地阵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独立不可,配之於阳。[1] 虞卿以步计算,布置得极为精准。 苏苏没想到五百年前,虞卿没有拜入仙门,竟然也会这个阵法。 只可惜,他们人不够,统共三个,无法主四角。 虞卿绕回来,让苏苏握住另一条线。 他自己踏入阵中,手上掐诀,几柄银色小剑凌空出现在他身后。 “灭!” 小剑飞速朝着竹屋而去。 下一刻,竹屋炸开,毫无所觉的黄衣女翻滚出来。 她衣衫裸露,意识到了危险,眯眼看向众人。 她的身侧,几个男子赤-裸着,双目呆滞,脸上潮红。还有两个,已然断了气息。 还有人不死心地去摸妖狐,凑过去吻她:“美人,美人……” 狐妖一脚踹开他,冲虞卿道:“怎么,小哥也想和奴家颠鸾倒凤?” 她衣衫也不穿,萧凛皱眉别开头。 倒是虞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啧啧有声:“果然是狐妖……” 身材有料啊。 狐妖声线妖娆,但看上去,却分外清纯。 她跺了跺脚,娇滴滴往虞卿怀里靠,抱怨道:“你刚刚弄疼人家了。” 虞卿弯唇:“那在下可得给美人好好赔个不是……” 他张开双手,欲接住妖狐。 手指抬起那一瞬,苏苏和萧凛明白他的意思,同时收网。 红线亮起,飞速凝聚成网,朝狐妖过去。 落魂阵起了作用,让她无法动弹,红线将她紧紧裹在里面。狐妖的笑消失,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苏心道不好,冲虞卿喊:“快让开。” 虞卿反应迅速,往地上一扑。 只见妖狐身后,凭空生出七条黄色尾巴。 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寸寸断裂。 苏苏拉起来虞卿:“你这红线不是缚妖线吗?” 虞卿险些被狐妖尾巴抽到,呸出一嘴泥:“老子哪来的缚妖线,那是仙山的牛鼻子们才有的东西。” 苏苏凝噎:“……”看到七尾妖狐时,她也很绝望,这可怎么打? 妖狐看向苏苏,道:“原来还有个小丫头。敢暗算我,我生气了哦。” 她尾巴暴涨,冲着几人抽过来,苏苏带着虞卿后退,避开了妖狐攻击。 她祭出桃木剑。 袖中的符冲着妖狐而去,三张黄符散发着耀眼的光。妖狐嗤道:“这个倒是有点本事……” 可惜,不是仙体,又能奈她何? 奔雷符朝着妖狐劈过去。 妖狐用爪子生生挡了这一击,转瞬皮开肉绽。 另外两道,把她的尾巴劈得焦黑,空气中隐隐传来肉香。桃木剑困着她,让她只能不停躲避。 萧凛拿出一条金色的绳子,套住狐妖的手脚,将她捆在树上。 趁着这个时间,虞卿也开始不要钱的似的,掏出储物玉中的东西朝狐妖扔。 狐妖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通,爪子和肩膀开始流血,脸都气红了。她吸食这么久的精气,几乎全搭在了这里! 她怒斥一声,挣开绳索冲着苏苏扑过来。 萧凛拔剑出鞘,对上了狐妖的利爪。 他剑术卓绝,区区凡人,竟和妖狐打了好几个回合。 虞卿拉着苏苏:“草草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跑。” “萧凛还……” “他自己知道跑!”虞卿说罢,率先逃命。 苏苏也知道,倘若是四尾五尾狐,他们今日还有胜算,七尾只能暂且逃命。 她跟着虞卿跑。 没多久,萧凛也追了上来。 妖狐被惹怒,不愿放过他们,飞身追来。 而此刻,前面竟然是一滩沼泽,虞卿都想骂娘了:“这运气太背了吧!” 妖狐哈哈大笑。 妖狐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既如此,奴家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有趣的死法。” 她抬起尾巴,三人被她打落沼泽。 妖狐横躺在岸上,七条尾巴晃荡,看他们沉下去。 她看向萧凛:“可惜了,如此好看的男子,竟不能与你春风一度。” 萧凛面不改色,稳住身子,尽量不沉那么快。 虞卿就不太镇定了,疯狂骂狐妖。 “你这种臭男人,我可不喜欢。”狐妖美目一眨,“反正你们都快死了,让我看看,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妾来满足你们一番。” 她伸长尾巴,落在虞卿身上。 虞卿咒骂声停,看着狐妖,渐渐出现迷恋之色。 狐妖摸摸自己的脸,娇笑道:“哦,原来喜欢娇俏活泼的女子啊。” 她转向萧凛,萧凛沉着脸。 狐妖的尾巴扫过:“这女子倒是挺美,她是你的妻子?可你的心中,责任和保护占了太多,她的地位,可不够呢。” 她的尾巴落在苏苏脸颊上。 片刻后,狐妖笑起来:“有趣,有趣,你竟还没有心上人。这样纯粹的人啊,我许久没有见过了……可惜,你今日注定死在这里。” 苏苏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沼泽很快到了她下巴处。 她咬牙,试图凝神用仙术御风。 倘若成功,他们三个倒是有生机。 狐妖百无聊赖,变成叶冰裳逗萧凛玩。萧凛神色渐渐温柔不少,狐妖声线也变得温柔,竟成了叶冰裳的声音。 狐妖得意地看一眼苏苏,苏苏试图叫醒萧凛,可惜没用。 渐渐的,苏苏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早知道从荒渊跑出来的竟然是七尾狐,打死她都不来!叶储风招惹了个什么大妖啊! 她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御风决!快啊! 狐妖玩得尽兴,突然“咦”了一声。 彼时,太阳落下去了。 竹林中,渐渐走出一个黑衣少年,他墨发红唇,缓步走过来。 苏苏瞪大眼睛—— 澹台烬! 狐妖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真好看。”她捂住自己肩上的伤,舔舔唇,“你来帮我疗伤吧。” 澹台烬弯唇:“好啊。” 他嗓音低哑,勾得狐妖蠢蠢欲动。 “让我来看看,你心悦的,又是谁呢?” 她步伐妖娆,一步步朝着澹台烬走过去。 狐尾触到澹台烬脸颊前,被少年抬手拽住。 狐妖娇笑一声,欲看他心中所爱。 片刻后,狐妖的笑不见,转而露出疑惑之色:“你……” 少年冷冷道:“怎么样,看见了吗?” 狐妖讳莫如深看澹台烬一眼。 “怎么可能……” 在少年袖中的峨眉刺滑出之前,狐妖娇笑道:“我可不陪你玩了,喏,他们可要快死了,三个人你只来得及救一个。后会有期!” 狐妖睚眦必报,想到把自己劈得皮开肉绽的紫雷,飞身离开之前,她冲苏苏弯唇一笑,一滴精血弹入苏苏眉心—— 那个令她好奇的少年,就由这个纯白的姑娘,来试试味道吧。 狐妖变成一只黄色小狐狸,转瞬消失在丛林中。 澹台烬走向沼泽。 如狐妖所说,三个人都情况垂危,沼泽快要没顶,萧凛和虞卿被狐妖弄晕了。 少年靠着沼泽坐下。 苏苏闭气,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澹台烬完全没有拉他们的打算,苏苏猜,他依旧想要狐妖内丹。也许,他一直跟着他们,准备螳螂在后。 可惜看见是七尾狐妖,他临时收了手。 苏苏嘴巴陷在沼泽里,不能讲话,只好冲他眨眼—— 好歹你做个人,拉一个出去吧! 澹台烬黑瞳凝视着她,依旧没动。 苏苏干脆闭上眼,她之所以不太慌,其实是袖中还有一张杀手锏传送符,然而传送符也需要灵气驱动。 她刚刚攒够了灵力,可以带同伴离开了。 澹台烬不救便不救。 传送符飞到空中,沼泽中的萧凛和虞卿慢慢消失,然而半晌后,苏苏还在沼泽里。 苏苏:……!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被传走? 突然,她想到狐妖走前弹入自己眉心的精血! 她现在沾上了妖气,传送符却不传妖物! 想到这里,苏苏再次看向澹台烬。 少年眸中含着讥诮之色,好以整暇地打量她。 苏苏心想,她打死也不求他,因为她知道,求了也没用,大不了她唤醒勾玉。 这点骨气还是有的,除非苏苏自己想死,不然谁都不可以弄死她! 少女一言不发,安安静静,任由沼泽将自己吞没。 澹台烬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染上冷淡的恼怒之色。 太阳落下,天快黑了。这是他离开夏国的最后时限。 澹台烬冷冷地看着苏苏发顶,转身就走。 可真是令人生厌,牺牲自己去救别人,宁死也不求他。 他走了好几步,身后突然传出来响动。 狼狈的少女被一股力量从沼泽中推出来。 她趴在地上,不断咳嗽。苏苏十分惊喜,这种时刻,御风竟然成功了?! 人的潜力果然无穷。 然而一抬头,看见澹台烬,她诧异地说:“你竟然还没走?” 她沉了那么久,以为他早离开了。 澹台烬脸色一变,他冷笑着,用峨眉刺抵着她的颈部,说:“你都没死,我怎么能走。” ※※※※※※※※※※※※※※※※※※※※ 苏苏:我又说错什么啦? 昨晚忘了说更新时间,既然写出来了,那就直接发吧~感谢大家支持。 今天记住了,下一章更新在明晚21点。 注解[1]: 地阵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独立不可,配之於阳。 摘自——《诸葛氏宗谱》 —————————————— 谢谢打赏: 手榴弹:【花花】、【东东没有西西】 地雷:【我搬民政局请你俩结婚、42057962、 爱生活爱枝枝、 奶粉给你扬了、 奶粉给你扬了、 37366547、 开心噗噗、 唐云玖、 淮一和、 沐挽霜、 沐挽霜、 丫鬟不丫鬟、 麦兜兜、 abjjkl、 伏见、 槐刑、 尔晴想摘星星.、yin、 长安归故里、 长安归故里、 长安归故里、 长安归故里、 长安归故里、 长安归故里、 取名字真难、 ?、 小胡今天又睡过头了、monbebe、 花开花落元卷云舒、很喜欢仇厉、 十六、 不爱吃生姜、 喜之郎果冻、 十六、 41348958、 41348958、 41348958、 41348958、 41348958、 41348958、 林嘻嘻呀、 林嘻嘻呀、 mia、璃、 mia、璃、 mia、璃、 颤抖的兔毛、 一-酒温辞、 蘇鳩、 轻红浅馥、 轻红浅馥、 皎色蔷薇、 子颜、 江忍、 晃出个屁、 41 494506、 当时错、】 告白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杀意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重逢 今夜如果是夏季, 周国边境的江上,理应有一轮明亮的月亮。 可惜,还未开春,空气中依旧无言弥散着冷寒。 雪花时不时飘进来, 落在澹台烬脸上。 他抬手拂去, 走进去坐在孤零零的高座之上。 弓-弩因为苏苏扔进了江水, 他的身边, 几只红眼赤炎蜂,蓄势待发。 它们长到了半人大, 眼睛猩红,翅膀震动声让人的耳膜分外煎熬。 几个随从跪在澹台烬脚边,瑟瑟发抖。 澹台烬的心情却仿佛很不错。 “琴师呢, 让他来弹奏一曲。” 很快,一个白衣服琴师进来, 在古琴前坐下:“殿下想听什么?” 澹台烬说:“喜庆些的。” 琴师苍白着脸颔首,开始奏乐。 没过多久, 荆兰安出现在殿内。她一身白色狐裘, 手中碰了一个暖炉。 “殿下召见,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澹台烬打量着她,说:“荆兰安, 你老了,也开始学着其他人犯糊涂。” 荆兰安发间,偶尔夹杂着几根银丝,眼尾的细纹,也在诉说着早已不是十四年前。 她不再年轻, 开始苍老。 荆兰安听见这样的话, 还算平静:“殿下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澹台烬说:“漆双送来的狼妖, 内丹含剧毒,可惜,毒不死我。我暂且当你识人不清,心力交瘁之下,难免失误。毕竟是你告诉我,一个正常人,应当学会往好处想,学会宽恕。” 他觉得好笑,便弯起唇角:“可是今晚的名伶,身上被种下‘一夜朝阳’,你荆兰安,会犯两个错误吗?” 荆兰安沉默不语。 “你想杀我,可是为什么呢?”琴声中,他的语调透着一丝困惑。澹台烬如儿时一般,以一种求知而谦逊的态度问,“你是后悔当年杀了月空宜,还是又想起了我母亲被开膛破肚?” 荆兰安摇摇头:“殿下,你什么都不懂。” “我也不需懂。”澹台烬说,“你和刘氏不一样,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琴师手下弹错了一个音。 澹台烬一笑,懒懒靠在座位上,面露遗憾之色:“兰安姑姑,永别了。” 赤炎蜂朝着荆兰安飞过去。 荆兰安没有动,赤炎蜂却撞在一处透明屏障上,无法前行一步。 一个绛紫锦袍的男子,哈哈大笑,走入殿堂中来。 “小孽种,你竟真的连荆兰安都杀。荆兰安也是妇人之仁,想让你在希冀中,有个舒服的死法。” 他腰间琅玉作响,模样英武,眉眼间戾气很重。 澹台烬脸上的笑意消失,道出来人名字:“澹台明朗。” “没想到你还记得孤。”澹台明朗说,“也对,在大夏生活得猪狗不如的你,肯定恨不得生啖孤肉。然而事实证明,怪物终究是怪物。看看,最后连荆兰安,也一同背叛了你。” 荆兰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澹台烬冷笑一声,手指点着座椅,漆黑的血鸦冲进来。 澹台明朗丝毫不慌忙,说:“孽种,孤知道你和常人不同,听孤母妃说,你杀了柔妃,才能降世。你以为孤今日来,会没有准备吗?荆兰安早把你的弱点透露给孤,你就等死吧。”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出来。 为首的老道说:“布阵。” 道士们迅速分坐于八角,每人手中拿了一枚铜色铃铛。老道士祭出符咒的同时,其余道士摇响铃铛。 老道手捧一个正方玉盒,符咒围绕玉盒飞舞,老道嘴里念念有词。 赤炎蜂和血鸦被铃铛定住,飞入玉盒中,化作黑烟。 老道士知道澹台烬是凡人之躯,他们的道法无用,所以也不对付澹台烬,只让他能驱使的邪物一一消散。 血鸦凄厉地叫着,澹台烬冷下眉目,周身出现好几个黑衣随从。 “殿下。” 澹台烬毫不犹豫:“走。” 血鸦大片大片飞入,像一个墨色的旋涡,趁它们能拖住时间,澹台烬试图冲出去。 澹台明朗桀桀一笑。 “来人。” 不知什么时候,无数剑客包围船舱。 澹台烬身边的人且战且退,护送他到了甲板,已经只剩两三个。 澹台明朗亲自拿着剑,将这些衷心的残兵斩杀。 士兵们的鲜血溅在澹台烬身上,他的脸色苍白。澹台明朗踹他一脚,澹台烬摔倒在地。 “没用的孽种。”澹台明朗的脚,踩在黑衣少年肩膀上,“一个无法习武的废物,不靠别人,你能成什么事?” 澹台烬嘴角流下鲜血,低低咳嗽两声。 澹台明朗用靴子挑起他下巴。 “我杀大皇兄的时候,他可比你有骨气多了,膝盖骨被打碎,也不愿跪下。” “老-二的双手被搅碎,嘴巴也被缝上,死不瞑目。” “孤听说,你娘柔妃,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淮州第一美人。瞧瞧你这羸弱废物的模样,倒不如真做个公主,以色侍人。” 他带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荆兰安追出来,倚靠在门口,看见这一幕,闭了闭眼。 夜晚的小雪扑簌簌落下,河上的明灯亮起。 有人殷勤地搬来座椅,澹台明朗也不急,施施然坐下。 “来人,挑断这废物的脚筋。” 澹台烬剧烈挣扎起来,他被人按住,澹台烬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看向荆兰安:“姑姑,我是你养大的,我发誓,不会再杀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抿住苍白的唇,雪肤乌发,脆弱可怜极了。 荆兰安嘴唇一颤。 澹台烬说:“我没有母妃,是你用羊奶把我喂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亲。” 荆兰安别开头。 澹台明朗哈哈大笑,似乎澹台烬想活命的丑态取悦到了他。他说:“愣住做什么,动手。” 一名剑客手起到落,澹台烬脚筋被挑断。 澹台烬闷哼一声,明白今日无论如何,荆兰安也不会再被自己策反,他脸上的脆弱消失不见,手指狠狠扣住地板。 明白骗不到荆兰安,他不再装出半分柔弱,脸上只剩森寒的阴狠。 “手筋。”澹台明朗命令说。 剑客提起剑,精准地挑断了澹台烬的手筋。 地上匍匐的少年,这次一声不吭,用胳膊支撑,朝着船舷爬去。他红着眼尾,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只想活下去。 澹台烬看着白浪翻涌的河水,突然想起,那一日跳下河的苏苏。 冬雪落在他的发上,这种时候,他却低低笑出声。 也不知她死了没有。 澹台明朗好以整暇,对着脸色难看的荆兰安说:“听说这孽种,出生就从没哭过。前几日,孤得了一样宝物,叫玄冰针。刺入人的眼睛,那人不但会瞎,一直恸哭,寒气入体后,身体还会脆得像冰一样。” 他说着,有人呈上“玄冰针”。 “按住他,孤亲自剜了他的眼。”他起身,踩住澹台烬的胸口。 澹台烬的目光是冷的,他冷冷扫过荆兰安,最后落在澹台明朗身上。他咳出一口血,血染红他的唇,他张开嘴,接住外面飘进来的雪花。 雪化在他的口中,澹台烬开始放声大笑。 他的嗓音低哑,一旁站着的道士们,遍体发寒。 澹台明朗莫名有些恼怒,一松手,玄冰针射入澹台烬左眼,地上的少年身体抽搐一下,嘴角依旧维持着夸张大笑的弧度。 鲜血汩汩,从澹台烬左眼中涌出。 他下意识想抬手,捂住失明的左眼,然而手筋被挑断,他无法再抬起来。 雪花落在少年脸上,澹台烬颤抖着,低声笑。 道士们不知道为何,心有不安。一个生来不会流泪的人,被断经脉,弄成废人;玄冰阵刺入眼睛,他只流血,并不落泪。 要么心如磐石,要么是个疯子。 黑衣少年如恶鬼,全身浴血,竟还在冷冷微笑。 仿佛在无声讽刺、先前澹台明朗说他不若投身成公主的话语。 澹台明朗神色阴狠,拿起另一根玄冰针。 他抬起手,正要废了澹台烬双目,下一刻,身子剧痛,滑落在地。 “你!”澹台明朗回头,看见眼泪流了满脸的荆兰安。 荆兰安说:“夷月夜影何在!” 一群悄无声息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轻盈落在船上。 “保护殿下离开!” 夜影卫开始杀澹台明朗的人,剑客们慌忙举剑迎战。 澹台明朗嘴唇泛着黑,森然地看着荆兰安,厉声说:“胆敢背叛我,你不怕你儿子会死吗?” 荆兰安目光空洞绝望,一言不发,去扶地上的澹台烬:“我对不起你,殿下。” 船体轰动,老道们不知道使出什么法子,让澹台明朗转瞬到了另一艘船上。澹台明朗要气疯了,被手下护住以后,他说:“炸死他们!” 荆兰安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安锁,放在澹台烬怀里。 她无声落泪:“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这个平安锁,是控制天下夜影卫的令牌,可保护殿下离开,也是夷月族的族长之令。” 澹台烬左眼的鲜血,流满了半张脸。 荆兰安说:“荆兰安是个罪人,我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月空宜,也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的儿子……” “你有儿子?”澹台烬轻声问,内心满是嘲讽。 “月空宜死去后两月,我发现自己怀了孕,我本来想流掉他,后来还是让他生了下来。他生来体弱,活不过十岁,他八岁的时候,我给他吃了长生花,把他冰冻起来,送往了天山。”荆兰安流着泪,“澹台明朗手中,有能让他醒来并长大的药。” 澹台烬微笑地看着兰安:“所以你背叛了我。” 荆兰安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荆兰安不奢求原谅,只盼若有朝一日,你们都在乱世中活下来,殿下有恻隐之心,念在这几年相互扶持,夷月族人为你战死,放过我儿。” 澹台烬不语,他望着浓黑压抑的天空,这就是天底下的母亲,多么可笑的伟大。 船爆炸的最后一刻,荆兰安抽泣说—— “他叫月扶崖。” 河上船只燃起,长命锁发出月华般的光,白光吞没了澹台烬。 小雪纷纷扬扬,这艘战船,终是没能回到故土。 * 苏苏牵着小枣红马,拿起水囊想喝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她叹了口气。 荒渊在极北之巅,她赶路三日,有时候路过镇子,有时候不得不经过荒山野岭。 凡人之躯,无法御剑飞行,也无法驱策灵兽,苏苏愈发领略到去荒渊的艰难。 她已经在山林中走了一天,连带着小马都十分疲惫。 苏苏摸摸它的头,让它停下来吃草,她自己看着空荡荡的水囊发愁。 好渴。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溪流,她站起来,栓好马,打算去看看。 山林中积雪未融化,苏苏还没找到溪流,反倒听见了几个孩童的声音。 “那个乞丐还在那里吗?” “对,他全身是血。” “我觉得他不像乞丐,他的衣服很好。” “好了,别说了,你们答应过,要替阿黄报仇,难道现在要退缩吗?”有个男童愤愤道,“阿黄舔了他的血,就被毒死了,我不管,我们也要打死这个人。” “可他是个大人。” 男童说:“我早就观察过,他动不了。” 有个小女孩摆手摇头:“我不去,我要回家。” 说着,她匆匆往回跑,路过苏苏时,小女孩瞪大眼睛,随即慌忙低下头,朝一个方向跑了。 苏苏见她穿着,知道大概是附近村庄的小孩。 她竟然遇到一群孩子要谋害人。 她循声走过去,果然看见一群窝在树后的孩子,约莫三四个男孩,每个人手中拿了棍子,朝一团漆黑的人影靠近。 那人趴在地上,无声无息。 积雪将他的身子没去四分之一,有人用石头砸了一下他,他一动不动。 “打他!” 男孩们全都冲上去,棍子落下前,苏苏拧住一个男孩耳朵。 “干坏事,你们爹娘知道吗?” 男孩嗷嗷直叫,所有人吓了一跳。 苏苏笑眯眯看着他们:“你们的小狗想吃人家,结果被毒死,你们竟然还想打人。” 男孩捂住耳朵:“你,你是哪里来的!” 苏苏一身藕色衣裙,为了赶路,衣裳十分简洁。可她眉眼灵动,菱唇娇.嫩,顾盼神飞,山村里的男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颜色。 偏她还出现得猝不及防,几个男孩瞪大眼睛看她。 半晌,有人结结巴巴说:“你,你是妖精吗?” 苏苏一笑,五指成爪,惊讶的说:“啊呀,被你猜对了,我好几日没吃你们这样的童子,把我饿坏了。” 她作势要追,几个男孩棍棒一扔,哇啊啊大叫着逃跑了。 等他们跑远,苏苏才走到那个毫无声息的人面前。 黑色大氅盖住他的身子,那人墨发散乱,看不见模样。尽管衣裳是黑色,鲜血却把雪地染红了。 苏苏连忙蹲下,把他翻过来,打算看他还有没有气。 ※※※※※※※※※※※※※※※※※※※※ 夷月族月扶崖~ ———————————— 感谢打赏: 手榴弹:【木槿】、【木槿】、【27108078】、【27108078】、【子颜】、【琪啊】、【有疯子在追我。】、【 solar】、【solar】、【专粉枝枝文男主@】、【笙南】、【大猪蹄子】、【子颜】、【子颜】、【九九】、【段段段段段】、【对酒当歌】 地雷:【阿满、云间月.、向蒋丞选手学习、向蒋丞选手学习、2017、routine、华晨宇小娇妻、嘞萌、想要被翻、38754272、阁楼里的老猫、箬离、盛、唐唐唐葫芦、染槿、云卷云舒、28880872、筱珏兒、北川余音、saner、blingbling小心心、喵喵、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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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过去,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即便要死, 他也要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然而他没想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少女从林中跃出来, 拎着小孩们的耳朵,将他们赶走。 他被废掉的身体, 僵硬了一瞬。 如果让澹台烬选择, 他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就是苏苏。他本以为,即便她活着, 等两人再见面时,他也当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以随意凌-辱折磨她,决定她的生死。 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四肢筋脉尽断, 左眼被刺瞎, 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她脚步轻巧地走过来, 澹台烬心里一瞬掠过很多想法。 天知道他多么憎恶眼前这种情况,在苏苏将他翻过来之前,澹台烬甚至想恶狠狠出声让她滚。 可惜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安静地任由她翻了过来。 四目相对,澹台烬看见,少女脸上的担忧慢慢散去,变成了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澹台烬哑着嗓音,冷冷地说:“你想笑就笑吧。” 苏苏也没想到,前几日不可一世,要追杀自己的人,此刻会这样狼狈地出现在面前。 澹台烬半边脸全是血,从左眼眼眶中流出来,鲜血已然干涸,他那只眼睛,眼珠蒙上了一层灰翳。 他鸦黑的睫毛上沾着几粒雪花,四肢无力地垂下,苏苏眼睛转过去,看见他手腕和脚腕上,均有一道刺眼的伤口。 怪不得小孩都知道他被废,完全动不了,敢来欺负他。 澹台烬看她不但没笑,反而细细打量自己的伤口,一种类似难堪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觉得很恶心,碍了你的眼?还是你没见过废人,需要看个清楚?” 苏苏见他神色扭曲,阴毒地看着自己,糟心极了,她一巴掌拍他头上:“闭嘴,就你话多。” 她放下澹台烬,转身就走,走出老远,还感觉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盯着自己。 苏苏也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没有回头。 她找到自己的枣红马,牵着它走回来时,澹台烬完好的那只眼睛,正望着乌沉沉的天空。 天色暗沉,快要天黑了。 他阴恻恻的表情,简直比天空还要难看。 苏苏这时候倒是有几分想笑了,她的脚步声重新回来,澹台烬冷声说:“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苏苏嘟哝道:“明明想要人救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 澹台烬不讲话了。 苏苏想起来,以前在府中,面对下人们,他挺会装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自己时,澹台烬嘴巴上仿佛抹了毒,淬了冰。 苏苏蹲下,吸了口气,用力抱起他。 她一来一回,气喘吁吁,怀里却暖得不可思议。澹台烬的身体靠在少女稚弱的身上,闻到了她发间的香味。 他别过头去,觉得这种味道像浅浅的“合欢花”,他冷嗤,这女人连身上的香都这样淫.乱。 苏苏不知他心里想法,否则铁定把他扔了,雪地里就地挖个坑埋了。 少年沉得她步子踉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苏苏勉强把他弄到马背上。 觉察她会救自己,澹台烬出乎意料安静了下来。 苏苏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去过他的梦境,她铁定会被他欺骗,以为他真不怕死。 天地生万物,这世上兴许没有人比澹台烬,还想要活着。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兰安夫人回周国了吗,谁把你伤成这样?” 澹台烬言简意赅地说:“澹台明朗。” 他没有抬眸,视线落在马蹄上,哑着语调问:“你为什么救我?” 苏苏牵着马儿,故意呛他:“谁知道呢,或许是像你说的,我没见过废人,想瞧个热闹。” 他冷笑了一声:“掉下淮河,你竟然没死。” 苏苏用一根树枝,敲了敲他肩膀,不满地说:“我要是死了,你今日也该死了。” “你救不了我,我眼睛里有玄冰针。” 苏苏脚步一顿,轻轻蹙眉。 她自然知道玄冰针是个什么东西,这玩意是邪物,而且是一个慢慢折磨人的邪物。 听说玄冰针入眼,人会恸哭不止,疼痛欲死。还有人因为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折磨,选择自戕。 可是澹台烬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甚至他神色并不见多疼,苏苏先前也没往玄冰针的方向想。 如今知道了,苏苏心里一沉。 她还没去荒渊,自然不能让澹台烬死。可是被玄冰针刺入的眼睛,已经坏死,如果想救他,得在寒气入体前,为他换一只眼睛。 马蹄落在雪地上,嘎吱作响。 苏苏说:“天快黑了,既然看见小孩,附近肯定有村子,一会儿我们找一家人投宿。冬日寒冷,不能在丛林中过夜。你这个样子,可能会吓到普通人,我到时候告诉他们,你是我哥哥,我们遭遇土匪,掉落山林,一定会有好心的人收留我们。” 澹台烬不吭声,他还在想着自己眼睛的事。 果然如苏苏所说,很快他们到了一个村落。苏苏上前去敲门,一只警惕的眼睛,从门缝里观察他们。 “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收留陌生人。” 苏苏把理由解释了一遍,可主人家不为所动。 苏苏没办法,只好去敲下一户人家,没想到接连几家,都是这种情况。 澹台烬说:“村子里不对劲。” 苏苏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村里没有一户人家点灯,到了晚上,也没听见家养牲畜的叫声。你去敲门时,他们很害怕,都从门缝往外看。这个村庄附近,不是有山匪,就是有妖怪。”澹台烬冷静地说。 苏苏有点佩服他,估计骨子里都疼得颤抖了,还不忘提高警惕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知道澹台烬说得有道理,于是敲下一户人家时,她率先说:“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妖怪。我是路过村庄的除妖师,你能收留我们一晚上吗?” 听见“除妖师”三个字,这次主人家总算开始犹豫。 半晌后,苍老的声音依旧拒绝了他们:“你们走吧。” 苏苏很失望,正要离开,一个稚嫩的女孩嗓音说:“爷爷,让他们进来吧,我看见了,这个姐姐很厉害。” 眼前的木门,徐徐打开。 两位老人,还有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不安和忐忑,看着苏苏和澹台烬。 眼前的小女孩,竟然是黄昏时遇见的那个。 老太婆冲苏苏招手:“快进来。” 等人进来后,她赶紧关好了门。 小女孩躲在老人身后,拉着爷爷的衣角,露出一双眼睛打量马背上的澹台烬。 因为澹台烬受了重伤,两个老人帮着苏苏,把他安排在一间空房间内。 村里的房子简陋,唯一能睡的地方,是土炕。 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桌,就只有两个小木凳。 好在山里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柴火,女孩端着烧红的炭盆走进来,屋子很快变得暖洋洋,冬日的严寒被驱散。 老太爷点好蜡烛。 苏苏把澹台烬安置在炕上,她忙拿出一锭银子,给老太婆。 “我和哥哥住在这里,叨扰了。” 老太婆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房子简陋,你和这位郎君不嫌弃就好。” 苏苏坚持把银子给她:“对于我们来说,能有个栖身之所,就是幸事。外面那么冷,我们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恐怕明日就生病了,我兄长受了重伤,恐怕还得麻烦你们几日,婆婆就收着吧。” 推诿几回,老人最后还是收下了银子。 老太婆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布过来,苏苏连忙道谢。 小女孩一直倚在门口看,欲言又止,被老太婆拉走了。 苏苏知道村里有古怪,但是也没急着问他们,毕竟现在已经深夜,问出来也做不了什么。 当务之急,是给澹台烬处理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将帕子在热水中浸湿,擦去他脸上的血痕,澹台烬黑瞳幽幽看着她,少女手指拂过他脸颊,他下意识想侧开头,却生生忍住了。 她的指腹很软。 与身上疼痛的感觉不同,她触过的肌肤,带来一种古怪的感觉。 如果他手脚完好,此刻一定冷冷把她的手拍开。 可惜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苏苏又处理他的手腕脚踝,她擦去血污,用干净的布条把他的伤痕包扎好。 她学过剑,看得出下手的人角度刁钻,不仅废了澹台烬的手足,还故意让他极度痛苦。 知道他恐怕疼得生不如死,她下手也轻柔了些。 澹台烬抿紧了唇。 烛光下的少女垂着眼,小扇子一般的光影垂落在眼睑上,她很是认真地说:“我们没有药,所以你暂且忍忍,天亮以后,我会进山帮你找药。” 澹台烬说:“你真想帮我,就把那个小女孩抓过来。” 苏苏疑惑地说:“抓过来做什么。” 澹台烬弯唇看着她,笑容透露着一丝嘲讽:“你说呢?” 苏苏看见他阴毒的笑容就明白了,他竟然是想要那个孩子的眼睛。澹台烬自己也明白,他得尽快换眼。 看不上老人的眼,所以他要年轻有活力的眼睛。 苏苏说:“你想也别想,人家收留我们,你竟然打这种主意!” 澹台烬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苏苏知道他性格偏激,懒得和他讲道理,她掐住他的脸:“停止你恶毒的想法,你要真敢这样做,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澹台烬冷冷盯着她,眼神似乎要洞穿她每一根骨骼。 苏苏松开手:“我知道玄冰针是什么,它暂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我们还有时间。” 他闭上眼,显然不相信苏苏的话。 她也不需要澹台烬相信自己,反正他目前这个样子,要害人大有难度。 屋里只有一张炕,给了澹台烬,苏苏只好去椅子上坐着,她赶了几日路,疲惫得不行,用被子裹住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澹台烬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她。 烛火摇曳,少女唇珠微嘟,睡得很不安稳。 * 苏苏一大早醒来,全身都疼,趴着睡了一晚,她脖子都快断了。 澹台烬醒着。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老人断了两碗米粥进来。 米粥很稀,没有配菜,苏苏笑着道谢。老人点点头,局促地出去了。 苏苏也不委屈自己,几口喝完,这才喂澹台烬。 和能活下去挂钩的事,澹台烬都很配合,苏苏喂,他便张嘴。 明明两人都出身高贵,可是此刻谁也不嫌弃这碗稀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饭。苏苏把碗拿出去洗了,再回来时,发现门口站着昨天那个小女孩。 澹台烬也是醒着的,正看着小女孩。 苏苏想起他昨日的话,连忙把小女孩挡在身后,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咬唇:“你真的是除妖师吗?” 苏苏点头。 虽然不完全算是,但是总比人间许多除妖师强不少。 小女孩说:“那你能帮我救回我的姐姐吗?” 苏苏说:“你姐姐出什么事了?” “镇上员外家有个公子,突然有一天,他性情大变。每过一段时间,就来村里抢走一个年轻女子,我姐姐就被掳走了。”小女孩说着说着,便落了泪,“我好想姐姐,村里人都说,那个公子变成了妖怪,已经把姐姐杀了。” 苏苏连忙给她擦泪:“既然你们收留了我,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探知你姐姐的消息。” “真的吗?” “嗯。” 老太婆走出来,她忧心忡忡说:“姑娘,你真的可以帮我们吗?” 苏苏说:“婆婆可否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老人说:“离这里不远,是沼光镇,沼光镇最有钱的人是王员外。以前王员外家的公子乐善好施,一年前,却突然性格大变,说要纳妾,一开始村里的姑娘很高兴,没想到,每隔两个月,他就要纳一次妾。” “被娶走的女子,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亲人也找不到他们。村里人觉得古怪,去闹过,结果闹事的人,第二天被发现死在村口。” “再也没有人愿意‘嫁’给王公子,他便说,要是看上的女子不愿嫁给他,第二日一家人都会死亡。有人不愿照做,结果第二日,果然都死了。” “两个月前,他看上了我的孙女小悠,小悠为了我们和小玲,上了花轿。”老人眼眶含着泪,“如果姑娘真能找到小悠,老身给姑娘跪下了。” 苏苏连忙扶起她:“我会尽力的。” 人变成了妖?除了夺舍,苏苏想不到其他原因。能夺舍肉-体的妖,肯定不好对付。 老人说:“村里人说,王公子已经变成妖怪了。今日到了时间,他恐怕又会来村子里抢新娘,所以昨夜你们敲门,村里人都不愿收留你们。” 苏苏回头看澹台烬,却见他也一脸若有所思。 对上苏苏目光那一瞬,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对老人说:“放心,我妹妹肯定会帮你们的,毕竟那个王公子,需要一个新娘,还有谁比她更适合代替村里人出嫁呢?” 苏苏咬牙切齿地笑:“是啊是啊,即便我不行,我哥也可以,他打扮一下,比女人还漂亮呢。” ※※※※※※※※※※※※※※※※※※※※ 你们还挺护短的呀,只需苏苏欺负澹台烬,不许炮灰欺负,哈哈哈。 男主的姓氏念tan tai,文案上写着有哦。 —————————————— 感谢打赏 【32574835扔了1个火箭炮】 【林间自由扔了1个火箭炮】 手榴弹:【明夜u惜世】、【 yin】、【人间值得】、【人间值得】、【人间值得】、【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林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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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活了一百来年, 从来没见过澹台烬这样的人, 他像生于峭壁之上的毒草, 拼尽全力想活下去,能屈能伸。 苏苏本来觉得,他故意推自己进火坑,没想到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事。 尊严、外人目光,对于澹台烬来说,都不值一提。 一切不能杀死他的东西,都在铸就他,让他强大。 苏苏愈发肯定他有阴谋。 她想阻止他,然而看见他蒙了一层灰翳的左眼,又头疼起来。她如果是仙体,的确有办法为他医治,可她现在只是个凡人,颇有些束手无策。 澹台烬虽然诡计多端,但她总不能阻止他自己拼命想活下去。 苏苏说:“好,我帮你。你扮成新娘,我悄悄跟在花轿后面,想办法入府。我们先说好,只除害人的妖怪,不伤害普通人。” 澹台烬看她一眼,说:“我对普通人没兴趣。” 苏苏心想,昨晚你还想要小女孩的眼睛呢。 知道他们要去除妖,老太婆连忙说:“王公子挑中的人,家里会提前几日出现喜服。今晚要出嫁的,是村东老陈家的雁雁,雁雁已经哭了好几日,姑娘和郎君若真能帮我们,我们整个村子感激不尽。” 澹台烬对苏苏说:“去陈雁雁家。” 苏苏牵来枣红马,扶他上马。 他虽伤了手足,然而能端正坐好,尽管面色苍白,他却很快振作起来。 苏苏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玄冰针入体,筋脉全断,他却面不改色,修真界都少有人有这种毅力。 他纵然不修魔,修仙恐怕也会有大造化。 两人在老太婆的带领下,来到陈雁雁家。 陈父听说以后,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当场要给澹台烬和苏苏下跪。 一脸菜色的陈雁雁,眼睛里也燃起希望,给苏苏行礼:“你、你真的要代替我出嫁吗?” 苏苏憋住笑,指指澹台烬:“不是我,是他。” 陈雁雁抬起头,看见马背上坐着一个清隽的少年。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人,怔怔盯着澹台烬。 直到他垂眸冷冷一扫,陈雁雁慌忙低下头,红了脸。 “小女子多谢郎君。” 澹台烬漫不经心应:“嗯,你嫁衣给我。” 他生得太好,好到这样荒谬的替嫁,竟然没人反对。村里众人在他面前,像不起眼的杂草,而澹台烬是熠熠生辉的存在。 村民们甚至下意识将他当作了那个厉害的除妖师,没人敢质疑。 陈雁雁听话地捧来了嫁衣,还有一套头面。 “王公子的花轿,会在今夜子时来接人。” 苏苏忖度,子时……正常人娶妻纳妾,绝不可能挑这样不吉利的时辰。深夜阴气重,怪不得村民们都怀疑王公子已经变成了妖怪。 陈雁雁担忧地说:“万一事情败露,你们会出事吗?” 澹台烬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雁雁,陈雁雁被他看得脸红,咬唇绞着手指。 苏苏见澹台烬笑意之下,阴冷的目光打量陈雁雁的眼睛,她干脆一把捂住澹台烬的眼睛,对陈雁雁说:“陈姑娘,你且安心,我们先生捉妖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 陈雁雁看见苏苏,噗通跳的心,变得有几分黯然。 苏苏藕色罗裙,束腰把腰肢衬得纤细无比,她容颜美丽,远非陈雁雁可比。 陈雁雁控制不住自卑和羞恼,连忙敛起心思,逃也似乎,离开房门。 苏苏松开手:“你答应过我的,不伤害普通人。” 澹台烬嗤笑一声:“我说过的话,你竟然也信,我可不是你的心上人萧凛,我想反悔,便反悔了。” 他抬眼看她,故意激她发怒,反驳自己的话。 可是眼前少女想了想,认同地点头:“对,还好你提醒,我差点就相信你了,之后我会保持警惕的。” 他漆黑的右眼渐冷,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干脆抿紧了唇,专注正事:“给我换衣服。” 苏苏说:“我去找小玲的爷爷给你穿。” 澹台烬靠在床沿上,幽幽冷笑了一声。 苏苏想起被他的血弄死的小狗,顿觉不好。她抖开嫁衣:“还是我来吧。” 她给他脱去外面的衣裳和裤子,只留下雪白的亵衣。 他看着清瘦,实则宽肩窄腰。 苏苏不敢乱看,将嫁衣给他披上。王公子委实没有什么诚意,送来的嫁衣放在寻常女子身上,明显偏大。 穿在澹台烬身上,却显得小。 苏苏给他系衣结的时候,感觉很紧。 他低眸看她,少女为了系上这套难搞的嫁衣,几乎将头靠在了他胸前。 澹台烬不耐烦地催促:“动作快点。” 苏苏道:“就快好了。” 澹台烬很高,这套嫁衣明显短了特别多,好在如今他只能坐着,也不能站起来,这点问题倒是无伤大雅。 苏苏替他穿好,抬眸一看,忍不住笑。 确实很漂亮,澹台烬眉眼本就精致清隽,穿上女子的衣裳毫不违和。只不过他骨骼宽,显得肩膀也宽阔,胸前过分平坦。 苏苏说:“你这样怪怪的,要不我给你找两个馒头?” 澹台烬黑眸一扫她胸前,嘲讽道:“我看倒是不必,你这样的,都没人怀疑你是男子,我自然也不容易暴露。” 苏苏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小脸气得通红。 然她脸皮无论如何也没有他厚,而且……叶夕雾的胸,的确不大。小巧玲-珑的,可爱有余,性感不足。 这也是叶夕雾常常恼恨叶冰裳的缘由之一。 女人之间,比容貌比身材比夫君,能比的都比。叶夕雾发现自己样样不如叶冰裳,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苏苏说:“我这样怎么了,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再看,剩下一只眼睛也别要了。” 他翘起唇,依旧是讥讽的弧度。 苏苏心里生着气。 她到底是个女孩,女孩嘛,对容貌身材,自是多少会有几分在意。 世界动-乱的五百年后,她是三界第一美人,她的仙体和叶夕雾完全不同,她比叶夕雾高,双腿纤长,小灵鸟百岁成年,成年前她都是个小女孩形貌,成年那天,她化作了个比例完美的绝色美人。 神魔一顾,万年不忘。 以前不觉得多稀奇,现在变成一个人间小萝莉,才知道人间这些臭男人,个个都喜欢好颜色,苏苏很鄙夷。 作为一个女孩的审美,她依旧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很好,眼睛圆圆的,皮肤很白,可爱极了,不比谁差。 是他们眼瞎。 想起梦魇中,澹台烬曾说琉璃神女漂亮,苏苏心想,也不知道变态眼中的漂亮,到底长成什么样。 苏苏摇摇头,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苏苏拿起妆匣,给澹台烬上妆。 他皮肤本就白,无需任何脂粉。因为气恼,苏苏故意把他苍白的唇涂得很红。她坏心眼地心想,魔神就要血盆大口,才符合身份。 见苏苏无意识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澹台烬无声弯起唇。 苏苏化完一抬眸,发现他在笑。 他完好的那只黑眸里笑意氤氲,他上了妆,穿着女子嫁裳,略清冷的眉眼,浅浅一笑,竟然也生出几分颠倒众生的滋味来。 她是个心胸宽广的姑娘,真心赞美道:“你这样真好看。” 怪不得后世的魔神不愿露脸,这种模样,恐怕不够威武和凶恶。 澹台烬的笑容只一瞬,又迅速冷了下去。 他移开眼:“晚上别拖我后腿。” 苏苏不屑道:“谁拖谁的后腿还不一定呢,谁拖后腿是王八!” * 苏苏不会新娘发髻,澹台烬的头发,由陈雁雁的娘来梳。 陈母手巧,出来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嘴里嘀咕着:“一个男人,怎生得这般好……” 苏苏在外面画符,村民给她取来黑狗血,这种东西用得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恨澹台烬先前在船上把她搜罗来的宝贝拿走,不然她也有底气些。 苏苏的容貌也不差,陈母给她把头发盘起来,脸上涂了些锅灰,尽量让苏苏看起来不打眼。 苏苏仰起小脸,很是配合。 她收拾完,去看澹台烬。 他盘坐在船上,听见声音睁开眼。 苏苏看见他,美则美,可是美人胸膛宽阔平坦,王公子一摸恐怕就会发现端倪,也不知道四肢没法动的澹台烬,哪来的自信。 “快子时了。” 澹台烬“嗯”一声。 “你这样能动吗,新娘完全不能走,迎亲队会不会起疑?” 澹台烬淡淡地说:“村里的女人,都不愿意嫁给王公子。陈家父母怕一家被杀,给女儿下了迷-药送上花轿,合情合理。” 原来澹台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假装一个被下药强行送走的新娘。 苏苏见他有主意,便不再担心。 两个人待在陈雁雁房间里,真正的陈雁雁去邻居家藏了起来,天色全黑,越靠近子时,空气的阴气愈重。 终于,一阵唢呐声遥遥响起。 外面陈家父母不安的声音响起:“姑娘,郎君,王公子的迎亲队要来了。” 澹台烬命令道:“进来扶我。” 陈家父母推门而入,把他扶起来。 三人一同出去,等在屋外,苏苏找个了柴垛,猫腰躲起来,暗暗观察。 没过多久,迎亲队到达陈家。 陈父陈母手心全是汗,把佯装昏迷的澹台烬放进花轿。 苏苏本来以为迎亲队会检查,然而出乎意料,接到人,他们直接抬起花轿就离开了,仿佛不怕村里人使诈。 这样一来,苏苏心里警惕了些。 王公子的人这般自信,要么他没有脑子,要么实力强横。 苏苏觉得,敢如此张狂作恶,后者的概率比较大,这个妖怪恐怕不好对付。 花轿吹吹打打走,轿夫们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黑暗中,这种喜庆分外诡异。 苏苏等他们走了一小会儿,敛住气息,纵身悄悄尾随着他们。 轿夫们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出了村子,到达镇上。 让苏苏惊讶的是,家家户户,竟然都挂起了红灯笼。她原以为王公子作恶,只针对村里,如今看来,镇上的人也都知晓,而且迫于王公子淫威,家家户户换上了红灯笼。 虽亮着灯,街上却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迎亲队抬着花轿,进入了一处大宅。 苏苏一看匾额,知道到了王员外家中。 澹台烬随着花轿一同消失不见,苏苏不可能光明正大跟着进去,她只好围着宅子打量。 她找到一个僻静处,准备翻墙过去。 没想到才碰到墙壁,苏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摔在地上。 她吃痛地站起来,心里有个猜测。 果然,手轻轻触上去,苏苏摸到一层透明的结界。 完了完了,苏苏心想。 会布置结界的妖物,肯定是大妖。她有办法打破结界,可是结界被破,定会惊动妖怪。 但如果不打破结界的话,澹台烬一个人在里面,不会出什么事吧? * 澹台烬端坐在喜床上。 迎亲的婆子,把他送到这里,便关上了门。 窗户阖上,可是这样的夜晚,不该半点风声也听不见。 澹台烬弄掉自己的盖头,打量房间。 年少他什么都偷学,对什么都好奇,眼下一看,发现这个房间大有玄机。 红烛在地面凄凄燃着,床并不靠着墙。空中煞气弥散,澹台烬微微眯眼,竟然是一个地煞阵。 他不会破阵,但也不慌张。 他倒要看看,那位王公子,是何方神圣。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走过来,推开门又阖上门。 来人转过身,澹台烬就看见了一身喜服的王公子。 他的眼睛极为空洞,表情却是笑着的,只不过笑容极其僵硬,像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你为什么没有盖头?”王公子说,他声音嘶哑,让人毛骨悚然。 澹台烬弯唇一笑:“老子不需要那个。” 王公子低着头,说:“也好,免了繁复礼节。” 他木讷地脱自己衣服,朝着澹台烬走过来。澹台烬再次能肯定,这个王公子,失去了自己的思维。 自己的声音是低沉男音,然而王公子毫无反应。只顾交合,而且依王公子抢处-女的目的来看,他恐怕是要取女子元阴。 只有妖物,才会有这种修炼方式,然而澹台烬在王公子身上,没有感受到妖物气息。 王公子一走近,澹台烬怀里的平安锁翁鸣震动。 澹台烬观察了一眼周围,发现苏苏没跟上。他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很好。 他眼睛要痛死了。 等他换了这个王公子的眼睛和筋脉,他想杀谁就杀谁,凡人和妖物的眼睛管不了多久,但那又如何?世上的人那么多,总有取之不尽的眼睛。 * 苏苏为结界头疼,勾玉醒来,说道:“小主人,我们试试从地下进入。” 勾玉存世已有数万年,哪怕灵力不足,可是阅历十分丰富。 苏苏点头,从袖中祭出一张遁地符咒。 符咒一亮,她整个人消失,可是下一刻,又被弹了出来。 勾玉说:“这妖怪的结界,竟然绵延于地底,看来遁地也行不通。” 苏苏开始着急:“澹台烬还在里面,他不会出事吧?” 勾玉说:“他是魔神之魂,妖物应该会怕他几分。” 苏苏说:“可他是个不能动的战五渣,妖物怕他,凡人能轻易一棍子敲死他。” 勾玉语塞,它时常休眠,偶尔醒来,也不知道这么神奇的设定。 他们两个正要商量新的对策,没想到眼前结界波动,下一秒,竟然化作虚无。 勾玉说:“结界破了!” 苏苏心知,澹台烬肯定搞了什么大动作,妖怪连结界都不维持,开始专心对付澹台烬。 念及此,她赶紧飞身进入王员外府邸。 “勾玉,我会自己应对,你休眠吧。” 王员外府邸有一处湖,苏苏走过湖,嗅到空气中一股奇怪的味道,却见大火绵延之处,一个赤着双足的少年走出来。 他穿着大红嫁衣,墨发散开,左眼空空荡荡,鲜血不断涌出。 他捂住那只眼睛,神色冰冷,另一只手拎着什么。 他的正对面,竟然是一颗桃树,明明不到二月,满树桃花却开得旺盛。 桃花灼灼,在夜色中极为绮丽。 更为震撼的是,这颗桃树,树身竟然有一间小屋子粗,苏苏刚刚在外面被结界拦住看不见,此刻进来看到,桃树高耸入云,无风自动。 澹台烬与桃树对峙,把手中东西一扔。 竟是那王公子的皮囊。 只不过,皮囊早已腐朽,被树妖吸干了灵髓。 澹台烬万没想到,他本来打着王公子眼睛主意,结果王公子早就是个死人。 他想要妖物眼睛,结果妖物是一颗树。 一棵树,哪来的眼。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树妖经脉,千丝万缕,他随便抽了几缕,填入他的经脉,他便重新可以活动。 只不过他生生剜出自己的眼,才发现王公子死了良久,如今眼眶空荡,一直流血。 澹台烬撕下一缕衣衫,蒙住眼睛。 树妖枝条暴涨,朝他抽过来。 触到他血的枝条迅速枯萎,然而这么大颗树,即便枯萎不少,其他地方依旧枝繁叶茂。 树妖忌惮他,又想杀了他。 它暴怒,枝条如狂风暴雨地抽澹台烬。 澹台烬心中一沉,也知道这一身血,恐怕都不够填这么颗树,他狼狈地闪躲,被树枝抽中,掉落在地。 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他,带着他闪躲。 “你做了什么?”苏苏觉察他全身妖气四溢,不可思议道,“这么会儿功夫,你竟然用了妖怪的东西?” 空中桃花扑簌簌落下,竟是想结成一张网,将他们困在里面。 苏苏发现无处可逃,偏身后的澹台烬,怕她丢下自己,此刻狠狠抱紧她。 苏苏:“松开!” 澹台烬说:“想办法,不然一起死。” 苏苏去掰他的手臂:“我不会抛下你。” 澹台烬收紧手臂,黑眸幽冷,笃定道:“你会!”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在抛弃他,他逼她与自己共生。 澹台烬圈紧了她的腰肢,眼中的血蹭上了少女娇嫩的脸蛋。 苏苏顾不及擦脸上的血,袖中黄符飞出,保护着他们,不被桃花侵蚀。 澹台烬低眸看她,少女很冷静,她并不因他的卑劣愤怒,反而真的在尽力保护他。 她接住抽向他的枝条,疼得闷哼一声。 他手一顿,疑惑地皱眉。 很快,桃花收成一个茧,将他们吞并。 ※※※※※※※※※※※※※※※※※※※※ 听说还有一部分读者开始练习烫染吹,想看男主一夜白发 我太难了qwq 谢谢小仙女们的打赏: 手榴弹:【向蒋丞选手学习】、【向蒋丞选手学习】、【4701 4861】、【阿七】、【虐文愛好者】、【专粉枝枝文男主@】、 地雷:【x芸芸芸芸、何之洲、何之洲、箬离、skyline、skyline、 skyline、-、九黎不想学习了、-、是甜甜呀、有点慢热、雅依依哑、雅依依哑、雅依依哑、real_ l、我砌城墙请苏苏跳楼、胭脂、胭脂、阿七、阿七、若光、卢卡斯是希娅的~、p、向蒋丞选手学习、向蒋丞选手学习、向蒋丞选手学习、好好学习、29077971、络枫、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粽粽粽粽子啊、粽粽粽粽子啊、粽粽粽粽子啊、粽粽粽粽子啊、粽粽粽粽子啊、喜欢嗝韭菜、虚度玉、23340846、余弦几几、christy众、0.2c、瑞、孟佛、牛逼轰轰、西子然、摸鱼、摸鱼、逅与、永远爱柳树、红豆豆、琉雅雅呀、做你的心动选手、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微微微、微微微、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川江银泽、我就是少女、我就是少女、mrs ?、冬蠢坑底爬】 神器倾世花 两人一同被困在桃花茧中。 苏苏无奈地说:“这下你该放开了吧。” 腰间的手下意识一紧, 然后缓缓松开,苏苏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巨大的茧。 她知道兰安背叛了澹台烬, 兰安在最艰苦的时候, 选择把澹台烬养大, 还忍辱负重多年,只为匡扶澹台烬上位。 没想到世上最后一个关心他的人, 朝夕间, 也把他抛弃了。 被兰安背叛过,澹台烬永远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苏苏也不需要他的信任,有那个心思和天生邪物计较高尚品格, 不如想想如何脱身。 桃树的花瓣有腐蚀性, 苏苏的黄符主水,化作一层透明的水膜,将两个人包裹在里面,暂时接触不到桃花。 但水膜总有破裂的时候, 那时候就是他们两个的死期了。 苏苏说:“你比我先进王员外府上,知道桃树妖是什么情况吗?” 澹台烬看一眼她通红的手掌,说:“桃树把王公子吸干了,只留下一具皮囊,作为任由它支配的傀儡。它用王公子的身体, 与女子交合, 夺取元阴。” 苏苏心中一沉, 如果是这样,那被夺来的女子, 就凶多吉少了。 上一次神魔大战后, 几乎所有妖物都被封印。后来修炼成人性的妖怪, 要么法力低微,要么小心翼翼做妖。 这棵桃树大得不正常,不可能是一直生长在镇子的东西,它极有可能是从荒渊中逃出来的。 这些蛰伏在人间的妖物,都在默默等下一任魔神觉醒,那时候会是妖魔界的狂欢。 还好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魔神是谁。 苏苏不动声色看一眼澹台烬,他恰好抬起头,对上苏苏目光,他倒是坦荡,没有丝毫抱住她进桃花茧的不好意思。 这人真是…… 她默默往后靠,离他远一点。 桃花茧统共就那么大,两人挤在一起,他比她高,骨架也比苏苏大太多,就像苏苏靠在他怀里一样。 澹台烬的体温依旧很低。 他唇上的口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去,薄唇苍白。 师叔说,这样的唇,最为无情。 苏苏看见他被布覆住的眼,在不断流血:“你眼睛怎么了?” 澹台烬捂住流血的眼,语气森然说:“王公子是个死人,他的眼睛没法用。” 苏苏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所以他动手剜他自己的眼睛,也毫不含糊,如此果决。 苏苏说:“树妖也不会有眼睛给你,它灵体的眼睛,只是比照凡人幻化,实际没有眼睛。你打算怎么办?” 他另一只漆黑的瞳,无声看着苏苏。 苏苏瞪他一眼:“我才不把眼睛给你。” 澹台烬面无表情。 苏苏娓娓道来:“世上倒有些灵物,可以化作人眼,只不过没有人眼好用,譬如息壤、天髓灵魄……”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些至宝,无法融入魔神的身体。 水膜开始泛起一层层波纹,澹台烬说:“先从桃花茧出去。” 苏苏说:“五行相克,树妖怕火,我用重火咒试试。” 澹台烬冷笑一声。 苏苏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我从房间出来之前,桃树长在最里面的院子里,我破了地煞阵,点燃了房子,就是想烧死它。可是如今,树妖移到了湖边。”澹台烬说,“它会随着根茎跑,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镇子的地底下,全是它的根茎,它想移到何处,就能移到何处。” 苏苏想了想那副场面,一整个镇子,地下全是桃树的根,瞬间毛骨悚然。 怪不得她方才没法通过遁地进来,这样一想,可能陈雁雁的村庄,地底下也有树妖根茎,所以它杀人这样猖狂。 如果不是桃树妖不够耳聪目明,她和澹台烬之前就会被发现。 再往恐怖的想,可能一整个镇子的年轻女子,都已经沦为树妖花肥。 如果今日不铲除树妖,它的根蔓延到何处,就会不断杀人。 水膜震动,快要破了。 破裂那一瞬,桃花花瓣纷飞,带着无尽的杀意,袭向两人。 澹台烬抬起手,满手的鲜血触碰到桃花,花瓣层层变黑,剥落开来。 澹台烬对苏苏说:“愣着做什么,出去!” 苏苏从被他破开的洞中,旋身飞出,她反应很快,解下腰间藏着的软鞭子,劈开桃花茧,鞭子缠住澹台烬的腰身,把他也带了出来。 两人逃脱出桃花茧,苏苏定睛去看桃树,果然,如澹台烬所说,原本靠近湖的桃树,此刻已经到了湖对面,它紧贴着府中的湖,远离了大火。它的根茎随时可以从湖中汲取水分灭火。 桃树不如其他的妖聪明,但它参天的树干,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苏苏觉得后背一凉,她回头,发现之前成了一具皮囊的王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了起来。 王公子身后,站着王员外,还有一群仆从模样的人,此刻所有傀儡都低着头,手中拿着刀具,朝他们劈砍而来。 桃树竟然控制人来杀死他们。 细看之下,每个人脖子上似乎都连接着桃树根茎。 澹台烬眼睛一眯,大片血鸦从空中飞来,血鸦拦住傀儡人,苏苏松了口气。 “我有个办法。”苏苏说,“桃树怕火,所以它靠近水,被你吓到之后,根茎基本都浸没在水中。然而水导雷,我布阵引雷,劈毁桃树。但是……” 澹台烬明白她的意思:“你怕桃树离开阵眼,逃跑出去?” 苏苏点头。 布阵需要时间,定身符咒对付这种妖物,起不到作用。 澹台烬说:“我能拖住它,你去布阵。” 苏苏对此表示怀疑,然而她知道,得罪桃树最狠的是澹台烬,他抽取树的几丝精魄,续上经脉,还用大火烧了桃树一部分根基,只要澹台烬不出镇子,桃树必定杀他。 苏苏只好说:“你小心。” 她身姿轻盈,足尖点着空中张狂的树枝,开始以桃树和湖为中心布阵。 澹台烬缓步走向树妖。 他在树妖面前,看上去十分渺小,他一靠近,树妖愤怒地狂舞枝干,枝干抽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 原来被打中就是这种滋味,他心想。 下一次枝干抽过来时,澹台烬猛地伸手握住枝干。 他掌心全是眼眶里的血,澹台烬冷冷一笑,直接把枝干刺入自己手臂。 桃树触到他的血,疯狂发着颤,想缩回去。 澹台烬却死死抓住它,桃树小片小片开始枯萎,动弹不得,树妖见澹台烬不愿松手,它干脆吸澹台烬的血。 一个凡人,能有多少血? 澹台烬一笑:“来。” 他发了狠,死死盯着桃树,不但不退,反而一步步走近,不容许桃树收回枝干,朝树根靠。 布阵的苏苏见漫天桃花狂舞,她心一抖,加快速度。 澹台烬在做什么? 她终于布阵完成那一刻,还未来得及欢喜,跑过去找澹台烬,就见桃树中央裂开一个大洞,枝干裹住澹台烬,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苏苏伸手去抓他,却来不及。 树干闭合,桃树抖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一双幻化的眼,看着苏苏。 苏苏心道不好,澹台烬的血,虽为妖魔克星,然而也是它们的养料,只不过大部分妖魔承受不起。 桃树一点点消化,几乎枯萎了半棵树,竟汲取了不少力量。 桃树也是又惊又喜,这时候即便用火撵它,它也不跑了,反而垂涎地看着苏苏:“处子之身,为我所用吧。” 但它知道,这个小姑娘身手很好,还有符咒,不敢轻敌。 苏苏躲避着它的树干,想到澹台烬被他吞了,这时候不敢引雷,只能用火烧它枝干。 桃树大笑着,毫不在意:“现在我可不怕火。” 果然,重火才燃起,便有一道黑雾,让火幽幽熄灭。 苏苏气得不行:“澹台烬,你是妖怪卧底么!” 现在这妖物吸了血,连火都不怕了。 她还不敢轻易引雷,怕劈死桃树中的澹台烬。漫天劈的枝干,在桃树神智上升以后,突然有了章法,苏苏躲不过,被桃树根茎缚住双腿。 她挣扎两下,发现挣扎不开。 桃树本想杀她,然而这妖物能化形之前,借助王公子作恶,知道女子身体和元阴的美妙,也成了个色胚。 苏苏比王公子捉来的任何女子都漂亮,桃树一犹豫,竟舍不得杀苏苏。 桃树凌空束起她,愉快地说:“等我有了身体,便和你欢好。” 苏苏双手也被缚住。 她心中愤然,怎么所有的妖物都是一个德行,荒/淫不堪。 说起来,澹台烬算得上妖魔始祖,估计一觉醒,和这些玩意是一路货色。 桃树没空搭理苏苏,更急着汲取澹台烬的力量。 苏苏见开放的桃花愈发娇艳,怕澹台烬撑不住,须臾之间,她心一横,想动用引雷咒。 勾玉突然说:“咦?” 它这次不是被唤醒的,连忙道:“小主人,先别急。桃树里有东西。” 苏苏说:“有东西?是什么?” 勾玉发出柔和的光亮,说:“里面有个破碎的神器。” 苏苏这回吃惊不已,却也有几分了然,当年诸神为了镇压妖魔,神器碎裂,散落四处。 修仙界后来只找到了之一过去镜,既然神器散落,落在荒渊也有可能。 桃树得了机缘,携神器出逃荒渊,到了镇子,开始猖狂作恶,这才能短短时间,长得这么可怕,连澹台烬的血都不管用。 苏苏说:“澹台烬在树干里,他会不会也感知到了有神器,故意进去的。” 勾玉道:“极有可能。” 苏苏想起上回梦魇的事:“他还真是为了力量无所不用其极。” 勾玉说:“但是神器并不适合他使用。” 苏苏点头。 所以说不上一个追求力量的疯子,该夸他厉害还是叹他凄惨。他懵懂追寻,以为自己是个废物,想强大自己。 没人告诉他,他究竟是什么,该如何修炼,去往何方。 兴许每个让三界动-乱的魔神,起初都是这样跌跌撞撞,迷茫又痴狂,后来成为让所有人恐惧的存在。 三言两语间,桃树果然也发现了端倪。 它无法“消化”体内这个弱小的人,它慌张想将澹台烬扔出去,然而已经晚了,开得灼灼的桃花,开始凋零。 桃树震颤着,连苏苏也顾不得抓住,痛苦不堪。 勾玉说:“澹台烬拿到神器了!桃树失去本源力量,小主人,那个神器,是倾世花。” 苏苏想起来,古籍记载,倾世花可主命运,共三片花瓣,花生三色。 碧绿为生,是为纯善;红为力量,是无上大道;紫色掌死,是悲苦与邪恶。 倾世花连神的命运都能掌控,可救神,可杀神。 勾玉不安地说:“绿色花瓣早就被人用过,我们得进去,不管残破的倾世花留下了哪片花瓣,澹台烬都不能用。” 红色使他力量顷刻觉醒,紫色让事情变得极为可怕,扑朔迷离。少年魔神倘若注定死亡……作用的是哪个躯体?是三界的救赎,还是新的炼狱呢? 苏苏闻言,不再犹豫。 趁桃树打开树洞想扔出澹台烬,她飞身钻了进去。 入眼是一片漆黑,苏苏从怀里拿住一颗照亮用的小明珠,整个树洞猛然有了光。 苏苏摸索着往前走,树干中有水的滴答声。 在尽头,一个红衣墨发的少年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他掌中,握着一片紫色的花瓣,在树干中幽幽散发着光,澹台烬的容颜,在这样的光下,带上几分邪戾之气。 勾玉崩溃地说:“是主死的花瓣……而且花瓣沾了澹台烬的血,已经开始认主了。” 苏苏紧紧抿住唇,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他面前蹲下,放下明珠,烦恼地说:“明明比谁都想活下去,可为了力量,连死亡也不畏惧。” 如果她不阻止,澹台烬融合了紫色倾世花,兴许会成为一个没有理智、放大心中邪恶的杀人疯子。 她掰开他的手,拿起那片代表着死亡和邪恶的命运花。 勾玉说:“小主人!” 苏苏笑着宽慰它:“我早给自己看过相,既然是必死之局,倾世花不过让前路更清晰罢了。” 勾玉有些想落泪:“你想自己用倾世花,可你当凡人这一世,命运会很悲惨的,或许死无全尸……” 苏苏说:“我承诺了这次要救他。” 骗人很不好,即便是骗一个坏人。他真用了紫色倾世花,注定万劫不复。 至少她可以试着控制倾世花,让自己不作恶。 紫色花瓣在苏苏掌心旋转,似乎感知到了更加纯洁的灵魂,它旋转速度飞快,没入苏苏身体。 还有一小部分倾世花力量,早已进入澹台烬身体,苏苏必须取回来。 勾玉知道苏苏将要做什么,慢慢隐去光芒,陷入沉寂。 苏苏捧起澹台烬的脸,低头,菱唇印上少年冰冷的唇。 ※※※※※※※※※※※※※※※※※※※※ 说一下更新时间,这个文我写得超级慢,每天都在尽量多写点,因为如果21点准时发,估计就只有三千多一点,所以每次都延长了写文时间。 我承诺大家,以后21:30之前更新。 其余时间均为修改语句和捉虫。 所以得了倾世花,却消化不了的桃树妖,才被邪恶主导,拼命杀人。 —————————————— 感谢17号的打赏: 火箭炮:【冰冻无花果】、【苏苏跳楼了没】、【syoukira】 手榴弹:【yin】、【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蓝染紫】、【42097908】 地雷:【echo、x芸芸芸芸、x芸芸芸芸、胭脂、晃出个屁、36071909、ada喵、池鱼、池鱼、池鱼、一只大周周啊、瑞、42097908、爱因斯坦牛米、法言法语、阿洋、无昵称、苏苏跳楼了没、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小闪、小闪、小闪、姝姝、laohuyecha、46341149、小闪、此奕非彼弈、笙南、此奕非彼弈、4701 4861、河北江一希、河北江一希、落朦、苏苏跳楼了没、小鬼、laohuyecha、laohuyecha、laohuyecha、倩、苏早、边伯贤的小娇妻、哦呼、x芸芸芸芸、呼噜呼噜毛、饭饭不吃饭、归归、归归、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各种姿势看小说、公主病、公主病、公主病、阿洋、汤圆会发光】 抢夺 明珠照亮他们周围的角落。 倾世花一旦被唤醒, 无法摧毁,也无法逆转。只能在仪式未完成时,强行变更主人。 苏苏灵魂是仙体, 神器自然更亲近她。 倾世花如今认她为主, 苏苏闭上眼, 将澹台烬体内少部分倾世花的力量带出来。 紫芒从澹台烬身体,没入苏苏的身体。 世间百态,紫色倾世花最是悲苦、怨愤和难过。 昏迷的澹台烬, 喉结动了动。 他的确是故意让树妖把他吞进来的,这树妖愚蠢,一激怒就不管不顾, 澹台烬顺蔓摸瓜,把树妖的倾世花抢在了手中。 澹台烬并不认识这是什么,然而倾世花一碰到他的血, 开始剧烈颤动,他要扔掉已经来不及,脑海一痛,失去了知觉。 无边的黑暗与恐惧之中, 他依稀回到了儿时的大夏宫廷。 他靠坐在假山后面,看敌国皇后给小皇子擦汗。 那个女人神情温柔,眼里是他没有见过的光。 澹台烬听见皇后问:“凛儿,今日学了什么?” 粉雕玉琢的萧凛抱拳道:“回母后,今日太傅教导治水之道,刘将军教儿臣骑射。” 皇后笑道:“我儿尚且年幼,太傅和将军教导的东西, 凛儿能懂吗?” 萧凛点头:“纸上得来终觉浅, 太傅说, 早早学会道理,便可早早践行。” 皇后身侧的嬷嬷道:“皇后娘娘怕殿下辛苦,给殿下温了汤,一直等在这里。” 宫女拿来食盒。 香气飘散,澹台烬灰扑扑的小身影,坐在假山后,冷冷看着他们。他腹中饥饿,记不起几顿没吃东西了。 澹台烬抬起有破洞的靴子,蹍死泥地中的蚂蚁,盯着皇后看。 他原本,也有娘亲的。 可是他的娘亲活,他便要死。他选择了出生,懵懂的时候就已经杀了娘亲。 澹台烬看着萧凛,手下不禁捏紧了草叶,他常常听见宫人议论—— 六殿下是如何厉害,七岁能吟诗,十二岁的四殿下,都打不过他; 六殿下仁心宽厚,善良温和,宫女冲撞了他,他反倒宽慰宫女; 皇帝最喜爱六殿下,还亲自教他写字。将来六殿下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他会是个明君,娶天底下最好看的妻子,被万民爱戴…… 六殿下,萧凛么。 最好的母亲,最尊贵的身份,习武天才,文采超然,最好的未来。 澹台烬靠着假山,黑黢黢的眼珠没有光彩。 皇后和萧凛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布衣女子寻过来,刘氏看着假山后面的澹台烬,幽幽地说:“你看见了吧,殿下,原本你也该这样活着的。他是大夏的六皇子,而你是周国的六皇子。可他是天上的云,你成了地下的泥。” “本来这一切,都该是你的。” 澹台烬疑惑地问:“该是我的?” 刘氏激动地说:“对!所以,有一天你一定要回到周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权势、力量、美人,所有属于萧凛的,全部都属于你,包括他的国土。待你君临天下,他们不过是你足下蝼蚁。” 澹台烬沉默许久,最后露出一个笑容:“都会是我的。” 然而后来十四年,萧凛是萧凛,他依旧只是自己,冷宫里那个人人可以欺辱的澹台烬。 一只见不得光,萧凛如果乐意,抬脚就能踩死的蝼蚁。 可惜,作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萧凛不但没有踩死他,反而时常帮他。 澹台烬想,换个身份,他会帮萧凛吗? 不、不会的,他清楚地知道,有个声音在幽幽说,你会折磨死他,充满快意地杀了他。 世界光怪陆离,他有些喘不过气。 冷宫夏热冬冷,缺衣少食。 刘氏尖刻的嗓音不断提醒他,去抢,去夺,不能这么没用,是你的,全是你的! 紫色倾世花的力量,在他身体中散开。 心中暴虐滋生,澹台烬手指渐渐收紧。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撬开他的唇,唇上一片温软。 他手指动了动,横生的暴虐停滞,生出几分茫然的滋味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感觉,都聚集在唇上一点。 他忘了刘氏,忘了萧凛和皇后,忘了追逐的权利。 此刻,只有一种感觉清晰。 澹台烬喉结微动,意识尚不清醒,但他想捉住这种滋味。 很暖,还带着清甜的味道,像他曾孤单坐在宫殿处,看人间一场大雨之下,娇弱又倔强的花,一点点盛开。 他看得目不转睛,想过去揉碎它,可是最后,他居于宫殿之上,动也未动。 那约莫是他难得有的害怕滋味,渴切,又觉得恐惧。 想抓住,最后连靠近都不敢。 唇上的感觉更加热烈,甚至压过了隐隐的恐惧,他几乎凭着本能,热烈回应,盼她给予更多。 然而还未彻底采撷,额上点上来一根纤细的手指,澹台烬闷哼一声,没了意识。 苏苏直接把他戳晕了,她摸摸自己微肿的唇,有点儿恼怒,邪物果真是邪物。 她在吮倾世花,可他在做什么? 她把澹台烬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指掰开,盘腿坐在他身侧。 澹台烬需要一只眼睛才能活,而今神器入体,她的眼,可以明澈不腐朽。 能让他不用丧心病狂夺取凡人和妖怪眼睛。 勾玉不愿醒来,许是怕哭,它看着苏苏长大,护佑苏苏平安一百年,舍不得苏苏受苦。 苏苏倒是很平静。 所谓大道,不可能慷他人之慨。谁的眼睛不是眼睛呢,她要救人,那就自己来。 她解开澹台烬蒙眼的步,血浸湿布条。 苏苏低声说:“今日救你,来日荒渊归来,我也会杀你。” 少年闭着眼,无声无息。 她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眼眶,苏苏捂住自己左眼,疼得想哭。 这条孤独的路,一月苍冷的人间,不论如何她要走下去。 * 澹台烬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桃树妖的树体中,腿上躺着一颗小脑袋。 苏苏墨发散开,唇色苍白,倒在他怀里。 他抬手,触上右眼,发现眼睛竟然好了,而手中那个充满力量的奇怪物什,凭空消失。 难道那个东西,化作了他现在的左眼? 他皱眉,捏住怀里人尖细的下巴:“醒醒。” 苏苏长长的睫毛一颤,虚弱地睁开眼。 她双眼缓了缓才聚焦,左眼一抹紫色微不可察散去,她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干涩。 倾世花化作的眼,依旧漂亮,让人看不出真假。可是这只眼宛如琉璃玉石,并不能视物。 倘若遮住右眼,她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树体内有轰隆隆的响声,还伴有滴答水声,树妖失去神器,变得不堪一击。 澹台烬说:“先出去。” 苏苏点头,她扶着桃树内壁,努力想站起来,然而凡人之躯,强行转化神器,她现在全身没有力气。 滑落下去之前,澹台烬一言不发接住她。 红衣少年神色冰冷,把她背起来。 苏苏不讲话,他便也懒得说话,背她一同走出去。 桃树内壁虽宽,却也还好,一段不长的路,苏苏的胳膊软软搭在他的肩头。 澹台烬跨出桃树,回头再看,桃树妖只剩下枝干,失去倾世花,桃树无法在冬日开出桃花,也无法再自由移动,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澹台烬冷冷一笑,示意背上的少女:“引雷毁了这东西。” 苏苏打起精神,催动阵法,以桃树为中心,玄雷劈下。一道道大腿粗的紫雷,劈得桃树妖哀嚎。 它没了倾世花,便没了自由移动的能力。 澹台烬背着苏苏,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桃树被劈了半个时辰,方轰然倒下。 澹台烬要走,苏苏虚弱开口:“我们还要找小悠。” 澹台烬说:“是你答应的,不是我。” 苏苏无力地靠在他肩头。 澹台烬背着苏苏,快要走出府了,又突然走回来,再次靠近桃树妖,树妖已经被劈焦。 “看了别后悔。”他冷淡地说。 苏苏睁开眼睛,悲伤地看着桃树下女子尸骸。 她们身体被桃树枝干贯穿,已经成了桃树养分。 桃树长到这么大,杀了无数人,妙龄女子们的尸骸,和王公子一样,只剩下一具可怖的皮囊。 那么多人,甚至分不清谁是小悠。 苏苏说:“我们走吧。” 澹台烬“嗯”了声,离开王员外府邸。 天还没亮,街上依旧挂着红彤彤的灯笼,风吹起灯笼,影子摇曳,有几分森然可怖。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变成一堆枯木。 红衣少年赤着脚,背上背着少女。 他神情冷漠,走在阴森的街道,脸上半点惊怖之色都没有。 澹台烬说:“你进来之时,看见我手中的东西了吗?” 苏苏故作不知,有气无力说:“什么东西?我被树妖吞进来的时候,看见你昏迷了过去,我刚走过来,也没了意识。” 澹台烬便不再开口,他抬起头,看整个镇子被黑云笼罩,浓烈的妖气触目惊心。 他背着苏苏走了一会儿,灯下两人影子交叠,澹台烬颇有几分心烦意乱,心头升起些许漠不关心的冷酷,他冷声开口:“念在你今日帮我杀树妖,我送你回村子,你今后好自为之。” 身后半晌没有传来应答,他微微别过头去看。 少女垂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 没多久,天就亮了。 陈雁雁一宿没睡,生怕替嫁一事败露,等不到天亮,自己一家人就会死去。 公鸡第一声打鸣,陈雁雁见自己安好,深深舒了口气。 陈家父母知道得救了,也感激涕零。 陈雁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 她虽不美,可却是少女最好的年龄,举手投足有着别样吸引力。 陈雁雁换了身干净的碎花衣裳,扎着两个麻花辫,到村口去了。 林中泛起白茫茫的雾气,陈雁雁心头紧张,想到那个惊入天人的男子,她一面自惭形秽,一面又心怀憧憬。 她呆呆坐在村口大石头上,直到林中传来脚步声,陈雁雁连忙跳下石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红衣少年。 他昨日绾的女子发髻早已拆掉,一头漆黑的墨发,一如瞳色。 喜服被划破,他毫不在意,陈雁雁心砰砰跳,竟从他的冷漠中,看出几分令人神往的滋味来。 她迎上前去,讷讷道:“我……你、你们没事吧?” 澹台烬背着苏苏,看也不看她,往村里面走。 陈雁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小女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饶是苏苏睡得再沉,这会儿也被吵醒了。 她揉揉眼睛,看见身侧的陈雁雁,陈雁雁见她醒来,惊慌地低下头。 苏苏问她:“陈姑娘,你们没事吧?” 陈雁雁摇头,苏苏拍拍澹台烬肩膀:“我好多了,谢谢你,放我下来吧。” 澹台烬也不多话,让她自己下来走。 陈雁雁看着苏苏,心里有几分嫉妒。 王公子在陈雁雁心中,极为可怕,昨日之前,她甚至萌生了死也不上花轿的念头,如果不是她娘苦苦哀求,陈雁雁恐怕早已寻了短见。 但是……澹台烬既然平安回来,王公子肯定已经死了。 他庇护了自己。 陈雁雁手指攥紧衣服,同苏苏讲话:“叶姑娘,那个王公子,已经被你们铲除了吗?” 苏苏点头,她给陈雁雁大致说了下树妖的事。 陈雁雁说:“竟然是桃树妖,它死了,村里的姐妹便不用再担惊受怕……” 澹台烬回头,淡淡打量一眼陈雁雁。 陈雁雁瞬间觉察到他的目光,脸颊红透。 澹台烬黑眸微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苏苏没有看见,眼眶中的倾世花,依旧不适应。她先前急着救人,却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应当向树妖问进入荒渊的办法。 让苏苏心情更加沉重的是,小悠死了,小玲和爷爷婆婆肯定很伤心。 苏苏想着心事,走在两个人前面,她衣着不如陈雁雁干净,盘好的发散落下来,小脸脏兮兮的,在清晨的雾气中抱着双臂取暖。 陈雁雁突然有了几分底气,她抬眸去看澹台烬,却见他黑瞳落在前面的苏苏身上,神情无悲无喜。 心中的嫉恨像一条盘踞的毒蛇,陈雁雁没再开口,回家去了。 村长得知桃树妖被杀,又是悲愤,又是欣慰。 他的女儿,也被树妖捉走了。 这一日,村里失去闺女的,纷纷去镇上王员外府中,找孩子的尸骸。 小玲红着眼眶,要给苏苏磕头。 苏苏拉住她,摸摸她的头发:“小悠为了保护你们而死,你过得好,就是小悠最大的心愿,小玲要随着姐姐的份,一同活下去。” 小玲抽泣着,点点头。 她凑近苏苏耳边,抱住苏苏脖子,突然小声说:“叶姑娘,你要小心陈雁雁。” ※※※※※※※※※※※※※※※※※※※※ 重要的事再说一遍哦,更新时间21:30前。 那些说有个朋友想知道澹台烬有没有伸.舌.头的小混蛋,你们让你们的朋友,自己去问烬皇! 明天统一感谢霸王票。 笼中 小玲的话让苏苏多留了一个心眼。 可是接下来几天, 苏苏很少看见陈雁雁。 偶尔看见陈雁雁,陈雁雁挎着一个篮子,上山挖草药,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村民们对树妖的事情心有余悸,希望苏苏多留两日。苏苏答应下来, 打算等两日再辞行。 苏苏白天会去镇上, 巡查有没有遗漏的小妖。 还真被她逮住几个神智未开的妖物, 它们懵懵懂懂,被桃树吸引而来,苏苏挨个捉住检查,发现它们身上没有业障, 未害过人。 她便用符化了水,喂给它们喝。 妖物们“叽咕叽咕”吞了符水,身上冒出一股浊气。 苏苏把它们拎到山林间,嘱咐道:“好好修炼,不许害人,万物平等,有一天妖也可能成正神。。” 小妖精们懵懂点头,跑远了。 勾玉不放心倾世花在苏苏体内, 偶尔会醒过来看看情况,它见苏苏放跑小妖,说道:“如果清池真人看见,定又要骂你。” 五百年后, 修真界的人太仇视妖魔,清池是衡阳宗的执法长老, 最是铁面无私, 刻板严厉。 清池认为所有妖魔都该死。 苏苏靠坐在树下休息, 轻声说:“我也希望清池师伯骂我,如今想起来,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勾玉不说话了。 清池杀妖最是积极,他的大徒弟葬身在“万仙塚”里,清池杀妖是为报仇。可后来,他被魔神的左护-法给杀了。悲哀的是,清池在左护-法手上,只撑了不到十招。 清池的死,在妖魔界成了一个笑话。 也间接反映出来,五百年后在澹台烬的带领下,妖魔有多猖獗。 一个正道长老,魂灯灭了之后,连一缕魂魄都没留下。 勾玉不小心提起令人难过的过往,连忙装死:“我休眠了。” 经它这样一闹,苏苏忍不住回想,她小时候被捉去魔宫时,看见过澹台烬的左护-法。 左护-法是个男子,带着面具,手上一支白骨做成的骨笛。 右护-法却不在。 苏苏没见过右护-法,听说魔神的右护-法是个红衣妖娆女子,她修为高深,手段狠辣,却对澹台烬忠心耿耿。 苏苏庆幸他们如今不在澹台烬身侧,不然她的任务恐怕没法完成。 镇上只剩下小妖,且都不是荒渊镇压的大妖,苏苏没办法从他们口中得知荒渊的消息。 她有几分失望,只好接下来再找找看,有没有能领她去荒渊的妖魔了。 天色暗下来,苏苏回头看一眼镇上快要散去的妖气,回村子去了。 * 小玲坐在院子里洗菜,抬头看见垮着篮子回来的陈雁雁。 小玲盯着陈雁雁的布鞋,上面沾了不少泥。她路过小玲家院子时,朝院子里面看,对上小玲探究的目光,陈雁雁不自然地别开头,离开了。 以前小玲会欢喜地喊一声雁雁姐,但是最近,小玲觉得如鲠在喉。 小玲看着陈雁雁走路的姿势,她腰肢不知道什么时候细了不少,不久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里少女,如今的陈雁雁,走起路来却颇有风姿。 腰轻扭,莲步轻移。 小玲盯着陈雁雁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陈雁雁皮肤细腻也不少,以前风吹日晒的痕迹,仿佛顷刻之间淡去。 陈雁雁不太一样了,小玲心想。 女孩坐在家门口,等着苏苏回来。她知道叶姐姐白天要去镇上找妖怪,傍晚才会回来。 看见苏苏身影时,小玲用力挥挥手:“叶姐姐。” 苏苏笑道:“我回来啦。” 小玲也露出一个笑容。 “澹台烬呢?” 小玲摇摇头:“他早上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苏苏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也没有办法。 镇上妖物已经清除,苏苏打算明日就向村长辞行,听说她要离开,小玲很舍不得。 澹台烬一夜未归,天蒙蒙亮时,屋子被人推开,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苏苏枕着桃木剑,手指一动,没有睁开眼。 来人似乎在看她,过了一会儿,朝苏苏伸出手。 苏苏猛然捉住那只手,她睁开眼,回头问:“你做什么?” 来人是陈雁雁,被苏苏捉住手,陈雁雁也不心慌,她说:“我看叶姑娘的被子没盖严实,想帮姑娘盖上被子。” 苏苏之前听过小玲的话,心中对陈雁雁很警觉:“你为什么会来小玲家里?” 陈雁雁说:“小玲说你要离开了,村长让我来请你吃饭,乡亲们想感谢你。” 她答得滴水不漏,表情露出几丝痛色:“叶姑娘,你捏痛我了。” 苏苏松开手:“我知道了,我会去见村长的。” 等陈雁雁出去,苏苏穿戴好衣裳,陈雁雁还在院子里。 陈雁雁说:“我和你一起去村长家。” 苏苏点头,她抱着小木剑,跟在陈雁雁身后,悄悄打量她,也发觉陈雁雁变了不少。但是到底哪里变了,苏苏说不上来。 仔细一想,似乎是气质。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又好像完全不同,陈雁雁漂亮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村里岔路时,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毒蛇,朝苏苏咬过来。 苏苏反应很快,木剑刺入小蛇身体。 陈雁雁尖叫一声,撞到苏苏身上,苏苏发现自己有一瞬竟然动不了,脸颊一疼,像是被树枝划破了一条小口子。 她捂住脸,推开陈雁雁。 陈雁雁微笑着看向苏苏,脸上诡异。 苏苏想说话,然而她竟然没法开口,她眼睛里失去光彩,渐渐变得木讷。 陈雁雁说:“跟我走。” 苏苏跟在她身后。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没去村长家,陈雁雁带着苏苏上了山。 走过曲曲折折的小路,陈雁雁来到一处石壁。 她伸手,触碰石壁,神奇的是,她整个人顷刻穿越了石壁,消失不见。 苏苏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也穿过了石壁。 石壁里面是逼仄的通道,明明是清晨,里面却没有半点光。陈雁雁也不需要火把,很自然地前行。 终于,当一扇恢弘的门出现在眼前,苏苏终于明白了这是哪里。 竟然是一处地下墓穴。 石门上刻着繁复的花纹,陈雁雁把血滴在花纹上,带着苏苏一起进去。 苏苏的心砰砰跳,面上还是一副被控制的模样。 她猜,这里会有她想找到的大妖。 如果不是不能做多余的动作,苏苏都想摸摸自己荷包定心。 墓室里,有一具红木棺材,只不过棺材空空,里面什么都没有。 珠玉帘子后,有一个石座,石座后的人影,模糊看不清。 “我把她带来了。”陈雁雁对着帘子后面的人欢喜地说,“你答应我的事情,作数吗?” “当然。”帘子后的人笑起来,声音娇媚动听,“我会让你变得比她漂亮,你难道没看出来,最近你腰肢细了,脸也漂亮不少么?” 陈雁雁点头,犹疑半晌,她说:“可是,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女子捂住唇,咯咯直笑:“这有何难,等她死了,我给你换上她的脸,你便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陈雁雁说:“可是……她救了我们村子的人。” 女子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不是你召唤我而来的吗?你嫉妒她,她比你漂亮,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你以前喜欢的村夫,看不上你,看上了那个叫小悠的女孩。小悠被迫嫁给王公子的时候,你多高兴呀,只是不敢叫人知道,还忍住窃喜为她落了两滴泪。” “但你没想到,王公子下一个新娘,竟然是你。你害怕极了,好在你被救了,救你那人,宛如谪仙,可他也看不上你。” “他比那个村夫厉害多了,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你心里呀,恨不得将叶姑娘抽筋剥皮,将她碾碎踩在脚下,自己代替她。”女子咯咯笑,“你当真不要她的容颜吗?那你和她一起回去便是。” 陈雁雁被她说中心事,阴沉着脸,这回也不说别的了:“请你帮我。” 女子早料到如此:“你且上前来。” 陈雁雁走进珠帘中。 女子说:“放松身体,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抗拒,我这是在帮你。” 陈雁雁看着女子,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 女子抬起手,覆在陈雁雁脸上。 没过多久,陈雁雁倒下去。 女子看着地上变成一具干尸的陈雁雁,咯咯笑起来:“凡人呐,如此愚蠢,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丑恶。” 她一挥手,珠帘自动向两边开。 苏苏终于看见了里面的场景,石座之上,一个脸色青灰的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座上,他怀里蜷缩着一个美丽的黄衣女子。 苏苏早在她出声时,就认出了她。 冤家路窄,竟然是那只七尾狐翩娘。 翩娘脸色红润,从男子怀里走出来,走到苏苏面前:“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不枉我在你体内留下心头血。” “本以为是那个奇怪的人会融合倾世花,没想到是你。”翩娘喃喃道,“世上最后一片倾世花,是什么颜色的?” 苏苏情不自禁回答道:“紫色。” 翩娘有几分失望:“竟不是绿色,但也没关系,只要是神器,就可以帮助他醒来。他睡了太久,我等不得了。” 苏苏悄悄看一眼石座上的人,他穿着一身盔甲,隐隐有化僵尸的潜质。 苏苏突然明白了翩娘想做什么,世间有龙脉、灵脉,与之相对,也有妖脉。 翩娘的爱人死了,她把爱人放在妖脉中,希望他用借由尸气死而复生。 然而僵尸分为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只有成为不化骨的僵尸,才有自己的意识,和人无异,与强大的妖魔比肩。 翩娘以狐妖之体,到处吸食人的精气,渡给男子。 倘若真结合了倾世花的灵力,男子不但可以醒过来,甚至可能会成为旱魃! 旱魃出世,又是人间劫难。 狐妖走过来,如之前对付陈雁雁一样,要吸干苏苏。 狐妖抬起手,还未发功,身后悄无声息出现十二柄桃木小剑,刺入她的身体。 她反应时已经来不及,就地一滚,被四柄小剑灼伤。 狐妖匍匐在地,怒而抬眸:“你没中招!” 苏苏拿出袖中黄符,木讷之色不见,笑盈盈看着她:“我脸上难道写着傻吗?” 狐妖说:“我杀陈雁雁,你竟不救她!” 苏苏纳闷地说:“你在想什么啊。” 修道修心,修的是善,问心无愧,而不是修愚蠢,陈雁雁想她死,她自然不会再救陈雁雁。 本来人追求力量,就是为了让自己随心,可以活得肆意,否则不分寒暑地苦修,难道是为了让自己不快活吗? 狐妖快被她气得吐出一口血,她飞身而起,手化作爪子,要取苏苏性命。 苏苏以前怕她,如今神器在体内,虽然不是个好神器,却能帮她不少。她心想,这次又准备好了传送符咒,大不了打不过再跑嘛! 苏苏偷袭成功,狐妖伤了元气,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拼尽全力要杀了苏苏。 苏苏靠着桃木小剑和神血,勉强和狐妖打了个平手。 狐妖被她击退,突然妖艳一笑。 石座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抬起银色的眼睛。他笨重地拿起身侧的剑,朝苏苏砍来。 苏苏一看他眼睛是银色,就知道不好,这男子也不知道被狐妖渡了多少精气,竟然修为这样高,比狐妖还高一筹。 僵尸一剑下去,地上裂痕深深。 这就是要变旱魃的节奏啊! 苏苏闪躲得吃力,数千年的僵尸,早已刀枪不入,苏苏带着神血的剑落在它身上,只是冒起浅浅轻烟。 狐妖怒喝道:“姜饶,杀了她!” 僵尸眼里银光一闪,苏苏连忙后退,谁知天上落下一个玄铁笼子,将苏苏牢牢困在里面。 狐妖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专门为臭道士准备的东西,如今让你试试。” 地上妖阵大开,势必要让苏苏在笼中化作一滩脓血。 狐妖踱步过来,利爪在空中几乎形成寒芒,要杀死苏苏。 一支袖箭带着鸣镝声,刺破狐妖手掌,狐妖惨叫着,被钉在石座上。 苏苏回头看去,澹台烬举着袖箭,神色冷漠。 澹台烬隔着笼子看她一眼,突然弯唇道:“你也有今天。” 苏苏抓住笼子,抬头看他。 狐妖被先后算计,疼得抽气,她想拔出箭,箭上却沾着澹台烬的血,她的叫声终于变成狐狸叫,身后七条尾巴散开。 澹台烬身后,数十个叶影卫走出来,包围了狐妖。 其中有一人,捧着一颗珠子,跪在澹台烬身前。 澹台烬拿起珠子,微笑起来:“冥罗珠啊。” 狐妖脸色大变,先前她受伤都没有这样急,此刻却陡然慌了神:“不要!” 她再也顾不及自己的手,拔出利箭,朝着澹台烬飞扑而来。 澹台烬说:“不自量力。” 夜影卫袖中,齐齐飞出缚妖线,这次的缚妖线,可比虞卿的水货厉害多了,把狐妖捆得严严实实。 狐妖被他逼得化作原型,竟然不惜催动内丹,强行挣破缚妖线,想带着僵尸姜饶离开。 苏苏看过去,墓穴的阵眼失去冥罗珠镇压,之前刀枪不入的姜饶,阖上了银色的眼眸。 苏苏以前听过,冥罗珠是至宝,可以保证人的尸身不朽。失去了冥罗珠,还没有成为不化骨的姜饶,必定会慢慢腐烂。 澹台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好戏,薄唇轻启:“杀了那僵尸。” 夜影卫领命而去。 狐妖悲鸣一声,不管不顾要保护姜饶。 她的三条尾巴被斩断,依旧挡在姜饶身前,然而澹台烬有备而来,怎会让她逃脱。 狐妖的爪子被斩断,她嘴角流着血,依旧不愿离开。 她竟是拼死也要护着没了意识的姜饶。 苏苏怔然看着狐妖。 澹台烬轻轻叹息一声,苏苏毛骨悚然,她忍不住说:“够了,你虐杀她有意思吗?” 澹台烬低眸,冷冷扫她一眼。 苏苏说:“你明明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 “痛快?”他低声说,“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走过来,抬起苏苏下巴:“你也是阶下囚,一会儿有你求我的时候,现在老实闭上嘴。” 苏苏拍开他的手。 澹台烬收回手,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他冷声说:“把那狐狸剩下的尾巴也砍了。” 夜影卫正要动手,一人连滚带爬跑进来,挡在妖狐前面。 “质……殿下。”来人脸色惨白道,“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苏苏不可思议地开口:“二哥!” 来人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原本如玉温和的脸颊,带着疲倦和悲哀,挡在血淋淋的狐妖前面,不是叶储风又是谁? 叶储风一撩衣袍,清泪落下,朝澹台烬磕了个头。 “求你。” ※※※※※※※※※※※※※※※※※※※※ 我使出洪荒之力写出了快五千字,你们竟然给我说你们看了个寂寞。 是不是想吃倾世花啊你们【叉腰威胁.jpg】 —————————————— 打赏整理有延迟,大家见谅,感谢小天使们的打赏: 手榴弹:【苏苏跳楼了没】、【tbl1xq】、【tbl1xq】、【tbl1xq】、【蓝染紫】、【专粉枝枝文男主@】 地雷:【玫瑰不知道、f .爱国、ikbaek、大魔王tt、法言法语、小松菜奈、小松菜奈、草草呐、摘星啊、跳跳的猫呢、一秋、啵叽、白小灰、46053654、红豆冰、男主都是我的、泡芙兮子、何之洲、顾魏老婆、顾魏老婆、42149016、一只大周周啊、一只大周周啊、嘁嘁嘁晓、瑞、snow、snow、snow、snow、40257706、46819971、ef、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才不要吃桃、tbl1xq、false、false、28708439、28708439、28708439、浅镜、tremblantzyx、room301.kr、沉沦、唐铃小蛇、不知、苏皑、瑞、阿洋、釜山果耶、釜山果耶、嘁嘁嘁晓、ada喵、ada喵、ada喵、momao-、momao、momao-、哥哥妹妹棒棒哒、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月亮、大魔王tt、28039166、饱嗝的阿嚏、月亮不睡我不睡、闲院长明、蔡徐坤家的、冬蠢坑底爬、西湖小胖蛇、糯米糍、西湖小胖蛇、千玺?、晋江处处锁、阿朝喜欢枝枝、阿朝喜欢枝枝、42006353、yin、鲨你、鲨你、鲨你、鲨你、鲨你、鲨你、愿世界和平、胡馨、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 成全 “二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苏苏焦急地说。 如今夏、周两国交战,叶储风作为将军之子,竟然对着敌人跪拜哀求, 不但折了他读书人的风骨, 他这是连叶家也不顾了! 叶储风没有起身, 他的眼泪湿了衣襟。 他比苏苏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他知道身后的狐妖害了很多人,他一度想, 就这样断了这份孽缘。 可是当狐妖的尾巴一条条被斩断,眼看要被澹台烬生生凌虐死,他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叶储风衣衫褴褛, 不远千里追寻一个妖精。他不敢看笼中小妹, 他比谁都清醒, 却又比谁都绝望。 身后狐妖叫得凄厉,血染透他的衣襟。他曾经那么喜欢珍视她,连她哭泣都觉得疼惜。叶储风清泪流下, 再次木然磕了一个头:“求殿下饶她一命。” 澹台烬说:“叶二公子是个聪明人,有所求, 便要有所付出,她能不能活,取决于你能付出什么?” 叶储风说:“在下别无长物,此生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万死不辞。” 叶储风避开苏苏震惊的目光,闭了闭眼:“只恳求殿下一件事, 莫让……属下对付叶家。” 澹台烬说:“对付叶家还轮不到你。” 他拿出一个玉盒, 对叶储风命令说:“手伸出来。” 叶储风接住玉盒, 一只通体碧色的虫子,从玉盒中钻出来,钻进叶储风身体里。 叶储风唇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他忍住了,一声不吭。 虫子消失不见,澹台烬冷声说:“记住你今日誓言,若有背叛,万虫嗜心。” 叶储风捂住心口,默默抱起地上血淋淋的狐妖。 狐妖叫翩然,此时成了一只黄色的小狐狸,身后三尾被斩断,汩汩流着血。 澹台烬抽出夜影卫的剑。 剑的寒芒映在他脸上,他微笑起来:“叶储风,见过血吗?” 苏苏抿紧了唇,她当然知道澹台烬这样问,不是单纯问叶储风有没有见过血,而是问他有没有杀过人。 叶储风摇头。 “这样啊。”澹台烬说,“那第一件事,便杀了这只尸妖吧。” 澹台烬把剑扔到叶储风脚边,叶储风不可置信地抬眸:“殿下!” 狐妖在他怀中挣扎,叶储风脸色惨白。 今日若当着翩然的面,杀了僵尸姜饶,翩然会恨死他。 澹台烬不语,似笑非笑看着叶储风。他眸中冰冷,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叶储风垂眸,僵硬着身子,捡起了那把剑。 原本安静的翩然尖啸着,一口咬在叶储风手臂上。 叶储风不为所动,手起刀落,斩向姜饶。 没了冥罗珠的姜饶,不过是一具无法动弹的普通尸体,他的头咕噜噜滚下来,甚至一滴血都没有。 狐妖眼中流出憎恨的泪水,生生咬下了叶储风一块肉。 叶储风抱紧它,眸中空得荒芜。 苏苏眼里泛起了泪花,她不知道该恨叶储风,还是该可怜他。他抛弃一切以身饲妖,妖物却深深恨上了他。 叶府四个公子,本就叶储风过得最不好。 苏苏本来还盼,叶储风离了狐妖,能金榜题名,自此不再受府中人冷眼。可他向澹台烬跪下那一刻,他此生注定万劫不复。 澹台烬仿若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痛苦,他把玩着冥罗珠,说:“我身边不要废物,去沧州,证明你的本事,有人会告诉你,我需要你做什么。你做得好,这只孽畜就活得好,你若不济,春日来临前,我还缺一件狐裘。” 夜影卫拿走叶储风手中奄奄一息的狐妖。 叶储风全身的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狐妖的。他悲凉一笑,看着狐妖。 狐妖却不看他,死死盯着姜饶的头颅,嘴里大口大口吐血。 叶储风收回视线,说:“属下领命。” 离开之前,他朝着澹台烬深深一拜:“三妹妹年幼不懂事,以前多有得罪主人,望主人宽宥,放过她。” 澹台烬意味不明说:“自然。” 叶储风走到笼子前,对苏苏说:“小妹,叶储风不忠不孝不义,此后世上再无叶储风。” 他解下腰间的玉,放在苏苏掌心。这是代表叶家男儿身份的玉佩,每个叶家子孙都有。 苏苏咬住唇,把玉扔回他身上,心里伤心又复杂:“你滚吧,我的二哥已经死了!” 玉碎在地上,叶储风红着眼眶,没有回头。 苏苏看着叶储风的背影,叶储风这一走,来日估计就是幕后对付大夏和叶府的敌人。他才华不斐,以后必定是指向叶家的利刃。 等人走了,苏苏捂住胸口,低低咳嗽。 她嘴巴里全是血腥气,和七尾狐还有姜饶打斗,她也受了伤。 夜影卫捏着狐妖的脖子,请示澹台烬:“殿下,怎么处理这妖孽?” 澹台烬看着苏苏,漫不经心回答夜影卫说:“找个地方关起来,不弄死就行。如果叶储风没用,直接杀了,剥皮煲汤。” 狐妖被带走。 澹台烬的手触上玄铁笼子,蹲下看苏苏。 少女蜷缩在笼子里,狠狠瞪他一眼。 他神色冷淡,与她对望。 苏苏说:“你这几日消失不见,就是为了联系你的手下?” 澹台烬说:“是。” “你早就发现了七尾狐?” “是。” “你也知道叶储风跟来了?” “没错。” 苏苏说:“你故意骗我救你?” 澹台烬没说话了。 不,只有这个,是他意料之外。长命锁结下的传送阵法,最终地点只有荆兰安知道,连夜影卫也用了几日才找到他。 他不说话,却伸出手,触碰到苏苏嘴角的血迹。 苏苏一怔,连忙后退几步:“你想做什么?” 可惜她身后也是笼子,整个人被困在玄铁之中,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夜影卫拿来一把钥匙:“殿下,这是从尸妖身上找到的,应该是打开玄铁笼的钥匙。” 澹台烬接过来,笼子的钥匙也是玄铁锻造,看得出狐妖为了姜饶的安全,花了不少心思。 他试探性把钥匙放进锁孔,苏苏一眨不眨盯着锁。 咔哒一声,笼子开了,然而下一刻,他反手一拧,笼子重新锁死。 澹台烬甚至多拧了几圈,似乎要把玄铁笼子锁得更死。他看着笼中无力反抗的少女,眼睛里带着奇异的光。 他起身,对夜影卫说:“带走。” 苏苏面无表情,还好她没什么期待,此刻都不必走程序,直接在心里狠狠咒骂他。 她暗暗试了一下自己的逃跑符咒,发现没有反应,这个笼子为了困住道士,下了一番功夫,她在笼子里根本没法跑。 除非澹台烬打开笼子。 * 苏苏被带到了一处宅院。 澹台烬如今不是什么好身份,他兄长成了周国皇帝,而他自己是大夏逃犯,不管是周国还是大夏,都不会放过他。 苏苏听见一大群人在隔壁谈论事情。 “澹台明朗……妖物……偷袭……胜了,宣王……甘蕤郡……出征……大夏皇帝……” 苏苏听不真切,她根据零零碎碎的信息推测。 大概是澹台明朗豢养的妖物,偷袭了大夏国边境,并且因为出其不意,打了一场胜战,而萧凛亲自出征,前往甘蕤郡迎战。 如果萧凛前往战场,证明这一场战役叶啸打不过,不得不向朝廷求救。 苏苏心里有几分沉重。 讨论声小下去。 澹台烬推门进来,他换下之前农家的衣服,穿一件黑色云纹的衣袍,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他坐在案前。 侍女们在旁边给他温酒,苏苏看过去,这些侍女发饰和衣裳都十分特别,大概率是夷月族的女子。 没一会儿,房间里传来阵阵酒的暖香。 这会儿还未开春,寒意料峭。 澹台烬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饮酒,对笼子里的苏苏视而不见。 他心情很放松,苏苏猜,这个宅院是夷月族的地盘。 一旁伺候的,还有个长了两撇小胡子、贼眉鼠眼的男人,男人谄媚说:“殿下,可要传歌舞?” 这人叫羊暨,是夷月族的在边境的领事。他舌灿莲花,最擅长交际和阿谀讨好,也擅长做生意。 大周风气奢靡,喜丝竹,好乐律。羊暨先前没有接触过澹台烬,对他的背景不甚清楚,如今知道他是新主子,便把澹台烬当作最尊贵的大周皇子对待,因此早早准备好助兴歌舞。 澹台烬神色古怪,却也没拒绝:“传。” 苏苏心想,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在周国长大的皇子。 过了一会儿,婀娜的女子们鱼贯而入。 明明是冬日,舞姬穿得却极为单薄。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长长的水袖,腰肢若隐若现,美丽极了。 女子们朝着案前的澹台烬行礼,乐师奏乐,她们翩翩起舞。 苏苏蹲在角落,看了一会儿,她还受着伤,心口隐隐作痛。这样的场面,不适合她现在的状态,她无力靠着笼子,昏昏欲睡。 羊暨跟着乐曲打节拍,看着舞姬们,一副陶醉之色。 澹台烬撑着下巴,眼睛从舞姬们身上移开。透过舞姬们白色的衣裙,他在看笼子里的少女。 白纱之后,苏苏抱住膝盖,阖上眼睛。 明明都这种地步了,可她脸上依旧没有屈辱之色,不求饶,也不害怕,甚至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 澹台烬饮下杯中酒,有几分烦闷。 羊暨并未觉察澹台烬的异样,偶尔还兴致勃勃给澹台烬讲几点夷月族的风俗。这些澹台烬听得颇入神,毕竟日后可能有用。 * 第二日,苏苏发起了烧。 最先是一个夷月族侍女发现的,她如常去给笼中少女送吃的,却发现她身体状况不太好。 侍女连忙去告知澹台烬。 彼时澹台烬和羊暨在院子中用膳。 羊暨闻言,嘿嘿笑道:“殿下,小人一直没问,那姑娘是哪家女子?” 羊暨心想,他完全摸不准苏苏的身份。 关在笼子里,脏兮兮的,又一副没精神的模样,看上去殿下十分讨厌她。 他让她吃饭,却不让她疗伤。 说讨厌吧,哪有把讨厌的人放在身边关着的道理?难不成看她日日受苦,心中才舒坦。 澹台烬没理羊暨,问侍女说:“病了?” 侍女说:“是。” 羊暨道:“殿下,要请巫医来看看吗?” 澹台烬冷淡说:“不必,她并非什么贵客。” 羊暨脑子转得快,说:“这女子可是之前做了什么让殿下不快的事,开罪了殿下?” 澹台烬说:“差不多。” 今日依旧叫了歌舞,边境气候转暖,院子里竟开出三两朵花儿。澹台烬一言不发喝着酒,视线落在舞姬们身上,突然说:“去问她,愿不愿意过来给我跳舞助兴,跳得好,给她治病。” 他虽然没说这个“她”指的谁,但大家心中明了。 羊暨忖度,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个万事通,一时也猜不到澹台殿下的心思。 没一会儿,侍女回禀说:“那位姑娘同意了,只不过……” “什么?” “那位姑娘需要换一身衣裳。” 澹台烬弯了弯唇,他把钥匙扔给婢女,说:“找人看住她,不许跑了,她要是跑了,便用你们点天灯。” 他说“点天灯”三个字时,语调十分温柔,婢女身子一颤,领命离开。 * 苏苏洗澡换好衣服,脸颊潮红,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 她揉揉脸,让自己状态清醒一些。脑子里混混沌沌,她本体不会生病,叶夕雾的身体也不错,这还是她难得生病的时候。 大夏贵族女子,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样样都有涉猎。但叶夕雾会跳舞,苏苏却不会,那点儿记忆,根本不顶用。 她穿好夷月族舞姬的衣裳,心中隐约能猜到几分澹台烬的心思。 他在归还之前原主和自己给的折辱。舞姬身份低贱,澹台烬要她给他跳舞,想看她低头,和叶储风一样,向他臣服。 他想看她讨好他。 澹台烬先前的地位极度卑微,不管在冷宫,还是在叶府,都没人给他好脸色看。一旦翻身,他用这种方式,才能纾解心中郁气。 非要解释这种心态的话,苏苏觉得,大抵是扭曲到变态了。 毕竟澹台烬骨子里专横,暴虐,猜疑谨慎。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别人不痛苦,他就制造几分痛苦。 苏苏系上腰带,把传送黄符塞进胸部,心里松了口气。 不会有人检查这个地方。 她笑眼弯弯,走之前,就成全一下那个可恨又卑懦的少年吧。 胡乱给他跳一下,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她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逃跑,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 感谢打赏: 火箭炮:【龙妹的小玖玖】、【mia、璃】、【夏天的风】 手榴弹:【爱小赞兔?】、【爱小赞兔?】、【爱小赞兔?】、【爱小赞兔?】、【爱小赞兔?】、【爱小赞兔?】、【爱小赞兔?】、【hecate】、【akz】、【南枝隐隐】、【32850659】、 地雷:【24490536、何之洲、落落、46702876、小闪、小闪、小闪、小闪、小闪、小闪、一只大周周啊、余温、reall、reall、real l、想养-一个动物园、想养-一个动物园、行吟散客、oh、摘星啊、纸鹤h、瑞、糯米糍呐、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龙妹的小玖玖、不染、冬蠢坑底爬、藤间斋、false、铜雀春深锁二桶、降落在我心上、许茶、李希侃最帅、ada喵、熊熊猫猫的、此奕非彼弈、此奕非彼弈、hecate、出水食人花、于阿言、于阿言、于阿言、于阿言、27591665、可爱的小如平、可爱的小如平、可爱的小如平、可爱的小如平、小汤圆爱吃肉、小汤圆爱吃肉、小汤圆爱吃肉、小汤圆爱吃肉、小汤圆爱吃肉、倪袂、tremblantzyx、tremblantzyx、年年岁末、40331818、可乐乐、东朝呀哩、东朝呀哩、饕餮、饕餮、饕餮、饕餮、饕餮、饕餮、饕餮、饕餮】 逃离 出门前, 苏苏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把黄符拿了出来,她盯着黄符看了一会儿, 小变态脾气怪,还多疑, 她不能轻敌。 传送符是她的底牌,一定要保护好。 苏苏在里面磨蹭良久,走出去被人拦住。 侍女冷冰冰说:“姑娘留步,请让我等先行检查。” 她并没有征求苏苏同意的意思,苏苏格挡住她的手腕:“澹台烬让你检查的?” 侍女面无表情道:“殿下说姑娘诡计多端,磨平了爪牙再送过去。” 她检查得很仔细,从苏苏腰间搜出一包药粉。 侍女嗅了嗅,诧异地看一眼苏苏,说道:“我族的迷香。” 苏苏冲她尴尬一笑。 侍女的手再往下, 零零碎碎搜罗出一些小玩意,最后连苏苏的头发都不放过, 取下苏苏头上的簪子, 说:“这些都是利器, 姑娘跳舞,绑丝带就够了。” 说着, 她招了招手,另一个侍女给苏苏发上简单绑了条白色丝带。 看到苏苏手中勾玉化作的手镯时, 婢女要取下镯子。 可勾玉化形,刚好贴合苏苏手腕。 苏苏说:“这个是小时候带上去的,取不下来, 你总不能让我砍掉手吧, 没有手怎么跳舞。” 侍女试了一会儿, 发现确实如苏苏所说,又见镯子光滑,应该没有任何机关,只好放弃。 苏苏捂着自己被弄疼的手腕,忍不住说:“你们殿下那么怕死,就不该把我放出来!” 侍女不为所动,说:“你随我去前院。” 苏苏拎着自己的白色水袖,跟上她。 趁侍女没注意,苏苏在侍女腰侧凌空一抓,一张符纸悄无声息滑进苏苏袖中。 苏苏唇角一弯,藏好符纸。 以前父亲游历天下,见过人间的戏法。 山中岁月无聊,他便拿这些新奇的东西哄苏苏。 苏苏看得津津有味,凡人聪明,没有灵力,却有一颗智慧的脑袋。 侍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苏故意格挡那一下,把东西藏到了她身上。 快到庭院前,侍女问苏苏:“你要什么样的乐曲?” 苏苏不在意地说:“随意。” 侍女皱眉,心道这人真狂妄,难道任何调子,她都能跟上节拍吗? 来到一个庭院前,侍女说:“殿下,人带来了。” * 羊暨给澹台烬倒酒。 他是个圆滑的人,看出澹台烬喜欢听他讲夷月的蛊毒,便挑着这些说给澹台烬听。 羊暨清楚,澹台烬在边境待不了多久,部署好就会动身回周国。 外面已经开始打仗,澹台烬野心勃勃,势必要争这天下。 羊暨讨好他有好处,若澹台烬胜了,他便是皇帝的亲信,若败了,夷月族也可以藏起来,另谋出路。 夷月族本就惯会隐藏,多少年来,朝代更迭,山川变幻,只有夷月族顽强地延续着。 等澹台烬带着军队离开,羊暨便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普通的奸猾富商。 澹台烬拿起酒杯,听见侍女通报,他动作一顿,朝门口看去。 羊暨也朝门口看去。 夷月的舞姬风姿容貌均是上等,殿下为何执着让一个阶下囚来献舞? 很快,羊暨看见了那个“阶下囚”。 少女穿着夷月族白色舞衣,不知道谁给她找的衣裳,偏大。 束腰将她纤细腰肢勾勒出来,领口松散。 比起那些成熟妩媚,身段勾魂的舞姬,这就是个略青涩的小姑娘。 白色丝带垂在她脑后,缀着几颗简单的珍珠。 羊暨第一眼的感觉,便是这少女很干净,干净到带着几分清冷纯洁。 羊暨没看出苏苏有多特别,要说美人,澹台烬自己的容貌便数一数二,堪称惊艳。 眼前的少女脸蛋虽长得不错,皮肤也比其他人白,然而到底不是多么惊艳的相貌。 可羊暨发现,她一走进来,澹台烬的身体崩直了些,黑黢黢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她。 殿下的手指握成拳,不自觉抵住唇,看着那少女。 是一个代表着厌恶和嘲弄的动作,但羊暨竟生生看出几丝期待。 羊暨受他感染,情不自禁变得期待起来,心道,难道这少女舞跳得特别好? 除了他们,院中几个侍奉的仆人,也悄悄打量苏苏。 大家都在期待着少女来一场“惊世一舞”。 苏苏走进来,好险没被自己长长的水袖绊倒摔跤。 因为不会跳舞,她勉强绷住了脸,作出高贵冷艳的表情,眸光对上手背抵着唇的澹台烬。 四目相对,澹台烬死死盯着她,指着一旁的舞姬说:“没她们跳得好的话,就拉出去砍了。” “没得商量吗?”苏苏问。 澹台烬翘起唇:“一无是处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苏苏觉得他就差把狞笑摆在脸上。 刻意拿她和舞姬做比较,他心思昭然若揭。很好,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乐师开始奏乐,是一首轻快的乐曲。苏苏在仙山之上,偶尔听人抚琴,倒是通晓乐律。 她依着原主的记忆,抖开水袖。 澹台烬靠坐在椅子上,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她跳舞。 她身姿灵巧,身上白纱层层叠叠散开,有种炫目圣洁的美丽。 短时间内,竟然没一个人看出她不会跳舞。 羊暨小胡子一动一动,觉得这舞蹈挺新奇的,以前没见过。 苏苏琢磨着,跳舞大概率和舞剑差不多。 她足尖轻点,跟着拍子柔软旋转。 不动声色朝着澹台烬靠近。 很快,羊暨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舞蹈,像是胡闹呢? 但殿下没说话,他便不敢吭声。 羊暨看一眼澹台烬,殿下还在看着那少女。 苏苏舞衣裙摆旋成一朵盛放的花,她分心想,一会儿就用水袖,卷起案上温着的酒,全砸这变态脸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她要去卷那壶酒的时候,才发现不好。 跳舞和修炼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旋了不知道多少下,又发着烧,停下来以后脑海里晕乎乎,辨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袖子拂过那壶酒,没卷起来,人却站不稳,向后倒去。 羊暨见她扑过来,以为她要行刺,连忙说:“殿下小心!” 不光是羊暨,连澹台烬嘴角的嘲讽都僵住。 他看着眼前白纱飘飞,少女脸颊潮红,跌跌撞撞,就要虚弱倒下。 在羊暨慌张的目光下,澹台烬瞳孔微缩,竟听不见羊暨在说什么。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怎么了?动作几乎来不及过脑子,抓住了她的衣袖,接住了少女,她最后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滚作一团,少女发上的丝带,缠上他的手指。她身上的香,猝不及防便侵蚀了周围空气。 她白色裙摆覆盖住他黑色大氅,少女像一只辨不清方向的蝶,晕头转向落进他怀里。 羊暨傻眼了,“保护殿下”几个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澹台烬被她扑倒在地,对上她惊讶的眼睛,他看着少女凑近的脸,表情空白。 苏苏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趴在他身上,身下的少年墨发红唇,神情阴鸷苍白,眸中却透着几分茫然。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苏苏冲他一笑。 “不好意思啊。”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 她用水袖狠狠勒住澹台烬脖子,果然,他脸上的茫然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暴怒。 苏苏收紧水袖,她下手稳准狠,把他苍白的脸色瞬间勒成泛着红晕的桃花色。 澹台烬眼尾带着瑰丽的红,眸中却似带着冰渣,表情已经不能用暴怒来形容。苏苏觉得,如果此刻放开她,他一定会抽出旁边的剑,把她千刀万剐。 苏苏冲他一笑,朗声说:“白眼狼,让你利用我!” 澹台烬神情阴狠,一言不发,死死握住她手腕,总不能真让她把他勒死了。 这变故是谁也没想到的,羊暨连忙说:“妖女,放开殿下。” 苏苏带着澹台烬一同站起来,她知道人质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干脆勒紧了水袖,刻意不让他说话。 苏苏对羊暨说:“你才是妖孽,七尾狐被你们关在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他。” 羊暨看一眼澹台烬脸色,见他被勒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知道苏苏下了狠手。 羊暨连忙说:“把妖狐带过来。” 没多久,有人拎着一个玄铁笼子,里面蜷缩着一只黄色狐狸。 苏苏问它:“荒渊在哪里?” 她其实没报多大希望,狐妖毕竟和自己也有仇,但只有大妖才知道去荒渊的路,每次见到大妖,话都来不及说就开打,苏苏不想再去找其他妖怪。 狐妖身上,透着浓重的死气。 听到“荒渊”二次,她耳尖动了动,抬起了头。所有妖物中,狐妖应当是智商最高的,她看看苏苏,又看一眼澹台烬,突然沙哑着嗓音说:“你带我一起走,我带你去荒渊。” 苏苏迟疑,她虽然想去荒渊,可是狐妖杀了那么多人,她不能与虎谋皮,放走狐妖。 狐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逃,我如今只想死,你可以带我走,杀了我。” 在澹台烬手里,她求死都做不到。 苏苏说:“好。” 她挟持着澹台烬,让人把笼子打开。 羊暨几乎不敢去看殿下的脸色,太可怕了。但是澹台烬在苏苏手中,只能她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狐妖全身是血,走到苏苏身边。 苏苏问她:“你有办法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吗?” 狐妖说:“可以。” 苏苏点头:“你抓住我。” 狐妖抓住苏苏裙摆,她不知道被澹台烬喂了什么,现在竟然连化形都做不到。 苏苏松开澹台烬,把他往羊暨那边一推。 顷刻间,少年回身死死拽住她的衣裳。 苏苏抬眸,便看见他红透的眼尾,还有恨煞她的目光。他嗓子被她勒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苏弯起眼睛,动了动唇:“再见啦。”小变态,谁要陪你玩。 传送符咒启动,苏苏拎起狐妖,消失在白光之中。澹台烬紧紧拽着她的袖子,生生扯下一块轻纱来,却只能眼看着她眉眼弯弯,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被弹出阵法之外,周围婢女看他可怕的脸色,早已跪了一地。 羊暨腆着脸走过去,尴尬笑道:“嘿嘿,殿下无事便好。” 澹台烬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 蠢货!竟然放跑她,怎么可以放了她! 他拔出剑,竟是当场砍向羊暨。 这幅疯魔的模样,羊暨何曾见过,他跪下大呼:“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一个玄色衣裳的夜影卫出来,抱拳跪在澹台烬面前。 澹台烬平复了下呼吸,清醒过来,扔掉佩剑。 他扯出一个和善歉意的笑,扶起羊暨。 羊暨两股战战,看着澹台烬无害歉意的笑脸,第一次觉得,先前认为夷月族可以全身而退的自己,是多么天真。 澹台烬看着苏苏消失的方向,手指抚上自己脖子上的勒痕。 这辈子,别让他再遇见她,否则! * 寒去暑往,没多久,中原的大地已经开了春。 极北之地却依旧林立着座座冰山。 一个紫衣少女裹紧披风,抱着怀里的狐狸,从空中往下看。 雪鹄张开翅膀,滑落下去,它抖了抖翎毛,让苏苏和狐妖下去。 苏苏摸摸它的头:“谢谢你了。” 雪鹄蹭蹭她的手,缩小体型,飞向空中。 苏苏看着它飞远,她也没想到,那一日逃走以后,会遇见这只雪鹄。 她对它有印象,被神器和桃树妖吸引来的傻狍子之一。 她先前放走了它,还给它喂了符水,雪鹄再遇见她,便送了她一路。 怀里的翩然言辞尖刻道:“你倒是人缘不错。” 苏苏没理她:“荒渊入口在哪儿?” “没有入口,但是十年前,封印出现了缺口。” 它们这些被封印的妖魔,就是从缺口中跑出来的。 翩然说:“我告诉你怎么从缺口进去,你就杀了我吧。” 苏苏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你……” 翩然眼睛中带着自嘲:“姜饶死了,我吸人精气有什么用呢。青丘还在的时候,姥姥就说过,凡是走上魔修之路,吸食-精气,早晚会死在雷劫之下。” “你明知是一条不归路,还是走了下去。你可知,即便姜饶变成旱魃,你也不能与他在一起。” 翩然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可是爱一个人,哪怕只有朝夕,朝生夕死,也义无反顾。 苏苏想起叶储风:“我二哥还在等你。” 翩然说:“他杀了姜饶,我恨他。”她垂下头,苏苏也没办法从一只狐狸脸上看出情绪。 苏苏不知道翩然有没有爱过她二哥,也不知道叶储风得知翩然死去,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翩然眼睛望着雪山:“小丫头,你会引业火吗?” 苏苏犹疑片刻,点头。 翩然说:“你进荒渊以后,送我一场业火吧。如果你再见到叶储风,替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也没有爱过我,万般种种,只是因为他中了我的媚术。” 苏苏愣了愣。 翩然在说谎,纵然是九尾狐,也只能迷人心智,不能让人产生“爱”的感觉。 爱与情-欲,本就是两种东西,法术并不是无所不能。二哥爱着翩然,又傻又蠢、不管不顾、真真切切在爱翩然。 苏苏明白了什么,摸摸翩然的头:“好。” 翩然又哭又笑说:“业火烧完一切,我就可以清清白白,去找姜饶了,你附耳过来……” 按照翩然讲的办法,冰山脚下,空中一条黑色裂缝,缓缓打开。 苏苏有几分感慨,她总算找到荒渊了。 进入荒渊之前,苏苏回头看雪地里的狐狸。 翩然走向和苏苏相反的方向,那里烧着很小一簇业火,然而一簇就够了,够让翩然魂飞魄散。 她身上燃着业火,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 冰上,狐狸的泪水,一滴滴掉落。 ※※※※※※※※※※※※※※※※※※※※ 明天统一感谢霸王票。 情丝 等到看不见翩然的身影, 苏苏踏入裂缝中。 天旋地转,她来不及反应,从空中掉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苏砸在地上,闷哼一声。 她从地上爬起来, 疼得哭笑不得。妖狐竟然最后还摆她一手,许是先前积了怨,故意让苏苏吃些苦头,不告诉她进入荒渊会不断下坠。 所在之处像是墓地,空中飘着灰烬一般的东西,天上竟然有一轮蓝色的月亮。 苏苏纳罕地盯着那月亮看了一会儿,勾玉说:“那是妖月,只有荒渊才有。” 苏苏说:“你怎么醒来了?” 勾玉道:“你要去找神龟,我不放心。尽量少挨到空中的灰烬, 这些都是浊气化成,你如今凡人之躯, 碰多了会短寿。” 说完才想起紫色倾世花在苏苏体内, 这话当白说。这一世的命运注定, 只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死法。 苏苏抬眼看去,荒渊入口满是荒凉。 杂草丛生, 地上的泥土泛着腥臭腐烂的味道。蛇虫鼠蚁爬来爬去,还有几只蝙蝠躲在树上, 用猩红的眼睛看着苏苏。 勾玉说:“它们都是低等妖物,不用理他们,我们去找神龟前辈就好。” 苏苏点头, 拨开杂草往里走。 “前辈会在哪里?” 勾玉沉吟片刻, 说道:“距离上一次神魔大战, 已经过了数万年。神龟有上古玄武血统,他镇守荒渊也已经万年,说不定意识早已融入荒渊。他是世上最后一个神。” 神繁衍本就困难,上古血脉更是寥寥无几,凡人修真,为了追求无上大道成神。 可是那些神族血统的天神们,早已为了三界安稳,全部战死。付出惨重的代价,把上一任魔神和大妖灭杀。 其后修真者,遵循他们的吩咐,陆陆续续往荒渊封印别的妖魔。如今,新的少年魔神即将觉醒,天神和凡人,已经没有能压制新魔神的了。 勾玉心中有几分悲凉,说道:“苏苏,你一定要成功。” 苏苏说:“我知道。” 她拿出一个火折子照亮:“我还希望衡阳宗的弟子,有一天能自由下山历练,人间也不必易子而食。” 勾玉说:“最后一个神族血脉,独守荒渊,已经忍受了万年孤独。他的识海,说不定已经化作荒渊的一棵树,一簇草丛,你多留意。” 苏苏说:“七尾狐这些妖怪逃出荒渊,也不知道前辈是否知晓。” 勾玉叹息着说:“他即便知晓,也没办法走出荒渊捉逃出的妖物。” 毕竟成千上万的妖魔,还在荒渊镇压着。 两人一边说着话,苏苏一边四处观察。 荒渊像一个巨大的坟地,张着阴森森的嘴。 四处没有办法辨别方向,一如无穷无尽的蛮荒之地。苏苏所过之处,竟然看见几具白骨。 勾玉说:“当初丢进荒渊封印的小妖,如今可能已经长成了大妖,而当初的大妖,也必定老死在荒渊中。” 但是妖物放浪形骸,说不定还会在荒渊中生小妖魔。有些妖怪繁衍能力弱,有些繁衍能力强。 勾玉对那些放浪的妖怪缄口不言,怕教坏了自家小孩苏苏。 但庆幸的是,魔神没有留下后嗣,不然世界乱了套。勾玉猥琐地想,也有可能魔神不太行呢。史册记载的魔神,性残忍,喜杀伐,没听说喜欢睡女人,连澹台烬也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他和那个传闻中美艳的右护法有没有一腿。 苏苏突然说:“有声音。” 无需勾玉嘱咐,她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 旁边就是几具骨架,苏苏把它们往外面推了推。屏住呼吸,躲在黑色的岩石后面。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苏苏悄悄看过去,眼前几条蛇正围着一个冰棺。 人身蛇尾的女子,围着冰棺打转,愤怒地说:“让你们去寻裂缝,你们就寻来了这么个东西,一群没用的废物!” 小蛇嘶嘶吐着信子:“姒女息怒,我等才看见裂缝,这个东西就从天而降。把我们砸晕了,等我们醒过来,缝隙就不见了。” 叫做“姒女”的蛇妖怒气翻涌,打量着冰棺:“这是人类,你们竟被一个人类小孩砸晕了,我好不容易凝出来的无界玉,就砸在了你们这几个蠢物手中。” 她万分窝火,最后勉强平息怒气,舔唇道:“算了,好久没有吃过人类,就把他吃了。” 说着,她的手触上棺材,试着掀开。 然而一针金光弹出,姒女“嘶”的一声收回手,她的手被灼烧得一片血红。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孩,这回眼里多了几分兴味。 “弱水凝成的冰棺。” 听见这话,勾玉也很惊讶:“神魔大战,弱水曾一度流向凡间,可是这么些年,按理说已经少存于世,渐渐消失,也不知是谁收集了弱水,还想办法做成冰棺。” 苏苏:“弱水凝成的冰棺,有什么作用?” 勾玉说:“保证身体不朽,维持生命。不说别的,凝成冰棺的过程,就很困难,冰棺里的人,一定很受重视。” 苏苏举一反三:“和冥罗珠差不多的作用啊。” 勾玉:“这倒不是,冥罗珠只能保证尸身不朽,可是弱水冰棺能修复身体,比冥罗珠有用多了。” 苏苏和勾玉讲着话,那头蛇妖手中发出褐色的光,试着融化冰棺。 勾玉看出她的想法,说:“你想救那个小孩的话,最好偷偷来,蛇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融掉弱水,等她离开,小蛇看守时,你再把人带走。” 苏苏:“好。” 果然,如勾玉所说,蛇妖折腾了一会儿,离开了。 只剩下小蛇守着冰棺。 密密麻麻的蛇,看上去挺恶心的。 苏苏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撕下裙角,咬破手指画了两张符。 融合了倾世花以后的血肉,比猛兽朱砂还好用。 苏苏掐了个决:“去!” 符咒化作一只眼神锋锐的鹰,冲进蛇堆里,鹰本就是蛇的克星,它们慌张了一瞬,才发现这只“巨大的鹰”不吃它们,爪子抓住冰棺,飞速跑了。 鹰飞到苏苏面前,她把另一张符贴上冰棺,顾不及看冰棺中小孩样貌,连人带冰棺,飞速缩小。 苏苏把冰棺揣进袖中,拔腿就跑。 勾玉说:“跑快些,那些蛇追上来了。” 苏苏不敢回头,这时候很想念她的翅膀。 她在荒渊拔足跑,后面跟了一群密密麻麻的蛇。 好在那些低等的妖物,智商不够,苏苏使了几个障眼法,它们便追不上了。 苏苏才要松口气,肩上却突然被人拍了一掌。 她来不及反应,倒飞出去,口中哇地吐出一口血。 姒女扭着身子,阴狠地看着苏苏。 勾玉说:“完了完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苏苏擦去嘴角血迹,顾不得和勾玉说话,爬起来又要跑。 就这么一掌,她感觉自己肩膀都要碎了,如果不是有倾世花,她刚刚便会一命呜呼。 勾玉急中生智:“苏苏,要不把冰棺丢给她,咱们跑吧。” 苏苏说:“丢给她我们也跑不了。”蛇妖不会放过她。 她这时候有些怀念澹台烬,那变态对付妖怪很有一套,却打不过自己,简直杀妖利器。 姒女身躯暴涨,很快,一条青纹巨蟒拦住苏苏去路。 姒女眯起眼睛:“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贱人的味道?” 她吐着信子,感知空气中的味道。 苏苏不动声色后退,想起曾没入自己眉心的心头血:“你说翩然吗?” 蛇妖说:“你认识那个贱人?” 苏苏心道,原来是翩然的仇人。也难怪,都在荒渊,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是蛇妖明显比七尾狐厉害多了,苏苏在蛇妖手中,一招都过不了。 苏苏眼珠子一转:“对,认识,我和那只七尾狐是仇人。” 蛇妖果然没急着杀她,表情古怪:“七尾狐?那贱人不是九尾狐吗?” 过了片刻,蛇妖哈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翩然这贱人强行穿过裂缝,自断两尾,毁去数千年道行。你还活着,那她肯定死了。” 苏苏愣了愣,翩然竟然原本是九尾狐么? 联想到方才蛇妖让小蛇去探路的话,她明白过来,妖魔想穿过裂缝,几乎要付出巨大代价,数千年、乃至万年道行都会毁于一旦。 蛇妖以前应该不是翩然对手,可是逃出去的翩然,十分虚弱,连凡人都打不过。 也难怪蛇妖不敢自己逃出去,只敢观望。 蛇妖吐着信子:“你是她的仇人,可我依旧要吃了你。” 说罢,她的蛇尾甩了过来,苏苏早有准备,险险避开,拔腿就跑。 苏苏慌不择路,也顾不及看前面是何处,左支右绌地闪避。 蛇妖不紧不慢地玩弄着她,她手一抬,苏苏凌空而已,痛苦地捂住自己脖子。 姒女桀桀笑着,手指收紧。 “小小凡人,妄图和我斗。” 苏苏袖中冰棺掉落在地,变成原本大小,她身上的血滴在冰棺上。 姒女享受着杀戮的快感,没有注意到,弱水冰棺一颤,竟有融化的趋势。 勾玉见事情严重,本想破釜沉舟,没想到,冰棺突然飞旋出去,将姒女击退。 姒女惨叫一声,弱水全融化在她身上。 她变成一条巨蟒,在地上翻滚。 苏苏掉落下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茫然地看着她。 苏苏忍住痛,见小孩手软脚软的模样,在他面前蹲下:“来,姐姐背你跑。” 小孩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她,张开手臂,趴在她背上。 苏苏忍住喉中血腥味,背着小孩跌跌撞撞跑。 小孩安安静静趴在她背上,还回头看了眼蛇妖,他抿唇说:“妖怪又追上来了。” 小孩见她跑得这么辛苦,说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苏苏说:“你要真想帮我,留意一下该往哪边跑。” 小孩愣了愣,最后犹豫说:“左边好像有一处宗庙。” 苏苏死马当活马医,干脆往左边跑。 姒女追上来,一看宗庙,脸色大变,她不甘地看着苏苏和小孩,咬牙离开了。 苏苏跑进宗庙,小孩回头看,说:“妖怪没有跟上来。” 勾玉惊喜地说:“苏苏,你看那边。” 只见一处荒芜的蒲团之上,一个白发男子,闭眼坐着。 他身上没有妖气,周围泛着白色的柔光,周身带着空灵圣洁的气息。觉察到自己的结界波动,男子竟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啊,孤独苍凉,既像是冷漠,又如悲悯。 一眼万年,苏苏仿佛从他眼中,看到缓缓流逝的岁月。 想到他明明是神,却独守荒渊,与数万妖魔,共同留在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苏苏鼻子酸酸的。 苏苏放下小孩,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前辈,晚辈黎苏苏,不得已闯入此地,惊扰了您,请您原谅。” 男子银色眼眸看着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眼中带着几丝欣慰:“你终于来了。” 苏苏诧异地抬眸,身后小孩也十分茫然。 男子没说话,然而下一刻,小孩晕过去。 男子对苏苏说:“你且上前来。” 苏苏连忙过去,走近才发现,男子身躯,已近透明。他抬起手,手指点在苏苏眉心。 正是苏苏本体朱砂的位置。 “吾名稷泽。”他温柔地说。 苏苏身上被蛇妖弄出来的内伤,缓缓痊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稷泽。 他银色眼眸带着笑,竟轻轻摸了摸她头发。 “小友甚是坚强。” 苏苏被世上最后一个神夸了,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手足无措,又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连勾玉都纳罕:“苏苏你竟然会害羞的啊!” 稷泽垂眸说:“九天勾玉,难得。” 勾玉这下也不好意思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个啥。稷泽一下叫出它的名字,他觉得脸烧得慌。 稷泽没有点破勾玉那点心思,他的语调轻缓而温和,对苏苏说:“吾守在荒渊太久,神力渐渐消失,荒渊开始出现裂缝。这个世界,即将妖魔横行。” 苏苏说:“晚辈便是为此而来,父亲和长老们希望苏苏改变五百年前的一切,抽出邪骨,阻止魔神觉醒,还请前辈指点方法。” 稷泽说:“抽出邪骨并非那么容易,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不在乎吗?” 苏苏郑重点头。 稷泽银色的眸,清亮而干净,他没说鼓励的话,也没讲丧气的话,只包容地说:“既如此,小友去试试吧。” 他摊开手,里面是一颗泛着金色光芒的珠子。 珠子从稷泽的手中,飞到苏苏手里。 勾玉细细辨认:“这是……灭魂珠泪,我听说,灭魂珠泪,可以化作九枚神钉,钉入邪魔体内。但是从未有人见过灭魂珠泪。” “神陨落前,才可以化出灭魂珠泪。” 苏苏抬起头,讷讷说道:“您……您……” 稷泽微笑道:“吾将陨落。” 他语气从容平和,苏苏和勾玉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勾玉小声问:“灭魂珠泪,如何才能变成灭魂钉,消灭邪骨呢?” 这事谁也没有干过,谁都没有经验啊。 稷泽看着苏苏。 “世上抽出邪骨的唯一方法,便是打开魔神的心,让珠泪化作九枚神钉,一枚一枚,钉入他的心上。” 苏苏磕磕巴巴、不可思议地说:“打、打开他的心?” 不会吧,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稷泽微笑说:“小友聪颖,定能领悟吾之意。荒渊封印,三年之内必破,小友只有三年时间,将神钉钉入他的心脏。” “然……”稷泽看着她,轻声说,“世间少有人知,魔神并无情丝。” 苏苏握紧手中神钉。 这下勾玉也惊呆了。 苏苏还想说什么,稷泽却已经重新闭上眼,白发神祇,身躯逐渐透明,消失在空中。 ※※※※※※※※※※※※※※※※※※※※ 我就说昨天为什么读者那么积极,一下活跃了,原来是!!!我的标题和内容提要,你们以为是跳楼啊,哈哈哈一看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怪不得,真是心酸又好笑。 ———————————— 霸王票只整理好了前两天的,感谢打赏: 火箭炮:【淮王鱼羹君】 手榴弹:【此奕非彼弈】、【清秋崽】、【清秋崽】、【vivalavida】、【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苏苏跳楼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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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稷泽要送你和小孩出荒渊。” 果然, 如勾玉所说, 苏苏看着荒渊景象越来越远,那轮蓝色的妖月, 渐渐黯淡。 金色的印记闪烁, 觉察神之陨落, 无数荒渊的妖怪, 试着出逃。 包括姒女,她脸上一喜,也想冲出荒渊缝隙。 一股金色的神力,不容反抗地在整个荒渊荡开,所有妖怪动弹不得。 只有苏苏身上的神力是温和的,她昏迷过去的最后场景,荒渊离她越来越远,她落入缝隙之中。 稷泽的神力包裹住她,挡住缝隙中的罡风,把她送出荒渊。 缝隙发出金光,慢慢阖上。 荒渊之外,是极北天山。 冰雪覆盖,一眼望过去,尽是白色。 缝隙里的罡风太猛烈,苏苏无知无觉躺在冰面上。 勾玉说:“小主人,快醒醒!” 苏苏眼睫颤了颤,睁开眼。 她看见入目的景色,明白已经出了荒渊,身边躺着一个冰凉的小身体。 是苏苏从蛇妖手中救下的小孩。 小孩脸色苍白,手紧紧握住自己衣摆,还没醒过来。 勾玉:“荒渊缝隙的罡风太猛烈,他身子不好,纵有稷泽护着,也觉得难受。” 苏苏把他扶起来,现在才有时间看这孩子。 他长得粉嫩可爱,脸上一股纯稚之气。 苏苏打量着孩子,忍不住说:“比澹台烬小时候可爱多了。” 勾玉赞同附和:“可不是嘛。” 澹台烬小时候笑起来都阴森森的,偶尔的纯真,却是在杀人的时候,让人头皮发麻。 “再可爱也是个麻烦,他的身体一看就出了毛病,才会用弱水冰棺封住,阴差阳错掉入荒渊,没想到被强行唤醒。”勾玉说,“你如今要去找澹台烬,他怎么办。” 苏苏说:“先带他出冰山,看看有没有能收养他的人家。” 勾玉观察着孩子,说:“难,除非有奇遇,不然他的体质活不下去。天生体弱,被天材地宝吊着命,如今他失去依仗,不知道能活多久。” 苏苏捏捏孩子小脸,说道:“生命本就应该是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 倘若能在疾风劲雨中长大,他未来必定比所有人都顽强。 这样的世道,谁活着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勾玉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哪里眼熟。 想不出个所以然,它索性也不再想。 “小主人,我休眠了。”这次醒来太久,它得赶紧阻止损耗,消耗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有可能让苏苏回不到正确的未来时间。 苏苏:“好。” 天山太冷了,苏苏连忙以血画符,变出一只大鹏鸟,她把孩子放上去,自己也坐了上去。 大鹏驮着二人飞出天山,苏苏的血没法再维持,只好让大鹏鸟降落在附近。 她背起昏迷的孩子,继续往外走。 天山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泉水从山上流下,越往外走,越发暖和。 丛林中叽叽喳喳的麻雀,跳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苏苏走了没多久,便出了汗水。 明明天山冰冷,外面怎么这么热? 男孩便是这时候醒来的,小松鼠探出头,嘴里塞满了松子,躲在树上看他们。 他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意识到有人在背着自己走。 少女轻轻喘着气,额上渗出些许汗珠,花瓣一般的唇,粉粉的。 他愣愣看向少女的侧颜。 她用紫色的丝带,束起两个花苞发髻,紫苏垂落在鬓间,显得娇俏可爱。 少女身子软软的,男孩骤然记起娘说男女四岁不同席,有几分羞赧,悄悄收回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苏苏觉察背上的动静,笑着说:“你醒来啦?” 男孩看一眼她,又悄悄看一眼她,细声细气说:“嗯,谢谢你救了我。我很重,你这样很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苏苏越发觉得他乖巧,她依言放下他:“我叫叶夕雾,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片刻,低声说:“我叫小山。” 这名字一听就不像大名,看着小山局促的模样,苏苏也不拆穿他。 能用得起弱水冰棺的孩子,身上穿的是玉蚕丝织就的小锦袍,怎么也不可能取个“小山”这样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孩子,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勾玉所说,乱世中,太过娇贵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苏苏热得够呛,放下小山以后,连忙把披风解开扔掉。 小山的脸更红。 苏苏说:“小山,你也看见了,你的冰棺被融化掉,我没办法给你找弱水重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决定问问小山的想法。 小山看着她,低下头,小声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苏苏有几分意外,摇摇头说:“我有事要做,很危险,不能带上你。” 小山指尖泛着白,说道:“好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若他不依不饶,苏苏还能狠下心,可这孩子太过乖巧,苏苏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 好在她明白,如今不能意气用事。落在澹台烬手中,翩然都想寻死,别说这么个脆弱的小孩了。 两人走了一阵,林中突然传出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粗犷汉子的声音:“格他奶奶的,这什么破世道。周国军队都快抢到俺们村里来了,要不是老子会打猎,早饿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听说他们已经打到禹州,不知道大夏还能在那群周国蛮子手下撑多久。” 汉子粗声粗气说:“周国换了皇帝,你不知道吗?” “什么?换了皇帝!” “前两天的事,听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被他弟弟弄死了,现在尸首还挂在边境漠河。”汉子道。 另一人很高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澹台明朗豢养妖怪,搞得民不聊生,现在换了皇帝,新帝总不如之前的澹台明朗残暴吧!” 汉子嗤笑说:“你道新帝是多么仁慈的人,听说他捉到他哥哥,也不急着登基,把那肉一片片割下来,剜了眼珠,全部喂了野狗。双腿只留了白骨,引来苍蝇和毒虫啃噬。澹台明朗被绑在旗杆上,生生捱了三日,才最终咽气。有人说,新帝不急着登基,是要打下大夏再登基。” 另一人不可置信地说:“可……澹台明朗不是养了妖怪吗?漠河一战,他豢养的妖怪,身躯有一座小山高,连叶大将军都输了,怎么会被新帝杀了。” 百姓就想过安稳日子,显然周国新帝的残忍狠辣,比旧帝还可怖,实在让人惊骇到难以接受。 汉子闷声闷气道:“那谁知道,妖怪到底是妖怪,你当是什么猫猫狗狗?” 两个猎户向前走,迎面遇上苏苏和小山。 猎户们一惊,面面相觑。 这破山林,怎么会有漂亮少女和小孩?难道…… 还不等他们脸色大变,苏苏出声问:“请问二位大哥,你们口中的周国新帝,是叫澹台烬吗?” 见她语气和善,身上也没有妖媚的感觉。 先前那个汉子胆子大些,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新帝叫什么。” 苏苏听他们谈论,就知道如今情况不太妙。 再加上这天气热得不像话,根本就不像她才进入荒渊时的三月初。 “大哥,如今是几月了?” 猎户回答说:“七月了,姑娘,你和这小孩,怎么在山林中?” 苏苏说:“本是进山寻药,没想到在山林里待着许久,什么药都没找着。” 汉子说:“我们这里也不安稳了,周国打了过来,全靠宣王殿下守着城门。姑娘,你别找什么药了,还是早早回家,和你家人赶紧离开吧。” 这两个倒是好人。 苏苏道:“我知道了,这就带着弟弟赶回去。刚刚听你们说……叶大将军兵败漠河,是怎么回事?” 猎户沉沉叹了口气,说:“周国旧帝养了一只吊睛白额虎,那妖怪身子有半座小山高。两军还没交手,叶大将军的军队,就被吊睛白额虎咬死了。士兵们散的散,逃的逃,还没打,就已然输了。” “漠河失守,如今已经落在周国手上。” 苏苏连忙问:“叶大将军没事吧?” “听说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咱们宣王殿下,正代替叶大将军,守在禹州。” 苏苏心里十分沉重。 她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进入荒渊三日不到,可外面已然过了三月。 看来荒渊的时间流速不同,一出来,竟大局变迁,成了如此糟糕的局面。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荒渊的奇怪,让她身上的结春蚕并未发作。 如今澹台烬杀了澹台明朗,还对上了萧凛的夏军。 父亲受伤,大哥在嘉峪关中了毒,二哥投靠澹台烬,没有一个好消息。 转眼间,人间已然七月份。 苏苏向两名猎户道了谢,带着小山往前走。 “到了山脚下,我们就得分别了。”苏苏对小山说,“姐姐要去禹州,禹州在打仗,不能带着你。我到时候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 小山失落地看着地面。 都是这样,父亲悄无声息离开了他,母亲也很少来看他,后来说要去很远的地方,现在……眼前的少女,也要离他而去。 小山说:“姐姐珍重。” 他已习惯别离,也不知道这幅身体,能活到何年何夕,姐姐看上去也不是常人,她去做大事,必定不能带着他的。 苏苏纵然心中记挂着禹州,见他这幅小可怜模样,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她摘下一片竹叶,滴血在竹叶上,让竹叶变成一只翠绿的小鸟。 她把翠鸟放进小山掌心。 “别难过,这个送给你。” 翠鸟乖巧地蹭蹭小山,小山抿住唇角,眼睛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惊喜。 “真的给我吗?” 苏苏笑着说:“嗯。” 小山小心翼翼道:“它会一直陪着我吗?” 苏苏摇头。 一片竹叶,消耗的灵力并不多,是她借由倾世花的力量变化的生灵。 若她死了,小灵鸟便会变成竹叶。 小山见她摇头,愣了愣,低声坚定地说:“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小灵鸟啾啾叫一声,飞到小山肩膀上。 * 漠河城中,黑衣少年靠在王座之上。 他懒懒坐着,身前趴着一只吊睛白额虎。他冷眼睨着殿内被绑着的大臣,大臣被迫跪下。 “逆贼,你弑君,不配为新君!” “我等今日就算死了,也不会臣服于你。” “如此折辱周帝,狼心狗肺,必定不得好死。” 他们人数众多,好歹是澹台明朗在周国的心腹,又跟了澹台明朗那么多年,此刻,谁也不会服用“外门邪道”上位的澹台烬。 外面,澹台明朗还被钉在旗杆上呢,从古至今,还没见过那么惨的皇帝。 眼前这小畜生,根本就不是人。 文人本就重风骨,倘若他们臣服了这逆贼,千古之后,史书将如何写? 想到此,他们越发来劲,仿佛多骂澹台烬一句,心中就畅快一些。 此起彼伏的骂声,殿内吵作一团。 夷月族的几个将领,看着澹台烬,冷汗涔涔流下。 ※※※※※※※※※※※※※※※※※※※※ 明天统一感谢霸王票。 归来 他们骂得起劲, 文臣们本就擅言辞,翻来覆去地骂澹台烬,都不带重样的。 王座上的澹台烬, 认认真真,洗耳恭听。 他并未劝阻这些文臣,也没让人下令杀了他们。文臣们一看, 顿时有了底气, 澹台烬还没登基, 不被大家承认, 他就是个乱臣贼子。 想成为帝王的人, 谁不要名声, 澹台烬肯定不敢拿他们这些老臣怎么样。 六岁为质, 如今和异族人、妖物为伍, 澹台烬根本就不配当周国皇帝! 羊暨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澹台烬倚坐在王座上,群臣愤骂,已经骂到“断子绝孙, 不得好死”。闹哄哄的, 不知道是漠河城主府的话, 还以为是某个菜市场。 羊暨看一眼澹台烬, 小胡子惊恐地抽了抽。 他小声问旁边的廿白羽:“怎么回事,这群老头不想活了?殿下竟然没生气?” 目前这样的情况,两国交战,总不能把满朝文武都杀光, 可他们这样骂澹台烬, 殿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廿白羽是夷月族夜影卫首领, 如今转到明处, 他低声道:“殿下听他们骂了一个时辰了。” 一旁的叶储风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又骂了一盏茶功夫,有人词穷,殿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终于,澹台烬动了。 他打了个呵欠,问大臣们:“骂完了?” 他声音平静,不比下面任何一个义愤填膺的人高,大臣们越发来劲:“今日我等就算折在这里,也不会认你这个狗贼做新君。” 另一个有骨气的臣子附和:“对,狗贼,要杀便杀,我关某绝不会为你效命。” 谁知,听见这话,王座上那人抵住额头,低声笑起来。 “你们以为,我把你们叫来,是想招降?”澹台烬古怪地说。 难道不是吗? 澹台烬拍了拍手掌:“端上来。” 侍从拿了一个木桶进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懂澹台烬这是何意。 “我这样的狗贼,不喜杀戮。”澹台烬说,“诸位骂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见你们对先帝如此忠诚,我好生感动,便成全你们,把先帝的遗体,还予尔等保管。” 羊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向廿白羽,廿白羽想到什么,低下头,没有讲话。 侍从们拿出小碗,依次从木桶中,乘了一小碗肉汤。 澹台烬轻笑道:“替我这个乱臣贼子,好好款待诸位大人。” 侍从们捏住臣子下巴,要喂食肉汤时,有人看着碗里的肉,终于反应过来,惊骇大叫:“这是先帝的肉!” 澹台烬竟然把澹台明朗给煮了,让臣子们分食。 所有人脸色大变,拼命挣扎,然而一群文人,哪里挣扎得过夷月刺客,很快,殿内响起接二连三的干呕声。 澹台烬疑惑地说:“你们如此拥趸的人,现在在你们身体中,你们可以永远为他效忠,为何没人高兴?” 羊暨听见他温柔的声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澹台烬认真想了想,恍然道:“啊,这样吧,诸位不高兴,想来是并未尽兴。给不高兴的大人,多加一碗肉汤。” 此话一出,满座没人敢吭声。 却见有人目露惊恐,扯出一个笑容:“高兴,老臣高兴。殿……不,多谢陛下恩赐。” 他连滚带爬,露出僵硬的笑容:“有陛下守我大周,我大周必定流芳百世,福泽绵延。” 澹台烬哈哈大笑。 有了一个开头的人,面如土色的臣子们,纷纷笑起来。 一时之间,君笑,臣也笑。 先前那个骂澹台烬最厉害的关大人,难以接受自己食用先帝的事实,站起来,撞向柱子。 澹台烬饶有兴致地看着,等关大人头破血流地倒下。 澹台烬敛住笑容,目光变得阴郁起来。 这回没一个人敢骂他,战战兢兢地跪着,澹台烬打量关大人许久,最后轻声说:“把他的遗体,还予他的家人吧。” 众人脸色煞白。 谁都明白,他什么意思,这绝非恩赐。关大人一死,他的家人便也遭了殃。 有骨气的几个臣子,脊背一下佝偻下去。 哪怕斩杀他们,也比目前的情况好得多。啖先帝之肉,他们声名早已污秽。不管愿不愿意,今日从大殿中出去,他们和澹台烬便是一丘之貉。 再没人反抗,一一匍匐下去。 等被降服的大臣们被拖出去,羊暨面对澹台烬,腿都要软了。 亏他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现在看来,跟了澹台烬,就算烂成一滩腐肉,生了蛆虫,也不敢生出半分背叛之心。 他磕磕巴巴汇报说:“小人统计过了,漠、漠河粮草,还可够三月食用大军,不不,够大军食用三月……澹台明朗留下的妖怪……妖怪……” 澹台烬扫他一眼。 羊暨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廿白羽面无表情扶住他。 澹台烬歪头,说:“你怕我?” 羊暨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澹台烬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羊暨先生莫怕,他们吃的不是澹台明朗的肉,只是变质的猪肉。” “猪肉?”羊暨下意识看向廿白羽和叶储风。 叶储风没什么反应,廿白羽却微不可查地点头,羊暨松了口气,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总算淡了些。 澹台烬轻声细语说:“你看,兵不血刃,也不必杀人,他们这辈子,都不能打着澹台明朗的名头,倒戈对付我了。” 羊暨一想,竟然还真是! 纵然是猪肉,依旧不能让羊暨对澹台烬的阴影褪去半分。他勉强平复下来情绪,顺畅汇报军营情况。 澹台烬漫不经心地听,他垂眸看向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 心想,荆兰安说得没错,即便心中不以为然,可他必须要伪装成和别人一样。 他一点点揣摩学着别人的举止,至少面上来看,他学得不错。 * 周国旧帝死后五日,满朝文武都投效了新君。 苏苏坐在酒楼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喃喃道:“他做了什么?” 没人会这么顺利吧! 改朝换代,谋朝篡位,怎么会如此顺风顺水。 这件事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苏苏百思不得其解,一对中年夫妻坐在她对面,提醒她道:“姑娘……” 苏苏抬头,反应过来,说道:“大叔,大娘,希望你们好好照顾小山。” 面前老实的夫妻连忙点头,慈祥地说:“姑娘放心,我们没有孩子,会把小山当亲儿子看待,不会亏了他。” 男人附和:“我们会带着小山,远离这个地方,漠河和禹州都不安全,这些年我和夫人存了些家底,离了禹州,也能过得很好。” 苏苏点头:“我和小山说几句话可以吗?” 夫妻俩善解人意地出去了,女人频频回头看小山,看得出来,她十分喜欢小山。 苏苏说:“你喜欢他们吗?” 小山清澈的眼珠子看着苏苏,点头说:“喜欢。” 苏苏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这般乖,明明不想走,可是从不表露半分。 苏苏实在怜惜他,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怜惜一个人。可她真的得走了,那对夫妻是好人,家底也殷实,小山跟着他们,比跟着自己好。 苏苏轻轻握住小山的手腕。 男孩脉搏虚弱,几乎不像活人。那对夫妻再好,也不能让小山续命。 她在自己手腕上划破一条口子,递到小山唇边。 小山看她一眼,像前两日一样,轻轻吮着她的血。倾世花改造后的少女身体,血液并无腥气,反而带着浅浅的花香和无上神力,小山知道,她想让自己能多活几年。 他不敢用力,唇瓣若有似无挨着她的手腕。 少女柔软肌肤,浅淡好闻的香气,让他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干燥的唇触上去,忍住了面红耳赤。 还是忍不住悄悄看她。 她笑盈盈看着自己:“怎么啦?” 小山仓促松开她。 “谢谢。” 他从不肯喊苏苏姐姐,苏苏也不在意,这孩子乖巧早熟,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今后好好生活,倘若有机缘,一定要抓住。小山,做个坚强的人,希望有一日,我们再遇。” 小山闷声道:“嗯,我会的。” 我答应你。 苏苏点点头,打算离开,小山抿着唇角,手指轻轻勾住苏苏的袖子。 他把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盒放进苏苏掌中。 苏苏低眸一看,一条白色的小虫睡在玉盒中。 小山说:“我、我只有这个,送给你,你不要怕它,也不要嫌弃它。你带着它,就不会中毒。” 他生怕苏苏不要,仓皇后退几步:“我找他们去了。” 还不待苏苏说话,他跑到外面,牵起夫妻中女人的手。 女人喜得眉开眼笑,苏苏心情复杂地收好玉盒,远远看着他们带小山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上。 女人说:“别看了,你姐姐走远了。” 小山低声说:“她不是我姐姐。” 女人听不清他说什么:“你肩上这只鸟,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要去捉。 小山把鸟儿护在掌心,抿唇说:“请、请不要碰它。” 女人捂嘴笑着嗔道:“这孩子,娘又不抢你的。” 小山沉默着。 他很想说,他不是孩子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六七岁的身体,可他已经十二岁。 他是个少年了,他也记得自己的娘亲,娘亲叫荆兰安。 他是夷月族少主,月扶崖。 * 苏苏背上小剑,跋涉几日,乘船抵达漠河。 漠河已经是炎炎盛夏,苏苏换上女子轻便的襦裙,在城中观察情况。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办。稷泽说魔神没有情丝,那就注定是个冷心冷清的人。 史册记载,没有情丝,后来可以长出,但过程艰辛,要教会一个人爱与恨,痛与甜。 人的感情,是世上最复杂的事。 据苏苏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澹台烬只对叶冰裳有感觉,念念不忘,或许这个人选,叶冰裳最合适。 然而叶冰裳嫁给萧凛,别人夫妻琴瑟和鸣,这都叫什么事啊。 抽取邪骨俨然变成地狱难度,难怪稷泽只是包容笑笑,不鼓励她,也不打击她。这本身就是一件绝望的事。 她还在想办法,街道一阵骚乱,人群奔跑起来。 一个女子被人群挤跌倒,摔在苏苏脚边,苏苏连忙扶起她:“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急急道:“周国旧帝养的那只战虎,每隔几日都要挑个女子去侍奉,那可是妖怪,没人活着回来!姑娘,你赶快跑吧。” 果然,不远处,一列士兵目光犀利,看向人群中。 苏苏先前听猎户说过,澹台明朗有一只小山高的虎妖,可以帮助他打仗。 澹台烬杀了澹台明朗,他估计舍不得杀这只虎妖,便继续养着,让虎妖为他打仗。 毕竟凡人怎么打得过厉害的精怪,苏苏轻轻磨牙,就不能指望澹台烬有什么是非观。 眼见士兵越来越近,苏苏也没有躲的意思,吃女子的虎妖是不是?看她不打爆它的头! 虎妖本就是叶老爹的威胁,她要到澹台烬身边去,顺便就把虎妖解决了。 依苏苏看,纵然澹台烬要当皇帝,目前这个局面也是最好的,他若真灭了夏国,必定是个无法无天的暴君。 她心念一动,士兵把她捉住的时候,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被带走了。 苏苏被捉走之后,并没有直接被送到虎妖身边,嬷嬷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番,最后苏苏被关在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还有五名女子。 女子们脸色苍白,还有两个垂泪的。见苏苏被推进来,她们看了一眼,又绝望地低下头。 有个脸色难看的女子说:“芸儿,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再不想办法,我们一定会死的。” 赵芸儿面容憔悴,说:“能有什么办法,澹台明朗留着我们,不就是为了今晚。我之前就听爹说,他找到一只沉睡的大妖,等着唤醒。” 燕婉说:“可是澹台明朗已经死了,漠河现在是他弟弟做主,我们……说不定有机会。” 燕婉看看赵芸儿美丽娇艳的脸:“对!芸儿,你这么漂亮,今晚我们还有个机会,仪式开始前,新帝会传召我们,只要他……他看上了你,我们就不用去唤醒大妖了。” 赵芸儿一怔,眼里多出几分希冀。 苏苏万没想到,除了虎妖,澹台明朗还想唤醒别的大妖。 澹台烬比澹台明朗更渴望力量,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必定要将妖物唤醒,不管是掏出内丹自己吞了,还是驱使妖物打仗,都是澹台烬会干出来的事。 澹台皇室都是疯子。 然而眼前几个姑娘,显然都不了解新帝。因为这群勇者姑娘,决定要去勾引澹台烬了。 苏苏:…… ※※※※※※※※※※※※※※※※※※※※ 苏苏:我回来啦,你高不高兴呐! 澹台烬:…… 小天使们七夕快乐! —————————— 感谢打赏: 谢谢小天使的深水,破费啦!【不森大人你是神扔了1个深水鱼雷】 火箭炮:【忘川】 手榴弹:【42850506】、【想养一个动物园】、【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eustoma】、【冰冻无花果】、【叶子】、【夜静茶香】、【袖包包今天也在咸鱼】、【九九】、【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38322505】、 地雷:【菜菜、菊菊哈哈哈、我一米九、铜雀春深锁二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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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时很热闹, 大家仿佛都幻想出来, 新帝迷上赵芸儿, 放了她们的场景。 从头到尾,没人搭理苏苏。 她们无声地排挤着苏苏。 苏苏穿的并非襦裙,而是一身轻便的红色衣衫,袖口扎紧,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裙子也十分利落。 大夏尚武,苏苏这身打扮,像个普通武夫的女儿。偏苏苏生得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润,比起赵芸儿也不差。 当然,正因为长得好,苏苏才没被丢去喂虎妖,反而加入了这个“美人阵营”。 从她们的话里,苏苏推测出来,这几个竟然都是之前漠河官员家的小姐。 那个粉衣裳的赵芸儿,正是漠河前将领赵兴之女。 严格说来,赵兴还是苏苏爹爹叶啸的手下,前不久死在战场,漠河失手,被澹台明朗占领后,他的女儿成了澹台明朗的俘虏。 澹台明朗好色,留着几人不杀,有两个打算:一来兴致起了,可以玩玩美人;二来即便不感兴趣,也可以用她们献祭,唤醒漠河中的大妖。 可惜,澹台明朗还没来得及实行计划,就被澹台烬杀了。他一死,赵芸儿和其他几位将领家的小姐,便成为澹台烬的俘虏。 澹台烬打算今晚,继续澹台明朗的计划,让赵芸儿等人献祭。 他们讨论得火热,真要去送死,苏苏头疼地提醒道:“新帝性子残暴,不会比澹台明朗和善,美人计对他行不通。” 她不提醒还好,一说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燕婉当即道:“你怎么知道行不通?你知道自己要去献祭,却半点儿都不慌张,该不会想自己去勾引新帝吧。” 连赵芸儿脸色都难看起来,毕竟苏苏容色摆在那里,如果真要争,还真说不定新帝会看上谁。 其他几个女子也说:“就是,你知道赵小姐是谁吗?你若安分点,她得了宠,说不定还会给你求情。” 苏苏严肃了几分,对赵芸儿说:“你父亲为漠河战死,你难道真的甘愿待在敌国皇帝身边?” 赵芸儿警惕地说:“你不必策反我,燕婉说得没错,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你也不例外,这是我的机会,我也是为了救姐妹们。” 所有人感动得不行,同仇敌忾看着苏苏。 苏苏说:“好吧,我认输。” 那你们就去试试,既然劝不动,也没必要劝。 这回她们连讲计划都避开苏苏,生怕苏苏听了去,苏苏也懒得理他们,削自己藏起来的桃木小剑。 英雄之女,还当真不一定有骨气。 天色暗下来,嬷嬷来到院中。 嬷嬷面无表情说:“你们几个,换上衣服,跟我来。” 侍从递上几身白色衣裙。 苏苏一看,好家伙,衣裙上用金线绣着祭祀纹路。竟真是人祭要穿的衣裙,白色祭祀裙子看上去纯洁又漂亮,几个姑娘对视一眼,纷纷惊讶能穿这么好的裙子。 苏苏被嬷嬷推了一把:“她们都换了,你在发什么呆?” 苏苏心想,这漂亮衣裙的金线一亮,就是死期。在嬷嬷不满的瞪视下,苏苏只好换上了白色衣裙。 看着亭亭玉立的俘虏姑娘们,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再说一遍规矩,一会儿要带你们去漠河河畔,为首的人执玉镜,其后的人分别捧金簪、花枝、朝露、明灯、塘泥。玉镜呈给陛下,不许出差错,若你们做得好,说不定还会被赦免,但若做不好,哼……” 几人颤了颤。 东西一拿来,众人默认让赵芸儿捧玉镜。 毕竟捧玉镜的人,才有接触澹台烬的机会,其余的人等赵芸儿一拿走镜子,纷纷抢自己要拿的东西。 燕婉心满意足拿到了金簪。 到了最后,苏苏只有一抔塘泥。 她也不生气,把塘泥端起来。 是有点臭。 几人上了马车,众人自发嫌弃地离苏苏远点。 苏苏抱着自己的泥巴,毫不在意。无知者无惧,都被人当祭品了,哪还纠结拿的东西美不美。 除了玉镜,其余东西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单单五行,无法唤醒大妖,需要鲜血才行。 她们穿上祭祀服装,还指望澹台烬大发慈悲放过她们,以为自己是叶冰裳吗?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赵芸儿借着玉镜,时不时打量自己的发髻有没有散乱。 苏苏闭着眼睛,靠在马车角落,思考一会儿怎么阻止妖怪现世。 几个躁动的姑娘虽都不和她讲话,这时候却忍不住看她。 少女白衣白裙,发上系了两条缎带,垂落到肩上。她睫毛又卷又长,月光透进来,身上的金线流转着圣洁的光芒。 几个姑娘愣愣看着她,少女坐得端端正正。不得不承认,六个人中,只有她把庄严的祭祀穿出了神圣的感觉。 哪怕是捧着玉镜的赵芸儿,也没有这一分灵气。 赵芸儿也意识到了,她咬唇,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苏苏浑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马车晃了多久,有人说:“到了。” 女子逐次下马车。 为首是赵芸儿,苏苏走在最后。 她端着自己的泥巴,悄悄打量周围。 七月夏夜,天上的月光如流水,倾斜下来,把浩瀚的漠河变成波光闪闪的碎银。 不远处便是丛林,蝉鸣声、蛙叫声,不绝于耳。 侍从们执着宫灯,站在河畔。 灯光葳蕤处,黑衣少年阴鸷冷漠的脸,分外清晰。 苏苏心想,上次走的时候,差点没把澹台烬勒死,倘若让他发现自己,估计直接完蛋。 她垂着头,走在最后面,庆幸自己是捧泥巴的。 泥巴好啊,泥巴真是可爱。 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澹台烬身边。 “陛下,明灯一亮,到时候河水必分,吾等和陛下踏水而下,必能找到那只沉睡千年的妖怪。” 澹台烬含笑道:“孤自然信任诸位。” 他目光灼灼,盯着水面。 这下连苏苏都不免好奇,漠河里到底有一只什么妖,澹台烬非得弄出来不可。 不是大妖他估计看不上,若是大妖,出来估计就帮他为非作歹。 带上六个祭品,他这是要让那妖怪认他为主。 赵芸儿离澹台烬最近,此刻怔怔看着俊美不凡的少年,心跳砰砰加快。 新帝竟如此年轻好看。 她捧着镜子,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几分羞怯,少了几分害怕和排斥。 赵芸儿其实也是犹豫过的,毕竟父亲被周国蛮子杀死,她也恨澹台明朗将自己变成俘虏。 可是燕婉说得对,她们一群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明哲保身罢了。 澹台烬并非澹台明朗,他和自己没有仇怨,想活下去并不可耻,谁叫萧凛殿下如今也没办法救出她们。 澹台烬觉察有人打量他,他回头,为首的姑娘对上他的目光,红着脸低头。 他心中冷嗤,一个个扫视过去,落在最后一个少女身上。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倚靠着座椅,等月光照到漠河正中央。 终于,漠河在月光照射下,宛如一块明镜,道人说:“陛下,时机正好。” 澹台烬颔首。 侍从说:“呈玉镜。” 赵芸儿深吸一口气,颤巍巍走过去,半跪下,将玉镜呈给座椅上的黑衣帝王。 他指尖苍白,要接过镜子,赵芸儿一咬牙,斜斜倒下去,堪堪可怜兮兮地拽到帝王黑色衣袍。 澹台烬面不改色,从她手中接过镜子。 对倚靠着他腿的女子视而不见,赵芸儿又是失落,又是庆幸,他不生气,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 “小女子不是故意的,请陛下恕罪。” 澹台烬把玩着镜子,黑黢黢的眸看着她,把她看得忐忑之时,温柔一笑:“孤恕你无罪,你可愿为孤开路?” 赵芸儿愣愣看着他。 澹台烬神情脆弱而失落,似乎为赵芸儿犹豫心寒。 病弱温柔的少年,轻轻一抿唇。 赵芸儿连忙说:“小女子愿意!愿意!” 澹台烬滴了一滴血到镜子上,淡淡说:“那就去吧。” 赵芸儿再次接过镜子,有几分后悔,她是来勾他的,她害怕死亡。 澹台烬温柔抚过她的发,哑声道:“别怕,孤就在你身后,护着你呢。” 赵芸儿脸色通红,点头站起来,将镜子对准湖面。 苏苏:“……” 就怕猪队友,她看向燕婉,指望燕婉给力点,叫回来晕头转向的赵芸儿,然而燕婉握紧手中的金簪,眸中又恨又羡慕。 苏苏无言以对,她扎紧袖口,决定打爆这群煞笔狗头。 月光从镜中反射,找到湖面,几个道士齐齐念咒,摇响手中铜铃。 神奇的一幕出现,河面分水而来,竟出现一条向下的道路。 澹台烬身边的羊暨一喜:“殿……陛下,澹台明朗没找错地方。” 澹台烬从座椅上站起来,黑眸中多了几丝亢奋,他呼吸急促,盯着河面。 道士们吞了避水珠,澹台烬、廿白羽、包括叶储风都吞了下去。 赵芸儿几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吞了一颗珠子。 赵芸儿惶恐地看着河水大分,她顿时后悔,想扔掉镜子,又怕身后的澹台烬生气,她正要后悔几步,远离河面,河里却突然传来一股吸力,把赵芸儿拽了进去。 血色在水中漾开,那条模糊的路越发清晰。 人祭女子们脸色大变。 然而每人身后出现一只赤炎蜂,逼着女子们往前走。 这会儿谁也想不起勾引澹台烬的主意了,他前一秒还在温柔安慰赵芸儿,下一秒竟骗她举着镜子去死。 有人小声啜泣起来。 澹台烬手指抵着唇,笑道:“嘘,吵就杀了。” 再没人敢发出声音,挨个走入水下阶梯,每人身后跟了一个道士。 苏苏低着头,走在人群后面,她身后没有道士,一股檀香味传来,苏苏头皮一紧,明白自己身后是澹台烬。 她规规矩矩走着,不动声色。 澹台烬走了几步,起初盯着湖下,然而一股奇怪的感觉,迫使他转开目光,看着前面人祭少女的后脑勺。 他直直盯了两秒,但只看到她小巧莹白的耳垂。 少女高度堪堪到他肩膀,他眯了眯眼,有种想把她掰过来的冲动。 然而一股臭塘泥味道,让他嫌恶地皱眉。 身边廿白羽低声道:“陛下,到达河底了。” 河底本就不深,道士们摸出明珠,一瞬照亮水底。 一只沉睡的八爪蛟,趴在河底。 蛟有上古神龙血脉,尽管浅薄得忽略不计,但若是蛟走正道,修炼数万年,有可能修炼飞升。 然而,蛟本应该只有两爪,眼前的蛟却畸形生出八爪。 它通体灰褐色,并不漂亮,蜷缩抱着一个蚌壳,沉睡在湖底。 苏苏本打算伺机杀了这大妖,此刻却微微睁大了眼。 蛟身上并无妖气,这蛟竟然是修仙的! 蛟身上萦绕着一股幽幽的气息,像是怨气,怨气变化形状,缠着蛟,竟然生出形状! 这股红色怨气成了形,想占领沉睡蛟的躯体。 苏苏明白过来,刚刚杀人的,并非蛟,而是这股汇集数年的怨气。 而现在,澹台烬的打的主意,就是把她们都杀了,献祭给怨气,让怨气足够强大,侵入蛟身体,成为妖蛟,供他驱使。 苏苏不动声色退后一步,靠近澹台烬。 她捏了捏小拳头,啊,好气。 杀人养怨气,把人家修仙的蛟变成妖蛟,亏他想得出来。 道士说:“五行法阵。” 女子们被推到不同方外,道士来推苏苏的时候,她突然一转头,抱住身后的澹台烬,手中泥巴糊在澹台烬脸上,狠狠摁了摁。 她动作灵敏,别说只擅长法术的道士,连廿白羽都没反应过来。 少女掐着嗓子嘤嘤道:“呜呜呜陛下人家好怕……” 澹台烬脸上沾着恶臭的塘泥,他眼神阴冷,语调轻柔地说:“廿白羽,杀了这个玩意。” 廿白羽二话不说,一刀砍过来。 却见怀里少女突然抬起头,趁他说话,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澹台烬看见一张带笑的、可恨的小脸。 “我又回来啦!你高兴吗?” ※※※※※※※※※※※※※※※※※※※※ 苏苏:我走啦,我又回来啦,我又走啦,我又回来啦,你高兴吗? 烬皇:……操 作对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般若浮生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蚌公主 对于般若浮生, 勾玉也知道得不多。 《仙魔传》记载,蛇修炼数千年变成蛟,蛟苦修万年飞作龙。 冥夜便是这样的例子,从一条小黑蛇, 苦修成蛟, 得了仙缘, 又实力强悍, 成了上清仙境的主人。 本来, 若再过数千年,他本体便可成真神。 然而不知何故, 神魔大战后,他把自己封印在了般若浮生中。 般若浮生—— 燃烧自己的修为和精血,只为构筑一场梦, 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轮回,见到记忆中的故人。 冥夜耗尽修为, 沉浸在般若浮生中近万年,从当年险些成神的大能,变成如今漠河河底一条不起眼的蛟, 实在令人唏嘘。 般若浮生中,是冥夜真实的一辈子,全是他经历过的记忆。即便有人进入般若浮生, 取代其中的人,所有的大事依旧会发生,并不会因此改变。 例如,苏苏成了桑酒, 今夜来找澹台烬抢舍利。 证明当年, 桑酒同样来找过冥夜抢舍利, 还成功了。 所有的事情或许会有微小的不同,但几乎都会按照冥夜的记忆发展,结局亦然。 蚌公主桑酒性格绵软柔和,擅歌舞,穿鲛纱,当年破釜沉舟抢走舍利子,心中其实无比绝望。 至于苏苏…… 勾玉心想,等小主人醒过来,今夜之事,恐怕会成为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黑点。 勾玉看一眼“冥夜”,默默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它是个成熟的九天勾玉了,明白般若浮生中的东西,不过是仙蛟的记忆,大梦一场。 蚌公主的感情和绝望感染了苏苏,但这不是现实,醒来应该就好了。 * 月明如水,苏苏紧张地靠近眼前的人。 结界之外,上清的夜美如画境,终年不散的雾装点着窗户。 少女衣衫散落,颈上玉珠熠熠生辉。 她今夜来,就没想过活下去。 苏苏撕下男子玄袍上的一块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他如神祇一般冰冷神色,便不会畏怯,也不会停下。 眼前一片漆黑,她大着胆子,抚上他的眉眼。 像梦中那样,他的肌肤微凉,像沾上了上清不食人间烟火的雾气。她的手指向下,在他的唇上停下。 她怯怯捧住他的脸,几乎哆嗦着,吻上男子的唇。 双唇相触,感受在黑暗中无比放大,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中是什么样的。或许很不堪,少女娇躯轻轻颤动着,脚趾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 她肌肤泛出一阵粉晕,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但是蚌族小公主从救他那一天开始,早就一无所有了。 男子一动不动,气息乱了几分。 苏苏想,他这样冷静的人,此刻都乱了气息,想必一定很生气。气得今夜以后就要杀了她,等天欢醒来,他就毫无负担和天欢在一起了。 天欢不是自己,不会像自己这般蠢,修炼缓慢;也不会如自己这般狼狈,她定是整个上清推崇的女主人。 她绝望又心慌地轻轻咬他。从唇上,一路咬到喉结。 冥夜的唇是凉的,一如他的心。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然而少女赌气般的话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几分渴盼。她一面说着恨他的话,一面笨拙地吻他。 她的吻是甜的,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了他。 他是上清的真君,也是东部仙域的守护者,所有人都觉得他理当无坚不摧,只有倾慕他的少女,把他当成妥帖珍藏的宝贝。 两人气息交织躺在床上。 她黑色丝布覆盖住双眼,心一横往下探寻。 碰到炙热温度时,苏苏吓了一跳,她手腕被人勉强握住。 “滚出去!”他声音沙哑道。 怒意澎湃,连带着上清外面雾气翻腾。 她懵懵懂懂,原本泪湿了眼角,此刻反应过来,却开始情不自禁微笑。 “冥夜,你没有那么讨厌我啊?” 冥夜冷道:“粉珍珠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没用,到时候我会亲自杀了你。” 她没有生气,反倒开开心心把小脑袋枕在他肩头。 “死在你手上,也挺不错的。但是冥夜,我怕疼,你别用三叉戟杀我。也别用真火烧,虽然听说人间的烤河蚌味道还不错。最好不要弄碎我的蚌壳儿,蚌族碎了蚌壳,比人类碎骨都疼呢。” 那人沉默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话音才落,外面传来细碎声响,仙婢道:“启禀真君,瑶池有异动。” 苏苏连忙捂住冥夜的唇,仙婢得不到回音,不敢贸然进来,只能离开。 等她走了,苏苏才松了口气。 她耳朵贴着冥夜胸膛,明显感觉到仙婢说“瑶池”二字时,他心跳快了许多。 苏苏喃喃道:“天欢要醒了。” 她解开眼上布帛,就在冥夜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附身,吻上他的唇。 蚌公主身上无一不软,她不着片缕,手指解开他的发,白皙修长的手指陷入他发中,与他抵死亲吻。 他手指总算能动,死死扣住她肩膀,瞬间在她肩上掐出一个青紫的印子。 “恬不知耻!” 她轻笑,把小脸埋入他脖子中。 他手下一用力,听到错骨的声音。她闷哼一声,去咬他脖子。但她舍不得下重口,只轻轻咬。 爱惜他,敬重他,又可怜地靠近着他。 她的泪掉进他发中,他看不见。 短短数个时辰的相处,她用去精心养了百年的粉珍珠,碎了半边肩胛骨。 苏苏从床上爬起来,她光着脚丫,从他身边跨过去,回眸那一瞬,白色鲛纱顷刻妥帖变成衣裙穿在她身上。 足踝铃铛作响。 她抱住贝壳,温柔含笑叮嘱:“冥夜,我走了,明日领兵出战,你要小心。” 走之前,她还记得他重规矩,小心把鞋穿好。 她踩在那套碎金衣裙上:“你别怪我不穿这个,这是天欢的尺寸,我穿着,本就大了。” 上清无人在意她,又怎么专门有人为她裁衣裳。 小蚌精越走越远,消失在白色雾气中。 冥夜闭上眼,许久,他睁开黑眸,死死擦了擦唇。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衫,有心想去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蚌公主。可是瑶池天光大盛,他皱起眉头,最后朝着瑶池而去。 * 苏苏坐在漠河河畔。 一个竹纹鲛绡男子踏浪而来,他伸出手,苏苏把舍利放在他掌心。 漠河波浪翻滚,隐隐能看见里面死的河虾。 苏苏垂下头,轻声说:“哥哥,父王如何了?” 本要离开的男子回头,笑道:“你还有脸提父王,不是心中只有你那个薄情寡性的仙君吗?” 苏苏低下头:“对不起。” 勾玉麻木地看着眼前庞宜之的脸,所以到底多少人进了般若浮生?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它? 男子走了好几步,见少女还孤零零坐在河畔,他踏水走回来,伸手罩住她的发顶,疑惑之中,带着几分怒不可遏之色。 “你嫁给冥夜,他连凡间的浊气都不曾帮你祛除?一百年过去,你修为竟毫无长进,桑酒,你在上清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每过十年,桑酒会让人送来舍利,这还是桑佑百年来第一次见她。本以为小妹早已褪去妖胎,没想到她和百年前毫无二致! 苏苏说:“没人欺负我。” 但也没人理她,没人在乎她,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桑佑讥讽道:“在漠河无法无天,到了他身边,倒是半点爪牙都不敢伸。他知道你为了他做出什么蠢事吗?” 苏苏提高声音:“哥!” 桑佑:“呵,也对,你要一力承担。看看这黑水翻涌的漠河,都是因为他那个丧门星,才会变成如此模样。桑酒,你还不了,也没法替他还!” 苏苏轻声说:“哥哥,他日后,要成神的。” 桑佑脸皮子动了动,要笑不笑看了她一眼,但这次没再继续反驳。 这世上的神啊,多少年才会成就一个? 神魔大战将临,倘若魔物猖獗,不仅是漠河,连人间都保不住。 桑佑只能生气地说:“你滚回上清吧,父王不会想看到你。” 苏苏勉强一笑,点点头:“那我走了。” 桑佑并不知道她无处可去,她回头看去时,滔天黑浪,在舍利的金光下平复下来。 苏苏放下心,她在人间晃荡许久,最后在一个小竹林住下来。 小竹林离上清仙境很远,是一个小地仙庇佑的住所。 她替小地仙涤净泉水,让泉水变得甘美,作为交换,小地仙收留她,让她在竹林中修炼。 苏苏知道,她强夺取舍利,冥夜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来了。 可她住了第一个秋天,第二个秋天,到了人间第三个夏天,冥夜依旧没有找来。 也不曾听说上清仙境丢了一个仙妃。 这三年,槐花成了精,小蘑菇能变成一个男童四处跑,连泉水下的蝴蝶,都扑扇着翅膀聊上清八卦。 他们说—— “天欢圣女醒来了,冥夜真君亲自给圣女护-法,涤清她沉睡百年的浊气!” 那夜苏苏呆呆看了一晚月亮,涤泉水的时候走了神,被小地仙骂得狗血淋头。 “天欢圣女生日宴上,冥夜真君赠送了她本命法器,锦雾流线裙。听说那法器是云锦织就,薄雾为线,美轮美奂,可运用天地灵气护体,邪魔不侵。” 苏苏用鲛绡盖住眼睛,告诉自己不能嫉妒。 “听说等神魔大战后,冥夜真君便要迎娶天欢圣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天欢父亲对冥夜真君有恩,而冥夜真君照顾了圣女将近千年,他二人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 没人提起苏苏,冥夜也从不对外面说起她,所以除了上清,竟没人知道,冥夜早娶过一个道侣。 这夜苏苏没发呆,快三年,她早学会无视他二人的传闻。 她勤勤恳恳涤过泉水,舀起来尝了尝,发现滋味不错。 没多久,神魔大战开始了。 人间动荡,小地仙打包好自己的宝贝,对苏苏说:“我劝你走吧,这里也不太平了。好多神都陨落了,看见昨日的金光没,那是神器碎裂的光。我们能找地方躲起来就躲起来,这等战役,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苏苏问:“你说……神陨落了?那仙君们会有事吗?” 小地仙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仙君当然也躲不掉。那个上清仙境的战神,冥夜你听说过没,听说他掉进弱水,生死不知。他都打不过魔神,咱们还是快跑吧。” 苏苏愣住:“你说谁?” 还不带小地仙回答,她已经跑出门外。 ※※※※※※※※※※※※※※※※※※※※ 有二更,二更写完估计会比较晚,大家别等,早点睡啊晚安,明早起来看吧! 恨意 河蚌居于浅水, 没有任何一只河蚌,可以在深海中生存,更别谈万妖不生的弱水。 苏苏跳下弱水的时候, 蚌壳开始溶解。 她生来妖胎,蚌壳边缘带着浅浅美丽的粉色,然而粉色融在弱水中, 像一滴滴痛苦的泪。 她那夜对冥夜说:我怕疼,你别让我的蚌壳碎了,会比凡人碎骨还疼呢。 可真当她的蚌壳一点点溶解时,她一滴泪水都没掉,睁大眼睛寻那个玄色身影。 蚌壳越来越薄,她幼嫩的斧足不小心碰到弱水, 疼得她颤抖不止。 她依旧向下,不管不顾地向下。 数万年的蛟,他强大俊美,可修炼孤单,他其实什么都不曾有。他性子孤冷, 总是一个人, 掉下弱水, 也没人立刻来寻他。 尽管修仙, 可冥夜生来也是妖身,在弱水中三日,哪有不疼的? 她不清楚人有多少根骨头,碎裂成什么样,才疼得说不出话。 她抱住那个玄色身影时, 蚌壳只剩下很薄一层。她张开蚌壳叼住他, 带他一同往上游去。 弱水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藻,没有鱼,也没人看见蚌公主一直哭,边哭还边带他上去。 其实苏苏并不爱哭,正如桑佑说的,她小时候是漠河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认识冥夜,她才开始有了源源不断的眼泪。 那时候她还并不懂,喜欢上一个不太好的男人,才会过得这样辛苦,眼眶里永远带着泪水。 小蚌精瘫在冥夜身边,她的斧足全是血。 她的壳已近透明,但凡来一个凡人,轻轻一敲她的壳,便会破碎。 她心满意足啊呜叼住冥夜衣裳带他走。 他守护着苍生,苍生却忘了战神。但是她会永远记得他,她记住了他战斗的模样,永生不会背弃他。 她回到竹林,小地仙和蘑菇妖全都跑了。 竹林满目疮痍,苏苏身后蜿蜒出血痕,把冥夜放在床上以后,她挪去水缸,把身子浸泡在里面。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可能七日,可能半月,苏苏终于睁开眼。 床上的冥夜却依旧没有醒来,他连化作原形养伤都做不到,无知无觉躺在床上。 魔神一击,谁也受不住,她无比庆幸,冥夜没有立刻陨落,纵是掉入弱水,也总是好的。 她把自己这几日养出来的灵气渡给他,然而二人灵力天差地别,这样做不过杯水车薪。 苏苏也不气馁,她抱他去泉水修养。 冥夜修为深厚,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他能自己慢慢恢复。 他在人间灵泉中沉睡了七年,苏苏一直陪着他,得空便去寻恢复身体的灵药,回来有时候为他唱歌,有时候为他束发。 虽然他不说话,没有醒来,黑色眸子紧紧闭着,但是对于苏苏来说,这是最高兴的七年。 神魔大战还在持续,他们偏居一隅,没人来打扰,直到第七年,他醒来了。 那是一个清晨,她采了露水,来喂他喝,看见男子睁着漆黑的瞳,无悲无喜看向树林的方向。 苏苏手一抖,荷叶上的露水险些全洒掉。 她知道因为舍利一事,他依然讨厌自己,她连忙掐了个决,化作一个清秀的十六七岁少年。 苏苏笑着走过去,尽量自然地说:“你终于醒来啦。” 冥夜毫无反应。 苏苏愣住,她化作的清秀小少年跑到他身边,他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苏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心一沉,重伤和弱水影响了冥夜的身体,他现在五感尽失。 失去了听觉、嗅觉、味觉和视觉,甚至痛觉。 担忧的同时,她又松了口气,变回了自己。 她把荷叶递到他唇边,温柔道:“喝。” 冥夜醒来,世界便空洞得可怕。他警惕地握住来人的手腕,发现入手纤细,柔软得不像话。 他捏得很用力,但她却并不生气,反倒轻轻拍了拍他手背,示意他别怕。 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喂你喝水。” 他没有五感,却能开启灵识,妖身本就不比人,因此他感受到了掌心拂过的痒。 冥夜想起沉睡这几年,似乎一直有人在他身边,有时候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为他细细清洗。 他松开那只手,喝了荷叶中的露。 冥夜走出灵泉,却无法辨别方向,一只小手拽住他袖子,扯着他朝一处去。 他沉默地跟着她。 一个没有五感的真君,比一个普通凡人都不如。 他深知自己还需要养伤。 可身边这个人是谁? 骨架那般小,想必是女子。 他第一个便想起天欢,可是天欢居于上清,这里不像仙境,他不动声色,用了几日摸清自己身处一个清幽的小竹林。 不是天欢,他倏地想起了那只蚌精。 那只灵力低微的蚌精,生于漠河,她不像是能把他从弱水中捞出来的人,她没那个本事。 而且她……那般顽劣。 冥夜对蚌族没有半点好感,他也讨厌那只六根不净的小蚌精。 猜不到她的身份,他便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可她十分快乐,知道他能简单感知事物,有时候牵他出去,让他触摸林中的花。 她柔软的手指点在他掌心—— “很香,等你好起来,就能闻得到。” 有时候她去偷人家马蜂的花蜜,被蛰得嘤嘤直哭。 他虽看不见,听不到,但她不让他拉手,他便知道她被蜇了包。 下一回,花蜜会做成灵露,若无其事喂他喝下。 他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绵绵密密,让人心中窒闷。她下一次出门时,他握住她的手:“别去了。” 她顿了顿,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 在冥夜以为她离开之际,他脸上被轻轻柔柔一碰。 很轻很浅,轻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她果然没出去,在院子里织布。 冥夜弯唇,这么乖…… 养伤养久了,他偶尔也会想起仙雾弥漫的上清,还没有结束的神魔大战。 也不知道上清如何,没了他,天欢能否守住仙域? 但他更多的时候,是想起她。 他知道她会趴在窗柩上,大胆看他。他盘腿坐着,窗外的风吹进来,带来她发上的香味,她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他藏住眼底的笑意,也当作不知,专心修炼。 她有时候会故意往他面前凑,因为冥夜看不见,起初时常撞在她身上。他反应敏捷,总能撞到她以后及时接住她。 可是次数多了,冥夜有什么不懂的。 他觉得这坏习惯太恶劣,干脆避开她。 那几日,她十分失落的模样,在他窗前趴一会儿便离开了。 冥夜顿了顿。 她不开心。 在苏苏失落的不知道多少天,有一日,冥夜再次撞到了她。 唇恰巧撞到她额上。 她呆呆看着他,听他用清冷的嗓音说:“抱歉。” 她捂住脸蛋:“没、没关系。” 蚌公主脸蛋通红跑出竹林,在清泉里滚了好几圈。 冥夜盘腿坐下,轻轻碰了碰自己冰冷的唇。 * 苏苏用心照顾着他,并不知道冥夜五感在缓缓恢复。冥夜渐渐能听到声音,闻到竹子清香,看见朦胧的颜色。 所以她并不清楚,她上山去寻药以后,冥夜在某一个清晨,睁开眼睛,看见了寻来的天欢。 苏苏用竹娄背着灵药回来的时候,小竹林已然空无一人。 她愣了许久,竹娄中一头小狼跟着探出头。 苏苏里里外外跑了好几遍,连灵泉也去了,可是毫无气息。 小狼看着她跑,回来的路上,他就听这个姑娘一直念叨她家真君,可是到了地方,只看见茫然的少女,四处找寻。 后来她寻累了,坐在树下,小狼本以为她会哭,没想到她十分平静,把它抱出来:“本来看你是只灵兽,想给仙君补补身体,算你运气好,给你治好了伤,你便回家吧。” 她给他后腿包了个半点用都有的结,拍拍他,让他离开。 他“嗷呜”一声,犹豫了下,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吓唬他:“别以为蚌不吃肉,我给你说,我超爱吃肉的。” 他怔怔看着她。 苏苏踹一脚旁边的竹子,愤愤说:“好吧,我确实不爱吃肉。” 她在竹林等了三日,冥夜始终没有回来。 她抱着小狼站起来:“他不会回来了,我该去漠河了。” 她把灵草全部留给小狼,摸摸它的头:“神魔大战之后,到处都不安全,我听小地仙说,找个山洞藏着安全,你带着这些东西去找找看,得了机缘说不定还能化形。” 小狼看她一眼,转头跑了。 苏苏只身回了漠河,又一个十年到了,她得保证漠河的安全。 神魔大战如今快要结束。 听说魔神死了,而其余妖魔,也即将被封印到深渊,对于三界来说,是个好消息。 好在漠河不比仙境,神魔双方,谁也看不上,此次也得以幸免。 她现在灵力不比以前,紧赶慢赶到漠河,已是半月之后。 漠河被仙兵围了起来。 仙兵中有好几个熟面孔,苏苏认出他们,是上清的仙兵。 漠河没有涨水,河上蔓延着一阵死气。 苏苏愣了许久,跌跌撞撞冲进去。 旁人不认得苏苏,但上清的人,全都认识她,一犹豫,便没人拦。 苏苏蹲下捡起一株死去的珊瑚。 这是漠河王宫里,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她踉跄着步子往前,看见无数鱼虾的尸体。 直到…… 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蚌壳。 那蚌横在河岸,岁月在它浅金色的蚌壳上,刻下浅浅纹路,它曾经结实又漂亮,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苏苏抱起它,却发现抱不住它。 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抽泣着喊父王。 仙兵们面面相觑。 一个穿着战甲的女仙走出来,捂唇笑道:“瞧瞧,老妖怪死了,人间的小妖怪哭得多伤心。” 另一个同样装扮的女仙也笑道:“妖到底是妖,没有大是大非观。区区漠河,竟胆大包天,私藏魔物,死不足惜。” “没有实力,还敢自封为王!”女仙抚摸着手中的白绫,“连天欢圣女的锦雾绫百招都接不住,枉这老妖怪修炼了数千年。” 苏苏放下蚌壳,她木然地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也不问他们为什么,纵身跳入漠河之中。 女仙嫌恶地说:“这么脏的水,她也敢跳,不愧是这种地方出来的。” 另一个道:“我们需要抓她吗?圣女没有交代过是否抓她?” “抓住吧,好不容易圣女找到了真君,总不能让她捣乱。” 她们说着,却不愿自己下去,让仙兵下漠河找人。 苏苏走在漠河河底,水波漾漾,她明白,漠河从此涨不涨水,都没什么关系了。 河王宫被毁,东西东倒西歪,她的宫殿坍塌,父王最喜欢的明珠,碎成几片。 她咳出一口血,木然向前,在自己宫殿废墟下挖掘,挖出一颗漂亮的白色珍珠。 她手指拂过,珍珠把河王宫被毁,父王被杀之前的景象,尽数呈现在眼前。 景象如流光,看完,她闭上眼。 河里的生灵,在河中大多不会流泪,分不清眼尾泛着磷光的,是泪水还是河水。 神魔大战中,众神牺牲,剩余仙人开始抓捕剩余的妖魔。 上清仙境也参与这次抓捕,他们来到漠河,见水汽浑浊,妖气弥散,便开始捉河中精怪。 蚌王怒而阻止。 仙兵们十分犹豫:“漠河到底是桑酒仙妃的家,还是去问问圣女,该如何处理。” 然而天欢只派了两个拿着她法器的女仙过来。 她们传达圣女的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蚌王包庇妖孽,绝不姑息。” 苏苏捡起珍珠,她想,她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天欢她哪怕再问问,再问问也好。 再问问她便知道,这肮脏的漠河、冲天的妖气,全都是拜她和冥夜所赐。 哥哥说得没错,自己就不该在百年前,救下这两个人。 她从来没有恨过冥夜,他喜欢天欢,她不怪他。他冷落她百年、他三年不曾记起她,竹林不告而别,从来都不是她恨他的理由。 然而今日,她恍惚想起十年前的夏天,她听见蝴蝶小妖们羡慕地说—— “冥夜真君用世上最美的云锦和薄雾,为圣女做了本命法器,可庇佑她邪魔不侵。多余的云锦,还为她做成了锦雾绫。” 他为天欢做了世上最好看的灵器。 那灵器,后来穿透了她最在意的人的身躯。 她在漠河捡到他,在漠河中爱上他,可是也在今日的漠河,开始恨天欢,连同恨他。 十年的守护,像个笑话。 无数河蚌死去,它们躯体中珍珠爆出,河底到处都是染血的珍珠。 苏苏一粒粒捡起。 她要去杀了天欢。 ※※※※※※※※※※※※※※※※※※※※ 冥夜是冥夜,桑酒是桑酒,苏苏是苏苏,澹台烬是澹台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相当于借别人的身体,带入别人的感情,旁观别人的故事。男女主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只是体悟者,相当于看全息电影的人。 所以仙女们喜欢还是讨厌副本人物,都没关系。 只整理到28号之前的,感谢小仙女们的打赏~ 谢谢姑娘的浅水:【一刀一个废虾扔了1个浅水炸弹】 火箭炮:【忠言、淮王鱼羹君】 手榴弹:【46497702】、【熙熙】、【32850659】、【龙妹的小玖玖】、【46294832】、【啦啦啦啦】、【jochi顾】、【不知凡几】、【不知凡几】、【君悦兮】、【ysq】、【s苒苒来了】、【yin】 地雷:【容九九、 江南娇.、47014861、辰时、47009240、黛屿、goodcsy、清微微微、清微微微、清微微微、46792867、46792867、33765594、如果2022不是尽头、笙南、与卿-、4701 4861、z、闲院长明、47335877、鈺三儿、龙妹的小玖玖、熙熙、不语、连某人、连某人、45839628、瑞、桥头上卖猪肉的叶三郎、江南娇、42715959、夏翊、夏翊、深水中的蛋、欣欣、大魔王tt、琥珀、-、b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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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保护的区域,也有身后的漠河。 蚌公主在浅水中悄悄探出眼睛,看见空中仙君衣袍翻滚,半步不让。 那时候魔神刚好醒来,无数大妖作乱,蚌公主整日担心妖魔会打到漠河来,然而那个白色的影子,自始至终护卫着漠河。 她不认识他,她仰起头一直看着他。 后来妖魔和他都走远了,她趴在清水里,蚌壳一张一张,晒着太阳。 过了几日,一个浅蓝衣衫的女子,踉跄跑至漠河,苏苏不认得她,但她认出了女子身旁闭着眼睛的男子。 是保护他们的仙君。 女子嘴角在流血,感受到周围仙气波动,她眼睛一亮:“此处是否有仙友?还请仙友救我二人性命。” 那是蚌公主第一次见到天欢。 天欢一席浅蓝留仙裙,漂亮极了。 觉察到越来越浓重的魔气,蚌公主犹豫片刻,蚌壳一张,带着他二人,藏入漠河之中。 他们身上被下了追踪的印记,蚌公主把他们藏好,自己回身引开魔军。 她化作人形,在漠河中游得很快,魔军跟丢了以后,蚌公主立刻回去,没想到河底光芒大盛。 蚌公主一惊,连忙跑过去,却见定水印的神芯,没入沉睡中的冥夜身体中那一幕。 “不要。”她跑到冥夜身边,却已经来不及。 蚌公主摇冥夜:“还给我,醒醒,把神芯还给我。” 冥夜周身带着浅浅的白光,无知无觉,而天欢躺在地面,也陷入昏迷。 蚌公主万万想不到,天欢会带着冥夜走出藏身之地,来到无字碑旁。 冥夜体质特殊,竟阴差阳错吞噬了定水印的神芯。 蚌公主不知该怪谁。 冥夜不是故意吞噬神芯,知情的天欢圣女昏迷不醒。 她带他们回家,希望保护这个不眠不休为人间战斗了三月的仙君,没想到却害了蚌族。 失去神芯,漠河动荡,惊动了整个蚌王宫。 蚌王愤怒赶来,抬手便要杀了冥夜二人。 她想起天上那个不肯后退半步的影子,第一次跪下求父王。 是她犯了错,她不该带着冥夜和天欢回家。 蚌公主生来便可净化水源,她忍住撕心裂肺的痛苦,剃去自己灵髓,让漠河安静下来。 整个漠河被白光弥散,桑佑又气又心痛。 即便这样,她的灵髓也只能保护漠河十年。 蚌公主蜷缩在蚌里,低声呢喃:“别杀他,他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在保护人间。” 蚌王沉默许久,在桑佑都以为蚌王会杀了冥夜之时,他沉沉叹了口气。 神芯已经融入冥夜身体,杀了他都无济于事。 桑酒为了帮他赎罪,剃去灵髓,此生无缘大道。得了神芯的冥夜,今后倒是修炼顺遂,可能成神。 蚌王自然也看见过,冥夜为了漠河和身后的凡人,与大妖战斗那一幕。 蚌族不能杀冥夜,他们不能屠戮一名战士。 蚌王守着蚌壳中虚弱的女儿,忍住痛惜,冷冷说道:“你要救他可以,他来自上清,今后或许会成为神君,我要他以神君之力,护我漠河万年安然。上清有仙器舍利,每隔十年,你借舍利回来,平复河域,做得到的话,我会放了他们。” 蚌公主点点头。 蚌王摸摸她的头发,说:“去无字碑前跪着吧,直到他来迎娶你。” 她在无字碑前跪了许久,亲自把没了神芯的定水印埋入碑下。 河中鱼虾来找蚌公主,看见她跪下无字碑前,脸色苍白。 因为救人,她弄丢了定水印; 为了让冥夜仙君活下去,她没了灵髓,再无缘大道; 父亲胁迫冥夜娶她,她的夫君今后注定不会爱她; 她不能告诉冥夜一切,没办法告诉他这几日漠河死了多少生灵。大道艰难,只有不亏不欠的人,才能心胸坦荡走下去。 冥夜必须成神,才能万年守护漠河。 这一场爱情,从最初开始,她就是牺牲品。蚌王知道,桑酒自己也知道。 蚌王忍住心痛,把女儿推出去,期盼冥夜身边,有小公主一席之地。 他成了神,哪怕帮一把没有灵髓的小公主,偶尔替她清走浊气,都是好的。 然而他们蚌族算好一切,却没算到,冥夜冷心冷清,百年时间,半点儿也不爱蚌公主。 “大公无私”的天欢圣女,最后以漠河都是妖物为由,让仙兵屠戮了漠河。 为了救他和天欢,桑酒失去了灵髓,失去了身为蚌族公主的尊严,最后失去了家人和蚌王宫。 她趴在漠河里看他,那时便胆怯又真挚地喜欢他,但从来没有想过去他身边。 定水印神芯,把他们的命运了绑在一起。 倘若一开始便有人告诉她,救冥夜和天欢会万劫不复,她一定会任由他们死在漠河旁。 她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他们。 苏苏把沾了血的珍珠,一颗颗放进定水印神芯缺失的地方。 定水印吞没了所有本命珍珠。 一整条漠河,大半蚌族的珍珠,全部填入定水印中,黯淡的定水印发出强烈的白光,河水水波变得清澈又温柔。 苏苏把定水印放进怀中,走出蚌王宫。 蚌王宫外面,站着惊疑不定的仙兵,他们早知漠河水浊,底下暗流涌动,可方才有一刻,河水分明变得无比清澈平和。 恍惚不过一瞬,他们看见了蚌公主。 仙兵要动手捉她,她平静说:“不必,我和你们回上清。漠河包庇妖物,我亲自向天欢圣女请罪。” 两个仙子见到她,神色轻蔑。 回到上清时,她看向主殿方向。 薄雾轻拢,恍若仙境。 女仙讥笑道:“怎么,你还痴心妄想呢,百年时间,还不够你看清?比起天欢圣女,你什么都不是。” 苏苏看着自己手掌,低声说:“你说得对,我什么都不是。” 可惜这个道理,她用了一百年才看清。 她曾经多么希望有一天,冥夜试着了解自己,如自己了解他般,去看看漠河,知道她的子民并不坏,但他讨厌“挟恩图报”逼他娶小蚌精的蚌族。 她盼冥夜会爱上他,这样即便他飞升,也会记得庇佑蚌族,可冥夜不爱她,她空守百年孤独。 她小心翼翼、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他,灵髓没了,蚌壳快碎了,到了最后,她在漠河下面抱着父王的尸骸哀泣,他高高在上,依旧守在天欢身边。 她捧着一颗真心来,到头来,她什么都不是。 她的蚌王宫、父王、游鱼和珊瑚,都粉碎在了肮脏的河水里。 苏苏摸了摸怀里的定水印。 它紧挨着她的心。 可心中的真君死去,就死在今日,死在她的记忆里。 * 邬宫的烟云常年不散。 青衣中年男子笑着看向冥夜。 冥夜道:“恭喜师父归来,冥夜守护千年上清,不辱使命,今全数还予师父。” 天昊说:“冥夜,你做得很好,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上清。想我当年遇见你时,你还是一条小黑蛇,如今却已是威名赫赫的战神了。” 冥夜垂眸,无波无澜行了个礼。 天昊:“我入莽苍前,将天欢托付于你。可我听说,百年前天欢陷入沉睡,你娶了一个小蚌精,可有这么回事?” 冥夜顿了顿,说:“是。” 天昊挥挥手:“你们既然没有结契,一个小蚌精而已,上不得台面,打发回凡间吧。天欢自幼与你感情好,别伤了她的心。” 冥夜皱眉,还不待他说话,瑶池迸发出一阵白光。 那白光虽是神器发出,却带着攻击毁灭的力量,瑶池水淹,转瞬便漫到殿前。 冥夜心中一沉,也顾不得和天昊多说:“弟子去看看。” 转瞬,他身影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冥夜出现在瑶池,一个女仙口吐鲜血,惊恐地看着他:“真君,真君救我,桑酒她疯了,她要杀了我们,还要杀了天欢圣女。” 冥夜冷着眉目踹开她,走进殿内。 整个瑶池被水淹了,仙婢四散而逃,天欢被抽了仙髓,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漂浮在水中。 粉白衣裙的姑娘,盘腿坐在水面上。 定水印漂浮在空中,冥夜抬手,轻而易举夺下定水印,怒道:“桑酒,你在做什么?” 她睁开眼睛。 以往漂亮清澈的双眸,此刻泛着妖异的红色。 纵然没了定水印,她依旧固执地要杀了天欢。 冥夜一道玄光打在她肩膀,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冥夜抱起瑶池水中的天欢,发现怀里人已经没了气息。他冷冷看向苏苏:“关起来,等我亲自审问!” 苏苏被赶来的仙兵捉住,她从水波中爬起来,看见他焦急地抱着天欢消失在瑶池中。 她心想,来得可真快啊。 可惜,天欢已经死了,他再心痛也没有用。 她目光空洞躺在瑶池中。 定水印被强行开启,用一次就废了,但是杀了天欢,便无比值得。天欢死前,瞪大眼睛不甘地看着她。 苏苏想,原来圣女也会害怕死亡。 和他们人间的小精怪没有差别,谁又会比谁高贵呢? 苏苏任由自己沉下瑶池。还好,现在的她不怕。 她被人铐起来,关进上清的地牢。 苏苏从没想过,上清也会有这样的地方。水滴答声不绝于耳,周围漆黑安静。这里不分日夜,苏苏也不知道她被关了多久。 有人走进地牢。 她抱住膝盖,安安静静看着他。 那人开口说:“天欢醒了,但她失去了灵髓。” 苏苏起先不太开心,听到最后,咧嘴一笑。 冥夜往前走了两步,苏苏嗓音沙哑道:“你别过来!” 他顿住步子,声音依旧如十二月冰雪般清冷:“我现在放你出去,你向天欢道歉。我知道神魔大战之后,你被邪气入侵,不是故意要杀她。” 苏苏笑了一下。 他沉默地过来,想抱起她。 然而还没碰到她,小蚌精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冥夜,你清醒了吗?我是故意要杀她。可惜,我没什么能力,没来得及毁了她的魂魄。” 他捏住她手腕,一字一句固执地冷冷道:“不,是邪魔入体,你是被控制的。” 她入怀,他才发现,她那样轻。昔日柔软的身体,此刻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 仿佛阳光一晒,都能将她化去。 冥夜情不自禁将她抱紧一分。 在她耳边低声重复:“记住,你不是故意想杀天欢,道个歉,就不会有事。” 她笑开,笑声越来越大,他的脸色却逐渐苍白。 ※※※※※※※※※※※※※※※※※※※※ 有二更,晚,别等啦。大家晚安。 再强调一遍,苏苏、澹台烬、桑酒、冥夜,没什么关系,苏苏相当于看了一场真实电影,体会桑酒的感情。 没有认错人的梗,除了萧凛,这个文没有谁和谁是前世今生。 是仙 冥夜抱着桑酒, 站在黑暗之中。 他突然不敢抱她走到阳光下,不想看见她的此刻的目光。 最后冥夜还是一个人走出了地牢,他明白, 桑酒不会道歉。 仙婢见他脸色苍白,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说道:“真君, 天欢圣女在哭。” 冥夜说:“知道了。” 他迈步走向天昊宫里。 还未靠近, 果然听见一阵痛苦的低泣声。 神有神髓, 仙有灵髓, 妖魔有魔根。 毁了灵根, 不亚于剔骨之痛, 天欢活过来,天昊这几日一直用镇痛的药将养着, 依旧不能缓解天欢的痛苦。 她一旦醒来,便痛得哭泣不止。 冥夜一走进去,天欢拽住他的袖子,低泣道:“冥夜, 我好疼,我好疼啊。” 天昊愤怒地说:“那蚌精敢伤天欢, 害得天欢如此痛苦, 我要她魂飞魄散, 偿我女儿今日之苦。” 冥夜冷声说:“我不允!” 他闭了闭眼:“师父,我说过了, 桑酒邪魔入体,才会被控制伤了天欢。天欢既然已经醒来, 便不要再追究此事。” 天昊说:“你竟然还护着那蚌精!难不成你也觉得天欢有错, 她奉令清缴妖魔, 有何不对。这几日你自己也去看过,漠河妖气横生,天欢并未冤枉蚌族。” 冥夜说:“蚌族居于漠河,数千年来从未害人。” 天昊冷笑道:“你是要包庇蚌精到底了?天欢失去了灵髓,要我放过蚌精,绝无可能!除非,把那蚌精的灵髓换给天欢。” 冥夜平静地说:“天欢失去灵髓,不知弟子的灵髓,够不够赔?” 天昊一愣。 冥夜的灵髓,那是多少人都肖想的东西! 冥夜说道:“我把灵髓给天欢,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上清自此还给师父,恩情也一并还给师父。天昊尊者,三界诛杀令只有一枚,你还是别浪费在小蚌精身上比较好。” 说罢,他便要动手抽灵髓。 天欢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冥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竟然为了那个蚌精……” 冥夜说:“百年前,她就已经是我的仙妃,我的妻子。” 天欢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蚌族早在百年前,就和妖魔勾结。你说桑酒被妖魔控制,旁人不信,我倒是信的,只不过不是控制,她是心甘情愿为妖魔做一切。” 冥夜冷冷看着她。 天欢说:“你道她为何明明看见了你留下的消息,却不愿在竹林中等你。因为她那时,和一只狼妖在一起。魔神手下大将,少睢你想必认得,你若去查,便知道,那几日桑酒都和少雎在一起。” 天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冥夜,你还不明白吗?桑酒不爱你了,她和少雎厮混那么久,整个漠河都带着妖气。你又何必为了她,弃上清于不顾呢!” 冥夜拳头握紧,死死抿唇,他的目光向来冷清,此刻却前所未有犀利起来:“住嘴!” 天欢抽泣着摇头:“就连你也不知道,漠河妖气从何而来,魔神一死,除了少雎,谁还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你不懂女子的心,你冷落桑酒百年,纵然她从前再喜欢你,可是如今除了恨,还能剩下什么。” 冥夜指尖苍白。 他在竹林留下暗语,让桑酒等他七日,可他第七日回去找她,却没有找到桑酒。反倒看见林中弥散着浓烈妖气…… 桑酒从前见到他便欢喜,可如今,她连他靠近都不愿意。 冥夜冷冷地说:“我不信,天欢圣女既然不愿意要我灵髓,我自会想办法补偿你。你们若真不肯放过桑酒,我也无法时时刻刻阻拦,但希望天昊尊者明白,冥夜千年来,也不是白白做这个真君。” 他话音刚落,仙兵匆匆来报—— “真君,地牢中的蚌精不见了!” 此话一出,冥夜脸色大变。 他眸中冰冷,几乎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地牢中。 果真如仙兵所说,地牢空空如也。 空中弥散着一股很浅的妖气,那么熟悉,暴怒和恐慌几乎让他失去理智,眨眼间,他循着妖气追到百里之外。 * 苏苏蜷缩在巨大狼妖的背上。 少雎声音轻和:“累了就睡一觉,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 苏苏低声说:“我不怕他们杀了我。” 少雎说:“我进入上清,定瞒不过冥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追上来。我来此并非毫无胜算,你别怕,我定能带你离开,只不过,如今妖魔境况不太好,接下来你跟着我恐怕得受点罪了。” 苏苏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雎道:“你救了我。” 苏苏凄凉笑道:“我也救了别人,可他们害死了父王。” 少雎叹息一声:“桑酒,善良无罪。” 苏苏睁着血红的眸子,看着天空喃喃问他:“我现在成妖了吗?” 少雎温柔地笑着说:“你是仙。”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到少雎背上。她仓皇去擦:“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少雎说:“没有关系。” 他带着她跑过金色的田野,苏苏才发现,人间已经十月,是秋天了。 如少雎所说,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墨发白衣的仙君,便手握仙器,在前方等着他们。 少雎把苏苏放下来。 苏苏看着面前的男子,她以为冥夜会生气,毕竟三界谁人不知,冥夜真君最重规矩,他道心稳固,眼里容不下妖孽。 她也做好了今日死在这里的打算。 苏苏明明知道,少雎带自己走不远,她还是爬上了他的背。 这约莫是她这辈子最自私的一回。 她心想,死在美丽的人间,总比死在阴暗的地牢好。她已经准备好了面对冥夜的怒火,然而面前神色清冷的仙君,仿佛没有看见少雎的存在,努力扯了一个笑容,对她伸出手:“过来。” 冥夜说:“桑酒,我知道是他胁迫你,你和我回去,我不会为难他。” 百年来,苏苏从未见冥夜对自己笑过。 最多的时候,他总是冷着眉眼,斥责她没有半点儿规矩。 倘若是以前,她在梦里都盼着今日这一幕,白衣仙君朝她伸出手,带她回上清。 可今日,苏苏用红色的瞳看着他,道:“冥夜仙君,我是个妖精,不是你定的规矩吗?妖精不能去上清。” 冥夜冷静地说:“你不是,变成妖瞳,并不意味着成了妖,被人控制也会出现妖瞳。你不想去上清,那就不去上清。” 苏苏说道:“我杀了人,天欢、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仙子。” 冥夜依旧十分冷静,他笃定地说:“他们不会死。” 只要魂魄不散,他就能救回他们。她也不会有业障,她能做回蚌族小公主,继续修仙,只要她同他回去。 苏苏呢喃道:“你真是疯了,冥夜。” 他固执地看着她。 苏苏把手放进他掌心,冥夜愣住,欢喜之色才出现在眼底,她轻声问:“我和你回去,你能杀了天欢吗?” 苏苏感觉握住自己那只手僵住。 她慢慢地说:“杀了她,碾碎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还有那几个仙子,我听说仙子的肉身化作齑粉,沉入河中,能保证河水百年清澈。冥夜,你能杀几个?” 她看着他慢慢白了脸色,想抽回自己的手。 冥夜却不肯放手,他倏地收紧手指,下一刻,一道冷光打在他手上,他闷哼一声,手指反而更紧。 少雎从一头巨狼化作人形,担忧地看着苏苏。 苏苏对冥夜说:“放开我吧,冥夜,一百年了,就当我欠你和天欢的,我一个妖怪,不该肖想仙境主人。我们蚌族挟恩图报还愚蠢,明明高攀不起你们,偏往你们身边凑。你看,我如今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冥夜心里痛意难挡。 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是他生生错过了百年。 苏苏说:“最初就是我错了,我不该遇见你,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漠河水淹,蚌族身死,仙君就当高抬贵手,念在蚌族桑酒当年年少无知,要么放过我,要么杀了我。” 冥夜脸色惨白。 苏苏看向少雎:“我们走吧。” 少雎点头,他们没走出多远,苏苏听见身后低哑的嗓音:“所以,你后悔了,爱上他了?” 他问得艰难,似乎她回答是,比在他心上剜刀子还难受。 苏苏没有回头,她轻声说:“冥夜,爱谁不比爱你好呢?” 她的珍珠和眼泪,爱情与天真,尽数葬在了这一百年。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她心中只剩下悲哀。 苏苏没有回头,也看不见冥夜踉踉跄跄追上来,依旧想留下她。 他握不住三叉戟,碰不到她的衣摆。 邪魔不惧的仙君,却害怕她回头,更怕她不回头。 他没法放她走,也没办法杀了她。 他跟了许久,看狼妖带她跑过人间秋天的田野,跑过山花烂漫的草地,跑过人间干净的瀑布和小溪。 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拦住他的,并不是那只狼妖,也不是她说,冥夜,爱谁不比爱你好呢。 而是她被妥帖放在溪水中,难得露出的那个笑容,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不敢上前,第一次真切明白,桑酒不爱他了。 * 冥夜没有回到上清。 他回到了那个荒芜的小竹林,不知道哪一天,小地仙搬回来了。他战战兢兢看着冥夜:“真、真君。” 冥夜颔首。 以前看不见,如今闭上眼,都觉得处处熟悉。 他待了一会儿,觉得待不下去,便离开了。 小地仙安顿好蘑菇和蝴蝶精,嘟囔道:“真是奇怪的人。” 对于冥夜来说,一段感情,并不能占据他的一生。从灵识开启之处,每一个妖精的梦想,是成神。 他们躲过天地法则的无情,渐渐能够点石成金,凝水成冰,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半途而废。 冥夜的修炼,比所有人都孤单。 他功德加身,天道都钟爱他。 这时候,他已经快要成神。他单独开辟了洞府,没日没夜修炼。 蛟化龙,只差一步。 世上还剩下的神何其少,他若真成了神,便是百废待兴后的希望。 冥夜的洞府上方,常常能听见传说中的龙吟。 天昊前来拜访,他说:“天欢没了灵髓,今后修炼大道无比艰难。我答应你不发三界诛杀令,你若真的成神,便护佑天欢。” 冥夜可有可无地点头,收下三界诛杀令。 天昊艳羡地看着他额间若隐若现的神纹,没有多说,离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冥夜快要成神,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额间神纹日益黯淡。 蛟只有两爪,他化出原型,却有八爪。 他的道,开始离开他。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试着去追踪蚌公主的行踪。 他派出去的纸鹤扑闪着翅膀,回来说:“她和狼妖在不化之巅,找新生石。” 冥夜平静点点头。 “新生石”,常常是为了要出生的小妖准备,他沉默许久,额间神纹愈发黯淡。 冥夜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身体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他把自己洞府中的新生石,系在纸鹤身上,纸鹤要飞走时,他又冷冷地捉住它。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要杀了狼妖的想法。 纸鹤惶恐地看着他额间神纹变黑,他低眸,声如脆玉:“抱歉。” 神纹重新变回圣洁的白色。 新生石到底没让纸鹤带出去。 开春的时候,他恍然想起,桑酒已经离开他第三个年头,他的纸鹤飞回来,叽叽喳喳说—— “蚌公主过得不错。” “她没有像仙君你期盼的那样不开心。” “仙君,仙君,你没办法去接她。” “他们找到了好多新生石。” 他抬手,毁去纸鹤,空中一瞬安静下来。 他心里却安静不下来。 这两年,天欢来过两次,他从不见她。 纸屑碎在空中,最后一只笨拙地搬来一小块蜜糖。不知道纸鹤去哪里偷的,都快被蛰成筛子了。 他抬起手,看了它许久,把它放走了。 纸鹤越飞越远,最后也离开了他。 冥夜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功德加身,按理早该飞升渡劫,然而上空安安静静,劫雷并不降临,他便明白,他的劫不在此处。 他知道,他或许永远都无法飞升。 他踏出洞府,有几分恨蚌公主,恨到想去寻她。问问为什么说不爱便不爱了。 仙的生命太漫长,桑酒的出现,对他来说,短得像昙花。 不过一个小姑娘的爱情,他心想。多么短暂而廉价,因为一只狼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 终于写完二更了,大家晚安,明天结束副本。 真相 苏苏身边水声滴答, 每一个缸中养着许多小河蚌。 她精心培育它们,勤勤恳恳换水,天气好时, 给每一只蚌擦擦蚌壳,带它们出去晒晒太阳。 河蚌嘴巴一张一张,没有开启神智。她收集了三年残魂, 让当年没有消失的残魂,全部都有了寄居之地。 失去定水印,没有神的庇佑,蚌族很难恢复到过去。 这几年,她跟着少雎踏遍山川,依旧找不到让父王复活的办法, 蚌王的灵魂散去,无法追寻。蚌族少主桑佑失踪,杳无音信。新培育的河蚌们懵懵懂懂, 都还是没有开化的妖精。 苏苏看着它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人还有希望, 那就总是好的。 闲暇时她会出去寻找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点点净化水质。失去灵髓, 她的灵力永远停留在百年前,无法长进半步。 天下鲜少有人知道,蚌公主出生时也是个天才。她出生便有净化河流的能力, 她努力了三年,总算暂时清理干净一条河流。 她看着天边的晚霞,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昨日妖怪们又在劝少雎娶妻, 开枝散叶。 她从迁西河赶回来, 恰好看见那一幕。妖族大能几乎都被抓紧荒渊, 如果不趁早繁衍后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灭族了。 妖比人还要害怕孤独,他们留存于世百年乃至千年,最怕世间连自己来过的证据都没有。 少雎笑得温和,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大家都知道少雎在等什么,苏苏也知道。所以她该离开了,她用一百多年的时间,死心塌地爱一个人,早已一无所有。 苏苏把幼蚌装进乾坤袋中,去与少雎辞行。 少雎在练兵,闻言顿了顿:“你要离开了?” 苏苏笑着说:“是啊,叨扰了你这么些年,真是不好意思。” 她摸出几颗粉珍珠,递给少雎:“这是我闲暇时养的,磨碎可以缓解疼痛。” 神魔大战结束,少雎的境况不好,他是妖,需要躲躲藏藏生活,他的部下也常常受伤。 蚌公主过去怕疼,鲜少养珍珠,在冥夜身边时,百年方养出一颗。 她离开冥夜后,日日夜夜养珠,不再怕疼,三年就用鲜血养出好几颗血珍珠。 少雎说:“你若想找天欢报仇,不必急在此刻。他们有上清仙境作为后盾,我们现在不是对手。” 苏苏笑着摇摇头:“你误会了,少雎。我早就想明白,不会去找天欢了。蚌族百废待兴,我只想带着族人重新生活,我和你游历迁西时,看见那里有一处河流,水比漠河清澈,虽然灵气不充沛,但慢慢修炼,蚌族总能重新化作人形。父王若是还在,也希望我领着族人们重新开始。” 少雎动了动唇,发现自己没有阻止她离开的理由。 他沉默着,一路送她到不化之巅下面。勾玉悄悄看一眼萧凛模样的少雎,心想,若真回到了现世,这情况不知道多尴尬呢。 叶冰裳成了天欢,但天欢喜欢上清之主、如今实力最强悍的冥夜; 萧凛没有记忆,成了狼妖,照顾了苏苏三年。 他虽性子温和,可对苏苏的一腔喜爱,连不化之巅的小妖们都看得出来。 勾玉就说,般若浮生不能乱进,这下好了吧,几个人出去,这段记忆或许会成为所有人的黑历史。 少雎看着蚌公主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用力朝他挥挥手:“少雎,你回去吧!我不再沉浸于过去,以后会好好生活。” 少雎笑了笑,说好。 “或许有一日,你看见某个溪流中的小河蚌,他们是我的族人呢。” 少雎垂下眼睛,依旧说好。 苏苏叹了口气:“少雎,我要去重新开始生活了,你也要好好的。” 于是,少雎看着蚌公主步伐轻盈,她迎着晚霞,一步步离开不化之巅。 她眼中充满快活和希望,那么口中的迁西河,一定是个好地方。 三年前,蚌公主蜷缩在他背上,低声说:“我不要死,我要活着,他们都还活着,我凭什么去死呢?我要蚌族依旧绵延万年,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好好生活。” 少雎目送她走远。 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说过多道别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他或许也被抓进荒渊,没有未来。 桑酒能放下过去,带着族人离开,总是好的。 如他所说,若干年后再重逢,兴许会有一堆生机勃勃的小河蚌,晒着太阳在水中吐泡泡。 公主长大,远离了过往的伤痛,成了女王。 * 苏苏来到迁西河,把小河蚌们都放了下去。 水流和缓,清澈见底,众河蚌适应了一下,挪动斧足缓缓游远。 苏苏心满意足看着他们,等他们游远,她也跳下去,化作一只蚌壳粉白的蚌。 她在浅浅的河流中晒着太阳,闭上眼睛修炼。 她已经不是河中小仙子,道心七零八碎,早已半妖化。可她的内心,几年来从未这般平静。 如果可以,她宁愿成为一个没有灵智的河蚌,就这样生活。她宁愿自己没有爱过任何人,日出的时候,跑出来修炼,像以前一样,看看天空。 只是永远不要再看见为他们而战的仙君了。 这段日子,罕见平和。 她每日清点一遍游远的小河蚌,轻轻把他们捉回来,不厌其烦巡逻着迁西河。祖祖辈辈便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直到半月后,苏苏收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她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和桑佑有关的东西。 却是半枚蚌壳。 她手指发凉,呆呆看着那半枚半壳,心中慢半拍升起承受不住的钝痛。 桑佑的蚌壳,被人生生斩下一半。 苏苏知道这种痛苦,她跳下弱水时,品尝过蚌壳受损的痛苦,碎骨之痛,不外如是。 而今桑佑的蚌壳出现在这里,她不敢想发生了什么。 蚌壳一闪,出现一个地名。 苏苏坐在河底,水波轻轻涌动,游鱼轻吻她的脸颊。 第二日,她安顿好小河蚌们,拜托这一处的地仙照看,送了一颗自己的粉珍珠给他,自己前往梵乾秘境。 梵乾秘境里面,早已荒芜,只有伸手看不见底的漆黑,这是一个绝望孤单、被世间遗弃的地方。 这个秘境没有仙人传承,只会慢慢腐蚀人的心智。 想救出一个里面的人,没人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桑佑在里面。 苏苏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在梵乾秘境里,但她一定要救出他。 她现在没了神器定水印,只有几颗傍身的粉珍珠,苏苏知道远远不够,但蚌族人丁凋零,梵乾秘境危险,她只能自己来救桑佑。 她踏入梵乾秘境那一刻,两个人影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 天昊笑着说:“女儿,你说得果然不错,只要给蚌精说她哥哥在里面,她一定会进去。” 天欢闭了闭眼:“父亲,慎言。” 天昊点头:“有些时候,为父的确不如你想得周到。这蚌精一死,冥夜说不定不日便可飞升成神,到时候只要他肯帮你,别说灵髓,你不够纯粹的水灵根,也会变得精纯。” 这件事是天欢心中的隐痛,她压下语调,不悦地说:“父亲别提此事了!” 天昊不以为然,天欢生下来,是水火双灵根,这样的资质不坏,可两灵根相冲,注定不可成就大道。 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可助天欢淬炼灵根,一样是火阳鼎,一样是定水印。 火阳鼎在神族,定水印反倒机缘巧合被人间的蚌族得到,成了漠河镇河之宝。 天欢灵巧聪明,狠心把自己弄成重伤,好不容易在蚌族找到定水印,没想到神器定水印不识好歹,神芯反倒钻进冥夜身体。 天昊被困在梵乾秘境,无法脱身。 他找了千年办法,终于知道怎么脱离梵乾秘境,便是由一个修为不弱的人,代替自己被困在梵乾秘境。 “蚌族可真蠢,那蚌妖桑佑,真信了我们会放过他妹妹,自愿入梵乾秘境代替我。”天昊摇头说,“只可惜妖就是妖,他修为还不够,多亏你聪明,找来冥夜相助,为父才得以脱身。” 天欢冷下神色:“我都说了,这件事永远不要提起,不能让冥夜知道!” 她心中隐隐对天昊有了怒气,都怪天昊,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做这些事。蚌族怀璧其罪,那日自己就差跪下来求冥夜,说父亲只有这一次出秘境的机会,他才肯离开竹林。 天欢让女仙折返回去,悄悄把他给蚌妖的话抹掉。 天欢心中升起无力感,她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可她生来灵根不够纯粹,注定无法飞升,也无法长久陪着冥夜。 她没想过害任何人,是小蚌精抢了自己的位置,非要嫁给冥夜。 而冥夜明明不懂男女之情……竟然也对蚌精上了心。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她不过沉睡百年,就快被人抢走。天欢如何能甘心?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听到天昊提起这些事,就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让父亲闭上嘴巴。 但天欢也明白,蚌族到了没落,只要桑酒一死,这些事情,谁也不可能知道。 天欢说不上来,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见父亲还想等在这里,伺机拿走小蚌精的灵髓,她低声说:“够了!她出不出得来,是她的造化,我们走吧。” 她觉得不安,就如同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苏苏紧贴着秘境壁,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 她还没有彻底踏入秘境,不是永远没人知道,至少现在她听到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是一场从淤泥中生出来的阴谋。 想到桑佑为了自己,进入梵乾秘境,她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眼睛里恨意弥漫。 天欢,天昊! 冥夜是不是也帮凶? 她猛地睁开眼,已然成了妖瞳。 眼前无数魑魅魍魉围绕过来。 然而苏苏看见的,却是百年前的场景。 她那时趴在河底,仰慕地看着白衣仙君为他们战斗。倏地画面一转,到了百年之后, 老蚌王被打得魂飞魄散,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蚌壳。 无数蚌妖凄厉地大叫,河水翻滚,生灵涂炭。 哥哥被打成重伤捉走,一步步走进秘境之中。 她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眼泪从蚌公主眸中流下。她颤抖地看着眼前景象,跌跌撞撞上前去。 她抱住父王的蚌壳,妖瞳熠熠,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大哭道:“父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他。” “我再也不会爱冥夜了!” “是我不好,该死的人是我,是我瞎了眼,我害了整个蚌族!” 冥夜进了秘境,便听见这一番话,一双妖瞳的蚌公主,说后悔爱过他。 他身体僵硬地看着她,一把匕首狠狠刺过来。 她泪流满面,似乎要把整整百年的痛哭出来。 冥夜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匕首刺入他的肩膀,他沉默地握住那把匕首,过了许久,后知后觉感到那处传来绵绵密密的疼痛。 却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更痛。 ※※※※※※※※※※※※※※※※※※※※ 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先去捉个虫,然后给大家写二更。 有二更。 这几天一直在奔波,不太准时,是我的错误,给大家道歉。副本下章结束。 最后 那个时候的冥夜, 并不怎么懂桑酒的恨。 他被匕首刺穿肩膀,坚固的道心并不足以让他痛苦万分。仙躯何其强大,他抬手眨眼间便抹去了匕首带来的印记。 看着蚌公主的妖瞳, 他沉默许久,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伸出手指,点在她的眉心。 蚌公主朦胧的眼睛, 逐渐清明。他本以为她的情绪会平复,然而当她看清他那一瞬,她眼中翻滚的是更加刻骨的恨意。 她拍开他的手,声音又轻又冷:“是你啊。” 高高在上的冥夜仙君有几分无措,他手指颤了颤,像从前教育仙界小辈那样说:“即便出现妖瞳, 也并非不可挽救,只要道心坚定,依旧可以走正道。” 蚌公主闻言,如听见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 “道心?道心!你竟然同我谈道心。”她推开他, 边笑眼里便涌出泪来, “我百年前的道心是你, 可你不爱我, 嫌我卑贱。我后来放弃你了,我的道心是蚌族的未来,可蚌族没了,我的父王死了。” 她吃吃笑道:“我被上清的仙叫了百年妖精,如今我终于堕魔, 你竟然同我谈道心。” 冥夜脸色惨白, 嘴唇动了动,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蚌公主笑完,冷冷看着他,额上浮现红色魔纹。 苏苏转身便要再往秘境里面走,却被冥夜拉住。 仙君语调冷清:“你要救谁?” 苏苏回头笑道:“我哥哥桑佑,仙君,一百年了,你恐怕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吧?” 冥夜不语,他其实是知道的。 和小蚌精相处那几年,他就开始试着慢慢了解她,小蚌精爱笑又爱哭,胆大包天,在他面前却小心翼翼,像个孩子。 她喜欢甜,爱泡在溪水中,人缘很好,蝴蝶和花妖都喜欢她。 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即便是看不太起蚌族,后来也试着想要了解他们。 可是诛魔令下,蚌族没了。 冥夜垂眸说:“我进去。” 他神色无喜无悲,走在蚌公主前面,先她一步走入秘境。 苏苏她还想进去时,发现自己被结界困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冥夜带着一只伤痕累累的河蚌出来。 “哥哥!”苏苏小心接住化作原型的桑佑。 桑佑伤得太重,几乎全身修为都散去。 她连忙带着桑佑离开,没有看身后的冥夜一眼。 冥夜唇角流出鲜血,额间白色神纹全部变黑。 他看着她带桑佑越走越远,他跟了几步,倒在秘境之中。冥夜的一半元神,永远留在了秘境。 冥夜倒在秘境出口,想起很久之前,桑酒眼里只有他。 他受了伤回来,谁都发现不了,可是第二日窗边总会出现安魂的灵药。 他自然看不上这些东西,冷冷吩咐仙娥拿出去扔了。 而这次,蚌公主再也没有回头。 * 十二月时,冥夜听说人间出了一个魔女。 她杀人修炼,也杀妖,还杀了几个上清的仙,生生吞吃他们的灵魂。 修魔并不需要灵髓,魔女修为增长迅速,等到上清的女仙魂魄被她捏碎,天欢再也坐不住。 她来到洞府,哀哀求道:“冥夜,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魔修,是桑酒。你说过会永远守护上清的。” 冥夜睁开眼睛。 他走出洞府,循着气息找过去。 冥夜亲眼见到桑酒杀人,她墨发飞舞,一双妖瞳弥散着快意,见他来了,她也知道不是他对手,恼怒地想要离开。 冥夜闭了闭眼,说:“你杀了二百三十四人。” 苏苏嘲讽地问:“这次仙君还能替我洗清孽障,让我走回正道吗?”神魔大战结束,现在她却成了被杀戮支配的妖魔。 冥夜沉默着。 三叉戟出现在他手中,蚌公主被他困在仙器中时,冥夜说:“我会把你关在忘尘山。” 顿了顿,他说:“我亲自看守你。” 不管百年、千年、还是万年。 她闻言,在仙器中剧烈挣扎起来,不惜死在仙器中,也要毁了仙器。 冥夜手一颤,几乎下意识开启了仙器。 她逃窜无踪。 他在月下站了许久,第一次意识到,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如是,他亦然。 那之后,魔女越发猖獗,她四处找寻破碎的神器,最后听说绿色倾世花被她用掉。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火阳鼎。 所有人都知道,魔女桑酒早晚会死在天雷之下,但她不管不顾,早已疯魔。 除了镇守荒渊的稷泽,世间再无神。没人治得了她,最接近神的人,是冥夜。 他却开始闭关,不闻不问。 外界开始传,桑酒曾是冥夜之妻。昔日的冥夜真君,也渐渐声名狼藉起来。 第五十年,劫雷没有把魔女劈死。 她全身血淋淋,跑到上清,杀了天欢圣女和天昊尊者。 蚌公主用火阳鼎,就在上清空中,烧了天欢七七四十九天。 最后那一日,所有人都看见了天欢一开始怒骂痛斥,后来哭着求饶,再后来,一点点被烧作飞灰,桑酒抱着火阳鼎,走过上清,上清寸草不生。 仙人逃窜,自此再无上清仙境。 狼妖少雎在山顶怜悯地望着她,她脚步没停,眼里满是杀戮的快意。 她一步步,走到冥夜仙君的洞府外。 少雎追上去:“桑酒,停下吧,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这般下去,会被天雷劈死,永远不能转世,没有来生。” 桑酒挥开他,她魔纹妖异,几乎一度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少雎。 上空突然劫雷滚滚。 少雎一惊,下意识以为是要劈桑酒的天雷,没想到紫雷萦绕洞府不去,竟然是冥夜要成神的劫雷! 三界震惊,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劫雷。 他们大喜,冥夜神君要渡劫了,渡劫成功,就可以杀了魔女桑酒。 洞府的门打开,五十年不曾现世的仙君,缓缓走了出来。 他从前便是不苟言笑冷硬的模样,如今白色衣袍更加圣洁。 他径自走向蚌公主。 二人一红衣,一白衣。 见到冥夜,所有修仙者都有了底气。 “仙君,不,神君,杀了这个魔女!” “对,她不得好死,杀了她!” 在众人的呼喝声中,冥夜却伸出手,轻轻抚上蚌公主脸颊。 苏苏愣住。 冥夜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竹林中的那七年。” 知道你曾经小心翼翼,胆怯又不顾一切爱我。 你也肯定不信,那个印在你额间的吻,不是无意,是刻意。 蚌公主冷笑道:“那又如何。” 劫雷翻滚。 冥夜看着她,说:“桑酒,你曾问我,能不能洗清罪孽,让你走正道,我现在回答你,可以。” 冥夜突然笑了,整整一百六十年,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无奈的笑容。 “以吾神髓,换你魔骨。” 从此以后,你功德加身,我来承受所有的罪孽。你干干净净,做小仙子也好,愿意成神也罢,都无所谓了。 劫雷落下时,三界灰暗无光,只有一处亮着。 他们看见,冥夜仙君紧紧抱着魔女,要借劫雷,偷龙转凤,把神髓换给她。 一旦成功,他自己便会死在劫雷之下。 冥夜额间的神纹黯淡,他死死扣住怀里的人,不让她挣脱,他低声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同你说,桑酒,我是第一次做人丈夫。不懂得疼你,这些年来,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更不曾送你一束花,一颗宝石。” 他怀里的蚌公主,眼泪无声流下。 “等我开始懂,你什么都不想要了。我没保护好你,我很抱歉。”他摸摸怀里人的脸颊,摸到一手泪,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地说,“桑酒,你不是妖,是仙。” 是你的丈夫不够好,让你成了妖,堕为魔。 劫雷一道道劈下。 蚌公主压抑的哭声,没人能听见:“可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你了。” 冥夜神纹彻底消失,平静地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低声说。 手中火阳鼎落下,蚌公主大口大口鲜血吐出来。 冥夜想要接住她,却发现她的身体,软得像一瘫水。 蚌公主看着大惊失色的冥夜,轻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冥夜。” 她看着天空中的劫雷,冥夜失去一半元神,早已不可能成神。他强行渡劫,只为把一部分神髓给她。他有多少,给她多少。 可是很久之前,早在她跳下弱水的时候,她就没了保护自己的躯壳,她早该死了。 或许更早,她遇见他,就是个错误。 她杀了那么多人,天道的雷劈下来,她早就支离破碎,靠着绿色倾世花,她撑到了现在。 也仅仅只够走到这里罢了。 蚌公主的身体,一点点消散。 她神色并不痛苦,手伸向虚空,反而轻轻笑开,真诚而快乐地说:“父王,你来接我了。” 冥夜碰到她手指的那一瞬,蚌公主化作飞灰,消失在天地间。 一枚小巧粉白的蚌壳落下来,轻易便摔成碎片。 * 勾玉凝聚在苏苏手腕上,眼看着苏苏要脱离般若浮生,勾玉反应过来,大声说:“快,小主人,般若浮生要结束了!” 苏苏必须做点什么。 这影响着若干年后漠河下的蛟,是正是邪。 苏苏终于不受桑酒的情绪控制,她深吸一口气,眼疾手快从消散的桑酒脖子上,拽下那颗白色珍珠,扔到碎片中。 碎片里,滚出一颗白色珍珠。 勾玉看着天翻地覆的般若浮生,连忙说:“我们快走。” 走之前,勾玉回头,看见泪流满面的“冥夜”突然神色扭曲。 是澹台烬意识觉醒了,澹台烬意识一觉醒,神情痛苦的冥夜,瞬间变成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顿了顿,冷冷地说:“废物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舍弃无上力量。” 许也是反映过来,冥夜的决定关乎千年后漠河中的蛟。 般若浮生坍塌前,澹台烬漫不经心擦去脸上属于冥夜的泪水,冷笑说:“成魔有何不可,有了无上力量,还怕寻不回一个女人?” 勾玉看他自言自语:“……” 这就真的很过分了。 下一秒,般若浮生坍塌。勾玉跟着苏苏走这一遭,隐隐明白了般若浮生是怎么回事—— 原来并不是他们选择成为记忆中的人,而是记忆中的人,选择成为他们。 桑酒希望自己如苏苏勇敢坚定,不为情爱跘住步伐,守护族人,她选择让苏苏来成为自己; 冥夜一开始不懂感情,他觉察进入般若浮生的澹台烬没有情丝,选择让澹台烬成为自己,想看同样不懂感情的澹台烬会如何抉择,结果最后澹台家的小疯子,心中只有力量; 少雎心中大义温柔,即便为了妖族,也会选择让责任心同样强的萧凛成为自己; 桑佑嘴巴毒心肠软,自然最贴近莫名其妙进来的庞宜之。 至于天欢…… 勾玉想,它到了现在依旧不了解,天欢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它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叶冰裳进来,到底又是想要什么呢? 虽然知道天欢和叶冰裳不是同一个人,正如苏苏也永远不会像桑酒,勾玉还是暗暗对叶冰裳警惕起来。 般若浮生外,虞卿、季师叔、廿白羽和叶储风,都抬头看着空中两样东西的光芒争执不下。 几个人陆陆续续跑出般若浮生。 勾玉调侃自家小姑娘说:“怎么样,小主人,感觉如何?” 苏苏心想,在般若浮生中,蚌公主的泪水太多了,哭得她脑仁疼,她揉揉酸涩的眼睛,一场不好的爱情,可真是令人难过。 心里似乎还残留着桑酒绝望的感情。 她回答勾玉:“感觉不太好,即便我以后爱上一个人,一定也不能像桑酒这样卑微。” 君若无情我便休。她当首先是苏苏,然后才是爱别人的苏苏。 有人值得被爱,有人真的活该。 ※※※※※※※※※※※※※※※※※※※※ 二更写完了,大家晚安。副本也出来了。 明天我要赶飞机,会尽量准时更新的,如果发生变动,估计我在飞机上也没有网,没法及时通知大家,届时希望小天使们谅解,鞠躬。 —————————————— 感谢小天使们的打赏~ 整理到30号: 火箭炮:【如何让别人一眼看到我】、【47227027】、【庹庹】 手榴弹:【猫咪真可爱】、【每天都在努力追文】、【想养-一个动物园】、【vivalavida】、【素染倾城】、【hope】、【琪啊】、【杳姣】、【不加糖就很虐】、【拾柒】、【养老院院长】、【养老院院长】、【此奕非彼弈】、【小卷毛】、【加州的海】、【想养一个动物园】 地雷:【龙妹的小玖玖、槐刑、边伯贤wife、雅依依哑、墨云飞殇、忘羡、忘羡、每天都在努力追文、kskslsls、kskslsls、浮生若梦y、z、wow、乐观的白衣似雪、杳杳钟声晚、微?、蚯蚓、47300118、瑞、诸葛、小鹿乱撞、少先隊長、四月、夏翊、36536041、妮可、36536041、46887817、37840988、桑延老婆、我有仙女棒、46866932、ggggao、ggggao、饱嗝的阿嚏、kilig、不染、摘星啊、秋以丝丝er、秋以丝丝er、秋以丝丝er、闲院长明、求退人间界、如果2022不是尽头、睡不醒的y、黎奈、小鱼儿、龙妹的小玖玖、早杞、不染、知了汨汨、21061165、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舒舒舒舒酱、立夏、咸鱼干、咸鱼干、咸鱼干、段段段段段、啾酱、汪星人哪里跑、龙妹的小玖玖、chelseaw、chelseaw、echo、41540539、41540539、41540539、琉灵、君无疾、亲吻一个月亮、s苒苒来了、m同学04、frozenvictoria、氤氲兮、换把小刀切你三下、如果2022不是尽头、苏皑、筠年、暴椒咸鱼、白先生的妻、43046095、yin、yataome、37358774、瑞、晴天与共、冲加汇、47040572、贩卖月光、我是一只小蚂蚁、我是一只小蚂蚁、潇潇晨露、好的、好的、悦三域湖、24303147、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九星海、玉怀、拾柒、拾柒、如何让别人一眼看到我、如何让别人一眼看到我、如何让别人- -眼看到我、40331818、舒肤佳牌热风味真知棒、自由之路、幽兰遮碧、北漠清霜、42122226、42122226、喃喃、少先隊長、夜牙团长、龙妹的小玖玖、21792943、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瑞、苏苏今天还没跳楼吗?、沐挽霜、宴春、我有一壶酒、kilig、俄佩、47142303、墨水歌、小卷毛、离白、离白、离白、妈妈咪呀、百百百百百百分、摘星啊、小闪、40331818、瑞、220941 80、想养一个动物园】 初心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小混蛋 最先觉察到不对劲的是季师叔。 水波流速越来越快, 原本干净的河水,若有若无弥散着一股死气。 季师叔一低头,就看见一具道士尸体的手指动了动。 季师叔脸色一变:“不好,快走!死人吸收了怨气, 变成尸妖了。” 苏苏愣了愣, 也看向道士们的尸体。 果然, 原本以为会消散的怨气, 此刻被打乱, 往道士们的尸体中钻去。 也不知这些妖道修炼了什么法术,他们的身体竟然能容纳怨气, 被怨气支配着站了起来。 他们生前本就会一些法术,此刻个个面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朝着人群扑过来。 季师叔一拂尘敲在尸妖头上,“嗡”的一声响。 他破口大骂:“这玩意身体变得比铁坨子还硬!” 季师叔通晓奇门八卦, 修炼之途也摸出了些门道,可他和虞卿一样,武力值不行。尸妖速度诡异, 几乎飞身过来,抓住了他拿拂尘的手。 季师叔猛地被尸妖扑倒在地,哇哇大叫,想拿符纸都已经来不及。 季师叔想骂人,尸妖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 他大喊:“道友手下留情!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道士尸妖哪里记得他是一家人, 张嘴就要吃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白嫩嫩的手拽住尸妖的头发, 把它拽开, 然后一把桃木剑刺进尸妖的心脏,尸妖倒下。 季师叔看见苏苏,满头大汗,腿都软了:“多谢丫头。” 苏苏把他扶起来,焦急地说:“先生,你知道如何杀他们吧?” “知道知道,贫道方才没反应过来,才着了他们的道。” 苏苏说:“这是怎么回事?” 季师叔脸色难看:“有人用邪物把怨气压进了尸体中,让他们杀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怨气盘桓在漠河河底数千年,威力不小。 另一头,虞卿的情况不太好,他左支右绌闪躲着在水下飞奔的尸妖。嘴里骂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皮糙肉厚,打一下跟没事人似的。 苏苏先前打死了老道,毁了噬魂幡,这会儿也有点吃力。如果不是在水下,此刻估计她早已冷汗涔涔。 尸妖形成得猝不及防,所有人一时间都被尸妖缠住。更为可怕的是,被尸妖杀死的人,转眼也被河底怨气入侵,开始站起来杀人。 苏苏先前用桃木剑杀死的尸妖,竟然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虞卿:“草!”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要完蛋,用不了多久,整个河底都是敌人! 季师叔眼角余光一瞥,看见澹台烬那个小王八羔子在廿白羽的护送下,往岸上去。 少年回头冷冷一笑,笑容中尽是恶意。 尸妖竟然不攻击澹台烬等人,对他们视若无睹。 萧凛眸色微沉,反应很快:“季师叔,澹台烬身上有辟邪的东西!” 季师叔说:“不能让他们走!萧凛,我掩护你,你带着冰丫头把他们留下。那个心狠手辣的小王八羔子肯定有破解之法。” 这些东西要是上了岸,那得杀多少人! 澹台烬若是把它们往大夏国一赶,那就是一支刀枪不入的军队。 萧凛也知道严重性,二话不说,抱着叶冰裳追了上去。 叶冰裳脸色发白靠在他怀里,想了想,还是把护心鳞放在了萧凛手中。 萧凛一顿,摸摸她的发。 护心鳞一到萧凛手中,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带着他们转瞬便追上了澹台烬。 廿白羽说:“陛下!” 澹台烬回头,看见萧凛手中护心鳞,有几分垂涎。他舔舔唇,命令说:“夜影卫何在,把萧凛杀了。” 他周身的几个夜影卫立刻出现,挡住萧凛。 萧凛抬剑迎上,他的武功比夜影卫强不少,此刻有了护心鳞,也不觉吃力。 廿白羽一见,立马也加入夜影卫,萧凛的情况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萧凛带着叶冰裳避开利箭,把护心鳞还予她:“躲好。” 叶冰裳抿唇,连忙催动咒语,用护心鳞去攻击夜影卫。 这种级别的宝物,她运用起来很不熟练,但萧凛本就是高手,只需要夜影卫一点破绽,便可以立刻反杀。 廿白羽退到澹台烬面前:“陛下,我们得先杀了那个女人。” 澹台烬看一眼叶冰裳,皱起眉头。 他几乎下意识说:“不行。”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苏苏和季师叔也追了上来,身后乌压压跟着一群尸妖。 季师叔大声喊:“萧凛,他们身上带了辟邪灵精,抢过来!” 萧凛会意,在受伤的夜影卫腰间一摸,果然摸出了一块暖黄灵精,他抬手扔给季师叔。 季师叔嘿嘿一笑,把灵精掰成小块,分给周围的人。 苏苏也拿到一块,她松了口气,这玩意的确可以辟邪。至少尸妖不会攻击他们。 尸妖追到近前,突然变得迷茫,继续在河底晃悠。 苏苏说:“不能让他们出去。” “这个当然。”季师叔说,“根源肯定在澹台烬身上。” 敌人追上来,廿白羽立刻觉得不妙。灵精被他们拿到一块,尸妖就不再是威胁,加上叶冰裳手中的护心鳞,澹台烬反而成了弱势那一方。 “陛下,我们必须得离开。” 澹台烬当机立断说:“走!” 季师叔嚷道:“萧凛,别让他们跑了。” 萧凛长剑一劈,水流猛地晃动。季师叔一张驱水黄符过去助他,黄符在水中带着幽幽的蓝光,转瞬,水流开始变成巨大的旋涡,把即将踏着水梯去岸上的澹台烬和廿白羽重新拉入旋涡。 然而旋涡越扩越大,不止澹台烬的人,连在中央的萧凛也被卷入其中。 虞卿:“……” 苏苏:“……” 季师叔很尴尬:“萧凛师侄,师叔也不是故意的。” 萧凛不吭声,在天翻地覆的水中,尽量稳住身子。 虞卿说:“旋涡扩大了!避水珠很快就要失去作用,我们快走。” 这下大家都不废话,趁着旋涡没波及,连忙往岸上游去。 季师叔知道犯了错,路过叶冰裳时,顺手把她也救了,算作帮萧凛侄儿保护女人。 旋涡中心就剩萧凛与澹台烬,萧凛还能极力稳住身子,澹台烬没有武功,他脸色发白,死亡的恐惧让他带上几分慌乱。 澹台烬抬起头,看见旋涡外的人纷纷上了岸。 他眸色阴毒地看着他们。 夜影卫死的死,残的残,没人能在这时候帮他一把。直到他看见一个白色身影,少女身上的祭祀纹路漂亮神圣,外面天亮了,阳光折射进来,她身上金纹闪着碎光,朝外面游去。 虞卿等人极力去拉旋涡中的萧凛,萧凛水性不错,运用内力,竟生生破开水流,从旋涡中钻了出去。 虞卿大喜:“快走!” 人们一个个离开,苏苏游上去的路上,看见被水流冲昏的叶储风,她抿住唇,把他顺带捞上去。 旋涡不断扩大,加上河底还有一群尸妖,大家拼命飞奔。 苏苏好不容易爬上岸,把叶储风扔在旁边,止不住咳嗽。 幸运的是,他们上岸的地方,离澹台烬的亲兵很远,此刻不用面对敌人的包围。 季师叔瘫在岸上:“无量天尊,吓死贫道了。” 见到萧凛上岸,季师叔笑道:“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本事大。” 萧凛无奈一笑。 虞卿突然问:“澹台烬呢?” “旋涡里。”萧凛说,“我的剑气把廿白羽同他分开,现在廿白羽找不到人。” 虞卿问:“尸妖怎么办?” 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担心的,萧凛沉默一会儿,摊开手。 只见他掌心,躺着一枚兰花状的辟邪灵精。 那灵精完美无缺,一看就很珍贵。 苏苏愣了愣:“这是澹台烬身上的吗?” 萧凛点头。 季师叔喜笑颜开,幸灾乐祸道:“那小子想害人,现在没了辟邪灵精,他沉入河底,不说旋涡,那些尸妖就会上来把他生吃了。” 虞卿思考着说:“他弄出来的东西,不想死的话,就得自己想办法灭了尸妖。” 萧凛也是这个打算,听见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们得离开了,澹台烬的人就在对岸,再不走,我们会很危险。” 苏苏看着萧凛手中那块辟邪灵精,有几分好笑,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澹台烬造出杀人的东西,现在自己困在河底。 最要命的是,现在人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才不会去救他。 大夏的士兵就在不远处接应,几个人上了马,走了好几步,萧凛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回头。 日光倾斜而下,身着祭祀服的少女,正抬眼望着他们。 他握住缰绳的手一紧:“叶三小姐,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庞宜之看看眉眼干净美丽的少女,也连忙不在意般地说:“是啊,你父亲是叶大将军,你随我们回夏国,也理所应当。” 虞卿点头:“叶三,赶紧走了。” 就连季师叔也吹了吹胡子:“小丫头,你还愣着做什么?那小子是个杀人狂魔,你难不成还想跟着他?” 叶冰裳闻言,眸光晦涩。 她抬起头,柔柔笑道:“是啊,三妹妹,大家不会怪你的。” 苏苏看她一眼,对着大家一笑,露出几颗贝齿,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多了几分属于叶夕雾长相的憨态可掬。 “多谢大家,夕雾就不跟大家回夏国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完成。天高路远,日后再会。” 萧凛抿唇,低声说:“既如此,保重。” 苏苏冲他们挥挥手。 庞宜之恨恨看她一眼,低声咒骂:“不识好歹的笨女人!” 季师叔啧啧叹息:“小丫头片子。” 虽然都不赞同她留下,但是大家对苏苏没有恶意。她勇敢仗义,屡次救人于为难,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得到过她的帮助,没人会真正讨厌她。 叶冰裳靠在马车上,看外面太阳高高升起,手拽住轿帘。 好半晌,她轻轻闭上眼。 什么时候,三妹妹得到了所有人尊重呢?去年那个推她下水,还一脸恶毒的叶夕雾,似乎已经离得很远很远。 * 澹台烬沉入河底。 漠河水深,数千年前屡次涨水,好几次都淹没过附近城池。 冰冷的水把他包围,他起先还算镇定,可是当看见一只尸妖朝他飞奔而来时,他摸向腰间,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夷月族最珍贵那块辟邪灵精不见了! 尸妖速度飞快,在汹涌的水下也丝毫不受影响。 水下的活人,不知不觉就只剩他一个,求生本能让他竭力开始朝着尸妖反方向游去。 然而另一边,竟然也出现了尸妖。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难得出现几丝慌乱。他连忙从身上翻找东西,可他身上除了辟邪灵精,早没有能对付这些东西的灵器。 他下水时,和老道布置了这个局。 即便妖蛟锤炼不成,但是能够创造出尸妖也是不错的。这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可以帮他兵指大夏,然而没想到,这些没有神智的妖物,第一个对付的人是他。 眼见尸妖的手要碰到他。 他神色冰冷,闭了闭眼,倒没有后悔,只是觉得不甘,没有多拉几个垫背的。 他咬牙,想着自己血可以克制妖物,大不了等尸妖咬伤他,他再弄死这些东西。尽管澹台烬也知道不现实,漠河这么大,他的血一下就散开了,哪里杀得完无穷无尽的尸妖。 下一刻,尸妖被人踹开。 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拉住,他睁眼,就看见冲他而来的少女。 她破开水,白色衣裙在水下漾开,漂亮得不像话。 少女看他一眼,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扯扯他,示意他跟着她离开。 澹台烬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有人依旧会过来找他。他沉默看着她,抿唇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咬牙切齿看着他。 “当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混蛋。” ※※※※※※※※※※※※※※※※※※※※ 铺垫差不多了,回到主线,我们的《黑月光》参加了一个比赛,求一下营养液,枝枝谢谢小天使们了~ ———————————————— 谢谢大家打赏~ 【忠言扔了1个浅水炸弹】,破费啦! 火箭炮:【忘川】 手榴弹:【我要甜甜的恋爱】、【我要甜甜的恋爱】、【每天都在努力追文】、【橘子】、【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是风动是幡动是我心动】、【驰厌后援会】、【驰厌后援会】、【月茗觞】、【小咸鱼干】、【粉红色酷哥儿】、【46851682】 地雷:【太好哭了吧、西园、45265350、44554658、粉娅、为谁倾尽天下、小卷毛、瓶子瓶子瓶、十一月风、十一月风、苏摇尘、阿绛。、47308174、40176012、47009240、杳姣、月寒苍苍、kskslsls、峡谷王者蟹、禾呈、亦梦、我弄丢了他和光、不森大人你是神、xiaodingdang、47420157、北鱼、本城墙已戳穿地球、机械猫的魔法袋、夏翊、45450229、俊妹喜欢小鲜肉、梵星、小艾、马柿得儿、一口仙气、阿满、荞绔、顾魏的亲亲老婆、怎么可以这样?、47429992、47429992、47429992、47429992、47429992、47429992、47429992、47429992、火年熙樾、君君是个大宝贝、听见、栖迟、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37333262、忱熹、kilig、北鱼、38876192、38876192、橘子、tsuki、奥利奥与奥利给、奥利奥与奥利给、即止、38631305、今晚不饿、今晚不饿、21061165、泽毅、33642344、龙妹的小玖玖、南栽、niku、co□□ic是小米、啧啧宝贝、亲吻一个月亮、亲吻一个月亮、m同学04、木槿、小艾、柚子叶biubiu~、与卿-、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今天吃了吗、xiaodingdang扔了1 个地雷40891058、小怪兽suki、不要喝水、不要喝水、不要喝水、姜棺、俊妹喜欢小鲜肉、45526872、七月榕树下、40862996、小叶里球球、江忍、皮卡秋不皮、红豆豆、0.2c、0.2c、沙茶、碎玉、op酱、28c、pp小饼饼、磕磕、43033764、阿易、九分女孩、九分女孩、29163309、文献扫描机、卢卡斯是希娅的~、攒一口袋心动、攒一口袋心动、攒一口袋心动、攒一口袋心动、小闪、瑞、小艾、幽默男孩、顾珉】 捉住 苏苏虽气他, 却明白如今情况不太好。 她连忙把自己的辟邪灵精给他一半,绕开尸妖往岸上游。 事关生死,澹台烬也不跟她多废话,罕见沉默下来, 跟着她一同往上游。 两个人好不容易上了岸, 苏苏躺在岸上喘气, 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 身边的澹台烬不吭声, 坐起来拧自己衣服上的水。 避水珠在方才就失去了作用,如果苏苏没有回去, 他不被尸妖吃了,也会在水下淹死。 七月份阳光炽烈,很快把他们衣服烤干。 苏苏从地上爬起来,她拍拍手上的灰, 刚一动, 手腕被人死死握住。 苏苏回头,看见一张阴沉沉的脸:“你要去哪里?” 她盯着澹台烬的手, 他手指僵硬片刻,握得更紧。 “你给我下了毒, 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 苏苏其实也没想离开,她一看他这幅讨债鬼的样子, 就忍不住想踹他。 怀里的灭魂珠泪微微一暖,尽管只有一瞬, 苏苏却感觉到了。 勾玉忍不住说:“咦?” 一人一玉都忍不住炯炯有神看着澹台烬, 澹台烬皱眉, 语气更不好:“你这么看孤做什么?” 好吧, 下一刻灭魂珠泪不再温暖, 变得冷冰冰。 苏苏心中难免有几分微妙。 “你别抓着我,我没给你下毒,之前都是骗你的。你看你至今还活蹦乱跳的,好了,放开我。” 澹台烬的手跟铁钳似的,看她一眼:“满口谎言!我一放开你,你就跑了。” “我不跑。” 少年隽秀的眉目带着几分阴郁,十足让人讨厌。 苏苏好言好语,没想到他完全不领情。她干脆不和他说废话,一个过肩摔把他弄趴下,澹台烬闷哼一声,恨恨看着她。 如果不是片刻前才救了他,苏苏仿佛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对不起他、背叛他的人。 “你是不是要逃跑?”他黑瞳冰冷,哑声问道。 苏苏揉揉自己发青的手腕:“和你说人话听不懂吗?我又不欠你的,我都说了我不走,即便我要走,关你屁事!” 她越想越气,干脆在他腰上狠狠拧一把:“下次再把我手抓青,我弄死你,弄死你听见了吗战五渣!” 她怕他不够痛,捏住那块薄薄的皮肉,几乎三百六十度拧了一圈。 澹台烬脸色都要青了。 勾玉一直沉默着,此刻忍不住开口:“小主人,你还记得稷泽的话吧,灭魂珠泪要他懂情感,才能抽邪骨。” 你这样对他,是不是背道而驰了? 苏苏不可思议说:“你不会让我教他吧,我都想抽死他!” 说完她噗嗤一笑,似乎被什么逗乐了。 勾玉瞥见地上表情阴森森的少年,也有点儿想笑。 苏苏毫不留情,澹台烬的腰绝对乌青了一块,可他能忍,愣是没去捂自己受伤的地方,脸色铁青之后又惨白。 她撑着自己下巴,笑吟吟看着他说:“记住什么叫以己度人,这次就是教训,你要是再敢让我受伤,我就让你疼十倍。” 他冷笑一声。 苏苏听见簌簌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果然周国的军队来了,领头的就是那个倒霉的狗腿子羊暨。 羊暨大老远就开始哀哀地嚎:“唉哟我的陛下,您没事吧!” 他微胖的身子竭力跑在士兵前面,很有喜感,见到澹台烬,就差喜极而泣了。 羊暨去殷勤地去扶澹台烬:“陛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对你,属下……” 澹台烬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听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更加来气:“滚,谁让你碰孤!” 羊暨讪讪一笑:“不碰,不碰。” 澹台烬看一眼旁边看笑话的苏苏,黑着脸命令说:“把那个女人给孤抓起来!” 羊暨立刻收了笑脸,很有狐假虎威的架势:“还愣着做什么,都耳聋了吗?陛下让你们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苏苏对他的忘恩负义叹为观止,难道兰安姑姑要背叛他,这个要命的性格,刻毒的嘴脸,谁不想捅他几刀啊! 夜影卫朝着苏苏走过来,苏苏一看,澹台烬也看着这边,她从他眼里看出蓄势待发的紧张。 澹台烬肌肉绷紧,仿佛她是什么生出翅膀的怪物,下一刻就要从漠河飞过去。 她举起手,诚恳说:“我自己走,不劳驾诸位动手了。” 夜影卫没有理她,用一条柔韧的绳子绑住她手腕。 说来也奇怪,那绳子柔韧,碰到她手腕,却自动扣成一个环。 澹台烬一眨不眨地看着,见苏苏这次似乎真的没有底牌逃跑,总算露出满意阴毒的微笑。 羊暨看着他扭曲的笑容,禀报说:“陛下,叶大人和廿大人都找到了,廿大人受了重伤,送回漠河城主府了。” 澹台烬皱眉,说:“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羊暨不敢吭声,快半年时间,他也摸准了小暴君脾气,澹台烬憎恨一切废物,喜欢有能力的人。 对待有能力的人,珠宝玉石毫不吝惜,他大方得令人眼红。对待“废物”冰冷无情,甚至残忍,也从来不念旧情。 回去廿白羽肯定得受重罚。 羊暨跟人精似的,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下漠河。也不敢为廿白羽求情,这次廿白羽确实做得不好。 苏苏回头看一眼漠河,漠河如今水质清澈,如果不是够深,几乎一眼能看到底。 冥夜和蚌公主都在河中消散,按理会护佑漠河数万年,可惜澹台烬弄出来一群尸妖。 原本道士只有二三十来个,后来杀了不少人,现在尸妖保守估计有四五十只。 真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尸妖吸收了千年怨气,注定他们不能轻易被杀死。 这些东西要是上了岸,凡人铁定遭殃。还是必须想办法让澹台烬消灭这群妖怪。他和老道士创造出来,一定知道怎么消灭尸妖。 好在尸妖没有智商,不可能自己爬上漠河,苏苏松了口气。 苏苏觉察有人看自己,她转头就看见了澹台烬,他对上她眼睛,嫌恶地别过头去,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烫伤了他的眼睛。 “回漠河城主府。”澹台烬吩咐道。 苏苏这次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连窗户都封死了。 她铆足了劲四处拉,发现门和窗户纹丝不动,眯起眼睛往外一看,还隐隐能看见几个守在外面的影子,应该是夜影卫。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绳子,还真是罪犯待遇。 绳子不是玄铁,看起来十分易断。她盘腿坐在床上,试着挣断,结果绳子上发出幽幽一阵红光,倏地收紧,捆住苏苏的手腕。 苏苏疼得抽了口气,她连忙放松,不再试图挣断绳子,绳子果然恢复如初,松松垮垮套在她手腕上。 这是什么东西? 勾玉说:“小主人别挣扎,这个东西由喝弱水长大的蚕,吐出的丝织就,看上去十分柔软,实际挣脱不断。你越挣扎,它只会收得越紧。” 说完勾玉也疑惑,怎么澹台烬的夷月族也有弱水,之前见到弱水棺材,现在还看见这玩意儿。弱水这种上古的稀罕东西,竟然是批发的? 苏苏听勾玉的话,没再摆弄手中的丝。 她心中有点儿纳闷,澹台烬是从多久开始就弄弱水蚕丝了啊,难道就是为了今天捉住她? 她晃了晃手腕,果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想跳都跳不高。 勾玉同情地看着她,说道:“小主人,我醒来太久,该休眠了,你在澹台烬身边,要多加小心。” 顿了顿,它支支吾吾说:“你也看见了,他好像不太想杀你。” 苏苏沉默片刻,干巴巴说:“好像是。” 勾玉也干巴巴说:“万般皆是修行,你有空试试,给他上点情感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万一他会听呢。” 苏苏继续干巴巴笑一声:“哈哈。” 勾玉已经被尴尬得走掉了,玉镯陷入一片安静。 苏苏摸摸自己的脸蛋,她的脸有点儿烫。以前她也不太懂,可是进入过蚌公主的身体,明白情情爱爱这种事,多少会让人为难。 尤其是她之前在纱帐中做的事,简直是一辈子的黑历史。 一想到蚌公主曾经是怎么对冥夜的,她就生无可恋。 如果让她这么对澹台烬,她恐怕忍不住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然后剁吧剁吧杀了,这样恐怕来得比较舒畅。 她摸摸怀里的灭魂珠泪,嘟囔道:“我要不还是去找叶冰裳,问问她愿不愿意暂时为了天下苍生哄哄小变-态?” 勾玉不理她,它早就是块成熟的勾玉,装死和沉默已经代表了它的态度。 苏苏泄气地说:“好吧,他不惹我的话,我不会揍他的。” * “她真的跑不掉?”澹台烬问。 羊暨看一眼玄衣少年,拍拍胸口保证道:“陛下放心,弱水本来万物不生,然而夷月族拥有弱水千年,终于找到两个办法:一让弱水成冰,二让弱水成丝,弱水成冰,可保弱水内时间凝滞;弱水化丝,可以封印内力,让人无处可逃。” 澹台烬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若有所指地说:“我记得,夷月族远远不止这点弱水。” 羊暨连忙说:“陛下明鉴,属下去夷月族,弱水就剩那么一点点了,属下绝对没有私藏。听说兰安夫人一直也让人看护弱水,后来某一天,弱水几乎用尽。” 澹台烬说:“你是说荆兰安把弱水用了?” “是,正是。” “她用弱水做什么?” 羊暨战战兢兢说:“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澹台烬不语,手指一下下敲打着座椅壁,打得羊暨心慌。他们现在谁都知道小暴君脾气怪异,生怕他拿自己开刀。 尽管羊暨这半年得到的好东西让他喜笑颜开,可是伴君如伴虎,跟着澹台烬简直是富贵险中求。 在羊暨的忐忑中,澹台烬突然说:“嗯。” 羊暨松了口气:“属下告退。” 澹台烬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夷月族的弱水还真可能不是被谁私藏起来了。 荆兰安不是有个儿子吗?弱水大概率用在她儿子身上了。 她倒是把那个孩子藏得好,连羊暨这种族内首领都不知道还有个十多岁大的少主。 怎么?是怕他伤害她的孩子吗? 他冷冷笑了一声,荆兰安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孩子确实会威胁他在夷月族的地位。 想到刚刚让太医来看自己身体中有没有毒,太医们连连摇头,个个都说他没中毒。 这次叶夕雾没撒谎。 他站起来,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 这次被他抓住了,她别想跑,她终于在他手里了! 从哪里开始折磨她好呢? ※※※※※※※※※※※※※※※※※※※※ 今天是替暴躁小仙女苏苏求营养液的一天~ 我知道烬烬子求不到,所以就请大家看在苏苏的面子上吧!谢谢小天使们,目前还差一些,鞠躬! 有所图 当皇帝不容易, 澹台烬还没有登基,堆积的事情已经不少。 他带着人下漠河浪费了快一天,洗漱完草草吃了饭,便开始进行部署。 城中武将几乎都死了, 文臣也因为“人肉宴”全部屈服。 澹台烬手指抵着额, 揉了揉太阳穴, 压住性子和几个大人一同商量攻打夏国的事。 好不容易忙完, 天色已经全黑。 他也没急着休息, 来到关押苏苏的院子。澹台烬问夜影卫:“她今天在里面做什么?” 夜影卫说:“叶姑娘最开始砸窗户,砸完又拉门, 发现出不来,就没了动静。” 澹台烬满意地弯了弯唇。 “她吃饭了吗?” 夜影卫低头,看着澹台烬的影子,回答说:“没有。” 澹台烬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冷声说:“她还想跑, 竟然绝食?” 夜影卫一愣,如实说:“没有陛下的吩咐, 没人敢给叶姑娘送饭。” 澹台烬沉默了一下,吩咐太监道:“让人弄些吃的来。” 太监闻言, 唯唯诺诺问:“陛下,以何礼待那位姑娘?” 这些太监都是澹台烬明朗从周国皇宫带来的, 澹台明朗喜奢侈享受,不仅随身带了伺候人的太监宫女, 还带了琴师舞女。 现在他们都属于澹台烬。 太监才跟澹台烬不久, 不明白里面那位的身份。弄些吃的, 也分好坏。 澹台烬冷冷看他一眼, 直到太监双腿战战, 要立刻跪下,澹台烬方缓缓开口:“她一个阶下囚,你说呢?” 太监连忙说:“奴才省得。” 澹台烬推开门前,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想到什么,他谨慎地吩咐夜影卫:“她诡计多端,所有人给孤打起精神,如果让她跑了……” 他语调冷漠,夜影卫却齐刷刷低头。 先前就是在羊暨大人的院子,这位姑娘带着狐妖逃跑,陛下大怒,杀了不少人。 澹台烬犹豫半晌,才警惕地推开门。 他目光如鹰隼般,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少女。 屋里烛光亮着,她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床上。 她纤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整个人并没有夜影卫描述的那样想要逃跑,反而显得十分沉静。 苏苏发髻散开,墨发如流水倾斜而下。 一年过去,她稚嫩的眉眼长开些许,有了几分成熟少女的模样,清丽无双。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没有半点儿沦为阶下囚的慌张。澹台烬不知道那是什么姿势,总之很独特,很漂亮。 他目光阴翳,落在她身上。 苏苏一听到推门声,立刻睁开了眼睛。 澹台烬下意识把门关紧,冷冷看着她。 苏苏有几分好笑,她又不是会法术的仙体,这个情况根本跑不掉。 她下了床,朝他走过去,一面说道:“你可算来了,能不能让人给我找一身换洗的衣裳。” 她抬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祭祀服被河下石块划破,还沾着些许泥巴。 “站在那里,不许靠近孤!”澹台烬迅速呵斥道。 苏苏脚步一顿,从善如流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那衣服……” 澹台烬看着她有些微狼狈的祭祀服,说:“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自觉,叶三小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苏愣愣看着他—— 我什么身份啊?不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吗? 澹台烬顿了顿,补充道:“作为叶啸的女儿,你能活多久,就看你有多大的价值。” 明白了,就和叶储风一样。 她想到这件事就来气:“我不是二哥,恐怕会让你失望。作为叶啸的女儿,别的没有,就是骨头硬。你要杀我就试试,不要指望我帮你对付我爹和夏国。” 澹台烬说:“你是舍不得你爹,还是舍不得你心爱的宣王殿下?” 关萧凛什么事?她瞪着澹台烬,他也冷冷看着她。 苏苏又累又饿,知道澹台烬不会让自己好过,干脆懒得搭理他,她重新坐回床上,闭上眼睛养神。 凡躯一顿不吃饿得慌,她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没工夫陪这个心胸狭隘莫名其妙的少年吵架。 见她不语,连看他一眼都不想的模样,澹台烬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 他恨不得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看她害怕求饶。可他知道苏苏不会,不仅如此,她灵巧的身手让他颇为忌惮,生怕自己再碰到她,会被她捉住当人质。 那种错,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苏苏觉察他还没走,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澹台烬冷冷地看着自己。 仿佛想上前一步掐死自己,来取悦他,又更想摔门而去,离她远远的。 两相矛盾之下,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什么都不给,站在这里做什么?苏苏刚要开口,让他回自己房间去。 门被敲响,太监领着一个侍女进来,侍女手中端了一碗白粥。 她睁开眼睛,盯着那碗光秃秃的白粥。 也不是,旁边还大发慈悲地放了一叠干菜。 澹台烬也看着那碗白粥,神情古怪。 太监惴惴不安地想,阶下囚吃这个是没错吧?有的还只有半个窝窝头。 澹台烬看向苏苏,施舍般说:“你想吃别的东西也可以,只要你……” 苏苏打断他的话,跑过去端起粥:“不用,我就吃这个。” 她回到桌子前,不管他们,径自用勺子吃起来。 苏苏身上带着小山给的白色蛊虫,不怕澹台烬下毒,她现在是百毒不侵的状态。 白粥熬得很香糯,只可惜粥少水多。 苏苏很饿,她就着一叠干菜,心满意足吃饭。 太监和婢女已经退下,屋子里又只剩下她和澹台烬。 澹台烬见她丝毫不抱怨,眼睛里映衬着烛光,十分恬静的模样,他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为什么你不生气?” 苏苏嘴里包着一口饭,愣愣回头看他。 就见到小变态神色不解地看着她,他语气复杂地说:“你为什么不难过?我这样对荆兰安,她会难过。” 世上的人,不都讨厌忘恩负义吗? 苏苏两腮微鼓,怀里的珠泪微暖,她瞬间眼睛一亮,咽下嘴里的食物。她声音清脆,解释道:“荆兰安会难过,是因为她付出了足够的感情,对你有所期待,所以当你做的事情让她失望,她会伤心。” 澹台烬说:“所以你是对我没有期待,也无所图,就随便我怎样对待你,你都无所谓。” 苏苏笑吟吟说:“怎么会,我对你有所图啊。” 他愣了愣,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多了几分轻蔑:“你想要什么?” 苏苏撑着下巴,笑而不语看他。 许是暖黄的烛光温柔,她唇色晶莹,无端少了昔日的清冷,多了些说不出来的娇俏。 他下意识咬住嘴里的软肉,被她一看,觉得浑身不自在。 澹台烬说:“不归顺孤,你休想从孤这里拿走任何赏赐!” 苏苏眼睛一弯,不与他争。 澹台烬呼吸急促一秒,随即别开头,这才用一种春风得意的恶劣语气说:“三日后子时,孤让人从漠河中把尸妖捞起来,届时你也去。” 苏苏心里一沉,又想弄死他:“你不能把尸妖捞起来,尸妖攻击人不分对象,你即便有辟邪灵精,也不可能分给每个士兵。你用尸妖对付萧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澹台烬漫不经心地说:“那又如何?” 打仗死人,不是很正常吗?死在凡人手里,和死在妖怪手里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谁告诉你,孤要用军队捞尸妖?”他话语里带着一股子嘲讽的味道。 苏苏脸色一变,想通他的打算:“你要让城中百姓去打捞尸妖?” 澹台烬看她一眼。 没错,漠河百姓以前也是大夏的人,让他们去捞尸妖,死了就死了。再者,大战之前死一堆大夏人,可以大大挫伤萧凛的士气。 兵不厌诈。 澹台烬带苏苏去,也有利用的心思,她本事的确不错,懂的也多。苏苏过去,有很大作用。 他知道她的性格,在她眼里他是个暴君,那些百姓却无辜,她或许无意间就能找到克制尸妖的办法,让尸妖更顺利他驱使。 苏苏突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柔声说:“你铁了心要这样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有个主意,能少牺牲一些人。我过来,我告诉你。” 她鲜少用这般温柔的语气与他讲话。 澹台烬愣了愣,盯着她明丽的笑容,少女白色祭祀服散开,他又忆起水下那一幕,她破水而来,裙摆都带着炫目的光晕。 等他略微回神,已经靠近了她。 澹台烬下意识想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她衣裙未换,显得脏兮兮的,说不定还很臭。 可是真的离她近了,她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无辜地轻轻眨了眨。 那个圣洁的少女,变得无害温和起来。 她身上一点儿都不臭……甚至还是带着那股令人不太能接受的……合欢花香。 他抿住唇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冰冷,与她说正事:“什么办法,说。” “办法就是……”苏苏的手指紧紧扣住碗,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下一刻,她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反手把碗往他头上砸:“我还给你想办法,你这么坏这么恶劣,怎么还不天打雷劈!” 出乎意料,她手腕被澹台烬扣住。 他离得很近,把她纤细的手握住,反扣在她脑后。他低声笑道:“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少女被他握住了手腕,弱水绳环不仅锁住了她使用符咒的机会,还令她变得柔弱。 她以前像只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土拨鼠,现在是一只被他揪住的无力小兔子。 苏苏说:“你放开!” 澹台烬掐住她下巴,警告道:“孤的耐性有限,你若再乱来……” 他话音刚落,苏苏膝盖一顶,踢中他下三路。 这世上再阴险厉害的男人,都怕这一招,澹台烬也不例外,他隽秀漂亮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意识要松手去捂下面。 也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毅力,没有松开苏苏。 苏苏失去之前的力气,灵巧的身手还在,见他还不愿意松手,甚至长腿一迈,格住了她的双腿。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瞪着他,往前一撞,整个人撞他身上。 她头撞在他胸膛。 两个人都闷哼一声。 澹台烬咬牙道:“你练了铁头功吗?” 结果他一低头,少女双眼迷离,一副快撞晕的模样,无力靠在他胸膛。 他只觉得全身都疼,胸口疼,下面疼,疼得他本就精致漂亮的眼睛,染上一丝脆弱的薄红。 澹台烬靠着冰冷的墙面,神色恼怒。 她怎么总是……总是如此对他! ※※※※※※※※※※※※※※※※※※※※ 苏苏:同归于尽! 澹台烬:…… hhh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太爱你们辣!你们才是最棒的。 悄悄说我本来想这周请一天假的,前几天坐飞机来回奔波,晚上还熬夜写二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结果看见大家的营养液,就突然不好意思了qwq,非常感谢! ———————————— 明天感谢霸王票。 及冠礼 苏苏缓了缓, 抬起头冲他磨牙道:“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她一击即退,知道现在自己的力气恐怕还比不过澹台烬,连忙退开离他远远的。 澹台烬微微佝偻着身子,少年脸色惨白, 眼角通红地看着她, 咬肌微微鼓起。 苏苏怒气消散大半, 憋住笑:“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太医吧。” 澹台烬拂袖而去。 他走路的姿势明显不太对劲, 苏苏冲他做了个鬼脸, 有几分幸灾乐祸,真断子绝孙了是好事, 魔神留什么后? 太监紧张地要扶澹台烬,被他推开。 他阴沉着脸,自己站起来走了。 太监回头看一眼,见白色祭祀服的少女站在烛光下, 面带轻蔑看着他们的陛下。大太监心里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 就好像……澹台烬要临幸自己的女人,结果被自己女人打了。 想归想, 大太监连忙跟了上去。 苏苏看着眼前的门阖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心中也很烦躁。 澹台烬要丧心病狂打捞尸妖,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别的帝王练兵攻城, 他倒好,还没成魔神, 就成天惦记用妖怪的力量颠覆大夏。 苏苏自然不希望他真的灭了大夏。 可她心里也明白, 澹台烬永远不可能收手。他骨子里的暴戾, 会让他剑指大夏, 然后把曾经欺辱他的人, 一个个折磨杀掉。 他恨夏国,当然,也恨周国。 他不把大夏的人当人看,也不珍惜周国士兵的命,他肆意摆弄他们,来满足自己的快-感。 他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 不,也许比较在意叶冰裳。至少在叶冰裳面前,他乖巧收敛不少。 苏苏想得头疼,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消灭尸妖。 晚间侍女进来,给她抬了几桶水,让她洗澡更衣。 苏苏有几分惊讶,她笑着点头:“多谢你们。” 侍女匆匆出去,不敢多看她一眼,也不敢靠近她,活像苏苏是什么危险人物。 苏苏脱了衣裳,终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她拎起来换的裙子一看,明显愣了愣,这套衣服竟然和祭祀服很像,白色的襦裙,上面用庄严的金线勾了边,裙摆古老的纹路,看起来很是神圣。 她看一眼被自己脱下来的祭祀服,心情很复杂。 一直装死的勾玉,趁机多嘴说了句:“他喜欢你穿这种裙子。” 苏苏,恼怒道:“你还是沉睡吧。” 勾玉暗笑,果真不再讲话。 它如今恢复修养得差不多,醒来也没之前带苏苏穿越后那么吃力了。 一主一仆心知肚明,澹台烬是对苏苏有几分微妙。只不过少年魔神的感情,不知是热河,还是寒冰。 勾玉心想,苏苏一定不能对澹台烬动任何感情,她手握灭魂珠泪,早晚都会对他出手,没有任何感情,以后才不会伤心。 * 在苏苏这里吃了苦头,澹台烬一连几日没来。 有一次勾玉说:“他在外面。” 过了会儿,勾玉说:“他走了。” 不知道是路过还是别的什么,澹台烬一直挺忙,苏苏被关着,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澹台烬肯定在为非作歹。 没多久,到了澹台烬让人去捞尸妖的时间。 苏苏也终于得以出门。 天气并不是很好,阴雨绵绵,她抬头一看,今日阴气很重,这个天气把尸妖捞出来,对凡人没有好处,尸妖大概率会杀很多人。 可是对尸妖有好处。 果真是天生的魔神,他保妖不保人。 一个英武严肃的女人,抱着剑打量苏苏。 侍卫喊道:“廿大人。” 廿木凝颔首:“我会看好她,不会让她跑掉。” 苏苏一听姓廿,就知道这人和廿白羽脱不了干系,多半是廿白羽的妹妹或者姐姐。 廿木凝的剑是桃木剑,苏苏心道,看上去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澹台烬会让她来看着自己。 她在打量廿木凝,廿木凝也在打量她。 她早就听弟弟白羽说过,有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愚弄陛下。 现在见到了人,廿木凝很难有好脸色。眼前的少女穿着白色流线裙,漂亮的金色绣边,哪怕在阴天,也无损她的圣洁美丽。 少女抬起黑色长睫,眸中像凝了一汪清澈的水。感知到了廿木凝的不善,她也不笑,清清冷冷的模样,反倒和那身衣裳更搭。 廿木凝粗鲁地推了一下苏苏:“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陛下让你过去,你最好想出控制尸妖的办法,否则有你好看的。” 苏苏被弱水绳环捆住手腕,如今还真打不过廿木凝,但她向来不吃亏,她险些摔一跤,回头看廿木凝:“你喜欢澹台烬?” 廿木凝瞪她一眼:“你胡说!” 苏苏笑了笑:“还真是啊。” 廿木凝沉了脸,冷冷一笑:“少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你若是想不出办法,就自己去喂尸妖吧。” 廿木凝和廿白羽一样,都是夷月族人,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辅佐澹台烬成为君王。 她用心学过道法和武功,最近才出山,一身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论武功她比不上弟弟廿白羽,一身道法却精纯。 至少在凡人中,她算优秀的那个。 苏苏和她一同来到漠河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漠河边打捞。 他们脚上戴着镣铐,神色惊慌,全部是被澹台烬俘虏的大夏奴隶。 苏苏深吸了口气,看向高台座椅上的少年。 天空下着绵绵小雨,他头顶用玄色幕帘遮盖,澹台烬懒懒靠在椅背上,看奴隶们捞尸妖。 第一只尸妖被打捞上来时,直接撕裂了一个没法挣扎的奴隶。 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看那奴隶身子被撕成两半,尸妖啃了上去。 苏苏看得内心冰冷,廿木凝却没什么反应,把苏苏带到澹台烬面前。 澹台烬看她一眼,嘴角的笑淡了。 他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自己玄色龙袍上的褶皱—— 他独独钟爱这个残忍的颜色,连上面的龙纹,都是用银线绣的。说是帝王,他却懒得登基,但说没有野心,他却热衷于攻打城池和杀人。 “你看到了,他们死得多可怜呐,告诉孤,怎么控制尸妖,嗯?” 苏苏面无表情看着他:“没有办法。” 澹台烬低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拉直,喟叹道:“那就可惜了。” 三言两语间,又死了几个奴隶,苏苏紧紧皱着眉头,不得不开口:“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寻常尸妖,用桃木和黑狗血就能对付,实在不行,也可以用糯米,但它们不同,它们吸食河底数千年的怨气而生。你可以找高人用灵器杀了它们,但是无法控制!” 澹台烬不咸不淡说:“是么?” 他目光越过苏苏,看向漠河,不断有人倒下,好在这几日河底的怨气尽数被四十来只尸妖吸收,死去的人没再变成新的尸妖。 趁着他们杀人,夜影卫和士兵,就把它们赶到玄铁笼子里。 渐渐的,笼子里密密麻麻捉了不少尸妖。 澹台烬看起来很高兴,问苏苏:“你说萧凛的军队,能对付几只?” 苏苏看也不看他。 她手指才一动,就被身后的廿木凝捉住,廿木凝说:“别搞花样!” 苏苏抿唇,有几分挫败。 有些时候,她也没办法做到许多事,譬如五百年后看着仙门和凡人在妖魔手下死亡,譬如现在看着凡人死在尸妖手中。 也不知耗费了多久,尸妖全被打捞上来。羊暨从小雨中跑过来,给澹台烬汇报:“总共四十二只,跑了一只。” 澹台烬眉梢微动:“跑了?” 羊暨说:“漠河还通往其他河流,尸妖没有神智,被水流一冲,说不定就跑到其他河去了。” 澹台烬不语,他看看阴沉的天色,厌倦地说:“跑了就跑了。” 总归是到处杀人,死几个人而已。 苏苏心跳却猛然加快,会不会……有可能萧凛他们偷偷来捉走一只研究呢? 他们知道澹台烬会用尸妖对付大夏,提前找一只过去,想解决办法也有可能。 澹台烬漆黑的瞳看向她,突然撑起下巴笑了:“你觉得萧凛会有办法?” 苏苏一惊,竟然被他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澹台烬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等着看。” 澹台烬看一眼鲜血染红的土地,饶有兴致问苏苏:“看着这些凡人死,你难过吗?” 苏苏菱唇冷冷吐字:“神经病。” 他盖住眼睛,大笑起来。 苏苏觉得,一定是前两天她踢得不够狠,不然一个男人断了命根子,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明白了,澹台烬估计早就知道自己对尸妖也没办法,前几日就是故意说出来刺-激她,还故意带她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苏苏如果激动,或者为大夏俘虏求饶,都会让他兴奋。 她如今冷着脸的模样,也让他感到愉快。 她深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做什么都会取悦他,干脆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澹台烬也不在意,他确实挺高兴的。 达到了目的,他就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回漠河城。 他坐在鎏金马车中,看走在雨里的苏苏。 今日她没起到半点儿作用,这是惩罚。廿木凝也走在雨里,跟在苏苏身后。 少女抱着双臂,小雨落在她白流仙裙上,她裙子由上好冰丝织就,并不会打湿。晶莹的雨珠划过金色裙边,熠熠生辉。 廿木凝回头看澹台烬,见陛下正望着前面那个身影,心中突然有几分不是滋味。 廿白羽已经告诉她,那少女叫做叶夕雾,是陛下在大夏的妻子。 她以前常常虐待还是个少年的陛下。可是……以澹台烬的残暴,却并没有杀她。 廿木凝握住剑,冷冷盯着苏苏。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是她的心不在陛下身上,陛下早晚会忍不住杀了她。 * 苏苏被迫围观一幕血流成河。 勾玉见她情绪平静,松了口气。小主人道心稳固,她的道是一往无前,并不是悲天悯人。 她知道修仙到底是修什么,不为现在的劣势自怨自艾,开始从容考虑之后怎么办。 来人间一趟,她心智长大不少。 也难怪虽然她年纪小,宗门却依旧坚持让她来。不说别的,但凡来个过分正义的,今日吐口吐沫,就要和澹台烬拼命,然后拼得一无所有。 苏苏还在想尸妖的事,可惜并没有头绪。 勾玉说:“没关系,我们也应该试着相信萧凛,他们都是聪明人,实力也不弱。小主人,别什么都想着一个人扛。” 苏苏点头:“你说得对。” 三界是大家的三界,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想想萧凛的聪慧,还有叶冰裳手中的护心鳞,事情肯定不会那样糟糕。 一连几天都开始下雨,夜间甚至电闪雷鸣。这个天气适合突袭,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漠河和对面的禹州,双方都按兵不动。 隐隐有一种憋着阴谋的氛围。 某一个夜晚,外面挂了红色喜庆的灯笼,苏苏扒着窗户,朝外打量,问外面守着她的廿木凝:“发生什么事了?” 廿木凝不悦地开口:“和你没有关系。” 苏苏侧耳听,听见阵阵丝竹声,今夜难得雨停,前院似乎很热闹。一听就是喜事,澹台烬的喜事,相当于她不妙的事。 他不高兴才能让她高兴,这样推测,她默认今晚没有好事。 廿木凝沉着脸,看向前院。 苏苏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她却明白。今日是陛下及冠的生辰,羊暨和一甘臣子,在为他庆生。 澹台烬狂妄残暴,没人敢得罪他,这次生辰,也在尽力讨好。 羊暨弄得很是豪华,捕捞了尸妖,这次宴会就如同开战前的庆典,鼓舞士气,没多久恐怕就要打仗了。 周国好丝竹管弦,美人歌舞,想都能想到前院多热闹。 如果不是房间里的少女,廿木凝也有机会如廿白羽那样常伴陛下,这让她开心不起来,颇为埋怨苏苏。 里面的苏苏被关着也很无聊,廿木凝好好一个年轻姑娘,话却少得可怜,只有讽刺澹台烬,才能激得她多说两句话,平日跟着木桩子似的无聊。 苏苏打听不到消息,干脆去盘腿坐着修炼。 这具身体没有灵根,有了倾世花,哪怕修炼不出什么灵气,修炼心境也是好的。 外面的丝竹渐渐入不了她的耳朵。 守着的廿木凝无趣地看着屋檐下蚂蚁搬家,她本以为今夜这边会平平淡淡。 没想到夜深以后,数百盏宫灯亮起。 玄色九头鸟车辇缓步而来,车轱辘驶过青色台阶。 微醺的少年撑着额头,坐在车辇上,脸上带着桃花色的薄红,神情带着几分兴奋,看向院子。 廿木凝一怔,想到院子里住着谁,她死死抿紧唇。 她猛然想起,周国皇子及冠,有个荒诞的规矩。 ※※※※※※※※※※※※※※※※※※※※ 日常求个营养液~ 我最近太累了,今晚好好找了下写澹台烬的感觉。也不白拿大家的,过10万营养液给大家加更吧。谢谢小仙女们支持~ —————————————— 谢谢打赏,霸王票感谢整理到3号: 【奉羌扔了1个浅水炸弹】破费啦! 火箭炮:【檐下猫】、【驰厌后援会】 手榴弹:【龙妹的小玖玖】、【tbl1xq】、【36348424】 地雷:【亿万星尘、今晚不饿、人间小甜豆、龙妹的小玖玖、瓶子瓶子瓶、燕子、枉、kskslsls、黄猿的小娇妻、可心、可心、灿烂、青大荒、每天都在等更新1551、-一个胡萝卜、一个胡萝卜、29976170、天使之泪421、悦悦、钟绿、43039046、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闲来觉、27560418、张艺兴就是最岛的!、九分女孩、摘星啊、摘星啊、九分女孩、冰冻无花果、冰冻无花果、等风也等你。、42122226、一只羊、星星、21061165、天空之城、29042044、蔓蔓青萝、无头女孩、无头女孩、九个点、14548212、俊妹喜欢小鲜肉、姜三岁、人间小甜豆、人间小甜豆、我亦芥子、辰辰辰辰、36051308、36051308、41572580、41572580、二狗、19898417、麻麻失望、芙落尔、周莉、周莉、骑马的象、稚叶儿、iris、三山夕、一米八的青铜门、38415267、西西、长鹿角、caliyer、千檀、崩次卡崩、和哩哩一起、瓶子瓶子瓶、39803881、羽芊、苏sue、苏sue、路、如果2022不是尽头、一林、陈年小花、陈年小花、安和桥?、阡陌、小茶七白、43129766、43129766、攒一口袋心动、易烊千玺家小娇妻、47072772、小白好白、南埡埡、二十七、jia-2、jia-2、jia-2、xiaodingdang、28727796、28727796、28727796、加州的海、weirdo、我真的没有钱、班、班、黄猿的小娇妻、42450009、肖肖、昵称没有了、落日照澄空、41 540539、35790791、47370046、夏奚月、攒一口袋心动、张艺兴就是最岛的!、yo33、云安、21061165、南埡埡、泽毅、jia-2、jia-2、jia-2、jia-2、tbl1xq、沾血的尖刀、摘星啊、玄沧、44948302、45641103、45641103、45641103、45641103、45641103、45641103、陈年小花、77、27564434、长鹿角、肖肖、二狗、41444264、小艾、长琴、邱露、辰辰辰辰、龙妹的小玖玖】 报复 这个规矩在廿木凝看来是荒诞, 毕竟夷月族历来保守。 廿木凝眉头不自觉簇起,看向九头鸟车辇上的少年。 他一撩衣摆,从车上下来。 庭院里种了不少枝繁叶茂的树,大太监殷勤地小跑跟上他, 为他挡住树上偶尔落下未干的雨珠。 廿木凝行了个礼。 少年华丽的玄色衣袍融入夜色,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肤色极白, 唇色却红得过分。 他在门前站定, 脚步微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大太监本就是人精, 跟了他几日,开始学会揣测澹台烬的想法。 大太监殷勤地说:“陛下若是担心叶姑娘不明白怎么做,奴才这里有李大人的手札。” 澹台烬说:“拿来。” 太监把袖中的手札递给澹台烬, 澹台烬也不打开看,转身离开, 命令说:“让人把她带到朝阳殿去。” 大太监连忙称是。 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苏苏就有所觉察,她跳下床铺, 刚要说话,就看见几个女官进来。 “姑娘,请跟我们走一趟。” 苏苏直觉没什么好事:“我不去。” 为首的女官不苟言笑, 一张脸上连褶子都是刻板的:“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使眼色,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围住苏苏。 想来知道苏苏什么脾气,明白她不会乖乖听话, 早有准备。 苏苏手腕被弱水绳环捆住, 如今就是个普通少女, 比不过她们的力气。她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与她们拼命,只好去看看她们要自己做什么,外面的丝竹声又是怎么回事? 苏苏被嬷嬷们带走,太监朝着一旁脸色难看的廿木凝小声说:“廿大人,更深露重,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了,好生歇息吧。” 廿木凝抱着木剑,冷声说:“陛下让我跟着叶姑娘,这是职责所在。” “可今夜不必跟。” 廿木凝终于忍不住说:“叶夕雾伤害陛下怎么办?” 大太监说:“姑娘不必担忧,至少今夜,她会乖乖听话的。” 廿木凝还要反驳,被神出鬼没的廿白羽拉住。 “白羽?” “廿木凝,服从命令!” 廿木凝吸了口气,点点头,跟着廿白羽走了。 女官和嬷嬷们四弯八绕,绕过曲径通幽的府宅,来到一处院子,最前面的侍女们拎着琉璃灯,在一处院子停下。 苏苏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有人推了苏苏一把:“进去。” 苏苏踉跄着进了屋子,屋子里雾气氤氲,她定睛看去,看见中央竟然是一个很大的池子。 这竟然是一处温泉,两条石头雕刻的鲤鱼嘴中吐出水,颇有意趣。 刻板的女官走过来,开始往池子里放并蒂莲。 很快,粉白漂亮的并蒂莲,竟然在池中盛放。 女官板着脸走过来,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苏苏。她的眼睛扫过苏苏并不算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苏苏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你们要做什么?” 女官说:“今夜姑娘只需要听话即可,姑娘是自己脱了进去,还是我们来?” 苏苏摇头:“我都不选,除非你们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女官面无表情看她一眼:“一个很简单的仪式而已。” “什么仪式?” “姑娘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们谈话的时候,另一个婢女往池水中滴了几滴透明的水,很快,室内弥散着一股动人的香气。 苏苏愈发觉得没好事,不是要她洗干净陪澹台烬睡觉吧? 女官见苏苏不配合,想到陛下的命令,倒也没有强行扒她衣服。左右一个为陛下祈福的少女而已,她愿不愿意,不是由她的意志来决定的。 只是眼前的少女太不听话了。 嬷嬷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个漂亮精致的纸人。 她递给苏苏:“不想进去,就拿着这个。” 苏苏想甩开,可是那个漂亮的纸人一触碰到她的手指,竟然融入她的身体中。 苏苏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变得有几分迷茫。 她垂着眼睛,猛然乖顺起来。 嬷嬷说:“脱了衣裳,进去,等陛下进来。” 她们似乎并不担心苏苏不听话,说完不再管她,纷纷离开。 苏苏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她明明有自己的意识,可是身体开始不自控。 她解开衣裳,走出池水中。 温泉没过她洁白的小腿,苏苏倒是没有很害怕,问勾玉:“我怎么了?” 勾玉回答说:“你中了傀儡术,刚刚的纸片,有魅魔的法力,会让你短期听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能解开吗?” 勾玉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现在没有法力。” 这样一说,苏苏也很丧气。 弱水一束缚,她如今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勾玉闪了闪,支支吾吾说:“这个时间不长,要不你等等,看看澹台烬要你做什么?” 苏苏不疑有他,说好。 * 烛光摇曳,玄色衣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外面下起雨,隐隐还能听到风吹动竹林的沙沙声。 澹台烬一眼就看见池中少女,她赤-裸的肩膀露在外面,身边并蒂莲开得璀璨。 少女微阖着眼眸,看上去圣洁又漂亮。 他弯起唇,恶劣和毁灭欲在他眼中过了一圈,隐隐被他压了下去。 他迟疑片刻,想到那个仪式的好处,眸色微凝,解开衣结。 苏苏看着他的衣裳一层层落下,有点儿慌了:“喂,勾玉!” 勾玉跑得比谁都快,陷入沉睡,谁喊都不醒。 小主人讨厌澹台烬,可是他们需要澹台烬懂情愫,这就是个好机会,它只能装死。 毕竟……它沉默地想,少年魔神情-欲难以挑起,澹台烬顶多嘴上撩骚小主人,不会真干出什么来。 史册记载,魔神似乎不钟爱睡女人,甚至有人大胆猜测他不太行。 少年脱-光了衣裳,一步步走下池子。 苏苏眼睫沾上水汽,脸涨得通红,被气的。 她眼神虚晃,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少年掐住她下巴,手肘撑在池子上,冷冷看着她。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毒蛇一样的目光。 “欸?竟然有自己的意识吗?” 澹台烬看着眼前一双明亮到快要燃烧的眼睛,他扯了扯唇角,用一种嘲弄的语气道—— “你不照样和别人一样?也有赤-身-裸-体,不知廉耻的时候。” 苏苏冷冷瞪着他。 到底是谁天生就不知廉耻? 被她的目光激怒,他眼里的笑僵硬了片刻,很快又缓和下来。并蒂莲在他们身边漾开,他说:“闭上眼睛,我不喜欢你让人讨厌的眼神。” 苏苏虽不情愿,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很奇妙,时光仿佛回到了般若浮生中,那时候她是桑酒,蒙上眼,做了很多羞耻的事。 回来以后简直想抹去那段黑历史。 此刻情景一模一样,看不见,听觉就更加敏锐。只不过主导的人倒了过来,变成澹台烬。 她承认自己此刻有几分害怕,少年呼吸声近在咫尺,她不知道他究竟会做什么。 没了法术,不能御剑,她也就是个凡人而已。 大家都会脆弱,会对未知感到恐惧。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想起那日在般若浮生中的一切。作为冥夜的他,第一次被别人那样亵渎,情-欲一事,在他看来极为肮脏,令人作呕。 可那次不同,他抿住唇角,不愿意回想那样的感觉。 但是一种近乎报复的心理,让他冷酷地注视着她,欣赏她难得的恐慌。 他面无表情地低垂目光。 池水清澈,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纤细婀娜的身体,白皙柔软的肌肤,并蒂莲簇拥中,她像美丽的装饰品。 他目光一寸寸扫过。 天生缺乏的羞耻感,在这时却微微蔓延出来,他难得的觉得有一丝奇异。 他抬起嫣红的眼尾,哑声说:“睁开眼睛,向我发誓,永远忠于我。” 她照着说了一遍,果然看见小变态眼里染上浅浅的笑意。 他的手毫不犹豫,抚摸她的身体。 苏苏看着他,意志开始挣扎。 她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报复心多强—— 他竟然把自己曾经在般若浮生中对他做的事,全部做了一遍。 她死死咬住唇,漂亮的眼睛几乎想杀了他。 他不为所动,苍白的手指让她闷哼一声。 “你害怕吗?”他笑道,气息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什么,全部乱了。“你可以求我。” 苏苏的意志开始挣扎。 他没有什么羞耻心,苏苏却觉得这样极其变态。 水汽氤氲,鲤鱼吐出的水中,似乎也弥散着一种奇妙的香气,让人血液循环加快,心脏的跳动剧烈。 她觉得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难受地看着澹台烬。 他并不命令她,舔了舔唇,微笑说:“求我。” 放了你,或者结束这一切。 她依旧不说话,少年脸上蔓延出几丝红晕,他呼吸也急促了些。 一卷明黄的纸,突然出现在苏苏眼前。 澹台烬兴许是知道她不会求饶,说:“念。” 苏苏眼睛看向纸张,竟然是一段祈祷词。这次他用的命令语气。 苏苏总算明白现在是在做什么了—— 周国每个皇子及冠,都有这样的意识。莲浴礼,为皇子祈福。 可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用破碎的语调,念祈祷词。 她有心想看看他此刻的模样,然而他重复了一遍,轻轻喘息,冷酷地说:“不许看我,念!” 她断断续续念着祈祷词,脑海中浑浑噩噩的。 也看不见澹台烬是什么表情。 少年的身体离她有一段距离,显得很冷淡,他的手指却一点点探索着她的身体。 苏苏双腿都是软的,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掐死他。 ※※※※※※※※※※※※※※※※※※※※ 这章真的写了一万年,我不会被锁吧。 最近在找状态,衔接那个跳楼的构思和仙界,很怕写不好,谢谢大家理智催更,也没人骂我,小天使们真的很礼貌~感谢。 病态 她念完祈祷词, 周围的并蒂莲盛放得更加美丽。 粉白的莲婉约干净。 澹台烬的手指从她腿间退出去。 苏苏懵懂,没经历过这些事,但她能感知到他是故意的, 他修长的手指没有很深入, 浅尝辄止, 抽出来后触上她的脸。 苏苏脸色都变了。 他摸了那里,又来碰她的脸,他手指向下,抚上她的唇, 苏苏生怕他下一秒让她张开嘴。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少年气息混乱,语调也上扬着:“求我, 嗯?” 带着几分威胁, 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欢愉。苏苏深吸了一口气, 旁边她褪下的衣服里, 一只白色的虫子爬出来。 它很漂亮, 身体带着浅白的光芒。 澹台烬没有看见它,苏苏却突然看见了它。她眼睛一亮, 是小山送她的蛊虫,它可以解开傀儡术吗? 虫子仿佛听见她所想, 真的挪了过来。 它看起来小小的, 实际速度很快,转瞬到了苏苏身边,她只觉得身上一麻,她的手指可以动了。 很快,全身也有了知觉。 虫子并不能解开傀儡术。勾玉没骗苏苏, 傀儡术维持不了多久, 让它延续时间的, 是室内的香气,那是夷月族的香,能辅佐傀儡术。 虫子可以解一切毒和迷香。 澹台烬不知道它,也没有看见它。 他语速很快,听起来有几分神经质:“你以前看我的目光,像在看地上卑贱的蝼蚁。但是看见了吗,你现在只能在蝼蚁身下求饶。” “我应该杀了你的。”他喃喃自语道,又低低笑起来,“但你听话一点,我也可以暂时不杀你。我是皇帝……” 他顿了顿,说:“以后也会是大夏国的皇帝,只要你不和我作对,像今天这样,我可以……” “哪样?这样吗?” 一双莲藕似的手臂,狠狠勒住他脖子。 也好在是在水中,苏苏不必使力,只用技巧,就让眼前的少年猛然溺入水中。 “咳咳!” 她旋身上岸,捡起自己的衣裙迅速套起来。苏苏手指一勾,把披帛勾到自己手中。澹台烬呛了水,才冒出头,就被她用披帛勒住,拉到岸边。 他墨发湿透,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苍白的肌肤漫上一层绮丽的桃花色。 三分可怜,七分脆弱的病态。 如果不是这人先前的行为,苏苏险些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他。 她跪趴在池子前,对上他寒潭一样的眼睛。 苏苏说:“换你了,你要不要求我?” 他冷笑了一声,苏苏便知道了他的答案。她这个角度,能直直看到水下。少年修长的腿微微蜷了蜷,难得配合地贴到了池子,苏苏没看见他有没有起反应。 她撇了撇嘴,还好没看见什么脏东西。 “你知道么,我这个人最讨厌不喜欢的人碰我,趁着你的人还没来,不如……”苏苏凑近他,眉眼清冷愤怒,“我把你那根手指砍了可好?” 方才的喘息的疯态从少年身上褪去,他反手拽住披帛,愠怒道:“叶夕雾,你好大的胆子。” 苏苏说:“你好多的废话!。” 她空出一只手,掩盖住自己过低的衣领。 “不杀你也行,你把尸妖除了。” “做梦!” 她盯着少年清隽的脸庞许久,猛地凑近他。澹台烬下意识要躲开她,甚至忘了脖子还被苏苏的披帛勒着。 真好笑,她看不见的时候,他肆意亵玩她,语气都兴奋得变调了。可当她审视他,一靠近他,他就想后退。 苏苏怀里的珠泪微烫。 她心情有点儿微妙,看着冷然的少年嫣红的眼角,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空气陷入诡异的一阵沉默,澹台烬抬起头,嘴角带着嘲弄,仿佛在看什么活体笑话。 他喜欢的明明是叶冰裳。 怀里的珠泪一下子灭了下去,苏苏都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澹台烬冷冷别开眼,看见池子旁的白色蛊虫,他神情若有所思,仿佛认识这蛊虫。 苏苏连忙把小山送给自己的虫子藏起来,她觉得目前的情况很难办,她不能真的杀了他,可她的愤怒难以磨灭。 她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待在澹台烬身边很危险。 澹台烬天天琢磨攻打城池杀人,不如把他带离漠河,缓解一下局势。 她越想越觉得目前只能这样做。 “起来,衣服穿好和我走。” 澹台烬等了一会儿,从池子上来,他并不觉得赤-身-裸-体丢人,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这样的姿态。 苏苏不敢松手,依旧紧紧把“人质”拽在手里。 不可避免的,她看到了他的身体。 少年的躯体过分苍白,许是常年不怎么运动,也不能练武,他没有鼓鼓的肌肉,但他身体线条漂亮,几乎快比自己这具身体还白。 他双腿修长,那一坨也很显眼。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魔的身体和神的,同样完美壮观。 苏苏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在心里回他一句不知羞耻。 澹台烬穿好衣裳,苏苏扯着他往外走。 她如法炮制,想用上次带走狐妖的办法带走澹台烬,不让他说话,让其他人放他们离开。 她推开门,才走到门口,一支透明的箭矢就射进了她的肩膀。 她明明感知到了,可是弱水的束缚让她根本没法躲开。 苏苏瞳孔微缩,身体软软倒下,没了意识。 她松开对澹台烬的钳制,澹台烬早有预料地接住她,对着暗处漫不经心说:“够了,真想要她的命吗?” 无数箭矢悄无声息缩了回去。 澹台烬冷冷看了怀里的人几秒,他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下不了手杀他。 很明显,他猜对了,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少年帝王黑色的锦袍散开,他抱着她,一同坐在门槛儿上。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天幕漆黑。 澹台烬一动不动,不知道怀里的少女又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没有刻意去抱苏苏,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抬起眼睛看着外面绵绵密密的雨。 雨中,刻板的女官跑过来,神色惶恐。 “陛下,礼成了吗?”她在澹台烬面前,完全不敢有半点儿刻薄嚣张,显得很是恭顺,带着一众礼仪女官叩首,“上古的神灵,从此会赐您长生,佑您长治不衰。” 他讽刺地笑了笑:“是吗?” 可惜,没有礼成。他心想,也没有任何一个上古的神灵会祝福他。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出生的代价,肯定会尖叫着晕过去。 * 羊暨见澹台烬把人抱过来,连忙说:“陛下,都准备好了。” 澹台烬说:“嗯。” 他把苏苏放进弱水中,如今的弱水,只有很浅的一层,堪堪够淹没苏苏的身体。 她衣摆不湿,白色衣裙在恍若碎银的弱水分外绚丽,柔软的脸颊露在外面。 他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冷硬。 一个黑色道袍的老道,朝着澹台烬行礼:“陛下放心,万无一失。” 这个老道,竟然是苏苏在河底杀死的那个。 老道年轻时历练得了一件灵器,被收紧招魂幡的时候,堪堪没有被撕碎。 后来澹台烬命人打捞漠河,把招魂幡也弄了上来。 老道亲眼所见,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把一众恶鬼放出来,面无表情吞了他们,又看向他。 他战战兢兢求饶,说可以为陛下效力。 澹台烬留了他一命。 他也的确想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老道看一眼弱水中的少女,心中怨毒,若不是这个小丫头,他百年道行也不可能毁于一旦,现在只能住在招魂幡中。 勾玉嗅到了危险,醒过来。 其实从傀儡术延长开始,它就隐隐后悔了。灵机一动,放出了万灵蛊。灵力宝贵,用一次,苏苏都回不到来的那个世界。严重的话,他们会倒退到苏苏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样可能没有苏苏这个人了。 它害怕小主人消失,也怕三界毁灭,因此希望小主人让澹台烬懂得感情。可是小主人不开心。 此刻它毛骨悚然,它刚想强行唤醒苏苏,下一刻它浸没在了弱水中。 勾玉:“……” 万物不生的弱水,没办法使用灵力,连蚌公主都只能忍住痛去寻找冥夜。 勾玉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除非它也想融在弱水中,然而让小主人永远留在这里。否则它作为玉镯,此刻甚至看不见,听不见。 会发生什么? * 澹台烬掌中是一只白色虫子。 羊暨神情激动:“是我族圣物万灵蛊!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陛下,它怎么会在这里?” 澹台烬端详着蛊虫,漫不经心回答:“捡的。” 羊暨不再问,反而兴奋地解释道:“万灵蛊是所有蛊虫的母蛊,传说它可以解百毒,让人百蛊不侵。” 澹台烬弯起唇笑了笑,羊暨怎么看都觉得他笑容泛起一丝冷意。 澹台烬收紧手指,果然看见羊暨脸色苍白,一副心痛得不行的模样。 少年顽劣地低声笑起来:“开个玩笑。” 澹台烬张开手,冷眼打量着掌中的虫子。他想,他知道这是谁给苏苏的了。她竟然遇见了那个人,那人也舍得把这种好东西给她,他们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叶夕雾身上的结春蚕没有发作,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可惜,结春蚕一旦种下至死方休,唯一的解药被他毁了。即便是万灵蛊,也只能保证不发作,没法把结春蚕解了。 “她还会回来?”少年冷声问。 老道说:“是,贫道不敢欺瞒陛下。” 澹台烬把万灵蛊放进玉盒,扔回苏苏怀里。 羊暨惊讶地道:“陛下?” 少年说:“都出去。” 羊暨连忙出去,老道钻进招魂幡中,飞入尘封的槐木盒子。密室里就剩澹台烬和苏苏。 天还没亮,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带着泥土的清新味道。 澹台烬靠坐在弱水旁,密室里黯淡无光。 他确定,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或者生灵,看见此刻的自己。 澹台烬从弱水中捞起苏苏的手。 两人都不是妖躯,弱水不会伤害他们,反而如同九天碎银,从她指尖落下去。 他缓缓地、把她的柔弱的手掌,放在自己脖子上,呼吸染上一丝颤抖。 少年,不,此刻应该算青年了。只不过他过分苍白脆弱,谁都不会将他作为一名成熟战士看待。 他竭力咬着唇角,控制急促的呻-吟,按在她纤弱的手指上,模仿她掐自己的动作。 直到喘不过气,他才微微松开了手。 少女白嫩的虎口被他的粗鲁弄得通红,他大口喘息着,喉咙里滚出细微的一声低吟。 他低头去看一无所觉的少女,手指抚摸上她的唇。 “不喜欢?你也没办法。” 少年手指探入少女花瓣般的唇,许久,恶劣而满足地笑了。 * 梦中光影交错,一个声音一直在喊苏苏。 她喘了口气,像是窒息般,捂住胸口,下意识喊了一句:“勾玉?” 勾玉连忙说:“小主人,我在!” 愧疚如同潮水般淹没勾玉:“是勾玉不好,没有一直监测情况,现在我们在苍州的一个边境小镇上,一个妇人捡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 苏苏摸摸玉镯,果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木床斑驳,看起来这一家人并不富裕。 “我们没在漠河城了?” 勾玉说:“我有意识开始,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勾玉把大致情况给苏苏讲了下,它实在难过:“以后小主人如果不愿意和少年魔神相处,勾玉拼了这条命,也会帮着小主人!” 苏苏反而摇摇头:“不怪你。” 是她太过执拗,爹爹、衡阳宗,三界众生,他们都不能出事。勾玉没有做错,它确实不能妄用灵力,来规避她和澹台烬相处。 抽邪骨不仅是勾玉的人物,也是她的首要任务。她摸摸身上,万灵蛊和灭魂珠泪都还在。 她说:“勾玉,你没做错,继续休眠吧。” 她哪能处处倚靠它,鲁莽去澹台烬身边,结果被弱水绳环锁住,本就是她想得不周全。 现在弱水绳环不见了,记忆空缺一片,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漠河,来到了苍州。 苍州紧临禹州,属于大夏的国土。 她昏迷前,萧凛就驻守在禹州。 苏苏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一个头包着花头巾的妇女在院子里铡猪草。 听见开门声,她眼睛一下就亮了。 “姑娘,你醒了!” 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着苏苏的目光,像在看一块肥肉。 苏苏一眼就能从她身上看见贪欲。 她摸摸耳环,果然发现不见了。 苏苏没有吭声,也没有和妇人计较的意思。 “大娘,现在几月了,禹州和漠河情况如何?” 妇人嘴角干瘪,回答说:“八月咧,禹州失守,那个周国暴君,据说弄出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我们宣王守了一个月城池,后来不得已退到沧州。” 她语气愤愤,骂骂咧咧说:“我们这里也打起来了,可怜我那苦命的儿,在沧州府当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小暴君的妖怪吃了。” 苏苏没想到,那支透明的箭矢射入肩膀后,竟然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澹台烬凭靠尸妖或者别的妖物打下了禹州,萧凛不得不退守沧州。 她神情凝重,第一次认识到,澹台烬远比她想象的心思深沉。他太会欺骗人,以至于现在她回想两个人的相处,竟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杀妖时眼也不眨,可有时候又羸弱得过分。 她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生出一阵后怕。 她想,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她不能再去他身边。 ※※※※※※※※※※※※※※※※※※※※ 澹台烬就是这么个人设,你们懂吧qwq 害,捂脸。 今天是一个早早准备好的存稿箱~祝我的小仙女们好梦。 —————————————————— 感谢打赏: 整理到5号 火箭炮:【emrys_】、【如何让别人一眼看到我】、【北纬7】、【我要甜甜的恋爱】 手榴弹:【vivalavida】、【甜甜ad钙】、【甜甜ad钙】、【甜甜ad钙】、【甜甜ad钙】、【泽毅】、【执风】、【璃】、【北纬7】、【routine】、【我要甜甜的恋爱】、【z婷婷】、【44687336】 地雷:【闻酥、空白、空白、苏sue、苏sue、咕噜咕噜哩、子兮、朱微雨、小闪、世染、46511875、suzy、46511875、46511875、46511875、46511875、桑酒是个der、39803881、亲吻一个月亮、26940636、46481219、xix99、逾白、三山夕、三山夕、和哩哩一起扔了 1个地雷瑞、一筐居、乙希、失败的人生、天使之泪421、一口仙气、暮桐、得意须尽欢、如笙、41487488、47452929、谁知道、十一月风、十一月风、十一月风、十一月风、十一月风、今宵声色、金泰亨的小娇妻、韵熙呀、我的?是甜的、东、大鱼?、幽默男孩、圆圆圆7、故人西辞l )、槐刑、mino、九九八一、梵星、无头女孩、kkk、小熊呀、23481745、ururndifnd、橙安安、苏sue、yourname、28877904、易秋遥、哆啦a杜、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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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颗大颗眼泪从她眼眶中落下,勾玉艰难地开口:“小主人, 你中了傀儡术。” 并非那日在池中的傀儡术, 而是真正邪术傀儡术。 勾玉终于想通自己和苏苏为什么醒过来在一月后, 因为它被浸没在弱水中,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澹台烬对苏苏做了什么。 这一个月,借由弱水,那个人成功控制了苏苏,给她下了傀儡术,让她杀了萧凛。 别人看不出苏苏被控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萧凛被匕首穿心而过的那一刻,苏苏的傀儡术终于得以解开,然而已经晚了。 地上的男子脸色苍白,他的白衣被鲜血浸透。 勾玉第一次见苏苏这么无措,她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哭过,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一只手吃力抬起,触碰到了她的泪水。 苏苏哽咽着低头,看见了一双温柔疲倦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殿下……” 萧凛咳出一口血。 那时候天幕已经暗下来,丛林中妖物被他执剑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早已逃窜。 月亮出来了,照在萧凛和苏苏身上,不远处山泉叮咚,月光反衬着溪水,一片土地明亮如洗。 萧凛还剩最后一口气,他苍白地靠着一棵树木,一点点把苏苏脸上的泪擦干。 他自小聪慧,电光火石之间,就猜到了发生什么。 苏苏被控制了。 早在之前,她就说过,澹台烬不知道为什么把她放了回来,让他们多加提防。 可是他……没有防她。 他只想带她走出这片丛林,如今看来,做不到了。 少女脸蛋柔软,却冰冷。 她牙齿在发颤,恐惧和愧疚如山般压倒了她。他突然想起趴在少雎背上哭的小桑酒。 那时候她问他,她是不是要变成妖怪了。她那么害怕自己变坏,少雎怎么回答的? 不,你是仙。 萧凛顿了顿,突然笑了一下:“别、别怕,我暂时还不会死。” 苏苏抬起泪眼看他。 萧凛说:“你可以救我,我不会死。我衣襟里有颗药,你喂我吃下去,我就会慢慢好起来。” 苏苏连忙从他衣襟里拿出一个瓶子。 果然如萧凛所说,有一颗红色药丸。 勾玉震惊地看着那颗药丸,突然明白了萧凛想做什么。它突然难过起来,却也没有阻止这一切。 苏苏脑海中空白一片,萧凛自己拿过那颗药丸吃了。 吃下药丸,他似乎真的好了不少,沉静地看着她,从她乱糟糟的发,移到她红通通的鼻尖。 萧凛眼神很温柔:“我没事了,扶我起来,我们走出丛林。好不好?” 苏苏慌张擦干泪水,点头扶起他,她战斗了一天,身上哪里都痛,几乎没有半点儿力气,扶起萧凛的那一刻,差点与他一同摔下去。 她惨白着脸,稳住了脚步。 萧凛嘴角鲜血没有干涸,轻声说:“对,往前走,月光照亮的那条路。” 苏苏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浑浑噩噩,生怕扶着的人体温骤然消失。 索性萧凛的体温虽然很低,可是他并没有失去呼吸。 越靠近季师叔驻扎的地方,他的体征越来越稳定。 直到后来,他甚至不需要把身体压在苏苏身上,也能站直身子继续走。 有那么一刻,苏苏心存希冀,他吃下的那颗药真的有用,能恢复他致命的伤口,让他重新好起来。 他突然停下脚步。 男子在月下容颜如谪仙,他白衣沾了血,半点儿无损他的风华。 苏苏问:“怎么了?” 萧凛看着她,抿唇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回来。不能让人知道你被控制了。记住,我是被妖怪伤的,那蛇妖太厉害,我一时不敌,受了些轻伤。” “不,是、是我……” 萧凛安静地注视着她,苏苏嗓子仿佛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骤然明白了什么,眼睛通红。 萧凛会死,他骗她的!世上哪里有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物,绿色倾世花早被桑酒吃了,所有天神都已经陨落,没人能救得了萧凛。 他吃了强药续命,却也只有片刻。 萧凛平静地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兵不厌诈,对于周国来说,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式。叶三小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就当是成全我。”他低声说,“一个将领,理当死在战场。” 他注视着她,苏苏沉默地点点头。 他突然笑起来,笑容带着几分满足:“那么别回头,往前走。” 苏苏闭了闭眼,转身往对面走。 萧凛看着她的背影,等她看不见,他眼里才带上几分温柔的色彩。 这一刻他依旧知道自己是谁。 他想做少雎,可他是萧凛,于是他说:“叶三小姐,在下拜托你,如果有朝一日,冰裳与你起冲突,请你无论如何,饶她一命。” 少女很听他的话,闻言只顿住步子,没有回头。 她说:“好。” 萧凛便没再说话,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他方低声说:“抱歉。” 其实想说的有很多,比如这个朝代动荡不安,澹台烬连你都舍得利用,你今后怎么办呢? 萧凛抽出胸膛里的匕首,他的胸口没有一滴血,脸色冰冷苍白,像一具尸体的脸。 他没有气息了。 * 对于苏苏来说,这一夜过得很混乱。 她抱着膝盖,勾玉随她一起沉默。它知道,对于大夏子民来说,萧凛本就是神祇一般的人物。 倘若让别人知道,苏苏杀了萧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叶家都会满门抄斩。 没人会信苏苏中了傀儡术,那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辩驳起来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苏苏会被全天下唾弃,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倘若还有个地方收留她,只剩澹台烬的身边。 可勾玉知道,苏苏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她过去柔软的心,也在今夜被那把匕首刺穿了。苏苏握着灭魂珠泪,一言不发。 少女苍白的脸在夜色中,显得痛苦不堪。 她看着自己手掌,哑声说:“勾玉,我杀了萧凛。” 勾玉说:“小主人,这不怪你,你身不由己。” “不,怪我。”苏苏说,“怪我自大,以为去澹台烬身边能改变局势,可是成了如今的局面。” 勾玉也难过地得想哭,他比谁都清楚,对于苏苏来说,被傀儡术控制杀了萧凛,比让她自己死掉还难受。 它在心里骂了一万遍澹台烬,却只能散发着暖黄的光晕,一点点温暖苏苏。 少女喑哑的语调流淌在夜色中,勾玉听见她轻声说:“我恨他。” * 澹台烬尾指红线消失那一刻,老道喜道:“陛下!成功了,萧凛死了!” 澹台烬不语,傀儡术消失那一刻,只能说明一件事——中了傀儡术的少女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少年阴戾的神色,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沉静。 他靠坐在篆刻了九头鸟的车辇上,果断下令:“进攻沧州!” 蓄势待发的军队浩浩荡荡开始攻城。 羊暨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知道沧州守不住了。哪怕叶啸来了又如何?萧凛死了,大夏的战魂从此消失。 论守城和武力,天下无人能胜过萧凛。 更谈何陛下还有虎妖和尸妖。 火把照亮夜空,一身玄衣的帝王眯眼看向沧州城墙。 无数士兵攀上云梯,血腥、哀嚎,响彻在黑夜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报—— “报——陛下,萧凛回来了!” 此言一出,澹台烬怔了怔,抬起眼睛。 果然看见城墙之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战甲的身影。 萧凛脸色苍白,如一张没有生命的白纸,他的瞳孔也没有色彩,但是身躯像一座大山,伫立在城墙之上。 他僵硬地抬起手,士兵井然有序地放箭。 噬魂幡中的老道冷哼:“吃了尸妖凝出的碧血丹,不过强弩之末,他快化作尸妖了,陛下不必担心。” 羊暨一看,却见陛下原本放松的神情,骤然变得茫然。 澹台烬猛地拿起噬魂幡,少年慌乱地质问老道:“你不是给孤说,她会回来吗!” 老道愣了许久,才明白澹台烬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计划里,一旦大夏国的人知道,是叶夕雾杀了萧凛,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唾弃她。 她无处可去,只能待在陛下身边。 然而萧凛最后竟然选择保护苏苏,吃下碧血丹,替她隐瞒一切,挡住全天下的漫骂。 萧凛撑着最后一口气,踏着一寸寸噬心的痛苦,来到战场,指挥士兵作战,就注定—— 他护在身后的少女,此后依旧光风霁月,一尘不染。 她再不会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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