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穿书]》 第 1 章 茭白蹲在桌底,他屏气,脸色煞白地瞪着自己略显粗糙的,陌生的双手,鬓角的黑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浴室里的哗啦水声犹如催命符,茭白回过神来,他往桌底缩了缩,抱着腿,脑袋埋在臂弯里,两眼紧闭,睫毛颤动,几秒后他徒然睁眼,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艹!!!” 感冒了,发着烧,嗓子好疼,茭白骂完,嘴里又腥又咸。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这辈子的命运折了这么多道折子。幼年丧失双亲,被以暂管他父母财物、充当他监护人的舅舅接回去,迎接他的是舅妈的白眼跟挑剔,他半死不活之际通过小伙伴的介绍一脚踏进腐门,依靠那些漫画度过一月月一年年,成绩一直在理想学校的分数线以上。 下月7号是他十八岁生日,也是高考时,眼看他就要走上新的人生起点了,谁知他放学揣着新漫画回家,走到家门前的时候出了车祸。 眼一闭,再一睁,穿进了半个月前看过的一本be渣贱腐漫里,变成了王初秋。 浴室那位是戚氏董事长——跟主角受或主角攻都没有感情线,却照样能拥有个人角色微博和庞大cp群的魅力配角,戚以潦。 茭白不知道那位戚董跟原主在这间房里发生了什么,漫画里没交代,他只记得作者在很后面才透露,这晚原主是后半夜离开的,一出去就被路口突然冲过来的一辆黑车撞倒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没了呼吸。 所以说, 茭白吸口气,他是一个很快就要领盒饭的炮灰。 盒饭的味道已经飘过来了。 茭白狠狠抹了几下眼睛,吸了吸鼻子,他又在桌底呆愣了一会,才恍惚着爬出来,恍惚着爬到不远处的白色大床上面,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没有血色的面容呈现出一股子安详的表情。 安详的……等死。 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回生二回熟。 以上都是屁! 茭白把嘴巴咬破,渗出的血丝被他舔掉,在他口腔里弥漫,他捂住脸喃喃:“我不想死……” 不想再死一次。 可是要怎么摆脱死局呢? 茭白张开手指,眼睛透着指缝往门口看,门外是戚以潦的保镖跟亲信,偷偷溜走是行不通的。 他的眼珠焦虑地转个不停,几个瞬息后,视线停在对面墙边的双肩包上面。 对了,手机! 茭白“腾”地从床上跳起来,飞快扑过去,当他攥住手机的时候,他的嘴唇微抖了一下,以戚以潦的权势,整个a城能跟他刚的人,不超过三个。 其中一个恰巧就在茭白的联系人里面。 沈寄。 然而茭白却盯着那串号码,半天都没用手指去戳,沈寄是漫画里的正牌渣攻沈而铵他爸,也就是原身某种层面上的金主,这会对方就在隔壁,一墙之隔。 但茭白不能向沈寄求救。 茭白眼里的光亮消失不见,因为他之所以面临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因为沈寄看上了一个香艳的小辣椒。 那小辣椒是戚以潦的人,漫画里就以“小辣椒”为名,他性格火辣,是爱穿红色连衣裙的女装小弟弟,很骚,很能折腾,后期的狗血剧情有他一份力。 现在沈寄正在隔壁吃他。 至于茭白,沈寄在对戚以潦提出交换伴儿的时候,就表示这一晚不会管他死活。 茭白在房里来回走动,他要自救,也只能自救。 怎么自救?茭白用手机打脑袋,冷静点,他是看过漫画的人,有金手指,可以用的,快想想! 茭白忽地看向窗户。 这里是“缔夜”,南城最大的娱乐会所,上流社会消遣之地。 戚以潦在“缔夜”有私人房,他的人设之一是恐高,那他的房间应该在低楼层? 不如试试翻窗跳下楼? 茭白迅速跑到窗边把帘子一拉,没防盗窗?!他探头看去,一楼!竟然是一楼!好好好,天无绝人之路! 下一刻,他的牙根抽痛了好几下,默默后退几步。 戚以潦这是什么毛病啊,他来这找乐子的,吩咐手下人在门外把守就算了,窗外竟然也有! 而且外面是个室内院子。 “缔夜”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还有院子???那一大片郁金香又是怎么回事,漫画里没说啊。 “嗒” 浴室的门倏地从里面打开了。 茭白全身一僵,后背的毛孔瞬间张开,他是正对着浴室门的,根本来不及做表情管理,就被一股掺杂着清香的湿热水汽扑了一脸。 浴室门被轻带上,身穿灰色浴袍的男人走向房间,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量颀长挺拔,黑发潮湿,额前发丝滴下水珠,从他饱满分明的眉骨上划落。 茭白张大嘴,瞪圆眼睛,愣愣看着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纸片人。 戚以潦的样貌跟漫画上的一模一样,却因为是鲜活的,立体的,给人的感觉更加炫眼,他整个人显得随和又亲切,却有股子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势和优雅气度。 茭白的心脏怦怦跳,大脑充血,手脚发软,他这不是心动,是生理性的紧张。 头很晕,眼前出现重影,发烧带来的失重感更强烈了一些。 “戚,戚……”茭白舌头打结,有点被口水呛到,他咳了几下,声音更难听了,像磨损老旧的唱片机里发出来的怪音。 茭白手心冒汗,他的漫龄挺长了,看过一些跟他亲身经历类似的情节,一般来讲,主人公都会融合原身的记忆,可他为什么没有? 原身到底是怎么称呼戚以潦的?茭白有些呼吸困难,快窒息了,他把漫画中提到的关于戚以潦的称呼都拎了出来。 戚爷,戚董,戚叔叔,戚先生,三哥。 最不可能的第五个称呼先排除掉,剩下的四个……都有可能。 茭白试探地喊:“戚董。” 一道视线穿过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茭白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猜错了吗?就在他打算想办法糊弄过去的时候,男人从他旁边走过,坐在了他身后的沙发上面。 “你怎么还在这?” 戚以潦的嗓音低沉温和,透着疑惑。 茭白两眼呆滞,所以?我可以走的吗???他的脑子有点晕,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就傻站着。 “沈先生那边……你们不是……” “不需要管。”戚以潦拿了棕色毛巾擦头发,浴袍的袖子往上滑,显露出一截浅麦色的小臂,泛着干净的雨后青草香。 真的假的?那我真不管了?茭白酝酿了会情绪,轻哽:“戚董,您要了我吧。”他垂下脑袋,将一截细软脆弱的后颈送到男人眼皮底下。 “胡闹,老沈喝多了,你怎么还当真了?”戚以潦皱着眉头说完,严厉的语气放缓,“我当时是嫌麻烦,才答应了他的提议,我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是我底下人误会了。”他把毛巾放在椅背上面,半干的黑发在他骨节清晰的指间舒展,“你走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凡事看开点,找准自己的定位,就能避开不必要的烦恼。” 戚以潦的口吻充满长辈的关心,他是个举手投足间都很温和的人。 房里寂静无声。 茭白垂头看脚尖,这发展跟他预料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他无从下手。 戚以潦的人设没有写明,漫画里只透露他是个很有成熟男性魅力、情人不断的西城地产业龙头老大,人物也不够丰满,他出现的场次没几话,每次身边都带着一个男孩子,有漂亮的,纤细的,有攻击性的,也有一般的,白胖的,憨厚的…… 各种各样,他们的共同点是一副被驯化了的小宠物样。 戚以潦的颜值,手段,身价,以及阅历,个人魅力都是拔尖的,不论在什么场合,都会是绝对的焦点,他这样的人没有官配,粉丝们激情发挥,给他各种拉郎配,什么邪|教都有,甚至拆了正牌主角cp,给他配对。 网传作者下部作品的主角是戚以潦,没多久就被作者否定了,她在某个粉丝群里说,戚以潦不会有官配,他是给粉丝们的。 茭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是be爱好者,就喜欢看“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我了,我不爱你了”,或者“你爱我了,我死了”的剧情,百看不厌,而且他还是个主角控,配角的内容都直接划掉,当初他追这部《断翅》漫的时候,能注意到戚以潦,纯粹是被画风日到了。 不止戚以潦,作者笔下的其他配角戏份,茭白也都没跳,那颜那腿,哎,每一笔都在他的g点上疯狂劈叉。 这会二次元变成三次元,真人站在茭白面前,他却没心思舔了,如今他的身份立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活命要紧。 茭白偷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戚以潦的地盘在西城,他这次来南城是给沈老太太过寿的,完事了就会回去。 如果他能搭上戚以潦…… 茭白的头脑越发冷静,虽然除了戚以潦,还有别的配角也没参与主线,没涉足主角攻受的感情,但能让沈家给面子的就不多了。 横看竖看,还是戚以潦最好用。 要是能想办法跟戚以潦去西城,那到时候再脱身就容易多了。 既然进了漫画世界,就好好活,努力活下去。 人生的起点挪到了这里,要重新做梦了,那就做个大的梦好了。 ——他希望自己在这里长命百岁,岁月无忧。 当茭白那么想的那一瞬间,一道电子音突然在他脑中炸响。 【玩家的生存意念值突破临界点,同时筑梦的信念也达标,点击此链接激活个人账号】 茭白的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链接,他呆若木鸡。 【五秒后自动激活。】 【五,四,三……延迟过高,需要再一次清除缓存,请耐心等候。】 茭白:…… 这是个辣鸡服务器。 【玩家账号已激活,账号:茭白。初始密码:000000。账号登录中……】 茭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列表。 →我的好友0/20。 都谁啊?茭白无意识地动了这个念头,列表就打开了,二十个好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全是不认识的人。 茭白头皮一凉,这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像是验证他的想法,下一秒,我的好友下面就多了个“我的男友0/0”。 茭白僵硬地看了看好友列表里的人名。 不对。 这些都不是这部漫画里的人物,错了……错了错了! 茭白在内心惊惶吼叫:系统,助手,监护人,还是个啥子玩意,快看啊,你们出bug了!!!! 【警告!经检测,玩家茭白的数据和此世界并不匹配,传送错误,请立即将玩家送回正确的世界线上。】 【警告!警告!玩家已与此世界的将死之人王初秋绑定,无法解绑,送返失败。】 茭白惊魂未定,这是没事了吧。 草,还好没被送去那二十个人的世界,不然他就要过上大小便全漏的生活了。 【此世界不在限制级那一栏,玩家茭白的账号信息需要更新。】 【账号正在更新……】 【账号更新完毕。】 →我的好友1/1 -戚以潦 茭白擦了擦脑门的冷汗,长舒一口气,暂时不管有的没的,列表里只躺着一个好友让他心安多了。 【好友正在新增……】 茭白:拜拜。 ※※※※※※※※※※※※※※※※※※※※ 开新坑了,笔芯笔芯笔芯,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 2 章 茭白眼睁睁看着他账号上的好友从1到8。 →我的好友1/8 这部漫里的主角跟重要配角都在里头。 目前只有戚以潦在线。 好友在不在线,估计是按照范围计算的,戚以潦这会就在他边上。 茭白扫扫四个列表分组。 →这一世的缘 0/0 →此生永不负 0/0 →生生世世的守护 0/0 →一生难忘 0/0 茭白头晕眼花,他都要不认识“生”跟“世”这两个字了。 还不如之前的分组名称,起码“我的男友”就是字面意思,现在这都什么跟什么,那四个备注有区别吗??? 茭白眨了下眼,他的账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段玩家须知。 总结起来,就是茭白的所有好友会根据与他的活跃度进行分组,自动分组。 如果他的进度太慢,会直接启动强制任务。 当列表的每个分组里面都有人,全满了,茭白就能完全掌握这具身体的支配权,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茭白偷偷翻白眼,他还想尽快远离主线呢,现在好了,完犊子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还是可以查看好友资料吗,这都是金手指啊。 茭白利用意识调出账号,发现戚以潦的头像是由两个板块合成的,其中一个板块占据三分之二的位置,那是一只猫,毛色惨白没有光泽,眼瞳是纯金的,它的眼皮耷拉着,脖子上套着一个红色项圈。 好像有哪里违和,他凝神看去,不禁倒吸一口气。 那不是项圈,是一根细铁丝,死死勒着猫脖子,鲜红的色彩是它的血。 茭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擦过了尘埃,像是真的碰到了那只猫,是毛茸茸的冰凉触感,他骤然回神,发觉戚以潦的资料栏是一把锁,提示活跃度满50才能解锁。此时是0。 “……”金手指个屁。 茭白观察戚以潦头像的另外一个板块,太小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头像是不是代表本人的内心? 茭白的关注点转移到了0活跃度上面,看样子活跃度不是依据对话的次数来的,可能要心与心的碰撞? 茭白往后退,眼睛盯着列表,他退到门口时,戚以潦的头像就像另外七个好友一样变成了一片黑,伴随一句提示:你的好友戚以潦已下线。 他再往前挪了一小段,提示就变成了——你的好友戚以潦已上线。 经过几次尝试,茭白大致掌握了距离,五米左右。 茭白偷瞄沙发上的戚以潦,幸亏只要活跃度,不是什么亲密度,不然更糟心。 毕竟他有根隐藏起来的反骨,不是吃闷亏的人,这些年舅妈给他白眼,他会找时机让舅妈不顺心。 他也永远不可能毫无防备地对谁露出肚皮,让那个人撸他的毛。 茭白瞥到戚以潦端起水杯,目光往离他不远的茶叶罐方向投来,他的脚步移了移,将那罐茶叶递了过去。 戚以潦放下了水杯。 茭白垂着头,他站着,戚以潦坐着,然而他并不能看见什么一大片胸肌,戚以潦把浴袍穿出了老僧的袈裟味。 “戚董,我现在走了,沈先生会怪我的。”茭白被自己的莲气呕到,他咽了咽唾沫。 戚以潦道:“他那边我会给个交代。” 茭白脱口而出:“你给了交代,跟他怪我,不相干啊,这是两码事。” 拂过脸颊的气流都像是冻住了,他这下意识顶嘴的后果……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茭白不是演员,只有他琢磨出来的生存之道,他捂嘴闷掉一个哈欠,眼里流出点生理性泪水,看着就像是快哭了似的:“对不起,是我不识好歹,戚董您别生我的气。” 戚以潦没有要计较的迹象,他依旧是温和声调:“你们的事,我不便插手,你最好还是跟老沈谈谈。” 茭白想来个苦笑,结果情绪没到位,听起来显得阴阳怪气,他把嘴一闭,默了。 “你这孩子真是……”戚以潦摇摇头,他仿佛是在应付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挺无奈的。 茭白瞥瞥列表,他和戚以潦的活跃度还是0,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几个瞬息后,茭白的思绪被一串铃声打乱,那铃声是埙吹出来的,被房里的安静衬托的凄凉而寂寥。 “接电话。”戚以潦似是觉得埙声太吵,出声提醒的同时,面色也有点沉。 茭白定定神,走到桌前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礼珏,主角受,埙声就是他吹的。 这部漫画大多都是礼珏的视角,开篇是他的乡下生活,这一话是他写作业写累了,趴在窗边的旧书桌上面发了会呆,抓了外套就跑出门,一路跑到村长家,借电话打给他的小秋哥哥。这才牵出了茭白这具身体的原主王初秋跟他通电话时在“缔夜”房间的剧情。 就一格。 画上是戚以潦站在窗边擦头发,原主跪在他脚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放在解一半的衣扣上面,他听电话那头的礼珏说话,眼里浸满了爱恋和温柔。仿佛只要礼珏一句话,他就能献上生命与灵魂。 现在这一格的内容变了。 戚以潦坐在沙发里敲笔记本,茭白没跪着,也没解扣子,他握住手机背靠墙壁,眼珠机灵又警惕地转动。 茭白心情复杂,他身为主角控,每看一部漫画,爱的都是主角,现在的他听着电话里的少年音,爱不起来了。 原主今晚被车撞死,几天后主角受从乡下过来为这个邻家哥哥收尸,无意间遇上了渣攻沈而铵,对他一见钟情,虐恋情深狗血三吨的故事正式开始。 漫画中的王初秋这个人物,就是个他妈的工具人。 “小秋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礼珏声音小小的,夹杂着压抑的呜咽,惹人怜惜,他说,“我想你了。” 茭白在为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担忧,又因为发烧难受,身心都遭罪,他没耐心哄主角受,敷衍道:“说不好,有时间了再说吧。” 礼珏停下呜咽,敏感地问:“你是不是工作很累?” 茭白:“……” “小秋哥哥,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钱是赚不完的啊,”礼珏的嘟囔声里带着埋怨,“我怎么说你都不听,你本来是读书的年纪,偏偏要去外地打工,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你别再给我寄钱了,我不要了!”礼珏顿了顿,短促又气恼地叫了一声。 茭白牙酸,原主卖身的钱都给自己这个白月光了,还怕他多心,特地分成小份寄的。 惨。 茭白无声冷笑,不要就不要了吧,你小秋哥哥要为了将来某一天的跑路,开始攒钱了。 呼吸里多了一缕烟味,茭白脑子里的那根弦绷了绷,漫画围绕着主角走,今晚的后续好像是通过礼珏在倒数第三话,还是第四话里听墙角而抖出来的,包括那辆黑车驾驶座上的人是哪个狗比。 茭白挂了电话,瞄了眼左手边的那面墙,隔壁一点响动都没有,隔音效果是真的好,也不知道沈寄是第几轮了。 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九点,原主究竟是怎么在戚以潦三番两次赶人的情况下待到后半夜的?难道另有隐情? “戚董,我走了。”茭白决定把自己从被动的局面里抽离出来一点点,他想做做试验。 戚以潦含着烟低头办公,他的左侧鼻梁上有颗浅色小朱砂痣,性感又俊雅无匹:“好,路上注意安全。” 茭白抿着嘴打开门,俗话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戚以潦是沈寄的好友之一,是西城戚家的当家主,真的这么平易近人?扯。 只能说,就目前来看,戚以潦跟沈寄比较起来,还算个人吧。 茭白没管外面的保镖,他只是在好友上线的提示音里,瞄了瞄戚以潦的得力干将,章枕。 这人竟然也在他的列表里面,不清楚会被分到哪一组。 茭白多看了几眼章枕的头像,那是一些缤纷的色块,有大有小。 要是拼凑在一起的话…… 不会是糖果吧? 章枕一个眼神都没给茭白,他眼观鼻,鼻观心,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拳头也硬得能砸死一头牛。茭白心想,这位是个行走在刀尖风口上的大美人。 不知道戚以潦吃不吃窝边草。 茭白的脚步渐渐加快,他还在想,待会要怎么躲开那辆在“缔夜”外等他的黑车,就被一股力道抓进了一个房间里。 “怎么现在才过来,之前在洗手间那会不是约的八点吗,你他妈故意让老子等的吧,你赶紧给老子咬出来,快点!”那少年急哄哄的,“妈得,等铵哥他爸给他找好了小妈,让你滚蛋了,老子就包你,老子有的是钱,保准天天把你的两个小嘴塞满。” 这话毫无可信度,少年血气上头,显然只想快点爽到。 至于爽完以后,那就没以后了,不过一个玩意。 茭白怒火中烧,敢情这才是真实情况,那晚戚以潦没碰原主,他是在这被人逮着了,玩了一波才放走…… 揪着他头发的少年叫什么来着? 茭白眯眼瞅了瞅,哦,有印象了,这小子叫梁栋,他是沈而铵的死党。 后来梁栋是礼珏的深情男配团成员之一。 茭白觉得自己的体温更高了,他站不稳,鼻息里喷出灼热的呼吸:“你过来点,看着我。” “干什么,”梁栋在把茭白往下按,他闻言,满脸的恶心,“你他妈不会是想跟老子接吻吧?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老子会吃你的臭口水……” 茭白抱住梁栋的脑袋将他拉近,在他懵逼的眼神下,曲起腿,膝盖狠狠往上一顶。 顶完就跑。 茭白眼冒金星地原路返回,前面是从房里出来的戚以潦。 后面是夹着腿捂着裆部,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副要弄死他的梁栋,对方在看见戚以潦后,如同小老鼠见了豺狼虎豹似的,满脸俱意,撒腿就撤。 茭白闭了闭眼,现在的他就是一块鱼肉,谁都能决定他的烹饪手法,他的心里冒出一连串的骂声。 就在这个节点上,大量不属于茭白的记忆冲进了他的脑海,他刹住车,又坚定地前行。 原主是包子,只会逆来顺受,怎么都行,无论命运给他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他的做人方式。 可现在用这副身体的是茭白,待人处事会有不同。 还差一小段距离的时候,茭白摇晃着摔趴在地,他一点点往戚以潦那爬。 原本的计划是趁机蹭对方的车离开,结果他高估了自己这副身体的体能,没爬多远就眼前一黑,晕了。 戚以潦揉了揉眉心:“去敲门。” 章枕应声,他走到隔壁的那扇门前,扣扣敲几下,中规中矩地扬声通知道:“沈先生,小秋少爷晕倒了。” 没声响。 章枕看一眼自家主子,他在按照年月分类的“202308”的组里找到小辣椒的号码打过去,让对方打开扩音,将那句话重复了一边。 “不用管,随便丢哪。”手机那头传出沈寄冷漠的声音,带着点粗喘,在那话声里混杂着一阵腻死人的浪|叫。 沈寄的回应没让章枕跟保镖们感到奇怪,他们见多了这类场景,沈老太太发过话,趴在地上的这位是沈夫人的人选之一。 也仅仅是之一而已。 再者说,即便真是沈夫人,那又怎样。 章枕刚弯腰去拽地上的人,手里就多了一股滚烫的触感。 人醒了,发着高烧。 茭白死死抓着章枕的手,他张张嘴,声音沙哑粗噶,刺耳得很:“小哥哥,你要送我回家是吗?” 章枕对上那双烧红的眼睛,不禁惊奇万分,以这人的处境,不是应该绝望到麻木吗,他怎么从那双眼里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机跟希望?章枕怔了下,不由得点头:“……对。”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又晕过去,还抓着他不放的青年,有点茫然,刚才怎么就答应了? 而且,这人怎么叫他小哥哥? 明明白天才是初次见面,当时对方低眉垂眼地跟着沈寄,看到他都不喊的。 章枕欲要把地上的人抱起来。 一旁的戚以潦居高临下,眉间是一贯的儒雅温和,他说:“阿枕,离脏东西远点,别把自己弄脏了。” ※※※※※※※※※※※※※※※※※※※※ 文案有排雷,没注意文案的小可爱看了这两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篇文的画风,不喜欢的不要勉强哈,明天见。 第 3 章 茭白是自己走出“缔夜”的,他站在台阶上仰望夜色,这会儿是后半夜了,没什么星星。 “小秋少爷。”司机催促。 茭白一哂,那司机看他的眼神跟看个下贱婊|子一样,嘴上却这么喊他。 “急什么,我头还晕着呢,我缓一缓。”茭白的手臂上多了个针眼,他输过液,退了烧,人精神多了。 “缔夜”竟然有一支医疗团队。大概是怕富家少爷们玩过头,需要给玩具们急救缝补吧。医疗团队……这又是漫画里没提到的东西。 茭白一步步走下台阶,他走到车边,没有立即坐进去,而是和戚家的司机站在一起,拍拍对方的肩膀:“老哥,有烟吗?” 司机一脸猪肝色,他生硬地劝说:“小秋少爷,我看你挺不舒服的,还是别抽烟了,回去喝点水吧,身体要紧。” “多谢关心。”茭白友好地给司机理了理翻起来的衣领,他的唇角上翘,露出一对儿尖利的小虎牙,“出发吧,老哥,麻烦你了。” 茭白打开车门,慢慢坐进去,余光捕捉到拐角处有一辆黑车正往这边来,又滑稽地来了个急刹车,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不用跑过去看,茭白都能想象得到,驾驶座上的人震惊得眼珠子往外突,想撞死他,又不敢得罪他坐的这辆车的主子,只能硬生生憋着,一脸吃到了屎却不得不往下咽的扭曲表情。 茭白进来这里以后受到的憋屈跟郁气,这会总算是散了不少。 那车里的狗比是冲动杀人,昏了头开车过来蹲点,一副正宫捉奸的德行,其实自己也只是条狗,他错过了此时的机会,以后就不敢了。 茭白放松地靠在后座,看漫画的时候,他就狗血下饭,香死了,当他自己成了其中一员,那就一言难尽了。 茭白的愿望是尽快抽身出来,远离主剧情相关的所有人,尤其是远离主角受,但现实却刚好相反,他要往漩涡里跳。 得跟列表中的八个好友培养活跃度。八个啊,可去你妈的,真坑。 就在茭白昏昏入睡之际,车毫无预兆地掉头了。 茭白瞥瞥后视镜,发现司机正在看他,用的是一脸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表情,他把嘴边的询问咽了下去,口袋里的手指甲大力抠了下手心。 暴露了! 茭白转头看窗外,城市的夜景隔着玻璃窗,在他瞳孔里急速倒退,怎么暴露的? 从他发烧晕倒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戚以潦根据什么发现了他的异常? 茭白的后背猛地离开皮椅,是监控! 戚以潦的房间里按了监控,十有八九还是全方位的。他可能是起了疑心就调出监控看了看,找到了更多的疑点。 只有这个可能了。 茭白靠回去,整个后心汗湿一片,他降下车窗,夜风疯狂涌进来,吹乱了他的额发,伤口隐隐作痛。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没有常规的系统监督,不需要角色扮演,干脆就说以前是装的。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张面|具呢,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 茭白心想,只要他不亲口说自己是穿进来的,没人想到这上面去。 况且,哪怕他有意或无意间说了,也不会信的。 要是让那伙天之骄子知道自己只是漫画里的人物,是作者画出来的,他们会把茭白送进精神病院,让他死在里面。 真相有时候就该埋起来。 茭白蹦到嗓子眼的心跳逐渐下降,归位,他趁着在路上的时间养精蓄锐,这场战不知道要打多久。 . 缔夜 电脑前,戚以潦夹着烟的手伸向烟灰缸,蓄了长长一截的烟灰被他轻抖了进去,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多个角度的监控画面上面。 戚以潦的乐趣之一是在自己房里按监控,看监控里的自己。醒着,看书,工作,或睡着。以一个陌生的旁观者姿态。 他监视他自己。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戚以潦今晚也是找不到别的能打发时间的了,才在察觉他只是洗了个澡出来,那年轻人面对他时就敢说话了,说的还不少之后,调出监控瞧瞧。还真让他瞧出了名堂。 章枕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具空壳在瞬间多了灵魂?” 戚以潦点击鼠标,画面从头播放。 镜头下的青年原本赤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瘦骨嶙峋的四肢笼着一股腐烂灰败的气息,片刻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先是愣怔地东张西望,接着就呼吸急促,喘不过来气一样抓紧身下的床单,瞳孔紧缩。 之后青年的行为就更匪夷所思了,他竟然抖着手穿好衣服,四肢并用地跌爬下床,躲到了桌下…… 他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事情,很慌,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不论是情绪的丰富程度,还是转变频率,都极为诡异。 “有点像是中邪。”章枕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除了这个,还有种可能,王初秋在成长环境的打压下学会了顺从,也只懂顺从,慢慢的,他的心性就沉睡了烂掉了,今晚他“醒”了,“活”了,总结起来,就是所谓的分裂。 “中邪?不见得。”戚以潦扫了扫房里的那些小型监控安置地。 “那就是分裂症。”章枕接了个电话,低声道:“三哥,人载回来了。” 戚以潦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送到隔壁去。” 章枕立刻出去接应,他们只是来南城贺寿的,明天中午参加完宴会就走,三哥没时间管这件事,也不会管的,不相干,没必要。 沈家不同于其他名门望族,沈老太太吃斋念佛多年,十分看重鬼神命数一说。沈家人手上是不能沾血的,有什么事都让下人做,自己不但要撇清,还要进庙待一待。 倘若监控里的青年真的中了邪,那事态就严重了。 戚以潦叫住快要走到房门口的章枕:“把床上的用品换一下,所有。” 章枕挠挠头,先前他要抱王初秋的时候,三哥阻止他说别碰脏东西,他就怀疑是王初秋自作主张地做了什么,让三哥嫌弃了,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他在心底叹气,今晚是三哥要留下王初秋的,大家都以为三哥能放松放松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是。”章枕道。 下一刻,他又听主子开口:“还有桌上的那罐茶叶,一起扔了。” . 凌晨一点过半,茭白回到“缔夜”,站在弥漫着浓重栗子花味的房间里,左边是凌乱大床和昏迷不醒不着寸缕的小辣椒,正前方是衣裤都在身上,只解了两粒扣子的沈寄。他比戚以潦大几岁,将近四十,眉目冷冽俊朗,两条大长腿跟精窄腰身引人瞩目。 【你的好友沈寄已上线】 头像是皮卡丘。 黄橙橙的一团,两只耳朵竖起来,小短手缩在身前,扁平的闪电尾巴翘得老高,脸上有两小坨腮红。 茭白确定没看错以后,他猛吸一口气,心里的小人疯狂呐喊:好可爱,想吸! 可等他往浸满古早总裁味的老男人那瞟了一眼以后…… 皮卡丘顿时就不香了,拜拜。 漫画中的沈寄颇有威名,作者给他安排了好几个高光时刻,送他上了重要配角的首位,他在漫画外的超话排名和同人热度仅次于戚以潦,输就输在他后来有官配。 “先生。”茭白喊了声,这老家伙的毛发跟性|欲一样旺盛,没有脱发的迹象。 沈寄的嗓音里带着雄性动物结束交|配的慵懒:“去给我拿鞋。” 茭白:“……” 原主还要干这个活? 茭白爱看be狗血渣贱类的漫画,印象里有不少是关于金主跟小情人的,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是这种。 几秒后,茭白在心里呵呵呵,不,不一样。 这老男人不只是要他拿鞋,竟然还要他伺候穿鞋。 茭白咬了咬牙,半蹲着把皮鞋放地上,小腿突然被踢,他措手不及,噗通跪了下去。 沈老狗!你妈死了! 茭白膝盖疼得快要裂开,他咬牙跪在地上缓解疼痛,头顶是冰冷且令人发毛的审视目光,看来戚以潦已经将监控视频交给这老东西了。 “鞋。”沈寄不耐烦地冷冷道。 茭白很想抄起皮鞋抽沈寄大嘴巴子,用最大的力气抽,抽得对方满地找牙,哭爹喊娘,但他的处境由不得他那么干,现在还不行,要忍。 会有机会的,老子要把沈寄抽成猪头。茭白通过脑补安抚了自己,他碰到沈寄小腿的那一刻,根本不用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副身体的肌肉反应就帮他完成了为对方穿鞋的行为。 一气呵成。 茭白简直要笑出声了。 对原主而言,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站着就够不着,需要跪下来才能捡得到。跪着跪着,就起不来了。 “你在想什么?”沈寄俯下|身,衣领里的薄荷味混着在小玩意身上沾染的甜|腻香飘了出来。 茭白垂眼:“什么都没想。” “抬头,看着我说。”沈寄厉声命令道。 艰难忍住想要服从的茭白:“……”你妈的,原主是被pua了吗? 茭白正要起身,冷不丁地被沈寄扣住了后脖,那手掌又冷又宽,捏他像捏小蚂蚁一般,他不适地挣扎起来。 沈寄一手掐住茭白的脖子,一手扯下他的上衣,干燥修长的手指从上划下来,停在他尾椎上面那一寸。 这副身体的尾椎曾经受过伤,就是沈寄的指尖所停之处。 茭白跪趴在沈寄腿前,背上狂起鸡皮疙瘩,危机意识让他的四肢开始发抖,呼吸急促,他要跳起来反击的前一秒,沈寄掐着他脖子的五指收紧,在他感受到窒息的瞬间,贴着他尾椎那一处的指尖猛然向下一摁,力道恐怖且残忍。 茭白痛得脸色泛青,抽搐不止。 ※※※※※※※※※※※※※※※※※※※※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 4 章 沈寄拿帕子擦了擦碰过茭白的两只手,将帕子丢在他脚边,起身离开。 茭白跪不住地栽下去,额头咚一下磕到地面,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不行,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草,好疼。 茭白咬紧牙关,汗湿的脸贴着地大口大口喘气,他费力地做了个深呼吸,背后的薄薄一层布料被汗浸湿,紧黏着他瘦弱不堪,却又顽强地往上撑的脊梁骨。 沈寄在看过戚以潦房间的监控后,只觉得面上无光。戚以潦那屋的摄像头太多,遍布四处,被发现一个两个不是没可能。 只是,沈寄没想到的是,他带过来的狗竟然敢在多个摄像头之下,在他好友的床上耍把戏。 就凭那套妓|女都不用的低劣演技,也想引人注意。 狗不乖,那就要接受惩罚。 现在沈寄“检查”完了,茭白这身体的旧伤因此复发了,他趴在地上想沈寄的结局,觉得自己的痛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地上的毯子里有腥味,茭白意识到什么,他咒骂着摸索到一个沉甸甸的水袋,抠起来丢开。 趴了会,茭白狼狈地撅着屁股,用手肘撑地,一点点挪动身体爬起身,他发现沈寄背着身子停在门口,旁边是助理,对方在汇报什么,恭恭敬敬的。 沈寄扣上两粒扣子走了,助理进来,他没管床上的小辣椒,只是用公式化的口吻让茭白去洗脸。 茭白的脸上有在地毯上蹭到的毛絮,被冷汗一粘,看着脏乱。 “王先生,你是董事长的人,在外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助理刻板地提醒道。 茭白没精力吐槽,浑身使不上劲,他扶墙挪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无声。 头发浓密,刘海参差不齐,下垂眼,卧蚕饱满,唇形不清晰,整张脸显得憨,木,很好欺负。 下一刻,镜子里的人总是往下耷拉的眼尾上挑,眼中跳起一抹跟五官格格不入的野性与火焰。 茭白抓起刘海,凑近些,仔细打量自己,比漫画上的还要瘦。 下巴很尖,眼下发青,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皮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就像是…… 很久都没见过阳光了。 茭白怀疑原主有病,他被这个想法刺激到了,心想不至于,自己融合的那份记忆里没这部分信息,漫画里也没提,好吧,工具人而已,不提是正常的…… 所以呢,那原身为什么一副鬼样子? 茭白三两下洗了脸,心不在焉地走出了洗手间。 房里已经不见小辣椒的踪影,一片狼藉的床也收拾干净了,助理干这活很有经验,他不冷不热道:“走吧,王先生。” 茭白的身体很不舒服,坐着比站着还痛苦,他一路都没出声,直到车停在目的地——沁林园。 这园子在漫画里出现过很多次,大部分都跟礼珏相关,他前期来这里收拾邻家哥哥的遗物,暂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期是来拜访他心上人的小妈。 此时夜幕下的园子就像一座坟,没有一个下人出来迎接,茭白孤零零地进门,直奔厨房,他饿了。 茭白捣鼓了会,端着一盘炒面走出厨房,昏暗的灯影下,一道身穿黑红色唐装的身影立在那里,他被吓得差点把盘子扔过去。 “康伯,你还没睡?”茭白稳了稳心神。 老管家不说话。 茭白索性也不打理那神出鬼没的老头了,他在桌前坐下来,径自吃起炒面。 一盘炒面还没吃到一半,灯影下的人影就离开了。 茭白放下筷子,起身去找水喝,那老头是沈老太的人,来这当眼线的。原主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把他当老家的普通老爷子看待,后来才知道对方把自己当狗。还是只丑不拉几,丢人现眼的土狗。 不止老管家,园子里的保镖佣人都那么认为。 只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说,土狗怎么飞啊,笑死人。 茭白吃饱喝足就上了楼,他走得慢,几步一停,细细品了品豪宅的气味,什么也没品出来,只觉得回声真响。 原主的房门没锁,茭白一拧就开了,他反手关上门,对着陌生的卧室深吸一口气,一刻不停地搜找起来。 才过了几分钟,茭白的手里就多了个病历本,翻开的那页上有一大段鬼画符,他勉强认出了其中五个字。 ——日光过敏症。 茭白:“……” 这浅显易懂的病让茭白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面,牵动带了尾椎的伤,他痉挛了几下。 怪不得原身的肤色这么不健康。 日光性过敏,不能被太阳照到,这对喜欢到处跑的茭白来说,不亚于是把他塞进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面。 那他接收到的原主记忆里怎么缺了这一块?输送过程中出了bug?要不要这么坑啊。 茭白脸色难看地打开所有抽屉,捞出一堆药物,有擦的吃的,还有用来泡澡的,他随意拿起一盒药查看,过期了。 丢掉换一盒,还是过期的。 …… 这么些药,大部分都过了保质期,原主竟然还在用。 茭白两手抱头,这具身体早就垮了,有天生的因素,也有后天的原因,他要怎么修复? 先要有钱。 什么都信不过,除了钱。 茭白在一个小铁盒里找到了一张储蓄卡,里面还有一千出头,他捏住卡,瘫坐着一动不动。 沈寄多的是房产,他一年到头来沁心园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来了也不会留下来过夜,都是走个过场就走,钱也不是他让打的,是沈老太的人一手包办,美名其曰是生活费,跟什么包|养无关。 打钱的日子是每个月初一。 茭白打开手机看日历,还有四天,到时候卡里的存款就能从四位数变成五位数了。 但五位数还是少,不能让替原主改变命运的茭白有安全感。 “初秋!”门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伴随着拧转门锁的响动,“你怎么把门反锁了呀?” 茭白把桌上的东西全收起来,他去开门:“霜霜,你怎么过来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齐霜穿着一套天蓝色睡衣,睡眼惺忪地嘟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好晚了,先生呢?跟你一块儿回来的吗。” 茭白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齐霜,他是齐家的小少爷,也是沈家为沈寄挑选的另一个太太人选。 他们前后都被安排在这个园子里,一住就是两年。 齐霜不是茭白那个账号上的好友,不需要操心活跃度。 茭白捏了捏齐霜肉嘟嘟的小脸。 齐霜两眼一瞪,傻了:“初秋你,你你你……你怎么捏我啊?” “因为你可爱。”茭白笑,“晚上跟我睡?” 齐霜也笑起来,软糯糯的,看着就甜,想让人咬一口:“好呀。” 茭白摸他脑袋:“你先上床,我洗个澡。” “我等你一起。”齐霜揉着眼睛问他脸色怎么那么差,走路好不自然,先生是不是很难伺候。 话特别多。 茭白脱掉裤子,两条毫无观赏性的麻秆腿暴露在了灯光里,青了一大片的膝盖被他周围苍白的肤色一衬,极为骇人。 那片淤青中间还有地方破了皮,惨不忍睹。 齐霜轻声说:“一定很疼吧。” “是啊,很疼。”茭白抓住上衣下摆,往上一撩,随意将衣服丢到架子上,他透过镜子打量身体,皮包骨,又瘦又干。 齐霜用手背抹眼睛:“先生怎么这么坏呢。” 茭白把门关严实:“霜霜,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说。” “我就要说!”齐霜愤愤不平,“初秋,你就是太老实了,你看你这膝盖,明天起来肯定都不能好好走路。”他咬咬唇,水润的眼里写满了担忧,“除了膝盖,还有哪疼,我帮你看看。” “没有了。”茭白抿嘴。 “你!”齐霜跺脚,“你怎么在我面前都不说真话,你清理过了吗,不清理干净了,会生病的。” “我不是在清理吗。”茭白失笑,手拍拍齐霜起伏的青涩背部,“好了,没事的。” 他低了低头:“霜霜,我很累,想快点洗完澡睡觉,你能出去了吗?” “那你洗。”齐霜抽抽鼻子,“我在外面陪你说话,我陪着你,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千万别撑着。” 茭白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 凌晨三四点,躺在茭白身边的齐霜突然发出干呕声。 茭白被惊醒:“霜霜?” “呕——”齐霜趴在床边呕吐不止。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茭白慌忙开灯。 齐霜的脸跟脖子里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点,他的嘴唇发紫,喉咙里溢出困难的呼吸声。 茭白不知所措:“霜霜!霜霜!你哪里不舒服啊?!” 齐霜一挠就是一片红,他抽搐着去抓茭白的手臂,指甲往里抠:“救……救我……” “我去喊人,你坚持住!”茭白跌撞着跑了出去。 不多时,园子里的管家跟下人全出来了,一张张挂满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一团乱。 茭白站在窗边,俯视开出园子的车辆,眼里的担忧紧张早隐退了,他一抹脸,似笑非笑,这晚开车撞死原主的狗比就是齐霜。 齐家小少爷对黄桃过敏,闻到那味道都不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恰巧看过漫画的茭白是其中之一。 那就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至于茭白为什么又在紧急关头通知管家他们,送齐霜去医院,那是因为齐霜不能死在这时候,他死了,茭白就会作为仅剩的一块砖被丢进沈家,成为老黄瓜沈寄的挂名太太,有个只比原身小一岁的儿子。儿子还是这部漫的主角渣攻,后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丧心病狂程度更甚他的父亲。茭白不想做他小妈。 虽然要钻进主线的漩涡里,但茭白不愿意再被沈寄像在“缔夜”那样当畜牲对待,他有别的计划。 那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不搞死齐霜,给他点教训,再…… 茭白忽地回头。 老管家跟只鬼魅似的站在门口,他盯着茭白,犹如在看一只跳梁小丑:“我已经给齐家打过电话了,他们很快就会上门询问情况。” 茭白摸两下鼻尖,嗅到了指腹上的黄桃味:“行,知道了。” 第 5 章 齐家来人是齐子挚。他是齐家长子,齐霜的大哥。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将人迎进门,奉上茶水:“齐总,人就要下来了,您先喝点茶。” 楼梯上的茭白有点腿软,他不是惧怕,是骚了,骚的不是时候,骚的惊天地泣鬼神。 从他这个角度往下看,刚好可以看清男人的发顶,短硬而利落。他下了两三层台阶,望见男人宽厚平整的肩膀,那是凛凛沉稳的男性线条。 茭白是天生的gay,没开发过的0,喜欢古板刚毅的那一款,他幻想他的对象在肏他的时候,面容严肃地叫他不要骚不要叫,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阶级仇人,动作却又猛又糙。 而楼下的齐子挚刚好是那个属性。 茭白看《断翅》期间,拍下他的画洗出来,供在书桌上当了月男友。 现在嘛, 茭白下了楼,眼睛直直地看着男人挺括而威严的正装,脑中是作者笔下的几格画,分别是他蓬勃的胸肌,块垒分明的腹肌,滚着汗的紧实腰背,指骨粗大的手掌…… 现在还是馋他身子。 但不会怎么着,茭白不想撩,他怕疼,齐子挚的非人尺寸注定跟他无缘。 不过,他们还是要建交的,因为齐子挚也是他的好友。 茭白坐在一个安全又礼貌的位置:“齐总,霜霜怎么样了?” 齐子挚道:“有惊无险。” “那就好。”茭白松了一口气,他对上齐子挚的肃容,抿抿唇,“霜霜是过敏了吗?” “是。” 茭白犹豫着问:“那他是……” “黄桃。”齐子挚漆黑的目中透着锋锐的审视。 茭白恍惚地“啊”了声,霎然站起来,嘴唇哆嗦:“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是,是我,是我的原因,我……我……”你可以去死了,你妈的好婊,呕。 “坐下。”齐子挚饱经风浪的眉间纹路拧成川字。 茭白眼里流出愧疚的泪水。 齐子挚深锁剑眉,扣着茶杯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点几下,那响动并不大,却让人心惊胆战,他沉沉道:“你半夜吃黄桃?” “我饿了……是黄桃干,我不知道霜霜对它过敏……我只是吃了一小块……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他闻到了味道……我们离得近……”茭白语无伦次,表现得无措又自责。原身是绝对不可能知道齐霜对黄桃过敏的,所以他不慌。他坦然承认,坦然地描述实情,一切都是碰巧而已。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据我所知,你住在这里,不外出。”齐子挚道。 茭白撕扯着食指的倒刺,原身确实是被关在沁心园,沈老太的意思是,不止他,齐霜也要待在园子里,可齐霜背后有齐家,原身背后只有命运之手,因此齐霜能照常上学,原身不行,昨晚是他住进来后的第一次出门。 齐子挚强大迫人的气场迸发出去:“我问过康叔,最近整个园子,没有谁吃黄桃。” 那句话里裹着严苛的质问,你的黄桃干哪来的,谁给你的。 “昨晚先生带我去会友,”茭白把拽出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包间里有黄桃干,我偷偷拿了一袋,就那么揣回来了。” 齐子挚出去打电话确认。 茭白往椅子里窝了窝,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男人粗壮结实的腿部,你别给我罪受,我就不算计你。 齐子挚挂了电话返回客厅:“你跟我去医院。” “明天可以吗?”茭白垂着睫毛,屁股小幅度地在椅子上挪了挪,一副坐着不太舒服的样子。这神态有明显的指向性。 齐子骁是个正人君子,没有露出鄙夷跟厌恶,只道:“明早八点,我的司机来接你。” “齐总慢走。”茭白喊完,无视老管家不敢置信齐子挚就这么放过他的眼神,慢慢吞吞地往楼上走,他走路的姿势略显吃力,纯粹是因为膝盖疼。 老管家不知道啊,他想歪了,脚步匆匆地回房打给老太太,汇报情况。 茭白烫到柔软的床上,手压着被子,他闭上眼睛,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面记账。 1:齐霜要撞死原身,被我化解了,我把齐霜送进了医院,起码要挂三天水。 2:沈寄要我伺候穿鞋,还逼我下跪,让我旧伤复发,遭了大罪,这笔帐要慢慢算。 3:梁栋那小子蛋蛋受惊,他吃了亏,不会轻易放过我,下次见面,我要先下手。 不过,梁栋还在上高中,只要茭白不离开沁心园,跟他碰上的几率基本为零。 茭白翻翻手机,换了个密码,睡觉。 原剧情里,原主已经死了,齐霜也不会进医院,很显然,蝴蝶效应已经发生了,今后会怎样呢…… 茭白打起了呼噜。 . 进漫画世界的第一个晚上,茭白被噩梦缠身,醒来萎靡成了一团。 齐家的司机八点到,载他去了医院,同行的还有齐子挚的秘书,廖女士。 一楼扶梯那里有骚动,茭白靠近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美女。 那美女是背对着他的,海藻般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贴着盈盈一握的纤腰,身段妖娆火辣,她转身抬头的那一刻,周围响起吸气声,不少人忍不住拍下她清纯又风骚的相貌。 茭白停下了脚步。 我草,美女竟然是小辣椒! 茭白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昨晚小辣椒躺在凌乱大床上的画面,他抹一下鼻子,眼前多了一双细跟红皮鞋。 皮鞋的主人手里拿着病历,上面写着两个字:姜焉。 字迹清风秀雅,颇有风骨。 茭白听姜焉说,“又见面了呢。” 不等茭白回应,姜焉就贴近他,在他耳边吹气:“跪着给人穿鞋是什么滋味?” 茭白冷着脸推开他:“当时你装昏迷。” “没办法,不装昏迷不行,小命要紧。”姜焉暧昧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先生好大的。” 茭白板着脸,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偏偏姜焉还在形容:“他状态最佳的时候,有婴儿小臂那么……” 茭白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行了你妈的,别说了,有画面了! 《断翅》这部漫的作者有恶趣味,攻全是驴。 “焉少爷,该走了。” 茭白顺着左后方传来的声音望去,他惊讶地睁大双眼,章枕陪姜焉来的医院?! 戚以潦都把姜焉送给沈寄睡了,怎么没直接把人送给对方? 老友打球吗,互相切磋,同进一个洞? 茭白陷入沉思,漫画里,戚以潦身边的人换过很多,他回想了下剧情,小辣椒的接棒者是个美术生。 而那时候,小辣椒跟了沈寄。 茭白想不通,戚以潦为什么要把小辣椒留在身边一段时间,总不至于是跟孩子断奶一样,要循序渐进,找到替代物才彻底戒掉吧? 姜焉似乎看出茭白的费解,他丢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扭着水蛇腰走了,红裙下那两条白如玉的腿晃得人眼晕。 茭白瞥了眼不远处的廖女士,抬脚上扶梯。 . 齐霜是被家里宠大的老幺,他上面有两个哥哥,都由着他任性,从小到大他要什么给什么,没有就抢,实在是他看上的沈夫人位置太烫手,齐家没办法给他抢到手,不然他早坐上去了。 关于齐霜的过敏体质,齐家怕被有心人利用,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对外透露过。 跟香蕉苹果那类大众水果比较起来,黄桃的受众稍微没那么广,齐霜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注意注意就没什么事,他也的确很久都没中过招了。其实他可以闻黄桃味,但不能凑太近闻。 所以昨晚…… 齐霜瞪着病房里来了一会的青年,一想到这人昨晚极有可能是抵着他的鼻子呼吸的,他就恶心想吐:“你是怎么知道的?” 茭白犯困,眼皮都是揪着的:“什么?” “还装!”齐霜红了眼。 茭白:“……”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一直以来,沈寄对沁心园的两个人都不感兴趣,昨晚他带原主出来参加发小们的聚会是沈老太的意思,要他挑一个带上,他随便选的,然而齐霜却误会是沈寄已经做了选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齐霜被嫉妒冲昏头脑,失了智,他满心都是,只要撞死了原主,自己就没有竞争对手了,一了百了。 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巴佬,就算东窗事发,齐家也能保住他。 原剧情是齐霜达到了目的,成功踏进了沈家大门。 跟他真正惦记的人扯上了关系。 是的,没错,齐霜的最终目标不是沈夫人的头衔,沈寄就是个跷跷板。 茭白的思绪被飞来的水杯打断,他及时接住,又是一物被丢过来。齐霜跟小泼妇一样,各种东西往他身上招呼,他避开那些东西几个大步上前,大力将齐霜按在病床上面:“闹够了吗,小少爷。” 齐霜莫名一怵,他扁嘴:“干什么呀,你放开我,疼,你弄疼我了。” 小少爷在家对着哥哥们的时候,就这么撒娇。 茭白不是他哥,无动于衷:“这就疼了,弄装,我可比不过你。” 齐霜两只红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傻了,下一刻就挣扎起来:“你故意的,你知道我对黄桃过敏,你想要我死!” “我要是真的想你死,就不会喊人救你,”茭白把他往床被上压了压,“有些事,不用挑明了吧,如果你一定要的话……” “哥!哥——唔……” 茭白捂住齐霜的嘴巴:“我以为你让你哥的秘书在外面等,是要跟我一对一,不想第三人在场。” 齐霜安静下来,他用眼神求饶:你别捂着我,我们好好说。 小少爷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动人。 茭白将捂着他嘴的手撤开一点:“我有个买卖想和你谈。” 齐霜恶意的谩骂声喷上茭白还没完全拿开的手心:“不谈!滚!杂毛土狗!” 叫土狗就算了,还他妈是杂毛的,这能忍?茭白抄起被子闷住齐霜的头,冷笑:“你猜,要是老太太知道,你根本不是想做她儿媳,而是打的……” 被子里的齐霜疯了一样蹬腿挥胳膊。 茭白收拢被子,裹紧齐霜,对着他的耳朵位置说出一个人名。 第 6 章 齐子挚会通过掌握到的信息,理性分析弟弟过敏是巧合,齐霜作为当事人却不会那么想,因为他心虚。大哥不知道他昨晚傻逼逼的亲自开车去缔夜蹲点,想撞死王初秋,他没失忆,清清楚楚记得自己那个时间段的妒恨疯狂。 齐霜在医院醒来就理清了头绪,他确定王初秋有备而来,对方不知怎么察觉了他昨晚蹲在“缔夜”附近的意图,又从哪得知他对黄桃过敏,半夜趁他睡着报复他。 王初秋这个人深藏不露,平时都是装的,他能知道外界不知道的,说明他有底牌。 齐霜决定先稳住,按兵不动。 可他一见到王初秋,就下意识想象对方往他嘴里哈气,他一反胃,脑子就昏了,开场白就没按照预想的方向走。 再后来,他从王初秋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怎么也没料到家里人都不知情的事,为什么会被一个人外人发现,他遭到了巨大的刺激,彻底失控。 完全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 齐霜尖叫着挣脱茭白的控制,疯了样窜起来,有点长的指甲往他脸上抓去。 茭白有准备,没费多少劲就再次压住了齐霜。 “你神经病啊!”齐霜哆嗦不止,“你敢污蔑我,还把沈少爷扯进来,我会告诉先生的,你死定了,王初秋,你完了!” 茭白轻飘飘道:“下次不要跟别人睡一张床了,你说一堆梦话,说个没完。” 齐霜因为愤怒而发红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他强自镇定:“放屁,我从来不说梦话!” 小少爷垂下眼睛,身上有杀意,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茭白对他笑:“我录下来发给了我信得过的朋友,如果我出事,那份录音就会出现在沈寄跟老太太手上。” 齐霜攥成拳头的手指一抖:“撒谎,我不信,有本事你放出来给我听听!” 茭白只有金手指,没有录音,放个屁放,他看齐霜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可怜虫:“你塞在沈少爷课桌缝隙里的纸条不知道还在不在,要不我找个时间替你去看看?” 齐霜脸上的血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真的说了梦话,连纸条的秘密都…… 日光瘫在玻璃窗上,化成无数光点,肆意观察病房里的死寂。 “你想干什么……”齐霜恢复成平时的软糯无害,他红着眼喃喃,“初秋,你想干什么啊……” 茭白答非所问:“昨晚沈寄没碰我。” 齐霜的嘴巴张成了“o”形,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茭白瞧着小少爷的傻逼样,心里对齐子挚那个无条件纵容弟弟的大家长表示了感谢。 接下来茭白结合原主的记忆,跟他自己的所见,向齐霜呈现了沈寄的老淫|棍一面。 “沈寄对姜焉很满意。”茭白说,“没准沁心园很快就有新住户了。” 齐霜盘腿坐,不屑道:“你说的买卖,就是和我联手对付他?有老太太出手,轮不到我们。” 小少爷有不蠢的时候。 “姜焉吹吹枕边风,变数不就有了?”茭白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沈寄没碰过我们,却碰了他,这就赢了,赢在起跑线上。” 齐霜想说,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沈寄了,听着既怪异,又让人心慌。 放眼整个南城,敢对沈寄直呼其名的真没多少。 齐霜的指甲在被子上抠了抠,王初秋变了,这才是真实的他。 放虎归山,还被捏住了把柄,齐霜抠紧了被子,昨晚要是能把这家伙撞死就好了,怎么就让他走狗屎运了呢。 哪怕王初秋搭上的不是戚以潦这个人,是他的车,齐霜也不敢动。 茭白像是没感受到齐霜的阴郁气息,他继续道:“我的买卖是,我帮你改变现状,让你成为沈家唯一的未来沈夫人,到时候你只要……” 齐霜没听完就打断,声调变了样,细尖细尖的,像铁勺刮过玻璃:“你退出?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茭白没说话,他在回忆剧情。齐霜自认自己是沈而铵的救赎,他一厢情愿地帮沈而铵从沈寄手里夺权,连累了他的大哥二哥,葬送了整个家族,然而他自己没死,他成了残废,有个喜欢他多年的人为了救他死无全尸。 《断翅》不仅仅有一对正牌渣贱cp,整个就是一渣贱集中营。这也是茭白还能记得剧情的原因,狗血不要钱。 茭白意味深长道:“那如果我的运势变了呢?” 齐霜听懂了,又感觉没听懂。 “今天老太太大寿,不出意外的话,她老人家会让沈寄送我回沁心园,到时候你可以雇人在路上……”茭白的音量低下去,说了几个字。 齐霜满脸惊骇:“你疯了?!” 他对上青年坚决又平静的眼神,嗓子眼发干,“你自己也在那辆车上,你就不怕……” 茭白道:“这你不用管,你让你的人把握好分寸就行。” 齐霜咕噜吞了一大口唾沫,疯子,这人疯了。 “即便我按你说的去做,一切也都和你预料的一样,老太太也不会让你离开沁心园,她只会当成是场意外。”齐霜按耐住加快的心跳。 阳光烈了起来,茭白拉上拉链,把帽子扣上来,演吸血鬼都不会上妆的脸藏进暗影里:“那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在后面。” 齐霜福至心灵:“你是指大师?” “别做梦了。”他的心跳慢下来,两年前他得知还有个竞争对手的时候,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大哥他们找上了大师,企图逼迫对方为齐家所用,威逼利诱通通搞不定。 “你派人按照这个地址找过去。”茭白从薄外套的兜里掏了张纸条出来。 齐霜看到纸条上的地址,有种离事成不远了的感觉。 “小少爷,希望你这次手脚干净点,不要再被抓住尾巴,省得连累我,另外,劳烦你多花些钱雇能耐大的人干活,下手别太狠了,否则到时候来个车毁人亡,我会在地府跟你打照面。”茭白的手机响了,是沁心园的座机,老管家打的,他直接挂掉。 齐霜生怕青年后悔,迅速捏住纸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茭白说:“我对沈寄那种老男人烂黄瓜没有性趣,被当狗养的日子也过够了,我助你一臂之力,你给我钱。” 齐霜本来还在心里恶趣味地想,真是活久见,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听见别人形容沈寄烂黄瓜,青年的后半句让他瞬间回神:“你只要钱?” “只要钱。”茭白顿住,要多少合适呢,贫穷使他善良,他想了想,“就两千万吧。” 齐霜气得想吐血,还吧呢,两千万用两毛钱的语气来说,狮子大开口,你怎么不去风口张嘴等钱刮过来? 小少爷要面子,所以那些话他都没说,只是顶着仿佛被人敲了脑壳的脸色,便秘一样憋出一句:“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没想好,就是兜里太空。” 茭白要利用原剧情里的几个信息,借着齐霜齐家的势力摆脱沈家,他这么费心费力,只是想试着拿回做人的权力。 原身脖子上的狗链在沈老太手里,她老人家得主动松手,茭白才能走出狗圈。 等他走出去了,换个立场,之后再跟他那列表里的好友们周旋。 一步一步来吧。 茭白挠了挠被日光照到的手背,痒死了,我可真惨。 齐霜眼看青年要走,急忙问道:“你昨晚是怎么让我过敏的,是不是嘴对嘴了?” 茭白:“……” 嘴对嘴?恶心谁呢,他顶多是拆开一袋黄桃干,兜住了这小少爷的口鼻。 “是啊,嘴对嘴了。”茭白欲言又止样,“你不介意的吧。” 齐霜“呕”了出来。 茭白笑呵呵地挥挥手走人,他之所以不等一等,这么着急地对齐霜亮出手上的牌,是因为吃屎要吃热乎的,啊不对,是趁你病要你命。 从各方面来讲,这个阶段的齐霜最容易上套,他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齐子挚。就像齐家人都还不知道小少爷的胆子有多大,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茭白这一出的风险是有的,不过,他给齐霜看的不是最后的一张牌,他的牌多着呢。 . 茭白走后不久,齐子挚就过来了,他问了半天,弟弟都没给个话。 “小霜?”齐子挚压紧眉心。 齐霜心神恍惚:“大哥,我睡觉说梦话吗?” 齐子挚摇头。 齐霜自言自语:“我也那么觉得……” 所以王初秋是怎么知道的?他打了个冷战,肩膀往被子里缩,惊出一身汗。 两千万对齐家来说不算什么,对他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花钱大手大脚,有多少花多少没有存款,只能另想办法,干脆找二哥要吧,二哥虽然没大哥有钱,但人在国外,手伸不到国内,他比较容易忽悠过去。 齐霜想好了就放松下来,他吃着大哥剥的橘子,口齿不清地说:“大哥,我要进沈家,我要嫁给沈先生。” 齐子挚听多了,依旧感到纳闷:“他比你哥还要大几岁,私生活也很丰富,真不知道你图他什么。” 齐霜眼神飘忽,图沈寄有个名叫沈而铵的儿子。 沈而铵在沈寄的冷暴力中长大,太可怜了。 只要他嫁给沈寄,就能成为沈而铵的眼睛,和他一起合作,帮他得到整个沈氏。到那时候,沈而铵会感激他敬重他,把他当恩人,当唯一的亲人,当生命里的那道光,他们会建立别人无法切割的羁绊。 齐霜很久以前就自我肯定,他生来就是为了拯救沈而铵的。 “老太太的大寿在老宅办,你要去的话,现在就得动身了。”齐子挚看腕表。 齐霜说:“我不去了。” 齐子挚有些意外,每年这天弟弟比谁都来劲,一大早就急着去沈家,生病难受都不能影响他的积极性,今年怎么……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发:“那你好好休息。” 齐霜乖乖点头,心里盘算雇谁做事才能万无一失。 . 上午十点不到,茭白全副武装去了老宅,他现在的心理建设跟昨晚刚穿过来不是一个样,再见戚以潦跟沈寄那两人,茭白已经能做到正常呼吸了。 戚以潦身边没跟着姜焉,章枕也不在,他指间夹着根香烟,吸得不凶。 旁边的沈寄吸了好几口烟,戚以潦才吸一口,他对尼古丁的味道有节制,吸烟的样子风度翩翩。 茭白放在戚以潦身上的视线不自觉拖长,沈寄冷淡地对他招手:“过来。” 召唤小狗一样。 茭白在口罩里喷了几句脏,老东西,早晚咬死你。 ※※※※※※※※※※※※※※※※※※※※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 7 章 茭白在衬衣长裤外面套了个外套,硬邦邦的材质,长度拖到脚,帽子很大,兜住了他的整个脑袋。他的双手缩在袖子里面,脸上戴着墨镜跟口罩,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怪异的着装引起了周围人的反感。 就像是看到了臭水沟里的小老鼠,隔老远都觉得脏。 茭白站在沈寄面前,直面他眼里的刺骨冷意,听他质问:“谁准你穿成这样的?” 这古早狗血霸总的台词跟气氛让茭白肾上腺素飙升,这是老毛病了,谁让他看漫就好这一口,他慢慢吐口气,原主刚来南城的时候是炎热夏季,他做过防护措施,沈家嫌怪里怪气的丢人,不让他那么来。从那以后原主每次来老宅,都必须穿老管家准备的衣服,那天的穿着他自己做不了主。 偏偏老太太喜欢大自然风光,家宴都办在大晴天,阳光直射的前花园。 原主惨了,一场家宴结束后,他露在外面的脸跟脖子都会红肿发痒,脱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 茭白可不想遭那个罪,想想就恐怖,他在来的路上,强行逼司机停车,匆匆买了这一身装备。 沈寄语气冰寒:“回去换一身再过来。” 茭白没理,一有好友上线,账号就自动登录,他瞪着自己那好友列表里排在第二的皮卡丘头像,皮卡丘竟然是活的……活的,会动,正在对他喷火。 别问皮卡丘为什么会火娃的技能,问就是有病。 那火仿佛实质化,茭白感觉浑身都烫了起来,他头脑一热,顶嘴道:“我就不换。” 沈寄没料到狗还会反抗,愣了下,他冷下脸,右手一扬,茭白迅速往一边躲。 与此同时,那手也被另一股力道给拦下来了。 戚以潦皱眉:“老沈,你不问清楚情况,怎么就动起手来了。”他放下沈寄的手,侧低头,看着茭白的神情十分有亲和力,“小李,你是不是感冒了,畏寒?” 茭白:“……” 你如果不喊我小李,我还能摸一下你的猫头。 “没感冒,我是日光性皮炎。”茭白把滑下来的墨镜往上一推。 “日光性皮炎啊,”戚以潦的面上浮起一抹善意的了然,“那是要穿多些。” “老沈,你带小李去医院看过吗?”戚以潦偏了偏脸,阳光擦过他的鬓角,在他的挺直鼻梁上打下金色光晕,他站在那,犹如心怀慈悲的救世主。 沈寄喷吐了一口烟:“没必要。” 戚以潦叹道:“还是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他对茭白微笑,“老沈没时间,你就自己去吧,小朋友。” 茭白看着戚以潦的头像,他在想,那白猫是不是快被勒死了。 白猫如同一个死物,它把楼下还在喷火的皮卡丘衬托得尤为滑稽,它们俨然是两个画风。 茭白敷衍地打了个招呼,独自朝着老宅大厅方向走去,他无视了背后那两道视线,脚步匆匆,只想快点走到没有光的地方。 沈寄淡淡道:“人还是那人,性情变了。” 戚以潦弹了下烟灰:“你知道他原来什么样?” 沈寄眯眼,他连齐家那小子都不上心,更何况是王什么的小狗:“问的老管家。” 戚以潦把烟衔在淡色的唇边,他腾出手,优雅地理了理西装袖口:“老沈,那孩子看着像一根枯黄杂碎的野草,却有一股子违和的韧劲,刚才的他跟昨晚又有不同,变来变去的像万花筒一样,很难得不是吗,你怎么也要花点时间照看着点。” 沈寄指间一动,小半根烟被掐断碾烂,一条狗而已。 . 茭白喝了一支带过来的抗过敏药,他把空瓶子丢垃圾篓,坐在角落里脱掉外套摘下墨镜口罩,往脸跟脖子上抹药膏,出门前抹了,现在还要再抹一些,他不放心。等忙完了这阵子,他就去看中医,一定要把这皮炎治好。 前花园阳光明媚,花香四溢。茭白往墙壁上一靠,他借着方位的遮蔽,偷偷打量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们,大多都是沈家一众,少数是沈氏多年的合作伙伴,沈家家主的发小跟友人。 没见着沈氏少主沈而铵。听说是已经回学校了,要考试什么的。 茭白不意外,沈而铵是他老子年轻时候一夜放纵的产物,妈妈是蛏山上的采茶女,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就没了半条命,剩下半条命将他送到了沈家。 沈而铵的到来,间接导致了沈寄心上人的死,沈寄不待见他,更不管他。 父子两人不住在一起,同桌用餐的次数极少,见面如同陌生人。 老太太两头难,她管过几回就不管了,小儿子就一个子嗣,即便不亲,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血缘关系。 茭白打了个哈欠,原主是没存在感的,也没朋友,不需要寒暄,他落得一身轻松。等他窝在角落里快要睡着的时候,前花园的上空多了一大片云彩,太阳被挡了大半,老太太出来了。 今儿是她的八十大寿,不说没人看得出来,她吃斋念佛,容发并不怎么衰败,挺有精神。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面,被最有出息的小儿子,也就是当家主沈寄推向大厅,她的手上盘着一串佛珠,穿着简朴,寿宴也不奢侈。 流程一切从简,全是素食,年年如此。 茭白砸了咂嘴,嗤了一声,就是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把人当狗拴起来。 关于这件事,由于牵扯到的不是主角攻受,因此《断翅》漫中没有直接交代,也不详细全面,是从几个人的角度拼凑出来的。 几年前沈寄生了场怪病,命悬一线,国内外的专家都束手无策,老太太去庙里为他祈福,受到大师指点,动用家族资源在沈寄的出生地跟成长地找到了两个旺他的命盘,就是原主跟齐霜。他们在医院的病房同吃同睡了半个月,沈寄就神奇地度过了危险。 老太太坚信命盘一说,她把两人安排在湖东的沁林园居住,想着等沈寄身体好了起来,就让他挑一个娶进沈家。 这也是老太太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大师的意思,她就当是沈寄养两个小东西,想进沈家的大门,哪怕是齐家那幺儿都不够格。 然而两年过去,沈夫人的位置还空着,沈寄根本不信命盘一说,他在外头养的人换得很勤,就是不碰沁林园的两位,似乎对他来说,只要他碰了其中一个,就是跟命盘扯上关系,进了我命不由己的怪圈。 他想稳住富贵荣华,想要一世太平安康,竟然还要依靠别人的命数,简直是笑话。 没沈寄选牌子侍寝,原主跟齐霜在沁心园住着,二人相安无事。 直到沈寄带原主去会友,平衡被打破…… 茭白回忆完了剧情,就想到了原主的养父母,他们收了沈家一笔钱,让沈家带走了原主,对外说是他学读不下去了,非要去外地打工,给他的说法是他命好遇到了贵人,希望他去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实际是要用卖他的钱送宝贝女儿出国。 茭白真的爱这部漫的大锅乱炖,一个早早下线的工具人都能这么狗血,他叹口气,调整表情走出角落,穿过一片眼花缭乱的名牌服饰区走到老太太身前。 “小秋啊,你怎么没跟着阿寄,今天人多,你别乱跑。”老太太拉起茭白的手,放在沈寄掌中,拍了拍。 整的就跟婚礼现场似的。 茭白抽出手,在背后的衣服上蹭了蹭。 沈寄弯腰给老太太理着耳边碎发,他这个角度恰好捕捉到了茭白的举动。 老太太挺爱惜的头发突然被小儿子拽住,她心脏病都快犯了:“阿寄?” “没事。”沈寄松开手,顺了顺老太太的银白发丝。 茭白望了望老太太的几根毛,心想怎么没被一把扯光呢,沈寄没吃饭吗,劲那么小,他冷不丁地发现富豪群里的戚以潦在往他这边看,他眼中的恶趣味瞬间消失无影。 茭白若无其事地扭开脸,对上了齐子挚的目光。 一个两个的看我干什么,有病。 茭白调出账号瞧瞧好友列表,齐子挚排在沈寄下面,他的头像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就很突兀。 这会在线的戚以潦,沈寄,齐子挚三个好友,活跃度全是0,滚吧你们。 茭白在多道轻蔑鄙夷的视线下对老太太贺了寿,之后他就找机会拐去了洗手间,又从洗手间旁的通道溜进后花园。他刚找了个光照不到,又能吹到自然风的地方,齐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后,齐霜没有立即说话,他的喘气声刻意放轻,还有点绷,他的人已经给了他消息,那个地址是一户人家,住了一对母子。 那是大师的老婆孩子。 病房的齐霜脸色发白,齐家的人脉都没查到那上面去,这乡巴佬是怎么知道的,太邪门了。 “那对母子已经被我的人监控了起来,你是这个意思吧,是要我这么做吧,”齐霜轻声说,“初秋,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是个踩到蚂蚁都鞠躬道歉的人。” 茭白惬意地曲着腿:“彼此彼此。” 原主也以为齐霜是个可爱的,没有少爷病的弟弟。 茭白追漫画的时候,觉得大师就是一个神棍,后来他看着看着,发现作者在逻辑上圆了回去。原主死了,齐霜在同一年的冬天嫁进沈家。其实也算是实现了命盘一说,齐霜旺了沈家当家主,只不过不是沈寄而已。 沈寄娶妻的日子是小年夜。 还有几个月。 茭白跟齐霜核对了接下来的计划,笑道:“小少爷,祝你马到成功。” 齐霜听着他的笑声,没骨气地抖了抖,真该撞死的。 现在朋友是做不成了,可也绝不能成为敌人。 茭白猜到齐霜从此不敢在他面前耍小手段了,他却不觉得前方已经通畅光明,毕竟沈寄那老东西,他暂时就没办法报复。 哎,小人物的翻身路难啊,像齐霜那么蠢,又自作聪明,还能利用的富家子弟是稀有物种,遇到了是他的福分,要好好爱护。 吃饭的时候,茭白坐在老太太左手边,他的位置是未来儿媳的位置,齐霜不在,就他一个人,成了个靶子,多的是眼刀往他身上飞。 “小秋,听说霜霜那孩子过敏住院了?”老太太问道。 茭白看着一堆的素菜,蔫了吧唧地应声:“嗯。” 这桌上只有两个外人,一个是戚以潦,一个是他,就连齐子挚都没被安排过来。 而戚以潦就在他对面,正对着的,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这会儿戚以潦参与进了这个话题,他吃了勺莲子汤:“齐家老幺过敏了?怎么现在的小朋友体质都这么敏感。” 桌上的沈家人都以为戚董说的“都”是包含自己身边某个情人,这不方便问。 但要是没人回应的话,又显得冷落了戚董。 几秒后,老太太用唠嗑的方式问了。 “小张啊。”戚以潦指指对面的茭白,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口吻,“小张也是过敏体质。” 茭白:“……” 一会叫小李,一会是小张,怎么着,老子身上扛着百家姓是吧? ※※※※※※※※※※※※※※※※※※※※ 明天见。 第 8 章 戚以潦是老年痴呆吧,啊,是吧,是吧是吧? 茭白咬牙切齿地吃掉一块豆皮,这几个老男人都有病,他一定要趁早远离。 下一刻茭白泄了气,离不了,他要搞活跃度,满50才能查看好友资料,到那时还不知道有什么奇葩事在等着他呢。 茭白心梗地吃完了一顿素食,想到原主的身份证还在老太太那,他气成了河豚,这样子还被戚以潦看到了。 茭白:“……” 戚以潦迈着从容沉稳的步伐走近,手上拿着不知是哪个小孩给的棒棒糖。 他不像沈寄那么冷峻凌厉生人勿近,周身的气场里几乎没有强烈而逼人的锋芒,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都裹满了温和的成熟魅力,男女老少通吃。 茭白掉头就走。他明白姓戚的不是老年痴呆,是把他当阿猫阿狗,自然记不住名字。 青年的身影像一道秋风,寡淡又迅疾。戚以潦面上的笑容不减分毫,他转过身,将棒棒糖给了一路追随他而来的小姑娘。 “给,给我的吗?”小姑娘羞红了脸,她把棒棒糖捧在心口,晕乎乎地走了。 戚以潦摇头:“还是做梦的年纪。” 走来的沈寄没附和,只说:“晚上再喝几杯?” “不了,事多。”戚以潦接过沈寄递的烟,“下回你去西城,我们再聚。” 沈寄不再挽留,他随意地问道:“小章人呢,没跟你一起来?” 戚以潦捻了捻烟蒂:“办事去了。” “那看来这次不能跟那小子切磋一番了。”沈寄冷厉的眉间多了几分柔意,有老总远远地跟他告别,他又恢复成一贯的凌然。 戚以潦等沈寄送走几个宾客,便道:“老沈,我听老太太说,婚期是今年小年夜。” 沈寄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你当说客?” 戚以潦失笑:“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么大反应,只登个记,不办婚礼就是。” 沈寄对这件事很厌烦,懒得聊:“没那么简单。” “我倒是觉得,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戚以潦说,“外界不知道老太太是依据命理测算挑选的儿媳,这风声不会走漏出去,你结了婚以后的生活照旧,家里家外是两回事,不相干。” 沈寄的心思有些许松动。 “再者说,你同意娶妻,不代表你屈服于所谓的命理,你那么做,是出于孝顺,百善孝为先。”戚以潦含住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兜,像是在开圆桌会议一般,慢慢悠悠地出剑,一剑封喉。 沈寄的唇角轻抽了一下:“老太太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戚以潦笑得儒雅:“手抄本。” 沈寄:“什么?” “佛经。” 沈寄:“……” “一本佛经,就把我给卖了。”沈寄松了松领带,解开袖扣,拍几下好友的肩膀,他没有动怒,语气是揶揄的。 到他这个阅历跟地位,敢跟他轻松调侃的人屈指可数。 戚以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老沈选谁,怎么选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是看着不远处银杏树旁的瘦削身影,突兀地说了一句:“感冒好了,嗓子也好了,声音听着还不错。” 沈寄也看过去,那身影很不起眼,很像路边的垃圾袋: “待会给你送过去。” 戚以潦笑了笑:“老太太叫你把人送回沁心园,不是送我床上。” 沈寄发出玩味又不屑的冷哧。 “阿潦,那个谁……昨晚伺候我的小孩,”沈寄挑眉,“你还要用?”言外之意是,我昨晚挺满意的,人是不是该给我了? 戚以潦低头,一只手半拢着挡风,另一只手扣动暗灰色打火机,他微仰头,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去:“过段时间吧。” 沈寄不问缘由:“行。” 两个认识多年,相差几岁,跺跺脚就能改变商场局势的男人并肩谈笑风生,他们的友情代表两家的关系。 南沈西戚,永远不会成为对立面。 . 下午四点多,一辆车从老宅驶出,前往沁心园方向。 后座的茭白裹了裹长外套,他扒在车边,费力撑开因为困倦而耷拉发皱的眼皮,吹着风呼吸新鲜空气。 老宅在山腰处,这条路的风景漫画里有出现,每回都是礼珏视角,茭白自己进来看才发现沿途景色比画中还美,他顿时就不困了。 可就有人让他不舒心。 “关窗。” 随着沈寄的话音落下,车里的窗户全部升了上去。 接着沈寄又是一声:“停一下。” 茭白瞬间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还没说什么话,就被老男人踢了一脚,伴随两个冷冰冰的字:“下车。” “……”茭白有种喉咙里堵了头发,想抠又抠不出来的感觉,要疯,他可不能下车,怎么都不能下去,不然计划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逼仄的空间,气压低到了谷底。司机识趣地升了挡板。 微暗的光线里,茭白靠回椅背上面,歪头看着沈寄凛冽的侧脸,沈家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缩手缩脚的,说话的音量都憋着。 小辣椒姜焉怕他,齐霜怕他,原主也怕。 所有跟过沈寄的人都怕他。 成天冷着一张脸,高|潮的时候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这部漫的粉丝评价沈寄——吊都是冷的。 “先生,这里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盘山公路。”茭白拉下口罩,认真地说。 沈寄冷漠无情:“没长腿?” 茭白抬了抬尖瘦的下巴,咧嘴:“我旧伤复发了啊,走不了。” 称呼都省了。 沈寄发现了什么,掐住茭白的脸颊逼近。 平时说话垂着头,嘴巴翕动的幅度小,人很木,原来长了两颗虎牙,这么尖。 茭白刚要发作,不经意间瞟见了沈寄脖颈的一处抓痕,看颜色是才有的,那就只能是姜焉干的了。怪不得他今天上午去了医院,昨晚铁定在死亡线荡了一圈。 毕竟沈老狗打|炮的时候不准小情人碰他一下,他在公事私事上都是绝对的掌控,不可能在被姜焉留下痕迹后,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寄的指腹抵上青年亮晶晶的虎牙。 茭白的嘴被迫长大,分泌的唾液越来越多,要往下淌,他的脸被掐得很疼,抵着他虎牙的手指已经开始摩挲起来。 这老东西不会要把他的虎牙拔掉吧,茭白忍着脸颊的痛意,强行合上牙关。 咬住了嘴巴里面的软肉,也咬住了老东西的食指。 茭白痛叫着吐出沈寄的手指,捂住嘴流泪,软肉被他咬破了一大块,他要疼死了。 手机响了,沈寄把手上的肮脏唾液擦在茭白的衣服上面,没去思虑他刚才的不合理行为,他接通电话,冷淡道:“哪位。” “请问您是沈而铵同学的家长吗,我是他班主任……” 茭白只听见了“家长”这两个字眼,便知道是学校打来的,这挺让他意外的。按照沈家父子的关系,家长联系方式那一栏不应该是管家或老太太吗,怎么是沈寄,他知道他儿子上几年级吗? 嘴巴那块肉最痛的时候缓过去了,茭白就竖起耳朵偷听电话,沈而铵是校园题材的攻标配之一,个子高,长得好看,成绩好,内向,孤僻,又安静。 那是年少时的他。 长大后的性情就大变样。 茭白被一阵冷空气袭击,半边身子都要冻住了。 “好,”沈寄面容平静地打着电话,“很好。”他甚至淡笑了一声,“老师,你随意。” 通话结束,车内一片死寂。 几秒后,手机被大力砸出去,撞上车窗,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事实上,天没崩,地没裂,车窗也没碎成蛛网,手机更是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完好无损。 茭白匪夷所思,这车玻璃的质量真好啊,手机也不菜。 “去三中。”沈寄脱了西装外套丢一边。 车子重新启动了起来。 茭白这才意识到司机一直在这车里待着,他不禁佩服万分,那是真正的能人,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处事不惊。 司机换了导航,车平稳地在山道上拐行。茭白离面色阴沉的沈寄远点,也不知道沈而铵干了什么事,怕是要脱层皮。 这不重要。 茭白一个激灵,现在要换路了,他得赶紧通知齐霜。 正当茭白摸到兜里手机的时候,耳边响起沈寄的声音:“回沁心园。” “……”老男人一会一个样。 茭白把手拿了出来。 沈寄发觉边上的人忽然松散了许多,像被主人拿下了项圈,那叫一个闲适,就差摇尾巴撒野了,他屈指在烟夹上点了点:“过来。” 茭白斜眼。 沈寄:“给我点烟。” 茭白纹丝不动,我想把你点着,送你上天。 沈寄的双眼漆黑不见底:“装了两年,怎么突然不装了?” 茭白眼珠一转,扬了个假惺惺的笑脸:“呵呵。” 沈寄的怒气刚涌上来,就被他的理性压了下去,他认为这不符合他的人生观跟处事风格,被个玩意牵动了情绪这叫什么事,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茭白见沈寄不再使唤他,便闭上眼睛,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那都是在跟舅妈的交锋中训练出来的。 成功的第一要素,就是耐心。 车里飘起烟雾,沈寄揉着太阳穴,一口一口抽烟,过了会他就忙起来了,电话不断。 当车被撞击,意外发生时,沈寄没理司机的叫喊,他最先注意到的是,老太太替他圈起来的小狗往他这边看的那一眼,纯真而平静。 那一瞬间,沈寄仿佛感受到了冬天的第一捧小雪降落在他心上,不是很冷,就是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在那之后,沈寄陷入了黑暗。 ※※※※※※※※※※※※※※※※※※※※ 明天见。 第 9 章 茭白醒来是在医院,他的左手骨折了,打了石膏挂在身前。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味儿,茭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很快就散了,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 小护士进来看了看茭白的输液瓶,等了会给他拔掉针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这是沈家的医院,沈家对茭白怎样,决定他在这里的待遇。 茭白握了握右手,没事儿,用起来影响不到骨折的左手,身上其他地方也没受什么大伤,可他还是躺着不动,他不能走,结果还没出来呢。 五楼 沈寄头上缠了圈纱布,他刚做完全身检查,老太太还不放心,急慌慌地拉着院长问,她小儿子头受伤了,会不会失忆。 老太太追剧呢,狗血梗都懂。 院长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敢怒不敢言,他实在是憋屈得不行了,就向沈寄的助理求救。 助理视而不见。 “妈,我真没事。”沈寄出声阻止要把院长逼疯的老太太。 老太太喘了喘:“你这两年都平平安安的,怎么今天就……”说着就心悸起来,吃了两粒药才缓下来。 最宝贝的小儿子才给自己过完大寿就进了医院,老太太有些扛不住。 沈寄抚了抚老太太的心口,扫了眼助理。 “查出来了。”助理会意地将调查的信息汇报给董事长,驾车的司机是个在逃十来年的罪犯,当场死亡。 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老太太不关心这个,她只庆幸小儿子伤得不重,否则除了已经死了的肇事司机,还活着的沈家老司机跟沁心园那小东西都会被她的怒火烧到。 拨了下佛珠,老太太在心里虔诚又慈善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沈寄见老太太拨拨佛珠就开始提起命理,他的太阳穴一跳,欲要让助理再查一查事故相关的想法乍然就没了,只想赶紧了了这一茬。 “妈,这次只是意外,你别去找那什么狗屁大师。” “青云大师!”老太太把脸一扳,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不孝子。 沈寄:“……” “我知道是意外,”老太太话锋一转,露出些年轻时候的威压,“可即便是意外,你要是伤得重了,我也饶不了他。” 一个平庸的乡下人,唯一值钱的是命盘运势,给她小儿子当保命符的,也算是沈家的吉祥物。 如果这都不起作用了,那就是个没有价值的废品。 沈寄从老太太的神色里嗅出了名堂,他心生后悔,还不如顺势而为,沁心园里的人去掉一个是一个。 脑中忽地浮现一双沉静的下垂眼,沈寄蹭下颚淤青的动作微顿:“那小玩意怎么样?” 助理道:“左手骨折。” 沈寄一愣,冷笑着扯扯唇:“该。” 茭白打了个喷嚏,他无聊地登录账号,看了看他的好友们,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 他跟沈寄的活跃度竟然是0.01! 茭白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会激动,一会不满,半晌他自我安慰,好歹是动了。 万事开头大。 这个头已经开了,后面就容易多了……吧。 茭白睡了一觉,眼前还是苍白的墙壁,没人接他回沁心园,也没谁来看望他一眼,都把他给遗忘了,他就在医院躺着。 反正不花钱。 唯一糟心的是,医院跟沁心园一样,都有人监管,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哎,按照套路,事发时他给沈寄的那一眼,足够开发“男孩,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线路。 可是很显然并没有。 早知道他当时就装作惊吓过度失心疯给沈寄一大嘴巴子了。那铁定能让对方每次洗脸照镜子的时候都能想起他,失策啊。 不过怎么说呢,茭白心里是有预料的。沈老狗久居高位,心是黑的,血是冷的,没那么好进套。 沈寄当天就出院了,事故发生时小玩意看他的那个眼神带给他的新鲜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也没引发出什么后续,他很快就将人抛在脑后,投身于工作跟空闲时间的消遣中。 接到老太太电话是在一周以后,沈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外地出差,接待他的那一方送了个人给他,是个小女孩,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刚成年不久。 沈寄的性|欲是和压力疲惫感同时增长的,他对送到他床上的人的要求就一个,耐用。 像那种哭哭啼啼,一碰就半死不活的小羔羊,他提不起半分兴致。 小女孩进来就开始抽泣。 沈寄要把人打法走,小女孩却哭着跪在地上脱衣服。 初夜怎么都是卖,要是能卖给这样身材挺拔长得英俊,满身上位者气息的客人,那怎么也比卖给肥头大耳口气重还有怪癖的老色鬼好多了。老板没透露客人的身份,似乎很忌惮,只说如果客人满意,那就有可能会带她去南城,住大房子,包|养|费也多,等到客人腻了的时候,她自己还会有一笔收入。 小女孩抱住了沈寄的腿。 青涩而纤嫩的躯体线条在灯下散发着柔粉光泽。 沈寄年轻时候戾气重,像个暴君,现如今的脾性没那么多凶残,却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没扣戴戚以潦那类绅士和雅面具,他表面功夫都不会做,抬脚就踹,老太太的电话便是这时候打来的。 老太太打电话前服用了救心丸,念了半小时的经文,血压下去了才拨通了小儿子的号码。 “阿寄,大师……”老太太听到小儿子那头有姑娘的哭声,她继续说, “大师告诉我,小王的命盘发生了异变。” 沈寄半天才想起来,小王指的是谁,同时与其对应的记忆片段也自动翻涌了上来。 “你先别急着挂电话,妈就问你,”老太太条理清晰,“他是不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沈寄想到什么,面色沉了些许。 “是变了吧,”老太太笃定道,上次她在寿宴上就察觉出来了,沁心园的管家也打了几回报告,她原本没当回事,这次被大师一点拨才恍然。 运势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这就对得上了。 “现在的他对你的财运都不利,还会给你带来灾祸,你上周出事就是因为他。”老太太是有备而来,目的明确,她主意已决,态度有些强硬,“人不能再留在沁心园了。” 当初把人养在沁心园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这回把人送走,她也不需要跟小儿子商量,心知他不在乎,无所谓。老太太打这通电话纯粹是想跟他唠一唠。 “好在齐家那幺儿的命盘没变故。”老太太四十出头才怀小儿子,吃了很多苦把他平安生下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沈寄摇了下头,他几年前那场意外让老太太得了心病,现在是越发迷信了,难不成他以后再跟那小玩意牵扯上关系,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想跟老太太打个赌的冲动,看看把人留在身边,到底能不能影响他的轨迹,坏了他的气运。 可这念头来得诡异,不该出现。 就在沈寄发觉自己疑似陷入怪圈而面色难看,心烦气躁的时候,一只小手抚上了他的皮带,他甩手就是一下。 小女孩直接被扇晕过去。 沈寄叫助理进来,让他把人拖走。 助理将光|溜|溜,嘴角流血的小女孩拖出去,不一会他再进来的时候,自作主张带了个活泼张扬的男孩子。 操心上司没尽兴,怕他憋坏了身子的助理被赏了个烟灰缸,头破血流。 医院这头,茭白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都按照你的要求办了。 -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要再联系。 -不是,是从这一刻开始!就从这一刻开始!你好自为之! 茭白“啧”了声,齐家小少爷不愧是未来的沈夫人,《断翅》里以一人之力把沈家搞得鸡飞狗跳的炮灰受,有两把刷子,还有能干的骑士,他没回齐霜信息,刚把手机放一边,老管家就打来电话,让他回去收拾东西。 三四十分钟后,茭白站在沁心园,脚边是个奇形怪状的大编织袋。 “你回来得太慢,我让人替你收拾了。”老管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茭白踢了踢编织袋,福星变灾星,沈家希望他赶紧滚。 但是, 为什么连个行李箱都没有,编织袋要怎么搞? 茭白感应到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往二楼瞟了眼,趴在窗口的齐霜来不及把脑袋缩进去,两人四目相视。 齐霜对茭白露齿一笑,还挥了挥手,像在送别最好的朋友。 茭白翻白眼,小少爷高兴成什么样子了都,该不会以为他是要回老家吧,那怕是想多了,他的好友们分布在三座城市,拉锯战的战鼓都还没敲响。 茭白吐了一口气,这园子在郊区,他得拖着编织袋走上一段路,才有可能打到车。 编织袋不能太沉。 不多时,茭白拎着空了很多的编织袋走人,留下一地的老旧衣物跟破烂生活用品,秋风从它们身上吹过,霉气混着岁月腐蚀的味道飘散开了,一叠快要粉化掉的红白塑料袋哗啦作响。 这像是某种激烈高昂的信号。 一只手打着石膏,一只手拎编织袋的青年脚步坚定,他告别了不堪而灰败残破的过去,奔向全新的生活。一切才刚开始。 其实就装逼。 ※※※※※※※※※※※※※※※※※※※※ 明天见哈。 第 10 章 茭白装了会逼就不行了,他在路边坐下来,大口大口气息闷在口罩里。 事情能这么顺利,有运气的成分在,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寄独|裁掌权多年,高高在上惯了,对待什么都是俯视的,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将人力物力用在什么屁命盘屁大师有关的事情上面纯属浪费时间,他没那闲工夫。 而老太太呢,宝贝儿子伤得不重,肇事的人也死了,她就没有再追究下去,心怀慈悲嘛。 之后大师透露了“真相”,她只想把灾星送走。 越是大家族的老一辈,越会拜佛求大师,折腾命理一说。 家里人的缺德事做多了,就想逃过因果报应。 茭白对沈家这对母子做过研究,这是他一个追过漫的人的金手指。 茭白爬起来,要是哪天沈寄无意间发现了漏洞,查出了这次的事,想对他来个秋后算账,那就到时候再说。 反正今天是离开狗圈的第一天。 茭白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停下来,齐霜那种胜利在握的状态让他猜到了某种可能,他按了沁心园的座机,跟接电话的佣人说要找齐霜。 “王初秋,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打什么电话,还打的座机!”齐霜握着话筒,秀气的脸有点扭曲,他把这人拉黑了,没想到对方会打座机,还在这时候,疯了吧! 齐霜阴恻恻地压低声音:“我告诉你,虽然我的把柄在你手里,但你也一样,我们谁也别……” 茭白打断他:“大师呢?” 齐霜不说话了。 “你灭口了?”茭白站在路边把高音量。 “我是弱智吗,这时候大师要是死了,只会让人怀疑所有事都是我预谋的,目的是除掉你这个对手。”齐霜干巴巴地说,“人目前被控制了,等我做了沈太太……”后半句他没说出来,差不多就那样。曾以为看破红尘,无畏生死的得道高人都能被他威胁利用,那将来某一天保不准也能跟其他人串通一气,这么大的变数,他必须清除掉。 电话里的沉默似乎是种无声的谴责,齐霜尖酸刻薄道:“王初秋,我就不信你把他老婆孩子藏身地告诉我的时候,觉得事成之后我会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现在你装什么好人?” 茭白淡声道:“我要章枕的联系方式,弄到给我。” “……你说谁?”齐霜既震惊又嘲讽,敢情这家伙费心脱离老太太的管制,是想攀上西城的那个人,果真疯了。 茭白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断翅》里,齐霜二哥在外地采风的时候误打误撞碰上了大师妻儿,并告诉了齐霜。后来齐霜加以利用,大师的结局作者没写明,留白了。 这部分剧情因为茭白提前了,有改变,也有没变动的环节。 茭白静静在原地待了会就大步前行,他不知沿着马路走了多久,才搭上一辆好心夫妇的车。 夫妇从秀恩爱到哭叫谩骂,用了不到十公里。 这都源于——女主人在车里发现了一只套壳,尺寸跟口味都是她丈夫的,可她没在车里震过。 顾不上有搭顺风车的外人在,女主人直接把套壳塞进了男主人的嘴里。 作风霸气,却不提倡,因为危险程度破表。 车在路上滑出蛇形,男主人紧急靠边停车,吐出套壳就跟女主人吵了起来,相当理直气壮。 后座的茭白一不留神就身处大型捉奸现场,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就很尴尬。 茭白等这对夫妇吵完停战的时候,申请下车。 没人理他。 茭白:“……” 行吧,你们不介意的话,那我就看着了啊。 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茭白听着女主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余光瞄了瞄没事人一样刷手机的男主人,他抱着胳膊想,《断翅》这部漫不愧是狗血爱好者的天堂,这里面三条腿的路人甲都是渣。 兜里的手机嗡响,茭白掏出来瞧了瞧,他将收到的号码记下来。那晚他抓住号码主人的时候,隐约感受到了对方尚未泯灭的善良和人性。 “章枕……”茭白念出号码主人的名字,算计着什么。 . 西城 章枕在捏核桃吃,他平时主要负责的是三哥的人身安全跟灰色地带的一些事,都是动拳头动枪支的,不需在公司办公。 现在三哥给了他一个办公室,职务是挂名助理,他已经快把一袋核桃吃完了。 章枕去茶室泡茶的时候,几个正在聊八卦的助理齐刷刷地看向他,两眼泛光。 “干嘛?”章枕严肃道。 助理们一点都不怕,她们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有着跟可爱外表相反的武力值,据说他曾单枪匹马闯险境救过董事长的命,从那之后董事长就把他视作亲信和兄弟,可她们没见过他英勇甚至血腥的一面,只见过他脸红呆萌的纯情样子。 大家都亲切地叫他…… “枕美人。” 一个助理代表集体提问,“现在董事长身边是哪个小妖精?” 章枕:“……” “没换。”他语出惊人。 助理们纷纷震惊脸,她们虽然是高学历,工作能力出色,可这并不影响她们吃瓜。尤其是董事长的瓜。 “还是那个女装癖主唱?” “通常不是按月份换的吗,八月的延续到九月了?” 章枕泡好茶:“嗯,延了。” 助理们吸口气,惊天大新闻,老规矩打破了,她们该不会要有董事长夫人了吧? 章枕吹吹茶水,抿了一口,要是有就好了,三哥生气的时候也能有个人哄一哄,不至于让底下人提心吊胆便秘冒痘。 今年的新年愿望还是老样子吧。 求三嫂。 几分钟后,章枕的微信受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申请信息是:j。 不认识。 章枕若有所思,他的号码不是谁都能随便弄到的,这个“j”是谁?章枕思虑片刻,确定自己最近没有把联系方式给谁,他断定这人是圈子里的某个谁的情人或哪家的少爷小姐,不知从哪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想通过他爬三哥的床,这情况以前不是没有,他欲要忽略,却在下一刻屏住呼吸。 “j”的头像…… 章枕看着那些鲜艳的色块,眉间的精明内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愣怔,他不由自主地点了接受。 【你通过了“j”的朋友验证信息,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章枕如梦初醒,他在为自己的大意懊悔,准备把人删掉的时候,聊天框里已经有了信息。 -嗨。 -姐姐你好。 -我在楼道的墙上看到了你的小广告,我今年高三,骑车摔伤在家很无聊。 -我给你钱,我不要你的小视频,只要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章枕:“……” 他只要查一查,就能查出这个陌生人的信息,详细到住哪家有几口人。 可是他的脑子里有一根筋不太对,导致他做事的效率大幅度下降,迟迟都没找好友调查。 想要…… 要什么? 章枕不知道,他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陌生人的头像,被微翘长睫半盖的眼里浑然不觉地晃过一丝回忆。他丢失了小时候的记忆,忘了一些事。 这色块让他熟悉,他很想把什么捧回家。 章枕从怪异又难受的情绪里出来,他站起身捏捏指关节,白皙且充满力量的手按着桌沿,嗯,就这么办吧,先不删了。 等这个“j”露出狐狸尾巴,再删。 章枕内心深处希望有个例外,不要每个加他的人都是冲三哥来的,那种套路他都腻了。 这也是他没想调查的原因。 期待一下。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章枕的声音,j每天只聊小事,吐槽养伤有多没劲,偶尔还会憧憬自己要是上了大学会怎样怎样,发的朋友圈也全是些青春疼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加错了人。 章枕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点开微信,从唧唧呱呱的内容里感受少年人的天真灿漫。 不出意外,他都不会去查了,就当是生活调剂品,无伤大雅。 不知怎么回事,当章枕这么决定的时候,有种被人摸清了心路历程的诡异感,害得他去健身房打了几套拳才平复。 十一月中旬,章枕在审一个内鬼,皮夹克的口袋里“叮”一声响,他咬掉带血的皮手套,摸出手机戳微信。 j:姐姐,我回学校了【叉腰】 章枕轻哼,被叫了将近三个月的姐姐,还是别扭,他见弟兄们惊悚地瞅着他,立刻拉下脸咳了声。 “我出去抽根烟。” 章枕去外面,倚着墙敲手机键回复高中生:好好学习。 j:当然( ̄︶ ̄) 南城三中,高三(7)班。 班主任领着一个打扮怪异的纤瘦男生进教室,学生们都对新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太阳被乌云遮住,新同学将卫衣帽子摘掉,他拉下了口罩,露出格外苍白的一张脸。 后排转书的梁栋见鬼了似的:“卧槽……卧槽卧槽!” 沈而铵的脑袋抵着课桌,两只手在桌兜里折蜻蜓,手肘突然被拐,他歪过头,乌黑沉暗的眼瞳里有一丝不悦。 “铵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卧槽了,”梁栋粗声说,“你抬头看看新同学,我保证你看了也是卧槽,不信你……” 沈而铵往讲台看了一眼,弓着的腰背慢慢直了起来。 讲台上的男生眉眼弱气,一阵风都能吹得倒:“大家好,我姓茭,草字头,下面一个交往的交,单名白,茭白。” 他笑起来,唇边的小虎牙随着他说话若隐若现,眼中有一片草长莺飞的景色:“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的高中生活,请多关照。” ※※※※※※※※※※※※※※※※※※※※ 文案上的关系有小可爱没看懂,我这里提一下。 漫画《断翅》的正牌渣贱cp是礼珏跟沈而铵,be结局。 沈寄是渣攻沈而铵他爸,戚以潦是沈寄的老友,章枕是戚以潦的左膀右臂。 茭白的原身是老太太给沈寄挑的老婆人选之一,王初秋。另一个人选是齐霜。齐子挚是齐霜的大哥。 贱受礼珏是茭白原身的白月光。 小辣椒姜焉是戚以潦的人,沈寄看上了,他用茭白的原身跟戚以潦来了个交换小狗的游戏,茭白就是在这时候穿进来的。 重要角色出来了十分之八,可以正式搞起来了。明天见! 第 11 章 沈寄的杂毛小土狗兼福运储存罐这身份,谁爱要谁要去,茭白是给一个亿都不会再捡回来的。 茭白从狗圈里走了出来,却不能离开南城,因为他列表上的大部分好友都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圈子里的,他只能换个立场换条路往里走。 好友里有两个学生,分别是这部漫的贱受礼珏跟渣攻沈而铵。 礼珏在乡下,暂时接触不到,沈而铵就在南城三中。 这个时期的他翅膀不黑,还是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郎,心思跟城府也只比同龄人要深一些,远远比不上那几个老男人那么狗,好对付。 所以茭白就进来了。 茭白在沈而铵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原本是齐霜的座位。 茭白退出二选一的狗血局,齐霜就是准沈夫人,年底会跟沈寄登记,老太太考虑周到,觉得他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跟自己孙子同班了,甚至同校。于是齐霜就转学了。 所有事都在一个框子里面,只要动了一个螺丝,其他节点都会跟着动。 茭白对女同桌招手:“你好啊。” 女同桌忍不住说:“你上课也要戴口罩裹这么多吗?”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点不礼貌,尴尬地扣住了卷子一角。 “看天气。”茭白把堆在下巴上的口罩摘下来,不介意地笑笑,“现在不用。” 女同桌望着他,羡慕地说:“哇,你好白哦,我们班女生都没你白。” “我这是不健康的白,不好,我很少晒太阳。”茭白的态度十分和善,他这个女同桌是沈而心上人的闺蜜。 嗯,沈而铵在被礼珏缠上前就情窦初开了,他在他的世界为一个女生打造了一片秘密花园,开的全是暗恋的小花。 那女生在隔壁文科班,她也跟沈而铵一样,念高三,成绩全班倒数。 他们是富家学霸与贫民学渣的经典爱情配置,双向暗恋。 要是搁在言情里,这就是从校服到睡衣,从你好到我爱你的救赎风。 可这是腐漫。 茭白的椅子被踹了一脚,他的上半身往前栽了栽,没回头。 这会儿不能往后看。渣攻狗腿子的拳头肯定硬了。 梁栋的手确实捏成了拳头,他凑近沈而铵,低声仗义道:“铵哥,你放心,等会下课我会警告这小子,要是他敢在学校里乱说,我会让他后悔来到三中。” 沈而铵没有回应梁栋,他又专心折起了蜻蜓,眉目平静。 梁栋一颗心操得稀巴烂,铵哥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么恶心巴拉的事。 幸好铵哥几乎不参与家族活动,媒体也不敢得罪沈家偷拍他,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家世,更不知道不久前转学走了的前桌是他的准小后妈。 而这次的新同学,一个多月前是他的小后妈人选之一。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梁栋是不敢骂沈家那位大人物的,他就欺负卖身做狗的下贱玩意。 茭白的椅子又被踹,他淡定地摸了摸书本,明年又是高考时,但愿能圆他的大学梦。 . 下了课,茭白就被梁栋堵在了厕所里。 梁栋让两小弟在外面守着,他用脚把门踢上,摸了把自己给自己剃的板寸,耳朵两边露着嚣张的青皮。 “怎么改名儿了?”老朋友叙旧一样的语气。 “我先撒尿,一会再说。”茭白往小便池那走。 梁栋傻眼了。 茭白说撒尿就是真的撒尿,裤腰一拉,再一捞就放水,他一点儿都不慌。原身的相貌放在茭白的世界,算得上是不缺人追的水准,可在这部堪称颜狗盛宴的漫画里就不够看了。因此即便失去了沈家那个圈,也不会出现一堆人想要囚|禁他蹂|躏他强制爱的限制级场面,没有的,真没有。 要说结梁子的,除了勉强能压制的齐霜,就旁边瞪着他的这位。 完了就没了。 茭白来三中是冲的沈而铵,他做足了充分的功课,准备一鼓作气将沈而铵送进他那四个分组的其中一个组里。 那就代表,他跟沈而铵的活跃度要够,他们要多接触。 而梁栋是沈而铵的死党,为了接下来的和平相处,茭白必须把这梁子摆平。 “改名字是为了告别过去。”茭白整理好裤子,“至于为什么是茭白……” 梁栋的心跳不自觉地在他的停顿下加快。 为什么?能是为什么,想不出来,梁栋傻逼逼地跟着这家伙的思路转,就听他说:“因为我喜欢吃。” “尤其是茭白炒肉丝,简单好做又鲜……”茭白的话声因为衣领被抓起来而停住,梁栋往他脸上喷气,跟一头遭到挑衅的小水牛似的:“在‘缔夜’没做完的事,是不是该做完?” 茭白做思考状:“这不好吧。” “你他妈踢得老子差点进医院……”梁栋徒然没声了,他警惕地盯着突然凑近的人,两条腿的肌肉都绷了起来,裆部凉飕飕的,“老子那次说包你,保准天天把你的两个小嘴塞满,这话还算……” 茭白打断道:“我有病。” “你当你爹我是三岁吗,你哪来的病,难不成沈家养着你的期间,还叫你出去卖?”梁栋恶言恶语。 茭白露出苦涩的表情:“那晚沈先生让我去伺候戚董。” 梁栋刚想说哪个戚董,话到嘴边,他犹如被人用榔头敲了脊梁骨,高涨跋扈的小霸王气焰没了,怂成了狗。 “除了那种情况,我偶尔还会遇到,”茭白垂眼,“和你一样对我提出那种要求的人。” 梁栋半信半疑:“我那回,你不是反抗了吗?他妈的还顶老子蛋!”害的他请了好几天假才回学校。 茭白沉默了会,难为情地说:“我那是喉咙使用过度,肿了,不能再来了。” 梁栋:“……我草。” 好他妈的骚。 他语速飞快道:“那从今儿起,老子把你包了,你也不用张腿撅屁股,就给老子咬。” 茭白呵呵:“我这张嘴不知道咬过多少老棒子,你不嫌恶心啊?” 梁栋的面部一黑,接着又是一青,好像是他妈挺恶心的。 对外他一副经验特丰富的样儿,其实他还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孬崽,没真刀实枪地干过,缔夜那一晚他跟一伙太|子|党瞎玩,喝了酒,又在包间看了几场香艳直播,血气方刚地出门吹了个风,返回的路上拐进一个洗手间洗脸,就那么碰上了面前这人,当时他看到对方细得不像话的腰脑子一抽,强迫威胁对方给他咬。 这人正要往下蹲的时候,梁栋接到包间一妹子的电话催他回去,他无法,就跟这人约了时间。八点,老地方,帮他咬出来。 第二天梁栋酒醒了,除了气愤,还有膈应庆幸,幸亏没跟那种人扯上关系,他又不喜欢。 而且这人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脏。 太脏了。 梁栋松开了抓着茭白衣领的手。 不过, 梁栋围着茭白转了转,洗手间那次这人都不敢跟他说话,全程点头摇头,变化这么大的吗?总觉得怪怪的。 茭白在梁栋耳边说:“我帮你打好吗,我手活可以的。” 梁栋像个被调戏的娘家少妇,瞬间后窜到门口,好吗什么好吗,不要脸! 被这个小插曲一闹,梁栋忘了自己刚才的怪异念头了,他恶狠狠地警告茭白把嘴闭紧点,别说不该说的,不然没好果子吃。 少年人的威胁很幼稚,没什么实质的攻击性。 茭白回教室的时候,沈而铵刚好往走廊上看,他们的视线对上。 沈而铵侧回头,趴在了桌上。 而梁栋对茭白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满脸“我都跟铵哥说了,你别再想耍花招”的鄙夷。 茭白心情愉悦,脚步都是欢快的,差点没忍住当场蹦起来,看来梁栋没让他失望,这么快就把他的“过去”告诉了自己的死党。 挺好。 茭白想成为沈而铵认为的那种,最烂最脏的人。 这样的话,等到那时候,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跟烂脏不符的一面让沈而铵撞见,便会引起对方的好奇。 一点好奇心就够了。 茭白抓了抓浓密的发顶,这叫什么事啊,伤脑筋,真想跟这伙豪门老少拜拜,再也不见。 “系统还是啥,在不在?我要那些好友干什么,完善人生还是啥,感觉没啥意义啊。”茭白在心里问。 【玩家茭白对游戏规则产生了质疑,并有挑衅的意味,第一次警告!】 【警告达到三次,玩家会被鞭刑。】 茭白:“……”这么狠。 “小可爱,你是活着的啊,这段时间都不吱一声。”茭白温温柔柔,“沈寄的活跃度从0.01变回0了,他这是完全把我给忘了吧,又打回原形了,其他几个全是零蛋,就连我的网友小哥哥都是个蛋。” “是不是该给我点强制任务做做了?”茭白一副热切的口吻。 只要让他做一次助手发布的、针对提高好友活跃度的强制任务,他就能摸清游戏套路,以后依葫芦画瓢。 谁知助手一点水花都没起,压根就没上套。 这东西不能跟他交流,只能发通告。 . 茭白的皮相是没攻击姓的那一卦,座位周围的人一茬一茬的,问他多大了,之前在哪上学之类,他一说自己十九了,就全是惊讶声。 十九了啊,那怎么还上高三?留级了还是复读了啊,为什么啊又是一堆衍生问题。 茭白的笑容逐渐敷衍,他全打发走就偷偷摸摸地耍起手机。 上个月他加了一个群。 群里全是南城几个高档同性娱乐场所的员工,0多1少,他们的日常是吐槽,炫耀,以及做金主的金丝雀或老总专属小骚狗梦。 来场所消费的客人都是在上流混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难免会聊到南沈西戚那样的大人物,茭白能从中掌握一点他们的信息和近况。 可惜每次这些人聊着聊着就幻想起来了,人人都是沈夫人戚太太系列。 有个叫小耳朵的男孩说他不想当小雀,不想要金笼子,只想能有个大佬做他狗子。 群里静了一秒,各种三百六十度花式嘲讽。 嘲完就哭了,一起做做梦吧。 茭白翻了会聊天记录,把有用的内容整理整理记下来,他刚要叉掉窗口,小耳朵私戳他:瓜瓜,你现在有狗子了吗? 高瓜:没有。 小耳朵:那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只? 小耳朵:呜呜,瓜瓜我跟你坦白,你别生气,我整理群里人照片的时候被我哥看到了,他看上了你。 群规是新人要亮照加分享一次性|经|验,茭白的照片是他p过了的,他敲两个字发过去:不要。 小耳朵:啊,不会吧,狗子也不要?我哥很狗的!纯种金毛! 茭白还是那答案,他要狗子干嘛,让他自己挨肏吗? 茭白:不聊了。 小耳朵:瓜瓜瓜瓜,你不高兴了啊,那就让我哥吃屎去吧,不管他了!我跟你说啊,昨晚我和几个小姐妹面基,听他们说了沈先生【捂脸】 茭白的嘴角抽了抽,婴儿小臂是吧,久闻大名。 小耳朵:而且一次好久,强到可怕,我一小姐妹说他认识的一人被沈先生看上了包了一段时间,每次都要提前干好几罐红牛才能撑下来。 茭白:“……” 哇哦。原来红牛才是最大赢家。 所以,我东鹏差在哪了? ※※※※※※※※※※※※※※※※※※※※ 明天见哈,笔芯。 第 12 章 茭白进漫前是高三生,课本上的知识都在他的脑子里,还热乎着,他不需要花时间去复习,只要每天尽可能地在沈少爷面前做个虚伪卖弄的恶心玩意,顺便观察对方的反应就行。 沈少爷衣着简单,校服就完事了,脚上的运动鞋也不是大牌,从哪都看不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可能是受到他母亲的影响,过得挺简朴的,他是个十分寡言,且不合群的学霸校草,身边除了梁栋就没谁了。 茭白上了一周的课,没听沈而铵说过一句话。 直到半个多月后,茭白放学去办公室找老师…… “没,关系。”拐角处,男生对撞掉他的速写本,不停向他道歉的女生低语,他还想说点什么,却似乎有些吃力,舌头不听话一般。 男生捏着速写本的指骨发白泛青,他低着头,瘦高的身形立在树影下,给人一种难言的窘迫与纯情。 茭白后退半步躲在角落里,脚尖点了点地,《断翅》后期礼珏太贱,沈而铵太渣,没有什么火葬场,大量主角控的粉丝看不过去要求换攻,随便男二男三或者男四男五男六上位,作者微博被围攻也坚决不改设定,她只丰满了沈而铵的人设,画了他的少年篇。 大概是和主线相比,少年篇不够狗血,茭白并不记得多少细节。 原来年少时的沈少爷有点结巴啊。这就是他很少说话的原因。 茭白继续观望。 那女生吐了吐舌头,小跑着离开,小马尾荡出活泼可爱的弧度,她不知道,她暗恋的少年也暗恋着她,一颗赤诚的心上写着她的名字。 这世上最常见的就是有缘无份。 . 茭白见沈而铵在原地站了一会就下楼,他也不去找老师了,麻溜地跟了上去。 沈而铵不住老宅,也不跟沈寄住,他在距离学校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租了房子度过高中三年。房子还是跟一个同级生合租的,那同级生因为个人原因休学回家了。出租的广告一贴出来,一直在等机会的茭白就见缝插针地搬了过去。 茭白是上午请假搬的,现在他跟沈而铵是室友。 放学的时间点,夕阳的暖金余辉在少年们身上跳跃。茭白慢悠悠地骑着单车跟在沈而铵后面,和他一道进小区,在27栋楼下撂车,上楼,停在第十一层,1101门口。 茭白期待沈而铵的表情变化。 谁知沈而铵没有露出明显的情绪起伏,他拿钥匙开门进屋,朝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似乎对他来说,室友是谁都没区别。 “没意思。”茭白弯腰脱掉鞋,把书包往客厅一扔,大咧咧地去厨房烧晚饭。 沈而铵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他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茭白觉得这个时期的沈而铵就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缩在自己的壳里,畏光怕生。 怪可爱的,想撸几下。 茭白想想而已,他可不敢撸,几天前他无意间了解到了一件事——沈而铵在学校打过人。 日期就是老太太大寿那天,起因是他桌兜里的纸蜻蜓被一个吊吊的男生给分尸了,还和同伙一起嘲讽他装模做样。 学习跟长相都太过优秀又没亮过刀的学生,容易招来他人的妒忌跟欺压。 沈而铵平时那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爆发起来必然是震撼的惊悚的。 那次茭白坐在车后座,目睹沈寄接到老师的电话,冷沉沉地笑着让老师随意,完了就发火扔手机。 沈寄动怒,大概是因为老师描述沈而铵满头血,倒在地上捧着破碎的纸蜻蜓轻声喊妈妈。那女人是沈寄的憎恶来源,是他人生最丑陋的一笔。 一场校园打斗事件之后,沈而铵带着伤照常上学,那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男生和同伙家长都没来学校闹事。 沈而铵是某豪门私生子的传闻因此滋生,但传得不厉害,梁栋作为狗腿子跟爪牙,可不是摆设。 茭白的思绪回笼,他等着明早和沈而铵一块儿上学,哪晓得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沈而铵已经走了。 放学也很难有交流。 往往都是茭白等梁·妈妈·栋走了,才能接近沈而铵,他说十句话,沈而铵都发不出一个气音。 好在他们的室友关系不融洽,却也不僵硬,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各有各的空间,勉强算得上和谐。 茭白有时候会跟章枕吐槽他的室友。 章枕是个不开玩笑的人,他给茭白讲道理,凡事以和为贵,有什么矛盾坐下来聊,好好说,不要动手,要是动了,那不能吃亏。 日渐父化。 茭白倒是希望章枕吐槽吐槽自己那位三哥,好让他分析分析。 戚以潦那个人吧,可能只有老根是真的。茭白打算等自己段位提上去一大截,再跟他交锋。 . 气温说降就降,秋风很猛,吹得人脑壳疼。数学课上,老师刺啦着粉笔写了几道题,喊人上去做,茭白也在其中,他分到的还是压轴大题。 茭白搓着脸往讲台走,以原主王初秋的学习成绩,如果他原本就是7班的人,那现在就是打脸环节。 可原主来南城前在镇上的中学念书,之后的十七到十九那两年都在圈里待着,茭白能有新身份能出现在这,全是他利用金手指花钱找到一个会办事的人给他操办的。 两千万呢,花起来不要太爽。 茭白偏科,英语不咋地,数学比较行,他捏着粉笔写了一点步骤,眼珠转转,他全擦掉,重新写。 “那炒肉怎么还不下来?”梁栋鄙视地抖着腿笑,“瞎写起来了,靠。” 沈而铵在稿纸上解算。 “他还在写,”梁栋比比歪歪,“这起码得把会的所有公式都用上吧,可把他牛逼坏了。” 茭白的女同桌回头蹬梁栋:“你好烦。” “给人取外号有意思吗,”她哼了哼,“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我家茭白。” 卧槽,这都我家的了?那婊|子人缘这么好的吗?梁栋要变脸,沈而铵踢了他一下,目光落在黑板上面。 茭白拍拍手上的粉笔下来的时候,发现沈而铵在看他的解题步骤。 他故意擦掉常规的解法,换了个复杂的,有趣的。 这不,逼装起来了。 女同桌在茭白坐下来后,凑过去佩服道:“白白,你好厉害啊。” 茭白的小名就是这个,以前小伙伴会这么叫他,来了这儿还能被人这样称呼,他挺高兴的:“你知道我解对了?” “不知道。”女同桌摇头,“可你写了那么多,看着就很有逼格。” 茭白:“……” 那题茭白不但解对了,还解得很漂亮,老师一通夸,从这一刻开始,新来的学生是他的崽了。 茭白以一题得到了名气跟热度,找他要微信的人也大幅度增长。可茭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还没攻破沈而铵的防火墙。 月底的一天晚上,快十一点了,茭白正在泡着脚写卷子,楼下传来了嘈杂声,他随意踩上拖鞋去窗口扒望。 明白了外面的情况,茭白坐回去继续泡脚做题,抽空回了章枕一条信息:姐姐,我这的六楼发生了火灾,我在十一楼,卷子还没写完。后来跟着一个有点慌脏的表情。 其实今晚无风,楼层不挨着应该没啥事。 章枕发来了语音。 茭白有点意外,这还是章枕第一次对他发语音,他点开。 男人不知在哪,背景略乱,他犹如一个兄长,语调平稳令人安心:“火灾发生在同一栋楼里就不能大意,你打开大门看一看楼道,没烟或者烟很淡就赶紧下去,别坐电梯走楼梯,如果烟有些浓就把湿毛巾打湿捂住口鼻……” 茭白的脸色忽然一变,他嗅到了烟味,风来了! flag果然不能立。 茭白拿了手机跑出去:“沈少爷?” 沈而铵的房里没动静。 “沈同学?”茭白换了个称呼,还是没反应。 “沈而铵!” 茭白等了几秒就踹门,他连踹了好几下才把门踹开,里头没人,沈而铵早他妈下去了,没有提醒他! 草。 亏老子还担心你的安危。 茭白臭着一张脸疾步下楼,他在九楼的楼梯上看见了一只……纸蜻蜓。 茭白:??? 哒哒哒—— 一串脚步声从楼下上来,节奏有些急乱。 沈而铵抱着一个木制小盒子出现在八楼通往九楼的楼道里,他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抬头。 青年蹲在墙边,指间捏着纸蜻蜓,他轻轻拍两下蜻蜓的翅膀,凑近吹了吹,笑着说:“小可怜,你的主人把你丢这儿了啊,不怕,哥哥这就带你去找他。” 沈而铵看到青年站起身,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就尴尬地把纸蜻蜓藏在身后,又强自镇定地把它拿出来。 “那什么,我没踩到它。” “不信你看。”茭白走下楼梯,将手上的纸蜻蜓摊在沈而铵眼前,“是好的吧。” 沈而铵伸手去捉纸蜻蜓,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心。 茭白微拢住纸蜻蜓和少年的指尖,看着他的眼睛,笑盈盈道:“你还没对我说谢谢呢,沈少爷。” ※※※※※※※※※※※※※※※※※※※※ 明天见。 第 13 章 那天沈而铵没有回答茭白,也没看他。只是拿走了自己的纸蜻蜓。 茭白跟沈而铵一起下楼,等六楼的火势被控制了,他们就回了出租屋,期间没说什么话。 茭白气啊,是他吹纸蜻蜓吹得不够久吗?还是他捡蜻蜓的姿势不对?沈而铵竟然没有给他一点反应。 白安排了那个情节。 茭白抑郁了,他决定对沈渣渣放几天冷气,活跃度什么的,先不管了。 体育课上被梁栋大力拖到器材屋,指着鼻子骂贱货的时候,本就心情恶劣的茭白一脚踢了过去。 “滚开。” “你说你贱不贱?”梁栋挨了一脚,他啐一口,五大三粗的身板压上去,借着身高跟体能优势将茭白控制在墙角,“老的把你丢弃了,你就往小的身上想,怎么的,你是被肏惯了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是吧?这么欠肏你跟我说啊,我不也有比钻石还硬的……” 茭白莫名其妙地打断:“你说什么?我往谁身上想了?” “还他妈装傻!”梁栋喷唾沫星子,帅气的脸狰狞了起来,“你要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铵哥会对着你的后脑勺发呆?” 茭白懵了懵,噢……原来有进展了啊。 沈而铵的情感波动既含蓄又细微,只有跟他认识很久的梁栋才能察觉得到。 茭白在心里偷笑,看来是他这几天的反常,引起了沈而铵的注意。 不错不错,今晚奖励沈而铵一个笑脸。 “我劝你离铵哥远点,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梁栋一条腿抵进茭白腿间,将他往墙上一按,“我就告诉沈老太太,她老人家的手段我想你比我清楚。” 茭白脑中有原主被老太太训的记忆,有心理阴影。 “怕了?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就敢打铵哥的主意,”梁栋拍拍茭白比平时还要白几度的脸,“你不配。” 茭白忽地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不配。”我绝对不配啊,古早鬼畜渣攻配被虐身虐心死都不放手贱受嘛,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是狗血爱好者的衣食父母。 梁栋威风八面的操天操地样瞬间就萎了,卧槽,这家伙怎么一会一个样?变色龙吧啊! “你到底对铵哥做了什么?”梁栋恶狠狠地质问。 “你问他去啊。”茭白内八字站姿,两只手放在身前,食指的指尖抵着对了对,“我不知道的。” 梁栋被恶心的往上冒酸水:“老子要吐了。” 茭白秀气的喉结动了动,那不好意思,让我来,我得先吐。 . 出器材屋的时候,茭白勾着梁栋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感谢梁傻逼让他雨过天晴,柳暗花明。 梁栋误以为茭白突然贴上来是对他的二两肉动了心思,一周前他还能……不是,他不能,他只是随便想想,这家伙多脏啊……手腕那么细,腰那么软,脖子那么白,后仰的时候青色血管都能看得见,就很能激发一个人的施虐欲。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扯蛋玩意,梁栋的面色青红交加,反正现在不行了,现在他在追一学妹,必须为她守身如玉。 茭白不知道梁栋矫情的纠结,他在找沈而铵,三中对高三生算是很慈祥了,体育课没有被占用,照常上。学校希望学生能劳逸结合,学习的同时也要锻炼身体。 这堂课跑了几圈就自由活动。 一个班的人在操场上分成了这一堆那一团,清一色的蓝白校服,距离远加上近视就不太好分得清谁是谁…… 找到了。 茭白望着靠墙坐在阳光下的沈而铵,金色光点从他蓬松的黑发而下,一路吻过他的白皙面颊,深褶双眼皮,高鼻梁,停在他红润的唇上。 细碎微弱的光影还在往下,它们穿过他的校服领口,埋进他的颈窝。 沈而铵的轮廓眉眼结合了沈寄跟他母亲的优点,略显青涩,却已令人惊艳。 这部漫是绝世美攻,沈而铵的颜值毋庸置疑,尤其是十年后的他,简直了,随便做什么都是名导的电影画面。 茭白不吃沈而铵这一款,无论是属性还是相貌,他放下勾着梁栋的手臂,朝着对方走去。 梁栋扯住茭白:“炒肉,老子刚才是在器材屋放了个屁吗?” “淡定点,哥们,你以为的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茭白回头对他笑。 “谁跟你是哥们?”梁栋甩开茭白的手,他在原地来回走动,倏地停下来,盯着茭白说了句突兀的话,“铵哥跟沈氏没有关系,他是要上顶级大学,搞科学研究的人。” 潜台词是,算我求你了,别搞未来的科学家。 茭白心说,梁妈妈,你铵哥只想当个民间艺术家,折一辈子的蜻蜓,画一辈子的四季山水。 沈而铵这个渣攻吧,说起来也苦逼过一段岁月,沈家很多人都知道沈寄不会给他继承人的位置,他们一致认为他会夺权,并坚信将来一场父子大战在所难免。齐霜觉得他只身一人陷在黑暗中太可怜了需要帮手需要曙光,老师和梁栋的想法一样,都肯定沈而铵会走上科研之路。后来轮到了礼珏,他想沈而铵肯定渴望一日三餐,一个家,于是开始了漫长的自作多情。 没人问沈而铵要什么。 他的扭曲显然早就埋下了引子。 这里面也有沈而铵的性格在作祟,他不论是讨厌还是喜欢,都不说。 长了张嘴,就用来说古早霸总语录。 茭白追漫期间不止一次想打爆沈而铵的头,他对外的涵养风度只是层表皮,用来裹他的傲慢冷血,那表皮在外面裹得有多严紧,回家在礼珏身上发泄得就有多残暴,整部漫里真正有涵养认识尊重这个词的是齐子挚,老总中的一股清流。 可惜摊上齐霜那么个弟弟。 茭白拍了拍梁栋的肩膀:“别再叫老子炒肉了。”他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压,“不然……” 梁栋一脸皮笑肉不笑,在你爹面前自称老子,我看你想吃屁。 “呵呵。”茭白笑眯眯地说出他正在追的那女生的名字,“我就跟她说,你逼我给你咬。” 梁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人?! 梁栋大喝:“妖精,吃俺老孙一棒!”动作跟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茭白:“……” 这大傻子竟然也能得到深情男配的头衔。 茭白专门走太阳照不到的边边角角,他跟老师说了自己有皮炎,老师的态度是深秋了日光不强,可以适当地进行室外活动增强免疫力。 道理他懂,可他痒啊。 体育老师准他戴帽子跟口罩,却不让他自行回教室,原因是他体质太差,必须要在操场溜达一会。真是一片父母心。 茭白喘着气坐到沈而铵旁边,很自然地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药膏,给不小心被晒到的手指涂涂药。 篮球场的梁栋对茭白隔空警告。 茭白无视,他涂完了手指也没打扰沈而铵,只是闭眼想事情。 沈而铵的头像是一座山峰,茭白上网搜过,也确认了,就是蛏山。 那是沈而铵母亲从小姑娘到为人母,再到变成一座坟的地方。也是他的出生地。 最初茭白怀疑那些好友的头像都跟他们本人的内心有关,现在通过沈而铵确定了,就是不清楚这关系有多大。 茭白的其他七个好友不在他周围,头像全是黑的。他记得戚以潦是一只被勒脖子的金眼白猫,沈寄是貌似能跟他的情绪相连的皮卡丘,齐子挚则是一片空白,而章枕是一些类似糖果纸的色块。 礼珏在内的另外三个好友还没在茭白面前出现过,不知道是什么头像。 茭白背过身刷微信,他跟章枕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六楼起火那晚。 当时他在楼下发信息问:你不是我姐姐,你是谁? 章枕怎么回的,他回的是:我是她男朋友。 秒撤回。 茭白没放过章枕,他立马发过去一条信息:我已经看到了,哇! 不仅如此,茭白还特地上网找了“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复古表情发过去。 章枕大概是生平第一次那么脑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回,一时没办法接受,干脆就躲起来了。 茭白不会在这时候拆穿章枕,对方做他姐姐对他有大用。因为哪天他马甲掉了,章枕要是怪他,他就可以凭这一点反击。你看,我骗了你,你不也骗了我,扯平了。 这几天茭白发的信息,章枕一条都没回。茭白对着自己的球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j:姐姐,我在上体育课。 茭白发了个红包。 j:你在工作吗,累不累啊。 茭白以为还要躲一阵子的章枕竟然出现了,而且还是秒回。 章:不要给我发红包了,你父母的钱不该被你这样挥霍。 j:……我自己的钱。 具体一千多少万不记得了,反正是一千多。 章枕又没信儿了。茭白逗他玩。 j:姐姐,你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章:分了。 茭白能想象章枕发那两个字时的表情,没忍住噗噗笑出声,他本想憋着不打扰边上的沈而铵,结果适得其反,憋过了头导致他边咳边笑东倒西歪,像个大傻子。 老师喊集合的时候,茭白爬起来,下一刻就浑身震住,账号飘在他眼前,他和沈而铵的活跃度变成了…… 15.7!!!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出bug了? 【助手,助手助手,你们出bug了!!!】 【无。】 好特么高冷的回复。 “不是bug,不是bug,”茭白呢喃了几遍,激动得一把抓住沈而铵的校服,“你真是个好人!”你让我看到了希望,感谢,祝你平安。 沈而铵:“……” 茭白心跳加速指尖发抖,他的想法是对的,决定也是对的,跟那几个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家伙相比,果然还是没出校园的青涩崽崽好应对! 所以说,涨活跃度的标准会是什么?被好友认可还是啥?他刚才都没和沈而铵说过话……难不成是他的傻逼笑声让沈而铵觉得他清纯不做作? 冷不丁地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茭白把指间的校服松开,口罩下的脸堆笑,声音里也有笑意:“药味不难闻的,一洗就没了。” “要不我给你洗?”茭白被帽檐阴影遮住的眼里充满慈爱。 沈而铵安静地摇了摇头。 “铵哥!”梁栋老母鸡似的跑过来,满身臭汗地催他家铵哥走人,末了还不忘对茭白做抹脖子的动作。 茭白惬意地哼了两句歌,八分之一的胜利之光啊,它来了。 说不定明天起来,活跃度就到了30,再后面便是50,80…… 放学在校门口看到沈寄那助理的时候,茭白瞬间从美梦中抽离了出来。 助理是来接沈而铵去福缘楼的,今晚只是一家人吃个饭,除了他自己,就他奶奶,他爸,以及他未来的小妈一家。 沈而铵坐上了车,助理关门的时候,随意一瞥的视线跟茭白撞在了一起。 助理:“……” 茭白:“……” 助理的脸色有点怪,那个人怎么会在少爷的学校,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 被董事长踢开了,没了包|养|费,就想搭上少爷?还真是下贱。 要不要跟董事长汇报? 算了,董事长早忘了那号人了,没有汇报的必要。 茭白目睹助理开车离去,大概猜到了对方是怎么想的,不禁松口气。茭白暂时并不想沈寄那老东西知道他在三中,在自个儿子的班上,还住一起。 “福缘楼去过吗?”梁栋凑到茭白旁边,“我家今晚请了一桌,我正好要去。” 茭白跨上单车。 梁栋拽着不让他走:“带你去长长见识呗。” 茭白冷了脸:“不去。” “不去也得去。”梁栋手一招,他家司机就很有眼力见的把车开过来。 茭白知道梁栋是想看他当众出丑,不去,不去,老子坚决不去! 电子音突然诈尸。 【玩家茭白启动首个强制任务!请做好准备!】 【玩家茭白启动首个强制任务!请做好准备!】 【玩家茭白启动首个强制任务!请做好准备!】 重复了三遍,广播式通知。 ※※※※※※※※※※※※※※※※※※※※ 明天见哈。 第 14 章 茭白在去福缘楼的路上,全程都盯着车窗,那上面有助手发布的任务信息。 【任务地:福缘楼。】 【任务目标:齐霜。】 【任务内容正在提取中,请耐心等候。】 “……”虽然不知道这跟齐霜有个鸡毛关系,但不影响茭白的高兴心情。妈妈的,强制任务终于来了!飞起来吧进度条! 茭白亢奋归亢奋,还是不忘在心里祈祷任务不要太奇葩,他好歹是个实打实的新玩家,业务不熟。 到了福缘楼,茭白被带去换了身服务员的工作服,他基本能猜到梁栋的恶作剧是什么了。这正好能让他顺势而为。 梁栋绕着茭白转圈,笑得像个村东头的二傻子:“可以,可以可以。” “带他去302。”梁栋对领班吩咐。 领班为难:“梁少,302的客人福缘楼得罪不起,您这样会让我们……” “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进去上个菜倒个酒吗。”梁栋不以为意。 领班见大局已定,他只好为了避免意外多做准备:“梁少,能不能透露一下,他是你的人,还是……” 梁栋用口型说了个人名,并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领班一时之间就悟了,悟得透透的,他暗自打量站在角落没有开过口的瘦弱青年,很明显是失宠了,很久没有被滋润过。看样子青年假扮服务员混进去,是想见前金主一面,试图重新得到宠幸。 不过,这青年能得到梁少的帮忙,说明他的福气不浅,以后的造化还真说不好。 茭白明显察觉到领班对他态度的转变,他突然走出角落,站在灯光下。 领班一愣,这长相真憨真木,不像是卖皮|肉讨好主子的啊,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说: “这位小先生,您跟我来。” 茭白的脚才抬起来就放回去,他往走廊另一头望了望。 来人一身深蓝正装,劲腰长腿,刚硬正气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茭白迅速戴好口罩。 领班恭声对来人喊:“齐总。” 梁栋收起吊儿郎当,正儿八经道:“齐大哥!” 齐子挚颔首。 梁栋跟齐子挚打了招呼,老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又臊又无语。 齐家虽比不上沈家,却也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户。现如今齐家老幺是沈家的准儿媳,这意味着齐家两位单身汉更加炙手可热。 老二在国外为艺术献身,老大把自家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两人都是一表人才。 不是他涨别人士气灭自家人威风,就他姐姐那样儿的学识跟相貌,南城的才女榜前十都进不去,齐霜那两个哥哥怎么可能瞧得上。 真不知道老妈哪来的自信,还想跟齐家联姻,姐姐更是已经在制定计划了,说是一定要拿下齐子挚。过不了多久,梁家就会沦为南城的笑料。 茭白没留意梁栋在磨牙,他这会有点紧张,因为齐子挚已经往他这里看第三眼了,难道认出来了?不至于吧,他们目前只接触过两次而已。他又不是玛丽苏文里的主角,男人女人都没有理由地记住他,爱上他,为他痴为他狂,口罩也不能阻挡他惊天地泣鬼神的美。 齐子挚没认出来,他的感官一向比较敏感,觉得领班边上的服务员给他的感觉有一点熟悉,促使他没有立即离开,他又往对方那看。 茭白的额角微潮,这样不行,得打破这局面,他掐了一把梁栋的屁股。 梁栋全身狠狠一震,一脸“我是谁,发生了什么,我是谁,发生了什么”的痴呆表情。 于是茭白又掐一下。 梁栋如遭雷劈,头顶冒青烟,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恶心地跳开,铁青着脸一字一顿:“茭、白,你、找、死!” 齐子挚挑眉,茭白?食物名字?不认识,他抬脚离开。 茭白偷偷舒口气,可他妈走了。 啊不对,齐子挚是去302的,草,待会还要见。不去还不行,任务目标在那包间里呢。鬼知道任务内容什么时候才能提取完成。 “去吧。“梁栋捂着屁股被掐的地方,阴恻恻地贴在茭白耳边说,“到时候沈董结婚,我还带你去见世面,够义气吧,别太感动。” 茭白:“……”这漫的主角受礼珏什么时候出场,收了这二货吧真的是。 . 302 沈老太坐在上位,从她左手边往下是沈寄,沈而铵。右边是齐家老太太老爷子,齐子挚,准新娘齐霜。 一张超大圆桌只有七个人,很空。 空得让人心慌。 茭白不知道别人,反正他进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胸闷气短感,他跟几个服务员站在一起,不起眼。 可是,一直低着头的沈而铵蓦地小幅度侧了侧头,又侧一点,抬起脸对着一处。 孙子的异常反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她也往那边看。 沈寄扫了眼母亲所望的方位。 另一边的齐家四口齐刷刷转头。 茭白:“……” 这一个个的脖子都扭了吗?他不动声色地偏身躲在一胖服务员身后,心里把带头的沈而铵从头骂到脚。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看我干什么,回去再看不行啊,你想气死我。 沈而铵微微抿了下唇角,他把脑袋偏回去,目光回到了桌下。那样子给人一种受了委屈的错觉。 老太太和蔼地询问:“铵铵啊,刚才怎么了,你看什么呢,跟奶奶说说。” 沈而铵轻摇头。 老太太拨了拨佛珠,对孙子的疏离排斥感到无力。沈齐两家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今晚的主要目的不是商量婚事相关,而是她被齐老太一通唠叨才答应就近接她孙子过来,让他跟未来的继母见个面。 老太太对齐家的说法是,两个小孩原先是同班同学,新关系不知能不能相处融洽。 实际上老太太根本不在乎那个,她的真正目的是要找个借口让父子两同桌。 选福缘楼则是因为这儿离三中近,不会耽误孙子的太多时间,影响到他的学习。 但孙子从进包间开始就不说话,安静得不像青春期的孩子,刚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波动,却又闭口不言,老太太还想试试能不能跟孙子聊聊天,沈寄冷淡道:“上菜。” “你们先吃,不必等我。”末了沈寄就拉开椅子,起身出去抽烟。 一股成熟又暗淡的香水味钻进茭白的鼻息里,他生理性厌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从他身边过去的沈寄偏过头,投过去一眼。犹如在施舍一个为了吸引他注意,动用拙劣手段的小东西。 茭白不慌不忙,从容淡定,老家伙喜欢长相浓烈艳丽的类型,跟他丝毫不沾边,他非常安全。 沈寄本来都要走了,却停下了脚步,他的嗓音低沉强势,不用抗拒:“口罩拿下来。” 茭白:?老子才不管你。 包间里的气氛略怪。 没人听到沈寄说了话,只觉得他站在一个服务员旁边的画面实在是格格不入。 “阿寄,吃饭呢。”老太太发话了,她对儿子的私生活没有要求,随便他怎么解压,只要他别当着她孙子的面就好。 沈寄迈开了脚步,打火机在他粗糙的指间扣动,他刚才不过是感受到了服务生的闲适放松无所畏惧,这很稀奇。 上次敢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姿态的,还是那只长了对虎牙的小狗。 狗链被拿了,摇尾撒欢自由放飞的样子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实在是欠调|教。 饭桌上的几人表情各异。 沈而铵捏着指关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没看见父亲的言行举止,老太太摸着他的脑袋,似是夸他懂事。 齐家二老见怪不怪,齐子挚也没什么反应。 只有齐霜认真打量了一番得到沈寄注意的服务员,脸看不到,屁股上的肉挺多的。齐霜撇撇嘴哼了声,还不如王初秋呢,王初秋起码干瘪得很统一。 . 沈寄出了包间对茭白来说是好事,他的目标不是对方,是齐霜,只要齐霜在就行。 茭白倒是不担心其他服务员在这个节骨眼上拆台搞事情,领班肯定发过话了,他们知道什么都没饭碗重要。 上菜的时候,茭白基本没出差错,就在他跟大家往外走的时候,桌上传来齐霜特有的,像含着块糖粑粑的声音。 “等等。” 服务员们全部停下脚步,不明所以。 茭白搭在餐车的手动了动,他和其他人一道回头,眼睛看着地面上的光影,在心里狂问:“目标就在前方,任务内容提取好了没?” 【请耐心等候。】 茭白偷偷翻白眼,还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行了?! . 齐霜叫住服务员没别的事,就是让盛一碗饭过来,完了还对老太太露出一个甜软乖巧的笑容:“妈,口感细软的您喜欢不?” 那声“妈”让老太太的老脸一抽,她掐住了佛珠,皱巴巴的眼皮撩了撩:“可以,有心了。” 茭白一点都不怀疑,齐霜很有可能是被告知婚后也不能改口,所以他是故意在今天这个场合那么称呼的,当着外人的面。 而老太太被刺激到了,想把佛珠砸他脸上。她瞧不上这个儿媳的家世品相,却又惦记他的气运命盘。原著里就是被这儿媳活活气死的,活该啊。 茭白发现齐家二老挺有意思,他们对于小儿子的行为没有半分难为情,像是察觉不到氛围的变化,看不出老太太的反感。啧啧,不愧是豪门大家族的上一代人。 斜对面的齐子挚一顿,他的余光扫向服务员中的其中一位,若有所思。那种灵动的狡黠,带着点上帝视角恶意的眼神,他几个月前见过。 那是在沈老太的寿宴上。 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以前没碰见过。 齐子挚放下筷子,分明厚实的双手搭在腹部。服务员的衣着都是统一的,口罩帽子一戴,只露出一双眼睛,全凭身形和性别分辨。 但是,齐子挚嗅到了一种味道。 药味。 从工作服里面散发出来的,像是经常涂抹在皮肤上面,久而久之就跟体味混在了一起。 这味道齐子挚在走廊上也嗅到过,他断定那服务员就是当时让他感觉熟悉的那位。此时,熟悉感又涌上来了,并且强烈了些许。 齐子挚的探究被一声清脆声响打断。 沈而铵摔碎了一只汤勺。 第 15 章 沈少爷把汤勺给摔碎了,那必须不是他的错,是汤勺质量不行。 这事转移了齐子挚的注意力,也惊动了福缘楼的经理,他亲自清理现场,换了新汤勺,并带人下去训了一番。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卡壳。 经理训完就忙去了,服务员们也没什么怨言,他们都是职场老人,服务的全是有身份的贵客,所以他们谁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看见了什么得当作没看见。 茭白溜到厕所里干着急。 “这任务还做不做了啊?不做的话我就回去了啊,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呢。” 【玩家茭白对游戏规则产生了质疑,并有挑衅的意味,第二次警告!】 茭白:“……” 【警告达到三次,玩家会被鞭刑】 茭白深呼吸挤出八颗牙齿:“不气,我不气。” 他出了厕所,路过东边休息室的时候,电子音猛响。 【任务内容提取完毕。】 【请玩家茭白在此休息室内选择一个方向教育目标三分钟,并做到让对方恶心反胃又不离场,滴出五滴泪。现时八分钟,倒计时开始。】 茭白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这什么神经病任务? “谁哭?说清楚,别绕,简单点。” 【玩家哭,五滴泪,不从脸上过,直接掉下来。禁止使用外力作弊。】 茭白呵呵两声,日了草泥马了。 八分钟……他得在这个时常内做到把齐霜从302叫到这儿,单独跟对方见面,完成长达三分钟的教育工作,还他妈要流泪,五滴! 为什么选在这休息室,为什么是现在才提取完任务内容,等什么呢。茭白一边吐槽一边换掉工作服,脱了三中校服,想想又穿回去。接着茭白就掐自己大腿,掐得眼泪直飙才跑去找梁栋,红着眼说:“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齐霜,我在东边的休息室等他。” 梁栋在等家里请的客人,等得挺烦的,他听着茭白压抑的哽咽声和兔子眼,来劲了,舒爽了:“搞错了吧,你确定让我帮你叫齐霜,而不是别的人?” 茭白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狗血味:“拜托了。” “叫声爸爸。”梁栋抖腿。 茭白:“……”信不信老子敲碎你脑壳? “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你不是在追那学妹吗,我可以帮你。”茭白说。 梁栋顿时跟吃了绿头苍蝇一样恶心,下午体育课那会他还在制定追求学妹计划,放学的时候学妹就已经是别人女朋友了,人生就是如此戏剧化。 “你他妈故意的吧!”梁栋眯眼,突然就聪明了。 茭白眨眼,是啊,我故意的呢。 “你他妈绝对是故意的!”梁栋讥笑,“要见齐霜是吧,行,老子帮你咯。” 梁栋打的是看戏的主意,他准备叫人给他来壶茶,一袋瓜子,吃吃喝喝地看演出。 谁知齐霜在休息室见到茭白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梁栋推出去,锁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齐霜整个人如临大敌,这家伙以前很懦弱,上次摊牌后就变了个人,轻易就能让他失控,这回也一样,他瞪着对方身上的校服,头皮都炸了。 “三中的校服……你去三中干什么?”齐霜的声音都在抖,“啊!王初秋!” “你是怎么跟梁栋混到一起的,还能让他帮你把我叫过来,你许了他什么?陪他睡了?你们做了几次呀,你是不是又下跪了?”齐霜的话开始变得恶毒,他怀疑这人就在7班。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茭白看手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对,我在7班。”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齐霜轻轻问:“坐的哪个位置呀?” 茭白说:“你原来的位置。” 齐霜哈哈大笑着拍手,牙龈都露出来了:“好,好,真好,我们好有缘。”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看着茭白的眼神充满被狗皮膏药黏到的憎恶:“去三中也就算了,还去7班,去就去吧,偏偏坐我的位置,这是……” 茭白:“天意。” 齐霜:“……” “王初秋,初秋,王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齐霜一步一步走向茭白,他像个始终处在弱势一方的可怜人,“都到这时候了,你别害我好不,我下月初就结婚了呀,大师他……” 茭白捂住齐霜的嘴,在他耳边冷笑:“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件事还没烂在你的肚子里吗?小少爷,你消化系统这么差可不行。” 尽管茭白的音量控制在只有齐霜一个人能听得见的程度,他还是绷紧了神经末梢,并快速看了眼几个关着门的里间。任务真的只是要他给齐霜上一趟三分钟的教育课,再滴几滴泪?有没有地雷? “小少爷,有的事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就不要再提,麻烦烂掉,烂透。”茭白的腮帮子抽了抽。 齐霜将茭白的警惕慎重看进眼里,对啊,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暴露了,沈家就会知道他们被这人算计过。这人会死得很惨。 “唔……唔唔!”齐霜挣扎。 茭白放下手把他丢一边,教育课教育课,从哪方面切入才能稳妥点,又不会触及危险词? 有了!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茭白按住齐霜圆润的小肩膀。 齐霜:“……不知道。” “我太羡慕你了。”茭白开始干嚎,“真的,我羡慕你。” 话题转得太过生硬,还极度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齐霜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怒气跟慌乱,傻逼逼地站着。 茭白嚎着嚎着就嚎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你大哥……人真好,他对你好得让我羡慕。” “你过敏那次,他连夜赶来沁心园询问情况,问了我很多东西,”茭白湿润的眼中适时浮现回忆之色,“当时我就想,我要是有那样的哥哥就好了。” 齐霜反应过来了,他怪笑:“说这么多,你想当我大嫂?” “你误会了。”茭白说着,一滴泪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划过虚空坠落,“你大哥对你的感情,让我想到了我的家人。” 齐霜冷嘲热讽:“用你的卖身钱发家致富的家人呀。” 茭白:“……”就你会叭。 “我没得选择啊。”茭白垂着头自言自语,“难道我不想有个关心我照顾我的哥哥吗?我没有能怎么办?” 齐霜抿住嘴不出声,他比谁都清楚,这人是个没道德心虚伪狡诈的疯子,不止疯,还多变,每一副模样都完美贴切,很容易骗到人。他就被骗了,在沁心园被耍了那么久。 茭白握住齐霜的小臂:“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 齐霜白白嫩嫩的脸上扬起可爱笑意:“矫情得我想吐。” 茭白一只手抓紧齐霜的小臂不让他躲开,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受着吧,时间还没够。 “说真的,我让梁栋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说说你大哥,我真没想到你大哥鬓角都白了,我上次见他还没白呢,你们家跟沈家联姻,股市什么都会动荡吧我也不懂,观望局势的肯定有很多,你大哥要忙工作还要忙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茭白从齐霜身上看到了他舅舅的儿子,以及原主王初秋养父母女儿的影子,他一直在干憋硬挤的情绪瞬间就饱满了,怎么也出不来的四滴眼泪一次性掉落,成串地砸在他脚前的地上,“你呢,是不是什么都不管,就嘴一张,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 一直以来就是那么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齐霜对上茭白鄙夷的眼神,他血气上头,咬牙嘻笑:“关你什么事呀?” 茭白对着地面保持哀伤的姿态,说得好!老子也想知道呢!这脑残任务做完要是没涨多少活跃度,老子要哭出鼻涕泡! 时间还没够吗?那不如来个总结好了。 “看在我们接触过两年多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多体谅体谅自己的亲人吧,这世上除了家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对你好,最坚韧最坚固的感情只有亲情。” 随着茭白说完,电子音就响起来了。 【经确认,玩家茭白的首个强制任务已完成。】 那一瞬间,茭白的账号自动登录。 沈而铵的活跃度从157变成158,159,16…… 还在变。 就不能一次性跳到最后吗,心脏病都要犯了。 几秒后,数字不再变动,停止在295。 还没完! 排在沈而铵上面的齐子挚活跃度开始动了! 0,01,02……47。 茭白呆滞地睁大眼,呆滞地转头,看着他那两个好友从不同里间走了出来。 “……” 这距离绝对没超过五米,那为什么没有好友上线提醒? 狗日的,屏蔽了吧。果然有地雷在等着他踩。 看见大哥的那一瞬,齐霜的小脸煞白,刚才他被边上人的一身校服冲击得口不择言,脑子充血,想说的是大师他那边出了变故人已经死了,幸好对方及时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往下说。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疯是疯了些,却很机灵。 齐霜的手挡在嘴边假装咳嗽,他用口型告诉茭白:“明天我会去三中找你!“还有好几个想不通的地方没得到答案,他不会罢休的。 “小霜,走吧。”西装马甲上沾了些烟味的齐子挚揽住弟弟的肩背,带着他离开。 齐霜乖乖跟着大哥,他在想,自己应该没说什么让大哥不高兴的话吧,好像他也没透露不想让大哥知道的内容。 到门口的时候,齐子挚偏头,余光深深看了茭白一眼。 茭白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脑子很乱,人都傻了,原本他希望能来个强制任务,那样他就能摸清规则套路依葫芦画瓢,对症下药。 现在强制任务来是来了,可是摸不清啊! why? whywhywhy??? 茭白顶着满脑袋的“why”搓两下哭麻了的脸,发现齐家兄弟不知何时走了,他看向垂着眼眸静静站立的沈而铵。 “你……” 茭白刚开了个头,沈而铵就留给了他一个干净漂亮的后脑勺。 好了,就剩他自个了。 茭白顺着烟味去齐子挚待过的里间,在里头吸了一阵二手烟过过瘾,他渐渐调整好了心态。第一个强制任务摸不清路数,再来一次肯定就能知道点了。经验是积累出来的嘛。 茭白瞅着沈而铵的活跃度往外走,走路都是飘的,看那串数字的眼神像在看他男人,别提有多火热了。他跟章枕在网上聊得蛮和谐的,可章枕的活跃度却没破零,估计是因为他在章枕那里是“j”。章枕的一切反应是给“j”的。 他得让章枕知道,他就是“j”才行。 等时机成熟了就掉马。 今夜有大风,所过之处犹如群魔乱舞。茭白走出福缘楼裹了裹校服外套,好冷啊草,明天要在校服里面加件毛衣才行。 梁栋可能在跟家人会客,沈而铵没见着,至于沈家跟齐家的其他人,茭白短时间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他打算自己回去。 茭白背后的汗毛猝然一竖,那是原主残留的恐慌感,来源于姓沈的老东西,他果断躲到了石狮子后面。 福缘楼里出来一拨人,恭恭敬敬地送走沈寄。 茭白的脸贴着石狮子,眼睛直瞄,沈寄停在台阶上,助理给他点烟,老太太不在,想必是已经走了。 沈寄抽了几口烟就下台阶,朝他的车那走。车后座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有人。 茭白捕捉到了一只纤细的脚踝,还有一小片艳红的布料。 小辣椒姜焉。 茭白几乎是猜到的时候就肯定了,他咂嘴,小辣椒换老板了啊。 说起来,小辣椒跟了沈寄以后,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着看着他自己就成了热闹的一份子,他对沈寄动了心。 因此为这部漫添了一大碗狗血。 茭白冷不防跟站在车门边的沈寄四目相视,他人没动,眼没眨,嗓子里却在抽冷气。 “砰——” 沈寄甩上车门过去,茭白撒腿就跑。 ※※※※※※※※※※※※※※※※※※※※ 明天见。 第 16 章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姜焉探出头:“沈先生,怎么了这是?” 沈寄望着不远处空荡荡的老巷,面色难以捉摸:“看到了一条小狗。” 按理说他应该早忘了,不记得了,可事实上,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下。 姜焉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一抽,老总们嘴里的小狗代表什么他清楚得很,他伸出一只脚,很有分寸地点了点男人硬邦邦的腿部:“车里不就有吗?” 沈寄一把箍住那只捣乱的脚将人从皮椅上拖到地上,他弯腰进后座,西裤拉链一拉。 然而沈寄却有点不在状态,那小狗已经跟所谓的命盘无关了,也搬出了沁心园,脱离了沈家的禁锢约束,他如果想要,可以让助理带着条件去谈,床|事上他一向都是你情我愿,但是……小狗的相貌跟他挑人的喜好没有一处吻合,既憨又荏弱,无趣至极。 当沈寄这么想的时候,眼前却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孩童般的眼睛,静静冷冷的眼神,他的下腹一紧。 就在这时,沈寄的手被带入一个温暖紧致的地方,他的思绪被转移:“小姜,你这把嗓子,说句话都跟唱歌似的,替换掉你的莫非是百灵鸟?” “谁说不是呢。”姜焉抛了个风骚的媚眼,“那可是美院的,高材生。” 沈寄的皮鞋碾上他的锁骨:“怎么,还想回前主子那?” “不了,我跟着沈先生挺高兴的。”姜焉抬了抬腰臀,红唇一勾,笑得放|纵又随性自然,“不信您摸摸看。” “是吗,我摸摸。” 沈寄老练又肆意地抠住脚边人,神情却是冷淡的,跟动情失控不沾边,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上左边眉骨,指腹摩挲上次车祸留下的疤痕,有段时间没见那小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福缘楼附近,好像还穿着……校服? 读书了啊,那是得看看都学了什么,有没有长进。 . 茭白踢飞石头子,姜焉来到了沈寄身边,那就说明美术生正式接棒,代替他成为戚以潦的人。美术生之后是谁茭白不记得了,貌似是个小胖子。 那两个老男人怎么会是他好友呢,他真他妈不想培养活跃度。 茭白对着空气吐槽了几句,揉着被风吹红的鼻尖走了几步,忽地瞥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差点没把他吓死。 “沈而铵!”茭白大喊。 人影没回应,背对着他往前,走路的声音都是轻的,像孤魂野鬼。 “我喊你呢。”茭白追上去,“你怎么在这?”不会看到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躲沈老狗了吧? 沈而铵脚步不停,身影很沉默。 然而…… “咕噜。” 他的肚子在叫。 茭白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而铵转过身,他的声音低低的,饱含几分近似羞恼的怒意:“你,笑什么?” “我里面的衣服夹屁股了,我笑我自己呢。”茭白煞有其事地说。 沈而铵:“……” 他继续走,又不说话了。 茭白背着手走在沈而铵身后,小老头似的晃悠。可怜见的,这少爷有饭吃也跟我一样惨,还饿着呢。 “沈少爷,我们去吃馄饨吧。”茭白闻到了香味。 沈而铵一停:“我有,名字。” 茭白笑了笑,从善如流:“那,沈而铵,我们去吃馄饨吧。” . 八|九点的小餐馆,人流不多也不少。 沈而铵一进去就成了焦点,他没有反感排斥或是冷着脸放出低气压,从头到尾他就只是跟着找位置坐的茭白。 桌子是干净的,可桌角的二维码上却浮着一层油光,茭白拿出手机扫码,抽空瞥一眼对面的沈而铵,对方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半点嫌弃。 “我要了两份大碗的馄饨,你有什么忌口吗?”茭白问道。 沈而铵看向他。 茭白莫名有种欺负了小朋友的感觉:“别这么看我,虽然我们合租一段时间了,但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桌吃饭,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是正常的。” 沈而铵平静道:“葱,不要。” “别的没了啊?搞定。”茭白把手机放一边,托腮看街上的行人灯火,他是主角控嘛,看原著的时候全程跟着礼珏走。礼珏关注什么他就关注什么。 譬如礼珏执着于操心沈而铵的饮食这部分。 确切来说,是二十出头的沈而铵,那时的他不喜欢葱姜蒜的味道,不吃辣,不吃海鲜,不吃鸡蛋,不吃奶油,不吃面类…… 难伺候。 然而现在的沈而铵还没成年,十七岁啊,这么嫩。 《断翅》的作者没有画过蛏山的采茶女,看过漫的却都能想象得到她是个大美人。否则沈而铵不会是完美神颜。 当然,他老子也人模狗样。 茭白的视线不易察觉地在沈而铵的左肩到锁骨之间游走了一个来回,那里原本是一块烫伤,被他纹了个小东西。 纹的是一只蜻蜓。漫画里出现过几次。有一次礼珏生着病打扫卫生摔倒在地,头磕破了人起不来,沈而铵视而不见饶过他去公司了。当时骂沈而铵的人太多,都把他骂上热搜了。 那是漫画的第一个热搜。 茭白还记得热搜名是#蜻蜓快跑# 粉丝们吓坏了,大家战战兢兢,生怕他们的宝藏《断翅》被禁。 茭白想到了沈而铵屋子里的纸蜻蜓,那是他妈妈教他折的吧。 这个时期的沈而铵还是比较好看透的。 茭白将店员送上来的馄饨往自己跟前挪挪,他带来了蝴蝶效应,以后的沈而铵还渣不渣呢…… 而且他换了号码,礼珏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方式出场。 “休息室的事,你不问我点什么?”茭白夹起一个馄饨吹吹,蘸点醋,一口吃掉。 沈而铵在拨他自己那碗馄饨,检查有无葱花。 茭白的语气轻快,带着好友间的狡黠调侃:“你不问我可就不说了。”他一口气吃掉三个馄饨, “好吃。” 沈而铵愣了愣,对面的人眉眼间覆着一层满足感跟幸福感,他垂下的眼眸里浮出疑惑。 馄饨而已,有什么好开心的。 沈而铵咬了一口馄饨,唇角往下一压,馅少皮厚,哪里好吃了,一点都不好吃。 “来点醋试试。”茭白诚恳建议,他比沈而铵大两岁,心态上有时候会把对方当小弟弟。 目前为止,沈而铵和他的活跃度最高,理应得到他最多的热情。 茭白看着沈而铵蘸醋,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爸爸的慈爱,很快又没了,他琢磨起了活跃度背后的意义。 像玩家在游戏里组队,每合作一次,就会加一点亲密度。那是他们输赢一起过的证据和意义。 而好感度是另一种含义,好感,喜欢…… 那活跃度就又不一样了。 茭白吹馄饨的动作猛然停住,活跃度是不是指兴趣……好友对他的兴趣?他的心跳加快起来。很有可能啊! 茭白捋了捋他整个计划的脉络。 他利用沈而铵从老太太口中了解到的他是个玩意这一点,刻意在厕所忽悠梁栋,让对方当中间人将那些低俗的话透露给沈而铵,因此加深了他就是个供人消遣的玩意形象。 下一步是他靠一道题的巧妙解法自我推翻形象,引起沈而铵的注意。 下下一步是做沈而铵的室友,对他展露出想展露的隐私和小习惯之类,目的是让他看到我重组的形象——没有腐烂,心向光明,爱学习爱生活对未来充满期望。 那只竹蜻蜓是点睛之笔。 蜻蜓是沈而铵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了。 当时茭白和被判死刑只差一只纸蜻蜓,他没踩坏,小心捡起了它。 于是他迎来的不是拳头,而是一片生机和曙光。 其实梁栋越在沈而铵面前说他有多辣鸡,沈而铵对他的兴趣就会越浓。 这有点像看书追剧,别人形容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你就想看看究竟讲的是什么。 所以说,休息室那个强制任务,是量变引起质变吧。前面几次的叠加,才有那个效果。 茭白推测是沈而铵对他产生了更多的认同,他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的亲情有等于没有,却又渴望亲情,并对它报以最真诚的敬重。 结合之前的接触和所见所感,沈而铵对他有了更多的兴趣,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推测合情合理,行了,活跃度就是指兴趣。 好友列表突然出现在茭白面前。 谁的活跃度排第一,就会有个“茭”的纯金色章印,显得大气磅礴,颇为正式隆重,满满的仪式感。 现在那个章印在排第二的沈寄名字旁边。他的活跃度是……37。 “咳——” 茭白被一口馄饨汤呛到了。 我草啊,37了?怎么都37了?他今晚做什么了吗?除了不小心跟老东西撞上目光后撒腿逃跑就没了吧? 难道是他逃跑的样子迷乱了那老东西的眼? 茭白的尾椎上面那寸地方条件反射地抽痛起来。别人的活跃度一增长,是代表想揭开他的面|具看见他的真实一面。 不屑于花时间跟心思去了解谁的沈老狗呢,只是想肏他而已。 而已个妈妈啊而已。 茭白馄饨都吃不下去了,他脸上好不容易被热气跟食物激发出来的红晕退没了影。 涨活跃度是好事啊,满50就有特权了,形势会越来越好的。茭白试着自我安慰,可菊瓜还是微微凉。 既然针对那老东西的是这个夹枪带棒的路数,那要不他干脆就给肏一次,活跃度是不是一次到顶? 可万一不但不涨,还倒退呢? 很有可能啊。 而且他这具身体还是个处。 老东西最不喜欢处的了,他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倒胃口,还麻烦,不痛快。 茭白陷入沉思,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思考肏不肏的问题?那可是令南城小零界闻风丧胆的婴儿小臂啊。 后半句茭白直接说了出来。 说完他就瞪了眼正在用黑漆漆的眼眸望过来的沈而铵,看什么看,你以后也是! 沈而铵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竖起一身的毛刺,他放下筷子,抿起来的唇上有一层馄饨的油渍,衬得他像个单纯无辜的邻家大男孩,毫无大家族的阴暗脏污。 “馄饨,不好吃?” “不咋地。”茭白的胃口受到了影响,跟馄饨无关,都是老东西的错。 沈而铵的目光在茭白还剩大半的馄饨和他被腾腾热气晕染的温润下垂眼间游移。沈而铵顿了片刻开口,声音又低又清晰:“点了的,尽量,不要浪费。” 被比自己小的人教导了,茭白脸颊发热地啧了声,咕哝:“……知道。” ※※※※※※※※※※※※※※※※※※※※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 17 章 茭白快吃完馄饨的时候,察觉到沈而铵看着餐馆门外发愣,便把视线挪了过去。 哦,是那女孩子,沈而铵暗恋的对象。 女孩子是和家人一块儿出来逛街的,头上戴着鹿角发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青春洋溢活泼可爱,那股子对未来的憧憬能感染到身边人。她的性格跟沈而铵刚好互补。 茭白吃瓜旁观,不参与不评论,更不会助攻让他们有另一种结局。因为他的任务不是要改变主角配角的命运,让耽美变言情,或者把贱受渣攻的be变he,他只管弄活跃度,其他的关他屁事。 他可是be狂魔。 “喜欢就去追啊。”be狂魔对原著渣攻这么说。 青春年少男才女貌,双向暗恋,救赎,成长,我把我的世界送给你,你在我的世界亮起灯修起路种起大树,这配置还不错,他破天荒地吃一次也不是不行。 对面的沈而铵霎时就从塑料凳上站起来,他两手按着卓沿,指尖发白僵硬,下颚线收紧,黑深的双眸盯着茭白,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汹涌情绪。 这样的他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他的父亲,冷峻,有压迫感,且极具危险性。 “别误会,我没有暗中调查你,”茭白仰了仰笑脸,“不是有句俗话吗,喜欢一个人,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你刚才看她的时候,喜欢跑出来了,被我抓到了。” 沈而铵依旧盯着他,周身犹如丛林兽类被侵犯领地的攻击性却有所收敛。 茭白认真道:“我说真的,喜欢就去追,不要等长大了才去后悔。” 沈而铵看了看从门外走过去的女孩,他垂下眼,微摇头。 “我和她,不适合。”沈而铵轻不可闻地说。 茭白往嘴里塞了最后一个馄饨,算了,随便吧,原著里这些人生死都框在豪门大家族的框子里面,感情线全是狗血跟刀子,而且是一千米削铁如泥的大砍刀,狗血成吨成吨地撒,他一个有任务在身的屁民,还是别插手了。 “吃完了,回了。”茭白喝干净汤,擦擦嘴起来。 沈而铵没反应。 茭白走几步,见他还站在桌边,便回头催促:“走了,回家啊。” 沈而铵怔了一下,跟在了他后面。 两道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秋风一路护送他们回家。 . 第二天中午,茭白在食堂打饭,一个男生挤到他身边叽里咕噜了几句,他打了两个菜就去了小树林。 一辆车停在树底下,后座的车窗降下来一点,露出了齐家蠢比小少爷那张软乎乎的脸。 茭白拉开车门,弯腰端着饭缸坐进去。 伴随着一股子浓郁的蒜味。 小少爷窒息了:“你故意的吧?” 茭白:“这台词耳熟。” 齐霜的脸色青白交加:“我昨晚说今天要来找你,你就故意打蒜苗,还,还有糖蒜?那是人吃的吗?” 爱吃糖蒜的茭白不爽了,他冷笑:“你谁啊,犯得着我这么重视?” 齐霜被气得喘不过来气,一副心脏病犯了的样子。 昨晚他一晚上没睡,想了很多,好几次都想去找大哥坦白,大哥那么厉害,肯定有法子治这家伙,到时候他面临的局面会直接从被动翻身。 可他没有那么做。 如果让大哥知道了他的真正想法,只会教训他,阻止他,说不定还让二哥回国管教他。那沈而铵怎么办,谁来帮他? 齐霜布满血丝的眼睛渐渐湿润,要哭。 茭白不耐烦道:“说快点,我还要回教室吃午饭,看不到书我会吃不下去。” 齐霜:“……” 车里响起小少爷可怜兮兮的呜呜哭声,看起来软弱无害,他这样很容易令人动容,产生怜爱之心。 但在场的观众是比他两个哥哥还要了解他的人,他的表演在对方眼里十分拙劣。 茭白的视线往车窗外扫,这次小少爷学聪明了,没一个人来,他带了个高高大大的保镖。 那保镖就是他的骑士。 《断翅》里,那保镖第一次出场不是这时候,而是齐霜嫁给沈寄之后,第一次正式对付礼珏时。 追漫那会儿,茭白发现保镖的相貌有点像戚以潦,他还以为是戚以潦他爸的私生子。 直到中后期,保镖的身世出来,他是戚以潦大哥大嫂留下的血脉。 认祖归宗成了戚家人以后,他还对齐霜念念不忘,明里暗里帮对方脱险擦屁股,最终把命搭进去了。 “你留在南城不回老家,还来三中,王初秋,”齐霜阴阳怪气,“不对,现在应该叫你茭白,你连名字都改了,改名换姓,筹划了很久吧。” 茭白一笑,唇边显现出两颗小虎牙:“是啊。” 齐霜被这个直白的回答顶得心头血都要吐出来了,他想拿钳子拧掉这人的虎牙:“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南城?我再给你三千万,凑个整数,行不行?” 茭白听到这句的第一反应是,妈妈的,上次的两千万要少了。 不怪他,穷惯了,没见过世面。 “你看这样行不,我志不在南城,明年我高考完就会离开,三千万那时候给我?”茭白打着商量。 齐霜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齐霜不答反问:“你那天不是找我要了章枕的联系方式吗,我以为你……” 茭白接道:“你以为我要去西城勾搭他求包养啊?” 齐霜眼里写着:难道不是? 茭白用勺子挖了个糖蒜咬一口,就着一团饭吃掉:“扩列而已。” 齐霜捂住口鼻阻挡蒜味,他的脑子被这味道熏炸了,都忘了回应。 “小少爷,麻烦你不要动不动就往那上面想,虽然我是gay,是个零,可我不差钱。”茭白闲散地说。 齐霜的眼角狂抽,他忘了这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拎着编织袋戴草帽唯唯诺诺的杂毛土狗了。这人手里有一笔钱,还是从他这勒索走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三中?” 茭白:“学习。” 齐霜一个字都不信:“南城那么多中学,你偏偏选了三中!” 茭白离他远点,还把手挡在饭缸旁,免得对方的口水喷进去:“给我办事的人只在三中有关系。” 齐霜脱口而出:“那你找我啊。” 茭白:“……”怪不得追《断翅》的人说这小少爷是里面最大的bug,就这时不时亮出来的傻白甜样,竟然还能活那么多话。 齐霜见茭白沉默,他阴飕飕道:“进三中,去7班,坐在我坐过的位置,成为沈少爷的前桌,你是为他来的吧。” “我住院那时候,你跟我说你不喜欢烂黄瓜老男人……所以你喜欢他儿子,跟他不一样的年轻干净,昨晚你出现在福缘楼,就是被梁栋带进去的,约我去休息室说那些话是说给他听的,装样子,你还能再虚伪点吗?” 齐霜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死死瞪着茭白。 这些年他就像警匪片里的线人卧底一样,从不在别人面前多看沈而铵一眼,不和对方有眼神接触,他这几个月反复想,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藏得那么深的秘密,会被这个家伙发现。 齐霜回想昨晚的一幕幕,那时候大哥跟沈而铵走出里间,大哥往他这走,沈而铵没立刻出去,而是靠近了…… “贱人。”齐霜对着茭白,在心里说。当时他光顾着掩盖慌乱没注意到,事后冷静下来才捕捉到那个细节,满心都是嫉妒跟惊愕。 变数早就有了,就是这家伙造成的!是不是还要蔓延下去?究竟要怎么才能彻底切断? “你,梁栋,沈少爷,你们三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打进了他的圈子是吧?”齐霜的声调开始变得神经质,“你一个乡下人,能为他做什么?你除了这副他看不上的干瘪身体就没别的了,我和你不同,我能成为他的灯塔,我所有的资源都能为他所用,我可以为他做很多,只要他一声令下,我就会拼尽全力帮他清除障碍,他很快就要成年了,沈家内部已经不平静了,他需要我。” 茭白翻白眼:“你这是病,麻烦尽早去精神科预约挂号。” 齐霜突然尖叫:“你什么都不懂!” 茭白吓一跳,饭缸都差点掉地上,可去你妈得吧,要不是为了昨晚强制任务的善后工作,他会来这儿看重度臆想症观者的自我高|潮? 自己把自己感动哭了,沉浸式演法,终身制演员。 茭白都有点心疼沈而铵了。当然不是原著里几年后的他,就单单是现在的而已。 齐霜已经哽了起来:“你见过他穿破烂衣服的样子吗?那是他第一次进沈家,连一口热水都没喝到就被晾在雪地里,他父亲根本不管他,老太太平时一口一个孙子,宝贝得很,实际上关键时候只会站在他父亲身边,因为他母亲的身份太低贱,整个沈家都没人待见他……” 茭白实在是受不了了:“不是,你这么在别人面前揭沈少爷的丑疤,沈少爷知道吗?” 齐霜满脸扭曲的愤然瞬间凝固。 茭白觉得饭要冷了,冬天就是麻烦,他没耐心在这里待着了,一口气道:“真不知道你傻逼逼个什么劲,你当老太太是吉祥物?” 齐霜被提醒,他的脑中亮光一闪,明白了茭白的意思,沈寄不过问沈而铵的交际圈,还有老太太呢。 所以茭白对沈而铵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即便有那个想法也只能胎死腹中,威胁不到他。 齐霜这会儿恢复了智商,未来沈夫人的姿态也摆了起来:“你知道就好。” 茭白打开车门下去:“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多来一次,被沈寄发现我们密谋过的事的可能性就大一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一条命,你不一样,你有整个齐家,还有陷在深渊里等着你救赎的美强惨沈少爷,长点心眼吧齐三少。” 齐霜的脸扭了扭,密谋什么,全是你单方面想出来的,是你一个人的主意,我只是采取了行动而已。 茭白知道齐小傻比听进去了,毕竟年前没多少时间了,他还要当他的沈夫人,忙得很。 枯黄的树叶铺了一地,茭白将下巴上的口罩拉下来,压紧帽檐快步往教室方向走,背后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齐霜跳下车跑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来三中真的不是为了沈少爷?” 茭白烦了,没完没了了还,他没好气地吼一嗓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老子管他个几把!” 吼完他走两步,看到了蹲在墙边画速写的沈而铵。 茭白:“……” 这酸爽。 ※※※※※※※※※※※※※※※※※※※※ 沈少爷:毛,齐了。 白白:ok。 明天见。 第 18 章 茭白坐在座位上面吃午饭。 蒜苗炒肉凉了,结了一层油,小青菜闷在米饭里面,还有点温热,他把它们一根根地挑出来,让它们和他喜欢的糖蒜并排。 距离墙边的那一幕,已经过了有大几分钟。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尴尬。 当时沈而铵什么都没说就拿着速写本走了,茭白想等他走了再说,谁知他走了会停下来。茭白只好跟上去。 两人相对无言的走了一段才散。 茭白庆幸沈而铵寡言少语不讲屁话,不会询问他跟齐霜的事。反正茭白肯定是不可能主动解释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装傻嘛,他会。 不管怎么说,齐霜那边暂时安生了,不出意外的话。茭白把菜跟饭搅拌搅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白白,你还没吃完啊,好慢哦。“女同桌从后门进教室,声音脆亮。 茭白回了下头,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身边的闺蜜。那女孩两只手插在校服的口袋里,一只口袋边吊着一袋挂霜花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摇摇晃晃。 “只有你同桌在班上,没沈而铵。”闺蜜小声嘟囔,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里露出些失望。 “我在小店看到他们一块儿走的啊。”女同桌跟她咬耳朵,“我问问。” 女同桌凑到茭白身边:“白白,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梁栋呢,他去哪了?” 茭白咽下口中的食物,拧开杯子喝两口热水:“梁栋不是在操场打球吗,站窗边就能看得到。” 女同桌咳了声,闺蜜红了脸。 茭白发出嘀咕声:“就是不知道沈而铵去哪了。” “他也不知道。”女同桌跟闺蜜叽里呱啦。 闺蜜扯她衣角:“要不算了吧,我回教室去了。” “你不是想打听他的高考志愿吗,陪我玩会啊,说不定他很快就回来了……” 茭白没在意两个女生的小动作,他挠挠脖子,从桌兜里摸到喷雾喷了喷有点痒的地方,这天气的日光都不能直晒,简直没法活了。 茭白吃了几口饭就往教室里面的窗户那瞟了一眼,沈而铵多半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折纸玩吧。 漫画里,沈少爷到了他老子那个年纪还在折蜻蜓,每天一只,特地用一个收藏室摆放,连礼珏都不能进去。 另一头,沈而铵坐在计算机房外的楼梯上,手里拿着小剪刀,对着蜻蜓两片翅膀的中间线,从上往下剪开。 “铵哥,你怎么上这来了?”梁栋抱着篮球上楼梯,球衣湿哒哒地贴着线条已然开阔的肩背。 昨晚他家里请人吃饭,全程都在聊南城局势,回去后老爸还把他叫去书房问他的意见,他有个鸟毛意见啊。 如果老爸非要让他接管家里的企业,那他必定会带着整个梁家投奔铵哥,这还用说吗,明摆着的事。 初中那会他是个肥胖弱鸡,被嘲笑被欺凌,铵哥帮过他,从此他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不过,铵哥少年老成,无欲无求,一点他们这个年纪的血性激|情都没有,他只喜欢看书和折纸,金钱权势利益纷争尔虞我诈都不是他的世界会有的东西,他们不会有在商界并肩作战大杀四方的一天。 “铵哥?”梁栋半天都没得到点回应,他又喊了声。 沈而铵把纸蜻蜓的翅膀剪坏了。 梁栋不敢置信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坏翅膀已经被他铵哥撕了下来,他艰难地吞烟了一大口唾沫。 不对劲。铵哥不对劲。 梁栋想不明白为啥,他用脚夹着球,两条手臂横在栏杆上面,找话题聊:“铵哥,你发现没,那茭白前几天一副被负心汉耍了的怪里怪气怨妇样,今天却满面红光精神饱满,撒个尿都哼出了山路十八弯,飘了都,我感觉是我太单纯了。昨晚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是错的。” 沈而铵重新从速写本里拿了一张正方形的蓝纸出来,专心地折起纸张。 “我寻思他一夜之间满血复活,是因为昨晚在福缘楼见到了你爸。所以说,他不是被你爸弃了,来勾搭你。”梁栋四处张望,确定安全就点烟抽,“是还死心不改。” “这我是真没想到,他找你是为了你爸,利用你呢。”梁栋边说边看铵哥折纸,心想铵哥的指甲修剪得比很多女孩子的都要干净整洁,真不知道他将来的媳妇是什么样的人。 “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爸。”梁栋叼着烟直摇头。 沈而铵捏着菱形两侧的边沿,漫不经心地往里折压。 “先不说你家有你奶奶那尊大佛镇守着呢,专治想靠近你家大门的妖魔鬼怪,你爸都要结婚了,他还要往上凑,当三儿吗?”梁栋难以理解,其实他们圈子里养在身边的人基本都这德行,别人他无所谓,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特鄙视茭白,各种不顺眼,“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包?” 沈而铵又折到了翅膀部分:“昨晚,你带他去的?” 梁栋嘴边的半截烟一颤:“啊?” 对上铵哥比常人要深黑一些的眼瞳,梁栋有种站在审判台接受审判的紧张压抑:“那啥,”梁栋头脑一热,谎话蹦了出来,“他求我的!” 沈而铵静默地看着他。 “真的,铵哥,那小子两片嘴皮子一碰什么鬼话神话都说得出来,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千万别被他骗了。”梁栋扭了扭头,避开铵哥的目光,他将烟灰弹出栏杆外,“他昨晚假扮服务员去给你们上菜趁机见你爸,这还没完,还求我把齐霜叫出来,说有话要对齐霜说,指不定要耍什么把戏呢,我不同意,他就说要给我肏,我嫌恶心就拒绝了。最后被他烦得没办法才答应了他。虽然我也看不惯齐霜上赶着做你小妈,但跟茭白比较起来,齐霜算可以了,起码不作妖。” 沈而铵站了起来。 梁栋跟沈而铵在同一个台阶上面,比他要矮几厘米,那股子身高上的压迫感从他头顶下来,他心虚得把球踢到了下面。 沈而铵半晌开口:“栋子,你在圈子里混,没有染上那些不好的,东西,是,不是?” 梁栋涨红了脸,他老爸是土大款肚子里没墨,铵哥是学霸,在他看不透的境界,让他佩服敬仰。所以他老爸训他一天他都能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铵哥说一句,他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吧,我承认昨晚是我带他去的,也是我让他混进服务员里,我只是想看看戏吃吃瓜,”梁栋的音量拔高,“但确实是他让我帮忙把齐霜叫到休息室的,不信你可以找他求证!” 沈而铵转身下楼梯,手里捏着又一次折坏了的蜻蜓翅膀。 梁栋靠在栏杆上大喘气,铵哥刚才是在替那小子出头。什么意思,真当朋友了? 铵哥是怎么想的啊,茭白以他爸未来太太的人选之一被养在沁心园两年,差点做成他小妈,这身份能和他做朋友?不狗血吗? 简直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 梁栋自言自语:“铵哥,不说别的,就冲茭白有千张面孔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他进我们的圈子。” 那家伙压根就不是老实安分的性子,爱笑的样子只是用来让人放松警惕的,他的骨子里又邪又坏,不是好东西。梁栋总觉得对方有成为祸害的潜质,会坑死人。 . 明天周日,茭白一放学就去菜市场买猪蹄牛肉鲈鱼基围虾,回家烧大餐。他利索地把猪蹄丢锅里炖上,洗干净手翻书包抖搂作业,抖出来一桌。 就放一天假而已,何必呢。 茭白随便拎了张卷子铺桌上,拍了道题发给章枕。 j:姐姐,作业好难o_o 微信响的时候,章枕在开车,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 戚以潦腕部的西装外套被他搁在腿上,他阖着眼,色彩深重的领带微松,喉结半显,眉间难掩疲态。 “三哥,今晚还是让小纪过来?”章枕压低声音问道。 “嗯。” 章枕不再多言,他先将三哥送回兰墨府,再去美院接小纪。 三哥的人是按月换的,每次章枕都会在手机里建一个分组,用来安放对方的联系方式。 202308组前不久被章枕删了,新建了202312组。 之所以不是连着的,是因为08组那外号小辣椒的主唱姜焉陪在三哥身边最久,直接从8月跨到了11月中下旬。 接班的小纪外形上比姜焉差多了,一脸青春痘,五官塌平,体态畏缩,可他那方面的条件却胜过迄今为止跟过三哥的所有人,算得上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的优势。 不知道202312这个组能在章枕的手机里躺多久才会被删除。 到了兰墨府,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小纪对章枕弯腰,十分空灵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拘谨惶恐:“谢谢章先生送我过来。” “进去吧,别惹怒了我三哥。”章枕挥挥手。 小纪缩手缩脚地前往幽静古堡。那里面的大人物对他而言,是温和的魔鬼。他祈祷自己今天不要出错。一处都不能错。 章枕捏了捏发酸的脖颈,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还没做完,现在七点四十,一小时后他得把人原路送回。 当然,小纪要是有本事,说不定可以在兰墨府多待半小时。 那是姜焉创下的新记录。一个半小时。 章枕在车边吸了根烟才去兰墨府,柳姨把早就准备好的烫端给他,轻手轻脚地忙活去了。 这时候,章枕才有空看微信。 兄弟们有事都会打电话,微信上找他的只有一个人。 章枕看到那道题的第一眼是:这是物理题还是化学题,数学题,生物题?什么题? 看不懂,他转手就发到了群里。 群里一众兄弟们炸了。 炸完了也没人答得上来,这不重要。 -只要长得帅,媳妇上中学? -实名羡慕。 -是女孩子吧,我们枕哥不会跟老板一样是gay吧,是吧是吧? -你们这副嘴脸真令我不耻,这有什么好起哄的,一群光棍崽!@章,枕哥,你辅导你媳妇写作业呢,不小心发群里来了? 章:……………… 章:只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小朋友,问我作业来着,我哪会,这不,找你们帮忙来了。 群里刷起了一片柠檬树。 -网恋。 -牛批。 章枕汤喝不下去了,兄弟们盼着他脱单的心思他能理解,可也不能把人高中生弟弟拉下水,他解释了半天才让这事翻篇。章枕擦了把汗,幸亏三哥不在群里,不然就又多了一份来自兄长的问候。 . 茭白做完整张卷子,章枕才把解题步骤发过来,还是错的。 就很一言难尽。 茭白忙了会,发现放学跟他说要去书店一趟的沈而铵还没回来,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都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没有沈而铵的电话! 没法子了,茭白只好找到从班级群里一男生那弄到的梁栋的手机号打过去,那头是无人接听。 梁栋在家呢,手机被他丢床上了,他对着一片狼藉的大厅骂脏话。他姐原本要嫁齐子挚,都已经制定了abc三套计划,谁知昨晚近距离看过了铵哥父亲之后就鬼迷心窍了,死活都要跟那大人物,就算是情人也愿意,把他妈气跑了。 他姐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 梁栋掀翻精致果盘,他姐这事要是让铵哥知道了,他这脸都要不起了。 梁栋进房间的时候,手机正在响,他随手接通,语气火爆:“哪个孙子找你爹?” 茭白开门见山道:“沈而铵跟你在一起吗?” 梁栋:“……”这家伙怎么有他号码的?搞毛线啊。 茭白再问:“在不在?” 梁栋哈哈:“你算哪颗葱啊,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关铵哥,他可能回答吗?他又不是大傻逼。 茭白的声音变得既冷又沉,透着不耐烦跟暴躁:“在不在?” 梁栋下意识说实话:“不在。” 电话挂了,梁栋莫名其妙,他看到一串未接来电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刮得什么风,怎么有种正宫查岗的味道? 梁栋甩自己一嘴巴子,清醒点。 天色昏黄暗淡,茭白出了小区,脑子里一会是整部漫的大致剧情,一会是各种小细节,一会又是沈而铵的眉眼,他的年龄跟阅历都很青涩,所以此时的他并没有他父亲那种摄人的冷峻威严,只有裹着少年气的清俊和无限蔓延的沉静。 茭白想不起来漫画里有没有今晚的剧情,他希望沈而铵只是在哪个书店看书看入了神忘了时间,或者临时接到家里电话回家吃晚饭了,可他的心里很不安。 这股不安导致茭白停不下来。 街景越来越陌生,茭白不知跑到哪了,他倏然往后退,再退一段,停住,挺直了腰背。 茭白的视线范围里是一场群战,以及沈而铵手背上的青色筋脉。 他想起来了。 漫画里有这部分内容,不在少年篇里,而是在多年以后,在已经为家里事业卖命的梁栋回忆里。 这场打斗是早前撕了沈而铵蜻蜓的几个男生发起的,他们从三中“退学”之后就没学上了,因为南城所有中学都不收他们。 不光如此,他们还不能去其他城市上学。虽然他们也学不进去,可不想学跟不能学是两码事,太憋屈。 这就是沈家的势力,只手遮天,不给人留活路走。 几个男生不听家里劝,偷偷找了社会上的一拨人堵沈而铵。有钱人无法无天,赶尽杀绝是吧,那就看看你有几条命? 沈而铵就一个人,干不过。 原著里是梁栋找了过来,替沈而铵挨了一棍子,断了一根肋骨。 这件事让当时的他们友情更加坚固,同时也为他们后期的决裂打下了戏剧性的基础。 茭白还想起了一件跟现状不相干的事。 《断翅》的少年篇中有关于沈而铵换室友的情节,同级生搬走后不久,搬进去的是……梁栋。 所以, 和沈而铵做室友直到高考的原本是梁栋,现在变成了他。 茭白的呼吸加快,头脑发胀,浑身血液直往头顶冲,他该不会是要取代梁栋的位置,成为沈而铵的死党吧? 沈而铵看见了大步跑进巷子的茭白,愣住了。他这一愣就将自己置身危险中。 茭白看到了往沈而铵后脑勺上挥的铁棍,这时候了他还在想,原剧情里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梁栋的到来让沈而铵愣神,导致对手们有机可乘,然后…… 梁栋(茭白)扑了上去。 不同的是,茭白带着怨气的一掌扇在沈而铵头上,又将他大力按在了自己身前,完全护住。 那一棍子下来的时候,茭白惨叫了一声,压着沈而铵倒在地上。 沈而铵不知所措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急速起伏的胸腔连着对方的心脏。 茭白疼得蜷缩起来,他吃力地把苍白颤抖的唇贴到沈而铵耳边,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了一句话。不是什么煽情的“弟弟,要记着哥哥的好”,而是, ——打我的那个人你记一下……两根,不,四根,替我打断他四根肋骨。 ※※※※※※※※※※※※※※※※※※※※ 明天见。 第 19 章 茭白觉得自己跟沈家犯冲。 为了挣脱老的手里的狗链跳出困境,他付出了左手骨折的代价,休养好了才去三中上学。 结果呢,满打满算才上了一个月,这回为了小的,又进医院了。 还是上次住的那家医院,巧了。 医院是沈氏旗下的,得看沈家人的眼色做事。上次茭白是无人问津的小白菜地里黄,这次有沈少爷护送,引起了医护人员的匪夷所思不说,待遇更是大不相同,茭白一路畅通无阻地住进了vip房,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服务,一系列检查也很顺利。 然而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疼痛感跟低迷情绪。 茭白瘫在病床上,原身的身体垮了,大大小小一堆问题,他接管后本想好好修复,可皮炎还没解决,骨头都折两次了,还引发到了尾椎的伤。 最糟心的是,原著里梁栋只断了一根肋骨,他三根。 怎么着,是认为他的体质远远不如梁栋,断一根不合理是吧? 这他妈的。 茭白太疼了,不敢咳嗽,不敢做深呼吸,他只敢小口小口吸气,可还是疼得冷汗直流,四肢虚脱。 不行了,必须给自己做做心理辅导,不然他就要被负能量吞噬。 于是茭白想啊,他早就已经死了,血流一地,死无全尸。现在还能活着,只因为他是玩家,一个被某种神秘规则选中的灵魂体。 那难搞,被动,遭罪等一系列局面都是必然要承受,要去克服的。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再者说,他本来要被分配到另一个世界,应付二十个好友,还要把他们一个个往“我的男友”组里拉,那是限制级加修罗场加菊花残满地套的屎黄岁月。 能留在《断翅》里,纯碎是他在被传送的过程中出现了类似代码一类错误,又跟将死的原主王初秋绑定融合,无法修改并送回属于他的正确世界线上。 二十变成八。 “我的男友”组变成四个什么生啊世啊的组。 非限制级。 可以了,偷着乐吧。 茭白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呵呵,我真是个会开导自己的小天才,牛。 想通了,舒坦了。 任务要完成,这身体的永久支配权要得到,罪也不能白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而铵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茭白弯唇的样子,他愣了愣才轻带上门。 茭白没睁眼,他现在说话都疼,所以他暂时拒绝跟沈而铵交流。 沈而铵在病床边立了片刻,他低了低头,将医生透露的检查结果转告给茭白。 “脏器没有造成损伤”“不需要做手术”“固定带”等字眼往茭白的耳朵里钻,他满脑子都是,幸亏他出门前把锅上的火关了,否则猪蹄就成炭了。 . 沈而铵天天来,一天三趟,早上上学,中午放学,晚上放学,早中待的时间短,就十分钟左右,晚上要长一些,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他通常是没有话说的,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茭白起不来躺不下去就想断水,可医生给他列举不喝水会诱发多少疾病,他就很艰难,咬着牙喝。每次茭白憋了又憋,憋不住地起床撒尿的时候,只要沈而铵在旁边,就会立即过来帮他,等他撒完了,又小心护着他躺好。 沈而铵的手法很快就从生涩变得熟练,有专业护工的架势,他显然是为了照顾好茭白特地学的,知道怎么做才能尽量不让茭白牵拉到骨折的地方。 但茭白没有被沈而铵的细心吓到,也没感动得不能自已。因为《断翅》里有相关交代,沈而铵也这么照顾过为他断肋骨的梁栋。 死党的身份,真的嫁接到了茭白头上。 住院第三天,茭白的疼痛感有所缓和,早上他在“你的好友已上线”的提示音里,看着推门进病房的沈而铵,声音干哑地问道:“几根?” 这问题没有任何铺垫,来得突兀,沈而铵却听懂了,他道:“七根。” 茭白眨眼,沈而铵头像上那片蛏山原本是一片萧瑟灰暗,现在回春了,有了一点绿意。 沈而铵放学回了趟住处才过来,他将拎在手里的布袋放到桌上:“不够?” 茭白回过神来:“够了。我问你个问题,过来坐。” 沈而铵搬椅子坐到床边。 于是茭白就近距离欣赏了一番沈而铵的盛世美颜,那伙人脑袋瓜子挺灵光的,知道避开他的脸。 他们想必是都清楚,只要不搞出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外伤就没问题。 因为依照沈而铵的性子,他不会和谁分享喜怒哀乐,更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衣物下的伤口。 茭白瞧着沈而铵纤长浓密的睫毛犯傻,那问什么问题?没啥好问的了吧,他又不关心那伙人的死活。 不是,有要问的,想想先问哪个,茭白“诶”了一声:“我这几天是疼得厉害才不说话的,不是故意不搭理你,晾着你。”他不假思索道,“背有点痒,你帮我抓抓?” 沈而铵抬了抬头,没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茭白在心里犯嘀咕,我让未来的渣攻给我抓背,算不算作大死?还是别…… 他的心理活动还没走完,眼前就多了一片阴影。 沈而铵站起身,弯腰凑近,干净的手指碰到了茭白的病服后领,捞开了一些。 “这里?”沈而铵口中的气息是温热的,可他的指尖却有一点凉。 茭白被碰到的那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下,再下,左,对对,就是那里,重点,重点,用点力,不是,沈少爷,你能不能使点劲?!” 沈而铵抿唇:“怕你疼。” “我又不是肋骨断了的地方痒……嘶,”茭白一激动就疼了,他闭上了嘴巴,沈而铵也稍稍加重了力道,就一点点,很小心翼翼。 “好了,好了好了,可以了。”茭白后半句话的语气明显放松了很多,舒服了。 沈而铵坐回去,手放在腿上,一双仿佛藏满灰蒙蒙干涩涩的故事,却又格外纯静的眼睛望过来。 “谢谢就不用说了。”茭白扯起失血干燥的唇角,“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思考就冲了,要是让我冷静下来想一想,我肯定没那个勇气和胆量。” 沈而铵良久才开口:“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找你啊。”茭白理所应当道,“我们是室友,你那么晚还没回来,我怎么也得出去找找。” 沈而铵看了他一会:“那里,离小区远。” 茭白瞪过去,怎么还问个没完了?你想听到什么答案你说,我照着来? 沈而铵垂眸看病床上的蓝色条纹被单,不说话了。 茭白头晕得很,眼前都有重影了,他费力打起精神,控制呼吸的频率跟力度让自己不那么疼:“你家里没派人保护你?” 沈而铵沉默不语。 茭白叹气:“你好歹也是个少爷。” 沈而铵轻轻慢慢地抚了抚一处床单,这个人的话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他也不需要这些。 只是, 竟然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沈而铵转而释然,这个人能接触到沁心园的佣人保镖,康伯,齐霜,奶奶,还有他的父亲。那对方就能猜到沈家父子是什么样的关系。 茭白是知道,不过他不是通过周围人了解到的,他看过漫画嘛,深知沈而铵有多不讨沈老狗的喜欢。 而老太太呢,一碗水端不平,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采茶女肚子里出来的孙子,远远没有自己艰难生出来的小儿子重要。不需要二选一的时候,老太太是中国好奶奶,一旦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氏的掌权者。 茭白猜,那次沈而铵在学校跟人打架后,老太太应该有安排人,只不过被沈老狗撤了? 沈老狗还会有私生子。 那是沈而铵大学毕业后的事了。 也就是说,私生子他妈这会儿还没跟沈老狗遇上。 茭白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身子,剧透是肯定不能剧透的。要是传出去了……哇,快来看啊,这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抓起来! “像我们这个年纪,多少都有些自负,觉得自己可牛逼了。”茭白的语气很淡,眼神却极亮,“那是假象,我们一点都不牛逼,我们就是在普通的青春期,做着普通的少年。平凡人,血肉之躯,有且仅有一条命。” 沈而铵愣愣看他。 茭白没和沈而铵四目相视,他面朝天花板,脖子苍白,线条脆弱,犹如一只濒临死亡的天鹅,可他身上却有股子劲儿,无论被命运压趴多少次总能爬起来,只要有口气就有希望。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你家里不管你,你就想办法自保。” 茭白紧接着来了一句:“要不,我借你点钱?” 沈而铵:“……” 茭白:“……” 不至于,老太太不至于在生活费上苛刻孙子。 沈少爷在穿着上不讲究,校服里面的衬衣领子被他搓得起球,绝对不是因为他穷,他只是不贪图物质而已。 果不其然,茭白听到沈而铵说:“我,有钱。” “也有人用。”沈而铵垂着头站在病床旁,低声道,“我,会,注意。” 茭白点点头,看来这少爷之前是认为没必要,以后能多留个心眼,他呼了几口气:“我的手机在我换下来的裤子里,你有看到吗?” 沈而铵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指腹,目光不知落在哪。 茭白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少爷是不是在他受伤之后,进入了什么奇怪模式? 过了好一会,沈而铵缓慢道:“我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茭白感觉自己听不懂普通话了:“等等,你给我洗衣服?你给我洗?” 沈而铵被他那么大的反应给弄得有几分愣怔:“顺便洗的。” 茭白一言难尽,有这么顺便的吗,老弟,你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 “我的手机还活着吗?”茭白冷静冷静。 沈而铵点头:“活着。”他微顿,抠了抠平整的指甲,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机壳上的贴画烂了。” “贴画烂了就烂了,小事,我还以为手机惨死了呢,那你下次来医院的时候帮我把它带上。”茭白已经度过了最煎熬的阶段,他又活了,就很想念手机那位知心爱人。茭白不担心手机上的隐私被沈而铵看到,他有密码锁跟指纹锁双重保险。况且隐私也就涉及到章枕而已。 沈而铵冷不丁开口:“你有朋友,需要,联系?” “没有啊,”茭白斜眼,“我就是无聊。” 沈而铵没再说什么。 茭白喉咙痒,他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声,疼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吼叫,眼泪流了一脸。 沈而铵要喊医生,茭白阻止了他。喊有什么用啊,医生还能代替他疼吗? 茭白短时间内再也不敢咳了。尽管医生鼓励他咳嗽。 病房里的氛围沉重又压抑。沈而铵似乎是在努力找话题:“你那晚在福缘楼休息室……” 干嘛干嘛?茭白的精神稍微起来了一点点。 沈而铵客观评价:“演的有点,过。“ 茭白:“……”有些事知道就好,可以不用说出来。 不过,沈少爷明明知道他在演,那怎么还上钩了?恐怕齐子挚也看出来了吧。 毕竟那次茭白的演技之差,连他自己都想yue。 但眼泪是真的。五滴呢。 “你经常演,总在演。”沈而铵把窗帘的边角拉严实,不让一点光亮跑进来晒到病床上面的人。 茭白一脸古怪,沈而铵是什么意思,看戏看上瘾了,成了他的影迷? 不过,之前就不说了,现在他没演,他是真的不舒服:“我躺不住,想起来坐着。” 沈而铵绷紧青涩未脱的面庞:“过些天就,能好一些,”他的声调低下来,也柔了好多,“你,忍忍。” “行吧,我忍忍。” 茭白逼迫自己睡觉,睡着就好了,他脑袋发沉的时候,听到了沈而铵沙哑发闷的声音,“你刚来三中的时候,为什么,要故意,做出那些让我恶心的事?” “故意”这个词让茭白一下就清醒了,他在瞬息间想了很多对策,最终只是将皮球踢给了发球者:“你恶心吗?” “无,所谓。”沈而铵面向窗帘,长密的眼睫搭了下来,在他的眼睑下投了层浅浅的扇影。 茭白失笑:“沈少爷,既然无所谓,那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 白白去了西城才有老戚的事儿。他的好友们分布在三座城市呢,东南西(城市名字取得如此不走心说的就是我了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笔芯。 第 20 章 沈而铵抿直唇,他好像也不懂原因,皱起的眉间透着迷茫,很快又变回了往常的沉静。 茭白刚刚是随口一问,没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连答案都不想知道。这人啊,就不能操心得太多,他只管活跃度就好了。 茭白发现他跟沈而铵的活跃度从29.5变成了30,那0.5的涨幅可以忽略不计,他又忧又喜。 忧的是,他都断三根肋骨了,沈而铵对他的兴趣竟然也没怎么增多。仿佛在沈而铵的心里,茭白就是这样一个会不顾自身危险去保护朋友的人,并不感到意外。 喜的则是,幸好兴趣度跟两肋插刀的关联并不大。 否则的话,要是关联大,那他怕是要为了和其他七个好友拉近关系,把胳膊腿全都拆一拆。 茭白发觉沈而铵把拎过来的布袋放在了他的床头,他生出了点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不像是水果。 沈而铵从布袋里拿出了一摞试卷习题册,整理好。 那都是茭白上周因为出事没做完的作业,还有这周发的各科卷子,以及沈而铵的笔记。 茭白:“……” 大可不必。 病房外,院长背着手看了会就走。 主治医生小步跟随:“院长,要通知沈董吗?” 院长脚步不停:“那位大人物贵人多忘事,通知他会显得小题大做。” 主治医生迟疑道:“可里头的病人跟沈少爷……” 院长压低声音:“怎么,你看出了小孩子间的情窦初开,朦胧暧昧,还是年轻人常讲的粉色泡泡?” 主治医生回想了一下病人入院至今和沈少爷的相处,以及沈少爷送他来医院的画面,确定道:“那倒没。” “同学情谊罢了。”院长忆起往事,有感而发,“这要是能从学校走到社会,一路同行下去,那就是挚友,这可比什么情情爱爱坚实珍贵多了。” “说的也是……沈老夫人那也不打招呼吗?哪天她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知情不报?”主治医生光想想就有点吃不消。 院长立刻严厉起来:“我们知什么情?” “我们是医生,从来都只关注病人的病情,不关注病人的私事,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通通不知!”院长板着脸训话。 主治医生把口罩拉下来,挤眉弄眼:“院长,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怕那老夫人吧。” 院长:“……” “回你的诊室去。”他背着走继续往前走了。 捻一个佛珠,就念一句阿弥陀佛的慈悲之人,也有可能是最歹毒的人。 豪门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 茭白在医院待了一周左右就出院了,沈而铵给他请了护工,是个本地的大叔,晚上会回自己家,白天过来。 夜里茭白要干嘛,都是他一个电话把隔壁屋的沈而铵叫过来,给他搭把手。 死党这张金牌既然已经到了茭白手里,他就会好好利用。 茭白侧卧在床上刷了会微博就看微信,这些天他没敲过章枕。对方也没找过他。 都这么久了,每次都还是由他主动。这样不行。 干脆这次做个实验,他要看看在他不主动的情况下,章枕会不会联系他。 如果不能,那他就要换个策略了。 茭白躺了会就喊来护工扶他起来走走,躺着太痛苦了,还是站着好,他挪步到洗手间照照镜子,啧,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大叔,晚上吃什么啊?” 大叔报了几个菜。 茭白一点欲望都没,他突发奇想,快速给手机上的三个号码中的其中一个发了条信息。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副班长来找沈而铵说事,高三生在高中过最后一个元旦,要办晚会,7班的节目还没影呢。 平时沈而铵都是认真听,听完给意见,这次他中途突然拿出了手机。 副班长:“……”班长,学校还禁止带手机呢,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不太好吧? 沈而铵只会收到一个人的信息,所以他才当场就查看了。他给对方的备注就是名字。 茭白:我最好的哥们,我晚上想吃火锅。 沈而铵没觉得茭白想一出是一出,没事找事,只是跟副班长说了声“晚点再谈”就离开教室,他找地方打给医生询问确认了一番才回茭白。 沈:我问过医生,你暂时还不能吃火锅。 茭白:我能! 沈而铵仿佛能透过这两个字感受到茭白的激动和坚决,他有点无措,这状况以前没处理过。 肩膀忽然被拍,一个刺头凑上来, “铵哥,你跟谁发信息呢?” 沈而铵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朋友。” 梁栋收到了极大的冲击,除了他,铵哥还有别的朋友? 不是他脸大,是铵哥跟其他人合不来。 梁栋好奇地嘿嘿笑问:“谁啊,是不是哪班的妹子?介绍介绍?” 沈而铵往教室走,答非所问:“栋子,你还,讨厌茭白?” “废话。”梁栋的表情秒变臭,“铵哥,我真不想听你提他,我觉得他从你嘴里出来,都把你弄脏了。” “真的,我就担心你被他骗了,让他进我们的圈子,那其他家族的知道了不得笑死你?”跟自个老子的前情人称兄道弟,感天动地。关键是那人还惦记他老子,利用他呢。 然而字里行间全是嫌弃轻视的梁同学,这一刻却咕哝起来:“茭白一周都没来上学了,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刚才没有反应的沈而铵蓦然出声:“你有,他的手机号?” 梁栋说:“我有啊。” “我没跟你说吗,就那回,福缘楼那件事的第二天放学,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问我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莫名其妙的,那腔调你是没听到,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梁栋骂骂咧咧地发牢骚,“他肯定是从班上不知道哪个孙子那弄到的我的号码。” 沈而铵摸口袋,摸出一张正方形纸片,他边走边折。 梁栋看到铵哥把折坏的纸蜻蜓丢进了垃圾篓,他的面皮抽了抽。铵哥那么会折蜻蜓,最近却一次两次的出错。 铵哥有秘密了。有不想跟他分享的东西了。 说起来,茭白拿家伙到底什么情况?别不是死了都没人收尸吧。 梁栋极度不情愿地戳了班级群,找到茭白的女同桌私聊。找人打听茭白似乎见不得人,他必须偷偷摸摸地干。毕竟他在一众小弟面前都是挑茭白的刺,各种看不惯。 女同桌没回信息。 等梁栋进教室的时候,她直接扯开嗓子当着全班人的面喊他:“你找我问茭白啊?我也不清楚他的家里是不是出了事,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去问问老班!” 班上静了一秒,大家都看向梁栋。尤其是他的小弟们。 梁栋:“……” 这课不上了,老子翘了,再见! . 茭白在家等火锅,他等啊等,等得嘴里的分泌物都多了起来,两眼泛绿光,整个人都成了望铵石。 可当沈而铵真的把火锅摆在茭白跟前,他就没了胃口,孕期的准妈妈都没他变得这么快。 “你吃吧,我看着你吃。”茭白强颜欢笑,“你吃了就当是我吃了。” 沈而铵不爱吃火锅,他看了看茭白期待的眼神,安静地拿起了筷子。 茭白耷拉着眉眼,萎靡地闻着香味:“对了,这次的事,你家里知道了不?” 沈而铵摇头。 茭白的表情有点失控,这少爷一个人摆平了?怎么摆平的? 啊对了,他前不久就说了的,有人可以用。 好吧,主角攻嘛,可以的。 茭白的神经末梢开始松懈,语调懒散了起来:“你自己的伤看过没?” 沈而铵吃掉碗里的一条莴笋:“没事。”末了又补充几个字,“都是皮外伤。” 茭白有一点不满,沈少爷太闷太静,独处的时候挺费劲,他想起对方的人设砸了咂嘴,就这说话的频率还算多的了,以后话更少。 “你不想别人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 沈而铵看着脸色憔悴的茭白。所以家里不清楚他出了事受了伤,新室友为他断三根肋骨,躺在这里。栋子也不知情。 猝不及防被猜中心思的茭白讪笑,沈少爷,实在是对不住,我和打你的那伙人一样鸡贼,捏准了你的脾性,确定你不会对家里透露你的生活和学习大小事,才敢搬过来。 因此茭白是绝不会把他和沈而铵合租的事告诉别人的,他都是尽可能地掩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能拖到搞定沈而铵的那天。 那是理想局势。 假如有突变,那就见招拆招,人是活的,总有路走。 茭白避开了沈而铵那双和他老子一样有穿透力的眼睛,半开玩笑道:“被你说中了呢,我身份尴尬嘛,你奶奶知道了,会以为我要带坏你,那还不得整死我。”接着茭白哈哈,“不止你奶奶,还有你两位父亲,他们都饶不了我。” 沈而铵看着沸腾的火锅,反应迟钝地掀起眼帘:“两位,父亲?” “沈寄和梁栋呗。”茭白揶揄。 沈而铵的目光在茭白脸上停留了许久,他轻眨眼睫,意义不明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名字。” “不习惯啊?多听听就习惯了。” 茭白撑不住地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想,齐霜那天来学校找他对峙的时候,他还奇怪对方怎么没有提他搬到沈而铵那儿的事。按理说齐霜既然知道他在三中7班,铁定会查个明明白白然后发疯咬人。 这会儿茭白才了然,齐霜不是漏掉了那一茬,是没查出来,想必是沈而铵做了什么动作给遮过去了。 此时的沈而铵是个好孩子啊,还会默默替他打掩护。 茭白陷入沉睡之际,被子被一只手压了压,耳边隐约响起沈而铵的低语:“如果,你再碰到那个人,不要在他面前,那样叫。” 你那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反骨已经被那个人看见了,千万不要被他掐住。 否则,你会再次被拴起来。 那条狗链会比第一条更加牢固。他也不会再把狗链交到老太太手里,而是亲自栓着你,直到你的反骨被他抽出来,失去血性和自我,成为一只真正的,只懂臣服于主人的宠物。 而现在的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无法帮你脱身。 . 茭白连沈而铵什么时候吃完火锅走的都不知道,他做梦了,梦到的是爸妈的死,这不是他头一回做这个梦,可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在梦里刨着墓碑绝望大哭。 大概是肋骨断了,睡梦中都潜意识的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就像是被人剥了衣服裤子,用放大镜贴着皮肤,一寸一寸考量。再拿很细的钢笔一笔笔描摹。 茭白蹙着眉心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站在床边抽烟,满身烟酒味的……沈老狗。 “是梦。” 茭白闭眼,下一刻他就被抓住睡衣提了起来,一团辛烈的烟雾混着酒气喷在了他抖动的眼皮上面:“梦醒了,小狗。” ※※※※※※※※※※※※※※※※※※※※ 下一章就要v啦,祝只走到这的大小朋友们找到让自己稀饭的文,要开心噢。那么,继续往前走的,我们明天见,明天见。 第 21 章 茭白及时屏住呼吸才没被呛到, 他瞪着近在咫尺,忽明忽灭的橘红星火,心情如同深秋的夜风, 凉透了。 妈得个蛋, 这大晚上的, 沈而铵是死的吗, 竟然就这么让这老东西进来了? 怎么进来的, 找房东拿的备用钥匙,还是让沈而铵开的门? 茭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尽管年少时期的沈少爷羽翼还很单薄, 他老子在他面前就是一座黑森森的巍峨大山,那是他现阶段仰望不到的高度。 但现在的沈少爷心是红的血是热的, 他不会这么对待替自己挡铁棍的室友。 怎么也得事先发个信息通知一下。 【你的好友已上线】 “……”茭白找到了怒火发泄口,他喷起了助手,“人都不知道在我床边站了多久,还把我拎起来了,你们才有提醒?” 【服务器延迟过高。】 茭白:“能换个服务器吗?但凡你们早点提醒,我也不至于这么懵逼。” 【每个玩家都会被分配一个服务器,进行一对一的监测, 玩家如果想换服务器,需要积分购买。积分来源于玩家的任务完成度。】 【玩家茭白,目前积分:0。】 茭白:…… 要你说? 局势艰难。茭白的脑子一会儿混乱,一会儿清晰,两者激烈碰撞,导致他脸都皱了起来。 沈寄夹开烟凑近茭白, 冰冷的声音里尽是挑剔:“一嘴药味。” 茭白对他哈气。 沈寄嫌恶地把他丢回了病床上。 丢回了…… 丢…… 茭白痛昏了头, 乱七八糟的咒骂声跟惨叫都没冲出来, 全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他只流出了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病床上的人两边颊都湿了,泛红的鼻翼抽动着溢出可怜脆弱的气音,沈寄冷血冷情地俯视着,他儿子的眼泪在他这都不能获得特权。 “自己走,还是我拖?” 茭白疼得攥紧了身前的固定带:“拖你……妈……个……” 骂人都不连贯了,茭白哭得直抽,他一抽,疼痛加剧,恶性循环让他一度想撞墙。 “操|你|妈……沈寄……你活不了几年了……你会不得善终……”茭白疼得神智都不清了,也不知道嘴上在骂什么,他哆哆嗦嗦地爬到床头柜那里,拉开柜子抓出镇痛药。 沈寄是微醺状态,听力正常,生平头一次被人直呼名字,还被咒早死,不得善终,他的面色笼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这是一只会咬人的狗,牙口锋利。 而且会叫。叫得很激烈,骨子里有狼性。 沈寄的体内有一瞬间爆出残暴的杀念,就在他想掐断狗脖子的时候,他的大脑皮层深处漂浮出一丝燥意。 那燥意在沈寄的血管里游走了一个来回,他稍一分神,想起了来这的意图。 沈寄合起眼大力揉几下突跳的太阳穴,他再去看往嘴里倒药片的小狗,眉间的戾气褪去了几分。 出车祸那次,小狗往他身上落的那一眼,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几次,每次都是毫无预兆,没有逻辑,并且史无前例。 尤其是上周,助理将查到的东西汇报过给他之后,那个眼神被他记起来的频率更高了,甚至是在处理公务的时候都会出现。 沈寄采取的措施是让人把姜焉接到公司,变着花样地折腾了一下午。 然而效果甚微。 ——有根小刺扎在他的某样东西上面。 沈寄认为那东西是他的情|欲,或者征服欲,控制欲,施虐欲,他总归是在将近四十的年纪遭到了一个小意外,被刺扎到了。 而刺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身上掉下来的。 今晚助理问去哪,沈寄抽完一根烟说了个地址,他认为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必须尽快拔掉那根刺,将它碾碎,丢出自己的世界。 所以沈寄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这也有他喝了酒的因素在里面。酒精能稀释一个人的理性与原则,泡发一个人的本性|欲望。 房内的空气既稀薄又湿闷,裹着一场连绵冬雨来临前的静谧。 茭白吃了镇痛药趴在床边急促喘气,理智回来了一些,他顾不上纠结自己痛迷糊的时候都骂了什么,只一心盘算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 不过数秒,茭白飞速转动的脑子就凝固住了,因为他和老东西的活跃度已经从37飙到了45。 这就意味着,还差5个活跃度,老东西的个人资料栏就会对茭白解锁。 也意味着,资料栏里可能会有搞定老东西的重要信息。 很大的诱饵摆在了茭白面前。 吃,还是不吃? 当然是吃啊!!!!!! 茭白在很短的时间内做了决定,他要在不破瓜的前提下拿下那5个活跃度,获取老东西的资料栏权限再溜。 “助手,我这八个好友,他们的活跃度只要到达多少,就会自动分组?”按常规是100,但万一只要上60的及格线呢,茭白在做梦。 【满百即可。】 好吧,梦醒了,蛋碎了,茭白又在心里问:“那好友们分到什么组,是以什么标准来的?” 【活跃度的纯度。】 茭白:“……”问了等于白问,纯度那东西,又不是肉眼能看见的数字。 【纯度在玩家心里,由玩家决定。】 茭白回过神来的时候,长了一些的汗湿头发被抓了起来,他被迫仰起头,含着水的眼里瞬间敛去思虑之色,徒增的愤怒跟警惕瞄准上方的老东西。 沈寄夹着烟的那只手按上他往下垂的潮红眼尾:“你为了救我儿子,断了三根肋骨,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该对你聊表谢意?” 茭白调整呼吸小口吸气,沈寄应该只让助理查他在哪个学校,住在哪,没有细查他的方方面面。否则他和齐霜合谋的事十有八|九会暴露。 沈寄这个人吧,致命伤是过于自信,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逃不过他的手心。 哪怕他得知枕边人背着他做了很多小动作,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他能在漫画里有那个结局的真正原因。 茭白的头皮阵阵发疼,福缘楼那晚他和沈寄活跃度的暴涨就预示会有这一天。只不过对方来的比他意料得要晚。 看来是本想忽略或自我压制投在他身上的兴趣,却没成功。 茭白看到活跃度开始动了,他一眼不眨地目睹它涨到45.7,就悬在他眼前的半空中。 而沈寄头像上的那只皮卡丘,它眯起圆滚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茭白。 就很霸总。 “不用了,沈少爷已经谢过了。”茭白不去关注皮卡丘了,他把头转向它的主子。 沈寄的指腹从小狗湿热的眼尾下移,蹭过他泛着病态红晕的脸颊,停在他咬破了的唇上:“还是要谢谢。” 茭白浑身无力,挣扎的劲都没有,他强撑着身体假笑,嘴唇张合的幅度很小,防备那根手抠他的嘴。 “您太客气了,真不用的。” 沈寄冷冷道:“怎么谢才好?”他插|进小狗发丝里的手指收紧力道,将人提到自己眼皮底下,“往床上一丢就疼哭了,那还能干什么?” 茭白嘴边的弧度消失,滚吧你,老子什么也不能干,传教士都做不了! 沈寄松开捻着他唇瓣的手,把沾到的血涂在他湿而发亮的眼睛上面:“打个麻醉吧,打了就不疼了。” 打打打打麻醉?茭白整个人猛地僵住,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不是,老东西不是人,他就是坨屎! 冷静点,别慌,冷静,茭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回忆回忆《断翅》的剧情,发现漫画里没说沈寄喝了酒就有特殊癖好。 再者说,沈寄向来喜欢床上的人有劲儿,能跟上他的节奏,被麻醉了的不就是块肉吗,那他还能一展雄风?显然不能。 沈寄注意到被他提在手中的人情绪上有过几次起伏,不但没有被吓到,还能这么快就镇定下来。 新鲜。 这感觉沈寄不是第一回体会,都集中在下半年,来自同一个小玩意。 沈寄被烟草味浸透的嗓子里发出一道含义不明的笑声:“茭白,新名字挺有食欲。” 说着就将人拖下床,朝着房门口拖去。 茭白没有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喊救命,他很清楚,现阶段的沈而铵是救不了他的,这栋楼里的邻居也救不了。 在南城,沈家是众家族之首,沈寄有着绝对性的权威。 茭白睡觉不喜欢穿袜子,这会儿他赤着脚被沈寄拖走,一下一下在冰冷地面上蹭刮,很不好受。 最痛苦的还是后背的伤。 整个人犹如正在面临五马分尸之痛,皮肉骨骼间渗着剧烈的撕扯感。 茭白奄奄一息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账,沈寄让他受的罪又多了一项。 客厅很静,沈而铵闭着眼倒在沙发里。 茭白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沈寄拖着穿过了客厅。 沈寄阔步往大门口方向走去,沙发上那小子的警觉性不错,可惜是个只会折纸画画的小废物。 那副受到同学们追捧的好皮囊还是遗传的他父亲。 “沈寄儿子”将是他终生最高成就。 . 沈寄打开了大门。 寒风肆意地往茭白汗涔涔的身上席卷而来。 “停,停一下……”茭白疼到不行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沈董,您要带我去哪?” 沈寄隔着烟雾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他压紧成熟冷厉的眉眼,神情灰暗不明,似乎没想过那个问题。 这时候的他终于有了点醉态。 “要玩我啊?”茭白露出小虎牙,“不至于吧,您不是看不上我吗?这要是玩了,岂不是打脸?” “牙尖嘴利。”沈寄的大掌摸过青年软软细细的腰,掌心往上抚,触碰到他的肋骨固定带,感受他的绷紧跟颤栗。 沈寄面无表情地抚了抚他背上的皮骨,对着断掉的肋骨处按下去。 同一时间,沈寄的右胳膊一处传来痛意,他冷淡地扫了眼紧咬着他那块肉的小狗。 果真是太野了,没被驯化过。快死的时候,还知道如此敏捷地反扑。 沈寄的西装外套丢在车里,他只穿着衬衣跟马甲上了楼,血很快就从他的衬衣布料里渗出来,他没在意,只是用一种微妙且危险的眼神盯着青年唇边那抹红。 青年的脸太白,唇太艳,强烈的色彩对比令人产生一种晕眩感。 沈寄嗅到了血腥味,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喉头灼烧,他缓慢低下头,距离疼得直抖,瞳孔都有点涣散了却还是死咬着他不放的小狗越来越近。 血腥味里掺杂着药味。 很浓郁。 就在沈寄快要碰上那味道来源的时候,咬在他胳膊上的唇齿一松。 沈寄维持着向昏过去的人弯腰靠近的姿势,少有的思绪空白。 刚才他想做什么?他深思片刻,意识到自己找不到答案,也无迹可寻。 那就不找了,不重要。 第 22 章 助理在楼下踱步, 每个跟过董事长的人都由他经手,从带人体检到给分手费,每件事他都办得妥帖且游刃有余, 这是他头一回这么不淡定。 只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小少爷。 董事长上楼有一会了, 迟迟没有下来, 助理无法想象上面是什么情况, 没有董事长的指令, 他不敢贸然上去。 助理低估了王初秋这个人,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乡下人, 资历相貌学识全都很普通,却托了运势的福被沈家看中, 住进湖东的沁心园,两年后被赶出去。 助理以为王初秋就这样了,一辈子的辉煌时刻就是沁心园的两年时光,谁知他竟然留在南城这座寸土黄金的城市,改了名字进三中,和小少爷成为室友,还让沈少爷欠上他的人情。 更离谱的是, 董事长今晚的举动。 准确来说,当董事长让他调查王初秋住在哪的那一刻,就已经可以冠上“离谱”这个词了。 助理比谁都清楚董事长的口味,这些年就没变过,十分的固定,王初秋上上下下没有一处符合。 不过, 助理眯眼, 改名换姓后的王初秋身上有违和感, 不是皮相, 是那股子不知从那冒出来的顽强野性。 这一点其实助理在‘缔夜’那晚就察觉到了一丝,只是当时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缔夜’那晚,王初秋就不对劲了。 这要是为了能引起董事长的注意而精心筹备的一场戏,那他是真的演进去了,也达到了目的。 董事长就喜欢生命轨迹鲜明又强烈的小孩子。 助理蹲在台阶上吹夜风,上周他去三中接小少爷,撞见了王初秋,那时候他是真没料到会有今晚这桩事。 虽然董事长是一时新鲜,但这点新鲜就够让很多人羡慕了,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电梯门打开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尤为清晰,助理迅速过去,他看了眼被董事长捞在怀里的青年,看几次都觉得是劣质品,出现在董事长身边太格格不入。 助理恭声道:“董事长,我来吧。” 沈寄唇边的烟快燃尽了,积了长长一截烟灰,他一启唇,烟灰就扑簌簌地落下来,有一部分落在了他臂弯里的人脸上。 “丑吗?”沈寄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助理没有回答。 丑不丑的,您老自己不知道? 一具清瘦的身体被推过来,助理连忙接住。他摸不清董事长的新鲜劲什么时候过去,在这之前都要谨慎。 这王初秋,现在是茭白了,他断了三根肋骨,这阵子都没法伺候董事长,那带走干嘛,养着吗? “董事长,人放哪?”助理斟酌着询问。他的脑中出现了几个地方,有空着的,有住了人的,不知道董事长要怎么安排。 沈寄掐掉烟头:“就尚名苑吧。” 助理心头一惊,尚名苑算是董事长用来安置身边人的那些地方里最好的了,不是地段多金贵,而是离沈氏近,董事长下班没酒局都会直接过去休息。 现在尚名苑有人住,还是董事长挺满意的一位,近期一直都是他陪董事长。助理以为他能被独宠到年底,没想到会杀出来个程咬金。 . 尚名苑 姜焉还没睡,他坐在客厅抽烟写曲子,偶尔跑到钢琴旁按几下,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废稿。 门锁响的时候姜焉的思路被打断了,但他仅仅只是把笔丢出去发泄不满。 因为这房子只录会录两个指纹,一个是现任住户,一个是做家务的阿姨,另一个是金主。 这个时间点,阿姨早下班了。 姜·现任住户·焉把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朝着门口跑去:“沈先生,您来了啊。” 沈寄拍拍他的屁股:“在干什么?” “写稿。”姜焉给金主拿鞋。他身上的红色吊带裙只到他大腿部位,线条十分火辣。 一弯腰,前后都露。 靠着门的助理立刻偏头看旁边,烈焰的香水味往他呼吸里扑,他在心里摇头,有这么一朵带刺儿又不扎手的香艳欲滴红玫瑰在,董事长却对一根干巴巴的芦苇有了兴趣。 “这谁啊?”姜焉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戳戳被助理扶着的人,“有点儿眼熟。” 他记起来是谁了,却没问这问那,只是拉起金主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在金主面前不能毫无棱角,那会很快就被丢弃,但要修一修,不可太尖。 这个动作刚刚好,不至于会让金主觉得养的宠物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 沈寄周身的气息果然没那么冷了,他揉了揉掌中的柔韧腰肢,这孩子到底是跟过阿潦,且跟了最长时间,规矩不用他再教。 哪像…… 沈寄睨了眼亲自去带回来的小东西,这一对比,小姜省心多了。 该乖顺体贴的时候乖顺体贴,该张扬的时候张杨,是个用起来相当顺手的床伴。 沈寄脱了外套给姜焉,他径自揉着额头进客厅。 助理落后几步把人往里扶,都不知道放哪儿。 . 姜焉倒了杯水给金主,捡起地上的废稿丢进垃圾篓里,随意地指了指还被助理扶着的人:“他这是怎么了,气色好差。” 助理见董事长没有要搭理的迹象,他便公式化地回道:“后背的肋骨断了三根。” 姜焉惊讶捂嘴:“天啊,怎么弄的?” “作的。”沙发上的沈寄这次竟然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助理的眼皮抽抽,董事长这口吻,这用词……是不是他想多了,不然怎么有种天下要大乱的前奏。 沈寄喝了两口水,冲淡了两根烟留在喉咙里的涩味,他往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姜焉过去给他按捏头部。 助理扶茭白扶得很别扭,手臂都抽筋了,原因在他不方便跟对方接触过多部位,只能用一只手扶,其他地方都不挨着。 他指望姜焉能跟董事长打听茭白,好让董事长“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能让他把对方放下来。 结果倒好,姜焉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助理心想,这位不愧是能在戚董那待了几个月,还能让董事长从夏末惦记到深秋的人,将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怕是年前都不会失宠了。 助理想到这,视线从茭白病态的脸上掠过,也说不准。 “董事长,他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要让他平卧?”助理在这时提了一句,空着的那只手隔着点距离指指茭白。 沈寄的眼眸没睁开,他用打发小猫小狗的语气道:“随便在北边整理出个房间。” “北边不好吧,”姜焉拿出了最真诚的态度,“他最好是在南边住,采光特别明亮,躺在床上就能晒到大半天的太阳,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沈寄道:“他有皮炎。” 说话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能记住这个小细节有丝毫不妥。 客厅里瞬间被一股诡异的氛围侵占。 助理心跳都停了。 姜焉就像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瓜,难以置信地瞥瞥瓜农,再回忆回忆瓜的味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几个瞬息后,姜焉从沙发背后面绕到前面,坐在了金主腿上,搂着他笑得像个狐狸精:“有皮炎是不能住日光强的南边,还是沈先生想得周到。” 沈寄按住姜焉乱晃的腿,突兀地问助理:“电话打了?” 助理心领神会:“我这就打。” 大晚上的,医生来得很快,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了个团队和相关设备,别问,问就是生活不易。 一通检查完,确定病人无大碍,过几天得去医院拍片复查。医生说了几点注意事项,切记不要让病人受凉,他没点名对谁说的,反正在场的就都听听。 . 茭白是在后半夜醒来的,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空气里有不知名的花香。他摸身上,捏捏指间的布料,睡衣换过了。身体也被擦过,很干爽。 好在,自己家里的花没有被偷。 茭白的肚子在叫,他晚饭那会儿光顾着看沈而铵吃了,这会儿饿得反胃。 算了,吞点口水撑一撑吧。 三五分钟后,茭白气都虚了,撑不住了,他要吃东西,要吃很多东西,猪蹄啊大虾啊什么的……就不说了,只要是人能吃的就行。 茭白试着起床,一次没成功,两次没成功,他开始想念白天的护工大叔和晚上的沈而铵了。人一生病,就急需同伴的温暖。 骨头起伏的频率和呼吸同步,那种疼痛的滋味无法形容,茭白在床上转换各种姿势折腾了好几分钟,一点一点地撑起身子。他擦掉满脸的冷汗呼口气:“三个月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茭白缓了缓,慢慢摸索到床头的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不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就看清了房里的家具摆设。 原谅茭白贫瘠的形容词,他只想到了气派,豪华。 而且还超大。 茭白看见了桌上的一堆药,有抗生素喷雾什么的,他走近翻了翻,沈而铵给他拿的那一批上面有服药剂量说明,这些都没有贴,是新开的。 “老东西。”茭白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他忍着后背右边牵拉的痛感慢吞吞出去,一开门脸就绿了。 这儿的隔音没“缔夜”强,斜对面房间的声音直往茭白耳朵里扑,一浪接一浪。 茭白听了听,听出来了声音主人的身份,姜小辣椒。 姜焉是真的敬业,拿一分钱干两份工,他的嗓子都哑了,还坚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面,不懈怠。 而且他的声音很特别,即便他爽翻了放开了叫,依旧不会让人觉得低俗|淫||荡,音质就很高档。 茭白对放纵的叫声没有反应,他喜欢压抑的低喘,隐忍的闷哼,齐子挚健身时的汗湿背脊在他脑中闪过,他舔舔唇,罪过罪过。 都是《断翅》作者的错,非要把齐子挚的肉|体画得那么性感。 全漫就齐子挚以身材出名。其他人都没露过,哪怕是最风流的沈老狗,顶多也就敞个衬衣,松个西裤腰带。 斜对面的响动还在继续,茭白摸墙慢行,漫画里没提姜焉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只说是个钟情红色跟连衣裙的女装癖,他的人气在一众受里算高的了。 出场要么是运动状态,要么是一身红裙美艳不可方物,是个很有记忆点的人物。 茭白走到客厅时,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只剩下三个字。 ——大平层。 “大平层……卧槽……大平层……”茭白是借着月光看的,他眼都直了,这也太开阔了吧。 对茭白来说,沁心园那四层带大花园的独栋别墅,比不上这个享受。 说的好像他可以任意挑选一样。 如果真可以,那他也不挑,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不要,不做! 茭白流下了对金钱膜拜的泪水,他手里的一千多万估计也就能买个阳台吧。 等他站在阳台俯瞰这座沉睡中的城市的时候,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得忘了呼吸,淦,他收回刚才的想法,那笔数目恐怕连这房子的阳台都买不起。 这还只是沈老狗的众多房产之一,都不是他的住处,仅用来养小鸟雀。 快四十了,手握南城商界命脉,身高肩宽大长腿,没残没按大金牙没谢顶发福,分手费一栋房子起步,这他妈的,怪不得一堆的帅哥靓女们前仆后继。 茭白酸了一会找到灯打开,他四处张望,瞧见了几包零食跟碳酸饮料,还有一件红色吊带裙。 裙子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污迹。 茭白够到一包小馒头拆开,捞几个丢进嘴里,他没嘎嘣嘎嘣地咬碎,只是让它们慢慢融化。他喜欢这么吃。 那三肋骨断了有一周了,本来已经好了不少,今晚被沈老狗那么一搞,现在又疼得要死。 这笔账还是要讨回来,急不了。 茭白的眼里有几根血丝,皮炎其实只是对日常生活带来不便,最麻烦的是尾椎的旧伤。 还有,背部的肋骨也要长好,沈老狗要是还像今晚这么搞他,时不时来一下,那他就完了,后遗症妥妥的。 妈得。 茭白浅浅地喘口气,他吃完一包小馒头也没回床上,旁边没人,他就不敢躺,疼怕了。 没有一双手的扶助,他就没安全感。 墙上的欧式大摆钟滴滴答答。茭白就在客厅待着,他想等那房间的两位忙完了,谁出来喝水或者干嘛看到他,能帮个忙。 谁知他一待就是天亮。 茭白只有一个想法,这里不愧是漫画里的世界,瞧瞧这夸张的设定,一大把年纪的人一夜操劳,竟然都不猝死。 房门被打开的声响让茭白眼珠一转,出来的会是耕地的牛,还是那块地? 有沉缓有力的脚步声从房里出来。 茭白啧了一声,是牛。 老牛。 第 23 章 沈寄打着领带走到客厅的时候, 面上露出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愣然。 茭白看了眼老傻逼。 “你不在自己房里睡觉,坐这干嘛?”沈寄看见垃圾篓里的零食袋,他的眉心一跳, “坐了多久?” 茭白不想理他,一个字都不想回,可眼下自个有伤在身, 并且才遭过大罪,不宜硬来。忍一时,骨头就能少疼一点。 就像跟舅妈斗的那些年一样, 只要活得久,总有机会的。 茭白清清发干的嗓子:“首先, 我起床是因为我饿了想找东西吃, 其次,我不回房是我一个人躺不下去,最后,坐了三四个小时吧。” 明明都回答了,字里行间却只有敷衍。 沈寄一晚上的放松带来的效果就这么没了,他面色一寒,那股子让人胆颤的气压释放了出来:“躺不下去?” 茭白想抄起垃圾篓丢他脸上:“我肋骨断了啊沈董, 况且我尾椎还有伤, 就比同样断肋骨的人要痛苦,我平时都是白天靠护工, 夜里有你儿子。” 沈寄刚洗漱完出来的, 他额前的发丝没打理, 很随意地搭下来, 发梢滴着水, 领带也没打, 这样的他显得年轻许多,可却是一样的冷漠严峻:“是吗?” “是啊。”茭白说,“我要撒尿,一个电话过去,他就会从他房间来我房间帮我。” 说着还走起了神。 其实茭白只是在惦记出租屋的床,比这儿的要舒服。 沈寄不知道,他只捕捉到小狗眼中的想念。 阿姨就是这时候过来的,她拎着食材杵在门边,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这怎么,换人了?焉少爷的物品都还在啊。 那就是多了个小主子。 今天的早饭得弄两份,我顺路买的食材够的吧。早知道多买点了。 阿姨正懊恼不该把拿起来的小白菜放回摊子上,就听到雇主说:“早饭按照原来的量做。” 这是,新来的不听话,被罚了早饭?阿姨挺有职业素养,不多打量:“是。” 茭白瞪着沈寄离开的身影,牙关都要咬出血了,他要是骨头没断,他铁定炸了。 “沈董”个屁,下次直接喊“喂”。 “嗨,早上好~” 后面突然响起懒散沙哑的声音,茭白扭头去看披散着长发的美人。 牛起来了,地也起来了。 茭白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早上好,我想你应该需要补觉,没时间吃早饭。” 姜焉愕然:“对。”这会他腰酸背痛又困又累,确实吃不了早饭,来客厅不过是想看场戏。 茭白扬扬瘦尖的苍白下巴:“那你那份我就替你吃了?” 姜焉怔了怔,艳丽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你真有意思,怪不得……”他颇有深意地对茭白眨眨眼,接着就将骚透了的身子贴上去,“欢迎你的到来。” 茭白闻着他身上的栗子花味翻白眼,这浓的,就跟从一大滩里面洗个澡出来的一样。口气里好像都是那味道。 不对,不是好像,姜焉的嘴里是真有那味儿。 茭白想到了什么,默默看了看姜焉红艳艳的嘴唇,嘴角都裂开了,能想象有多凶残。 可以了,不要再脑补了。 姜焉通过茭白的表情变化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得大笑:“有你在这陪我,我可太高兴了。” 茭白不领情,谁要在这陪你,老子还有任务要做。 . 上午来了个护工,不是年轻人,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跟沈而铵给茭白找的一个类型。 茭白吃了一把药就卧床看电视,没人在他眼前晃悠,他把所有台换了个遍,将遥控器扔到了墙上。 神出鬼没的护工把遥控器捡起来,放在茭白的手边,什么也没说就撤了。 茭白不好对一个打工的发火,关键那护工也没啥错,他干瞪着天花板开导自己。 骨头在哪养不是养啊,既然已经来这了,就不能白来。 沈老狗的活跃度必须满50,这是茭白给自己定的最新目标,原本计划第一个搞定的沈而铵只能先放一放。 茭白调出账号,按照他们的排列顺序往下看活跃度。 戚以潦:0 沈寄:45.7 齐子挚:4.9 沈而铵:30 章枕:0 礼珏:0 …… 齐子挚涨了0.2,其他人不变。 茭白的视线从八个黑漆漆的头像上面转移到房门口。 敲门声在响,伴随着姜焉特有的嗓音:“茭小白,你没睡吧?” 自打茭白早上告诉他名字后,他就这么叫了。非要加个小字,自我感觉良好。 茭白还没回答,姜焉就轻推开门:“我进来啦。” 姜焉白天都闲着,晚上才去酒吧上班,前提是金主不过来。 这高楼大平层住着是舒服,可也是真的无趣,来了个伴儿,还是个很好玩的,他就按耐不住地凑过来串门。 没准对方还能给他灵感呢。 姜焉提着裙摆对茭白欠身:“上午好。” 茭白按遥控器,不吭声。 姜焉坐到小圆沙发上,坐姿十分豪爽:“手机不在身上吧,我可以借你。” 茭白眼珠都不带转的,他要手机有什么用。沈而铵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谁手上。 至于章枕那网友小哥哥……算了,放着吧,用不上。 等茭白去攻打西城那块地图再说。 齐霜那小傻比倒是还可以用一用,但事情牵扯到沈寄那老魔头,而且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利用大师命盘之类绕个弯,得正面对撞,风险太大,茭白权衡了一番利弊,选择不用他。 除非情势已经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到目前为止,齐小少爷是茭白最好用的一把刀。 “你不需要跟谁报平安吗?”姜焉支着头,柔顺长发擦着他的手臂滑下来,荡出惬意的弧度。 茭白放下遥控器,看着电视上几个妃子为了皇帝老儿撕逼回想原著。 这时候的姜焉没有爱上沈寄,只当是金主,他很清楚金主在其他地方还养了别人。 多一个少一个的对他来说无所谓,不存在什么争宠三十六计,就想吃瓜看戏。 姜焉后期那脸打的,真相定律坑死了他。 “我这儿没有乐子给你解闷。”茭白无精打采。 “亲爱的,我不是来找乐子的,我是来陪你聊天的。你没什么劲啊,那我说点好玩的事儿。”姜焉做思考状,“我想想,就说我的上家吧,那也是我们共同的熟人。” 茭白斜了他一眼:“又是婴儿小臂是吧,谢了,不用了。” “哈哈,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啊,我说的不是这个,”姜焉眯起猫儿一样的眼睛,“戚先生啊……他是我接触过的所有那个层面的人里面最有涵养最有风度的一个人,很容易让人着迷。” 说这话的时候,姜焉的神态中含着纯粹的敬仰,与其说是在形容前金主,倒不如说是在和人谈论一个各个方面都令他敬而远之的长辈。 茭白无动于衷。 “有一回我犯了错,你猜怎么着?”姜焉俏皮地眨眼。 茭白木然:“你被打屁|股了。”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姜焉的哪个笑点,他噗哧笑出声,捧腹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长发乱扫,裙摆因为他的动作开得很大。 于是茭白就看见了姜焉的小草莓。 小辣椒竟然穿草莓裤裤。 “不是啦,戚先生罚我抄了一本金刚经。”姜焉的眼尾因为刚才的大笑而嫣红。 茭白:? 敢情《断翅》之所以没写清楚戚以潦的人设,不给他安排支线丰满他这个角色,是因为他跟沈老太太撞型了? 两人都是吃斋念佛心狠手辣的东西? 茭白脑补戚以潦跟老太太一块儿跪在蒲团上打座,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画面,直掉鸡皮疙瘩。 “我的字就是他教出来的。”姜焉幽幽道,“他是个好老师呢。” 茭白自动理解成是师生play。 比起看不到人听不到声的戚董事长,茭白的关注点都在眼前的小辣椒身上,他的声调好像午后老巷里某户人家飘出来的磁带声,流淌着岁月之手抚过又狠狠拧了一把的沧桑味道。 ——让人听着就很想去摸一摸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捧在怀里忆当年。 “你的声音里有故事感。”茭白由衷地夸赞。 “很多人这么说。”姜焉翘起腿,得意又张扬,“老天爷的赏赐。” “你是做什么的?”茭白问道。 姜焉把身前的一缕发丝绕在了手指上面:“玩儿音乐的。” 茭白耷拉着的眼皮一掀,音乐?《断翅》里最骚的小受是搞音乐的?要不要这么炸? “很意外?”姜焉前倾身体看茭白,又凑过去,趴在床边近距离看他,喃喃自语,“你这眼神……” 姜焉激动地抱住茭白:“我有感觉了,哈哈哈,我来想法了!” 茭白耳朵上一湿,他蹙眉:“你亲我干嘛?” “哎呀,一时没忍住,我只亲两种人,一种是给我钱的,一种是我喜欢的,你很有趣。”姜焉摸他脸上的青色血管,鼻息里发出富有技巧的黏糊喘息,眼中全是风月,“亲爱的,你要是能干,那我随时欢迎,不但不收钱,还给你钱买好吃的。” 茭白受不了这种调|情法,他不能接受毫无情感根基的亲密行为:“你能把手拿开吗?” “恶心到你了?对不起。”姜焉很抱歉的样子,撤开前还捏了一下茭白的脸,他挥挥手,走得很渣男风。 茭白在姜焉的“待会见”跟关门声擦擦耳朵上的口水,进来几个月,第一次被占便宜。而且还是沈老狗的情人。 这很《断翅》。 茭白忽地想到了什么,眼睛四处瞄。戚以潦会在“缔夜”的房间里按一堆监控,他的老友没准也有他那种神经病作风。 茭白没找到监控,他又擦擦耳朵,刚才不是他主动的,就算他这儿真装了监控,沈老狗也怪不到他头上。 . 一两个小时后,姜焉敲响了茭白的房门,他的长发被银色发箍捞在后面,脸上有墨水印,嘴角也有。他就以那鬼样子,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英语怎么样?” 茭白不想回,但架不住姜焉直勾勾的视线,他保守道:“一般。” “那不行啊。”姜焉把放在后面的手拿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大袋子,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茭白床边的地上。 全是英文原版书籍。 “我就是靠这些提高英语水平的,我离开西城的时候本想扔了,想想还是寄到了南城,觉得说不定以后能送给哪个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姜焉蹲在一大堆书籍旁,仰着头对茭白飞吻,“为了感谢你为我提供灵感让我写完曲子,这些都送你了。” 茭白一脸绝情:“谢谢,我不需要。” “现在不需要,不代表永远不需要,多学点东西不是坏处。”姜焉眉眼飞扬,“你高三吧,明年就高考了,可以提高英文的阅读量跟词汇量啊,好处多多。” 茭白无语,姜焉不会无缘无故送他原版书籍,难不成沈寄喜欢英文说得好的? 不对啊,他对床伴的要求不是漂亮加骚就可以了吗? 还有个问题, 茭白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我高三?” “昨晚沈先生接到了他儿子的电话。”姜焉撩了撩头发,“被装昏迷的我偷听到了。” 茭白的嘴一抽:“装昏迷是你的拿手绝活?” “只有那样才能中场休息,那可比喝十瓶红牛带来的效果都要好。”姜焉亲昵地拍拍茭白的手背,像一个传授经验的前辈,“一般情况下,一晚上最好是装两次,不能少于那个次数。否则会累到顾不上做面部表情,丑到金主,但次数也不能多,多了会让金主不尽兴,记住了吗我的亲爱的。” 茭白一把甩开,滚蛋! 姜焉眼底的揶揄隐下去:“你不问我偷听到了什么?” 茭白反问:“你敢说?” “不敢。”姜焉站起来,弯腰贴近茭白,他就着这个如同跟情人缠绵的距离打量了会,轻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个蔫坏的人,你会出卖我的。” 茭白:“……” 姜焉没有拿出证据让他的说法更有说服力,似乎并不在乎,他嗅嗅床上人衣服里的药味儿:“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缔夜’的包间,你坐在沈先生身边,脖子上套着根无形的绳子,凌晨我在沈先生的房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在扯绳子,你想扯掉的急迫心情……” “一个活法活够了,就想换一个。”茭白漫不经心地解答。 姜焉不是他的好友,不涉及活跃度,他不需要为他们的接触制定什么计划。 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就打打嘴炮。不是交心的那种。 茭白突然好奇一件事:“他平时有让你跪地上给他脱鞋,穿鞋吗?” 姜焉戳茭白凸起来的锁骨:“那是狗,我是情人。” 茭白无言以对。 “现在的你已经脱离狗籍了。”姜焉的手往他衣领里溜。 茭白抓住那只发骚的手往外一扯,呵呵两声:“那我升职了啊。” 姜焉一愣,随机大笑,他笑起来没有半点做作矫情,很大方爽朗,十分的明艳动人。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茭白逗笑,就觉得开心。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也不知道这状态能持续多久。 姜焉哼着刚写的新曲子回房,阿姨跑来问:“焉少爷,我该准备晚餐了,可我不清楚里面那位的喜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先按照断骨病人的饮食来吧,网上随便找个。”姜焉垂在身侧的手在虚空中弹动,心里还在琢磨曲子,“晚上等沈先生来了,会告诉你食谱的。” 阿姨满脸狐疑,不可能吧,先生通常是不会连续两天都来这的。 姜焉瞧出了阿姨所想,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着吧。” 姜焉自以为看透了一切,没料到会出现意外。四五点钟的时候,他被金主派来的车接走了,没再回来。 没人知道他被接到了哪,遭遇了什么。 到了晚上,尚名苑来了几个人,搬走了姜焉的所有东西。 阿姨在这栋房子里给不少年轻男孩子烧过饭,知道他们一个个的都会有这么一天,她看多了,习惯了,还是不免唏嘘。 不说前面的那些,就说焉少爷吧,除了喜欢穿女人的衣服其他没缺点,会弹钢琴会唱歌,长得也好。 一笑那简直了,比小区里的花都艳。 怎么就不在外头找份工作,脚踏实地呢。被人包|养是来钱快也多,可终究不是个正经事啊。 阿姨感叹完就去关门,雇主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把她吓一跳。 她心道还真让焉少爷说准了。 “先生下班了啊。”阿姨忙给雇主拿鞋。 沈寄换上拖鞋去北边一个房间,到门口了,他又转身离开,解着袖扣对阿姨道:“去喊人出来吃饭。” “出来吃吗?”阿姨一边观察雇主的神色,一边犹豫着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暂时还是得卧床休息少走动才能养好。” 末了阿姨补充:“我一远房亲戚骨折,后来骨头没长好,经常疼。” 周遭静得很,阿姨不是多嘴的人,只是那小孩让她别叫什么少爷,直接叫他白白就行,乖得哦,很好说话。 而且他还断了几根肋骨,不能晒太阳补钙,家里又没个人在这边,她就觉得很可怜。 过了两三秒,沈寄随意将昂贵的袖扣扔到洗手台边,洗了洗手,擦干:“把饭菜端进去。” 阿姨以为是给小孩盛碗饭端过去就行,谁知雇主的意思是,他也去那吃。 这就很离奇了,阿姨差点打饭碗。 . 茭白刚睡醒,脸上有一点在被子里闷出来的血色,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阿姨往他房里的桌上布菜,怎么这么多盘,不会都搬来了吧? “阿姨,姜焉也在我这吃?” 阿姨没回,她忙完了就让护工把茭白扶下床,给他摆弄椅子。 茭白才意识到什么,就听到了好友上线提醒,伴随着一串脚步声。 总裁走路的声音跟配角路人不同,每个脚印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强大装逼气势。 沈寄是从公司过来的,来之前处理了一桩沈家旁支的糟心事,还牵扯到了几个贪得无厌的直系,一群人的命运在他手中折了,他身上沾满了血腥味裹着权利的味道,往椅子上一坐,就跟刑场监督行刑似的。 原本流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 茭白没把自己定位在升职的情人上面,他不会讨好老东西,就自个坐着。绑着固定带让他难受,很影响胃口,除非饿狠了才会很想吃东西,就像昨晚那样。 现在茭白不饿,一桌精致菜肴在他眼里就是道具。 阿姨给茭白单独盛了一碗汤。茭白逮着机会问:“姐姐,姜焉呢?” 那声“姐姐”叫得可亲切了,阿姨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不在这了。” 茭白的脸色一变,还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样。 原著里,姜焉会在沈寄身边待很久,所以茭白只觉得他是换了个地方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一声招呼都没打。 茭白抓着小勺子,舀了一勺汤又放回碗里,重复了两次,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才一天时间,你们就成至交了?”沈寄厌烦同桌的人制造聒噪声响,胃口全没了,他冷沉的嗓音里夹带阴沉,“小姜走了,你绝食?” 茭白把碗一堆:“你阴阳怪气什么?” 沈寄抿起锋利的薄唇,整个面部一点表情都没有。 茭白不甘示弱地跟对方对视,他本来想跟早上一样忍一忍,可这老家伙实在是烦人。 《断翅》里的沈家父子简直了,小沈渣了以后,他顶替沈氏董事长位置的同时,还拿走了最欠抽的名号。 小沈没渣之前,老沈最欠抽。 桌上的气氛差到了极点。 茭白绷着脸,没有半点想要舔着脸认错的意思。 沈寄的眼眸跟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一层寒霜冰雪。 旁边的阿姨大气不敢出,她看走眼了,这小孩的性情不是单一的,可以很柔软,也可以这样扎手,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顶撞先生。希望以后不要连累到她。 “出去。”沈寄的语态很平静。 阿姨立刻往外走,她还好心地偷偷用眼神提醒茭白服软,一定要服软。骨头伤着呢,可别让自己吃亏。 茭白淡定得很,因为他有底气。 ——那就是已经飙到49.1的活跃度。 “回答你昨晚的问题。”沈寄的面容冷漠无情,“我是要玩你。” 沈董事长在线打脸。这属于爆炸性的超大新闻事件,在场就一个观众。 茭白:呵呵。 沈寄用一种施舍低等贫民的目光看着年轻人,那种傲慢背后是沈氏庞大的财富和权势:“我只给你两周时间养骨头。” “两周后,洗干净自己。” “现在,吃饭。” 茭白听完沈家一脉相承的霸总语录,看了眼他跟沈寄的活跃度,没掉。 于是茭白持活跃度行凶,他把汤碗里的勺子拿出来,往对面一扔。 勺子一头栽进沈寄的怀里,弄脏了他那件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衬衣。 沈寄年轻十岁,这桌子现在已经翻了,小狗也被他踹倒在地,只剩一口气。 现在他没动,任由怒火将他的黑眸烧得泛起一片血丝,那麽样显得尤为恐骇:“我看你是活腻了。” 谁知小狗不知突然怎么了,比他还气。磨着牙,喘着粗气,憨而柔的下垂眼都瞪圆了,眼角还红红的。 沈寄的怒气就这么被一股蓬发的欲|望冲散,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声音里就已然多了哑意:“你气什么?” 茭白气得发抖,你妈的,你问老子气什么?你还好意思问! 你的皮卡丘身上多了层套套,粉粉嫩嫩的草莓色,整个把它套在了里面。 你还老子的童年男神! ※※※※※※※※※※※※※※※※※※※※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 24 章 茭白闭眼不看黄橙橙粉嫩嫩的皮卡丘, 太辣眼睛。 老子扔个勺子,姓沈的一副威严遭到挑衅,要过来踹死他的可怕样子, 说什么“我看你是活腻了”,实际呢,实际他妈的是“想玩, 想玩,想玩。” 恐怕当时姓沈的自己都没意识到。 直到那抖m味的念头爆发起来冲浮到表面上,实质化地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压住他的怒火朝茭白架起炮筒。 瞄准。 随时准备开炮。 茭白闭着眼嘴角含笑,那笑意却没抵达到脸上。老东西对他的兴趣都高成这样了, 怎么还不破50?等什么呢, 等着过年吗? 小狗唇边翘起来的弧度十分清晰,可他线条圆软的眉眼间却是一片抑郁,这两者带来的冲突撞上了沈寄的下腹,他喑哑道:“说话。” 茭白的双眼撩开一点,他就透过那条小缝隙,不紧不慢地看过去。 沈寄握着筷子的手摩挲了几下,手里缺样东西, 他应该要拿个狗链, 将对面人的脖子套起来,勒紧:“不吃了就滚。” 茭白说:“这我房间。” 沈寄听到好笑的话一般, 喉结滚动着笑出声, 他起身, 绕过桌子去向对面, 两指掐住青年的下巴。 “尚名苑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 沈寄在他耳边说, “狗。” 茭白还没反抗,就被摁在了椅背上面,那一下疼得他大脑空白,忘了喊叫。 那混着烟草味的湿热气息拂过来的时候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霸道,就像老虎的爪子,抓住了可怜无辜的小动物。 当然,小动物的可怜无辜只是皮相上的,它的尖齿有一定的杀伤力,四肢也有很不错的爆发力。 沈寄抚上他的耳朵,来回磨蹭了许久才移到他的脸颊上,一下接一下,用的是给脏孩子洗脸的力道,有一点暴力。 茭白的耳朵跟脸都红了,有种脱皮的刺痛感,他就坐着,没给什么反应。 这温顺样即便是装的,也让沈寄无趣,他拿湿毛巾擦干净手,又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扔掉毛巾拽起椅子上的人:“真不吃饭?” 茭白不鸟他。 茭白深知老东西对他的性|趣起源是什么,这会他不想搞任务不想管计划了,身体疼,心累,他想给自己放个小假。 就一小会儿,行不行?不行也得行。 . 一顿饭不欢而散。 沈寄欲|求|不满地驱车去其他小情那发泄,半路他把车停靠在路旁抽了根烟,心头乱烧的火散开了一些,他掉头回自己的住所处理公务。 茭白在阿姨的唠叨声里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你的好友已上线】 茭白惊醒,他快速摸到枕头边的遥控器开灯,房里没人。 好友他妈的在门口。 晚饭那会不是顶着张冰渣子脸走了吗,怎么又回尚名苑了?该不会是在别地没尽兴,想来找小辣椒,来了才想起来小辣椒换地儿了。 白跑了,不痛快了,就要发神经? 有可能。 不工作的时候,那位的脑袋按在裆部,都用那儿思考。 门锁突然被轻轻转动了一下。 茭白一口气卡到了嗓子眼,我草,狗血漫成鬼故事了?! 门并没有被打开,门外的人似乎握住了门把手,陷入了某种怪异的迟疑境地。 茭白不信老东西会有一丁点人性,他犹豫,肯定是发现房里的灯亮了,奇怪里面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醒来。 【你的好友已下线。】 走了。 茭白关掉灯,咂摸了会,回过味来。老东西说两周后办了他,但不代表这期间不碰他。 大半夜的都能这么猥琐,呸。 幸好老子醒了,不然又跟在出租屋那晚一样,一睁眼,午夜惊魂。 茭白闭上眼睛打哈欠,服务器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延迟,提醒的挺及时,不错不错。 过了会儿, 【你的好友已上线。】 …… 【你的好友已下线。】 …… 【你的好友已上线。】 …… 茭白:“……” 这他妈的,老东西是尿频尿不尽,不在自己卧室的卫生间解决,非要往他旁边那间跑吗,一会来他门外晃一下,还能不能让人睡了? 茭白本想撑床坐起来,结果双臂一软摔下床。 “啊——” 叫声凄惨至极,震耳欲聋。 这套房子里的另一个住户还没睡,就在外面,他听见了可怜的惨叫声,却不慌不忙地扭开门,叼着烟站在门口。 逆着走廊壁灯的光晕,犹如从地狱过来索命勾魂的黑无常。 黑无常踏进房中,带进来一股呛人的烟草味。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 “摔了?”沈寄明知故问,饱含不太符合他作风的低龄化恶意。 茭白的牙齿把嘴里软肉磕破,一张口,血水就喷溅了出来,要不是沈老狗晃来晃去,他至于在这个时间点醒来?不醒过来,哪有后面的事? 从他穿进漫画世界到现在,狼狈的时候几乎都跟老家伙有关。 茭白的愤怒憋屈里混上了原主的惧怕,搅合在一起呈现在他病白扭曲的脸上。 生动得令人血脉偾张。 “自己摔地上了,还怪我?”沈寄踢了踢地上的小病患,烟雾成线地遮住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神色,“你这三根骨头是为谁断的,忘了?” 茭白抓他的脚背,一抓就是几道血痕。 沈寄将人踢开,俯视他的痛苦,神情漠然,额角却鼓起骇人的青筋。 今晚沈寄在书房忙完了准备睡了,刚躺下,让他心口落雪的那双眼神又浮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被他利用公务压下去的邪火就不受控制地冲涌而上,疯狂啃噬他的理性跟原则,导致他干出深夜开车穿过半个南城的荒唐行为。 要不是这屋里的灯亮了,他恐怕已经穿过一片黑暗区域将人摁在床上,闷在枕头里,解掉了自己的皮带。 沈寄一通思绪走完,小病患依旧在地上打滚,疼成那样了,还在用眼睛恶狠狠地瞪他。 就是这双眼睛在作怪。 ——那里面有座海市蜃楼,四季分明。 沈寄不是涉世不深的学生崽,他这个年纪,经历了太多,公私上都是。因此到了这个阶段,沈寄已经隐隐意识到人生的轨道有一处地方歪了,在他毫无察觉,或是察觉到了却没在意的时候。 那歪掉的面积不大。 肉眼看不出来,得用放大镜仔细找。 但就怕此时不修复,那块面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扩大。 后患无穷。 “唔……你……你妈的……沈……沈寄……” “沈寄……” 有人敢对他直呼其名? 有。 不止这么叫他,还在他面前吐脏,咒他。 接二连三,不知死活。 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晚饭那会朝他扔餐具,顶嘴,甩脸色,现在又找死。 胆子太大,心也够大,贪得无厌得很。就这么想做特殊的存在。 沈寄阴寒着脸垂眼,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踩上了青年的脖子。 脚没拿开,力道却是无意识地撤了。 茭白边喘边咳,他每咳一下,身子都会痉挛着抖一下,蜷缩的指甲里都是细碎的血肉。 罪他受了,但不会让敌人全身而退。 沈寄在看自己脚背上的抓痕,有一大片,上次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是小姜,对方只是挠了下他的脖子,却差点被他弄死在床上。 “老沈,那孩子看着像一根枯黄杂碎的野草,却有一股子违和的韧劲,刚才的他跟昨晚又有不同,变来变去的像万花筒一样,很难得不是吗,你怎么也要花点时间照看着点。” 老友提醒的话在沈寄耳边响起,当时他直觉好笑,一条狗罢了。 是啊,不过一条狗,牙口就是再锋利爪子再尖,也还是狗,套根结实的狗链拴起来便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两周过去,不管这条狗的骨头养得怎么样,他都会利索地把事办了。 到那时,他可能会发现滋味不过如此便草草结束,将人赶走。 即便与他很契合,那又如何? 他也不是头一回碰到让他满意的小玩意了,安排个地方养着就是,早晚会腻。一月两月,最多不过半年。 所以,只要两周就会出结果,这个时间谈不上夜长梦多。 沈寄蹲下来:“小狗,你心里很得意吧。” 茭白平躺在地上,他对上老东西的目光,沙哑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能让我对你这么有兴趣,一再破例。”沈寄抚摸他脖子上的那片青紫,触手湿滑且冷,“欲擒故纵这招玩一两次就行,玩多了,很容易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茭白心里很清楚,他刚才跟这个老家伙对视的时候,眼里如果露出一点害怕胆怯,那他就完了。 沈氏的掌权者所到之处都是敬畏的眼神,颤缩的肩膀,低垂的头颅,阿谀奉承的话语。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面,放眼望去都是看他眼色行事的人。 当一个敢直视他,敢对他放屁的人出现的时候,可不就一下子被吸引了吗。屁都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味儿。 人要是想犯贱,十头牛都拉不住。 而且一旦破例犯了一次贱,就会有无数次。 这一点可参考所有狗血漫里的主配角,全部通用。 茭白看着即将冲破50大关的活跃度,在心里的小本子上找到沈寄,慢条斯理地记账。 一双手臂将他抱了起来,他非快抓住能抓到的东西。 沈寄扫了眼抓着他衬衣的那只手,冷峻的眉峰上挑,戏谑道:“听进去了,不玩欲擒故纵了?” 茭白朝床的方向点点下巴,麻利儿的,谢谢。 沈寄周身笼了寒气,他的手臂一松。 茭白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挂在了老家伙的腰上。 这个姿势,噫…… 等等,皮卡丘好像长,长粗了一圈? 我草! 服了,真服了。 第 25 章 茭白忍着恶心往上攀了攀, 跟沈寄你看我,我看你。 沈寄这回没再把人扔掉,但也没伸手去托, 他微眯锋冷的眼眸:“我今晚很累。” 茭白一脸“你累就累,关我屁事”的表情。 直到他察觉挨着自己的那几块肌肉不断升温,他才一个激灵, 满心卧槽。 对老家伙来说,情人是用来解压的。 越累,越凶猛。 茭白抖着嘴皮子往下滑, 慢走不送了您,给老子爬, 拜拜! 在茭白快要瘫到地上的时候,沈寄捞住了他,随意将他扔回床上,眼底暗欲翻涌。 茭白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抓得凌乱,衬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跟唇,像个脏兮兮丑了吧唧的小鬼。 沈寄的胃口尽失, 他转身就走。 后面传来小狗的哼哼声, 听起来非常虚弱, 不是装的。 “你怎么在这里?” 这问题杀人于无形。 被气走了,还大半夜的跑回来,挺狗的啊。 沈寄没回头,嗓音极冷:“我是你主子, 不该你问的,少问。” “主子?”茭白笑着说, “沈董, 您先前说我是您的狗, 现在又这么说,您是不是失忆了,我跟沈家,跟您早就没有关系了。” “跟沈家,跟我没关系?”沈寄偏过身,侧颜成熟又明俊,“不还有我儿子,你们不是好朋友?” 茭白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他搞不清老东西是嘲讽,还是想利用自己儿子,牵住他。 不至于吧。老东西只是掉进了很俗套很狗血的圈套里,觉得敢忤逆他的人是多么与众不同清丽脱俗,一身反骨吃起来一定很香,又不是打他的心的主意。 茭白摸着还有点疼的脖子,不知在盘算什么。 卧室的灯突然被关掉了,只有窗帘缝隙里淌进来一点月光,沈寄的身形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在原地开口:“喜欢这套房子?” 茭白的眼皮颤颤,点到为止就行,别说,别往下说。我不一定能扛得住。 “喜欢就乖一点。”沈寄似是看穿茭白的想法,口吻薄凉。 这是提包|养了。只不过没直说。 毕竟平时这类事情都是助理出面,沈董事长只负责拉裤链,他是头一回自己谈。 掉身价,别扭,但还是谈了。 沈寄想,这是他最丢面子的一次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为了一场连滋味都不知道怎样的床事等两周,还主动提出条件,这种事要是说出去,外界不信,老友们会笑话他。 因为对方是他曾经都懒得看一眼的小乡巴佬。 人还是那个人。外形太次,上不了台面。 可他这股欲|念来得蹊跷,还猛烈,无法转移,不面对不行。 沈寄话说出来了,气堵上了,他寒着脸,用打发乞丐的语气道:“两周后,房子是你的。” 茭白心如止水,大平层什么的不重要,他要是真乖了,就是任务失败,那才是人间悲剧。 妈得,为了做任务,他迎屎而上。 沈寄没走,他似乎在梳理头绪,发现了漏掉的地方:“你刚才下床做什么?” “……”茭白随口道,“撒尿。”总不能说是你一靠近我五米内,我就能收到好友上线提醒吧。 脚步声停至床前,茭白闻着那股烟味抢先说:“现在又没了。” 沈寄还是将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茭白发现皮卡丘还肿着,这他妈的肿多久了啊。该不会只要他没被老家伙吃到,皮卡丘就一直肿着吧? 太惨了。 沈寄强行带茭白去卫生间:“尿。” 茭白忍不住骂:“尿个屁啊尿,老子没有!” 卫生间里一片寂静。 沈寄一只手掐住茭白后颈,将他推到马桶前,另一只手往他的睡裤上伸。 “非要我尿是吧,行,尿给你看。”茭白自己动手,他一拉,一扶,吹了吹口哨,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 “好了吗?”茭白笑。 沈寄扫了扫,鄙夷道:“小豆芽。” 茭白的笑意瞬间消失。 这就是身为小受的悲哀。尤其是在《断翅》这部漫里。 攻是驴,受…… 就枝条吧,通用的形容词是秀气可爱。 可爱个妈妈。 茭白没再管老男人想吞了他的眼神,他蔫了吧唧地回到床上,不着四六地说了一句:“姜焉搬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他又说,“我会无聊死。” 沈寄没给只字片语。 第二天茭白的房门口就装了监控,还是带说话的。 沈寄冷厉的声音从监控里传出来:“从今天开始,我安排一个助理陪你聊天,从早八点到晚八点。” 茭白:“……” “再作,监控就会从门口换到你房里。” 茭白:“……” 我谢你全家! . 沈氏董事长的业务助理生活助理加起来快二十个,塞了两个大办公室,一个小办公室。小办公室是给专门为他负责情人大小事的陈一铭陈助理用的。 这次老董却没把情人相关的事分派给陈助理,而是在生活助理那边选了个人。 一个三十出头,做事一板一眼,冷冰冰不苟言笑,在集团被称作女版老董的大姐姐,她的新工作是每天向监控那头的人汇报老董的行程。 茭白抑郁了,谁他妈要知道这些啊。 等沈寄来尚名苑的时候,茭白提出抗议。 阿姨这回没抗住,把碗摔了。 那“啪”地一声响,击中了冻结的气流,蛛丝网大的裂痕在瞬息间扩散开来。 碎冰砸在阿姨头顶,她战战兢兢偷看稳坐在椅子上的小青年,心想,这是个大祸害。 没准是老天爷看不惯雇主在南城当皇帝,特地派这么个人来对付他。 阿姨乱想的时候,四周是很静的。 沈寄就在那份寂静中拢了拢自己的理智,他屈指敲点桌面,立体俊冷的轮廓一半隐于阴影里,一半披着暖白灯光。 光影下的那只眼半阖,眼底流出的冷光锁住和他面对面的小狗。 过了。 他给的纵容过了。 . 那天之后,沈寄没有再来尚名苑。 阿姨不想管茭白了,又被他的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心软,忍不住把那些前住户跟雇主相处的模式说给他听。 凡事要有个度。 你想做区别于其他小孩的那个,为此耍点小心思是可以的,但你要拿捏好分寸,不能让金主丢面子。 毕竟是那么个大人物,哪能让人踩自己的底线啊。 最忌讳的是,想把金钱关系变成情感关系。 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心里要有个数,千万不要鬼迷心窍,否则就会被赶出去。 茭白感谢阿姨的好心,但是,who cares? 他的任务是攒活跃度,不是一步一步攻略老家伙的内心,给对方加持犬性,朝忠犬进化。最终he。 从始至终,茭白的目标都很明确,老家伙不过是他任务的八分之一。他没那个时间慢慢陪对方大战三百回合,他忙得很。 三根肋骨引发的变故拖住了茭白的计划,来尚名苑更是导致他不得不改动应付的对象。 . 沈寄一直没现身,尚名苑很冷情。 阿姨已经做好伺候下一个小主子的心理准备了,没料到有一天来了个老师,说是给茭白补课的。 是个老头儿。 茭白当场拒绝:“我不需要补课。” 老头儿说他大言不惭。 茭白吃着阿姨给他切的绵软苹果块,声音模糊:“我真不需要。” “您要是不信,那您考我。”他吃掉嘴里的苹果,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一个多小时后,老头儿看看本子上的几道题,他把公文包一收,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茭白继续拿叉子叉苹果块吃,他养好骨头回学校的时候就是高三下学期了,留给他的时间很少,不过高考是没问题的,学校他都选好了,西城那边的一大学,学医。 那是茭白没死前为自己选的专业。 他是个从一而终的人,譬如看漫只看狗血渣贱be,梦想是当医生。 茭白见不着沈寄,就根据活跃度揣测他的心思。 活跃度没涨,也没有掉。 说明沈寄在跟自己做斗争,较上劲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恶心他。 茭白午睡的时候,阿姨悄悄在厨房打电话:“陈助理啊,白白少爷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那头的陈一铭坐在堆积如山的资料后面,刻薄道:“他活动范围有限,肠胃蠕动慢,少吃点好,省得便秘。” “不能那么说,吃还是要吃的。”阿姨说,“人都瘦了。” 陈一铭有些不耐烦,这阿姨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啰嗦。 “瘦没了。”阿姨忧心忡忡。 . 陈一铭挂了电话,挤出两三分钟时间琢磨瘦没了是怎么个没法,没琢磨出来,他决定不管了。 忙了一会,陈一铭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也不知道他这一趟是对是错。 陈一铭汇报完,只听见了自己吞烟唾沫的声音。 时间分秒过去,陈一铭慎重地掀了下眼皮,看见董事长在翻阅文件,整个无动于衷样。 陈一铭心想,他这趟来错了? 倏地,沉木办公桌那里响起冷声:“不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我这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去东城那边出趟差。” 东城现在乱得很,岑老爷子病逝,小太子爷匆忙回国继承家产,岑家的内斗达到了高峰。 沈氏跟岑家有过合作,这时候出面等于表明立场,其他几个等着谋利的家族肯定会有所行动。陈一铭一个助理哪应付得来那种场面,董事长这是变相地挖苦他呢。 陈一铭有了答案,看来是真的错了。 尚名苑那位行事捉摸不透的程咬金要滚蛋了,而且还不会得到一毛的分手费。 . 陈一铭开始在文娱圈物色新面孔,为董事长挑新的消遣对象。 人没挑出来,董事长把自己灌醉了。 还是在“缔夜”醉的。 经理按照陈一铭的吩咐,亲自细心选了两个美貌又阳光的小孩过来。 陈一铭在这时有点迟疑,他几个月前自作主张被赏了个烟灰缸,疤还在。 “你们在外面等着。”陈一铭敲门进房间,试探着说,“董事长,人过来了,都有伺候人的经验。” 董事长不喜欢送到他床上的人是片未开发的土地,他没那个耐心慢慢|调||教。陈一铭谨记这一点要素。这也是他最理解不了的地方,那茭白不就是个处吗?难道董事长要在行事前先让人走个场通通道? 深坐在皮椅里的人抬了下手。 陈一铭让两个男孩进来,他们是按照董事长爱好辛辣的口味挑的,眼里果然没有胆怯惶恐,只有好奇,敬仰,以及想攀上去的信心于热情。 那是对沈氏掌舵者的身价,权势,以及上等相貌的臣服。 房里没声响,两个小孩摸不准那大人物是什么想法,他们转着眼珠打小算盘,都想卖|弄自己的技艺。 沈寄看廉价货物一般看了一会,以往他不在意送来的人是什么心思,会叫耐磨就行,这次却很乏味,提不起劲,他吐出一口酒气:“回吧。” 回哪? 陈一铭还没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就听已经站起来的董事长说了个地址:“尚名苑。” 三个字吐出来,十分清晰。 陈一铭脚下一晃,董事长是被那个改成菜名的青年传染了吗,怎么也一会一个样。 董事长下周就要结婚了,准确来说是登记,沈夫人就是个摆设,董事上的私生活不变,解压途径还是那些年轻鲜活的身体。仅用来解压。 陈一铭以为一直会这样下去,董事长舒坦,底下人都跟着舒坦。 可是现在……董事长的意图,陈一铭看不懂。 董事长自己估计也不明白。 . 茭白是被好友提醒叫起来的,他满脸困意地看着闯进他房间的两道人影。 陈一铭很难得地傻逼了:“你骨头没长好?” 问完才后知后觉这是废话,还早的很。 陈一铭头大。 茭白两眼一闭,懒得看醉鬼和醉鬼的走狗:“让小……让姜焉过来吧。” 没回声。 气氛还有点古怪。 茭白刷地睁开眼睛,捕捉到了陈一铭眼里还没收回的为难:“姜焉被退了?” 陈一铭承认道:“没伺候好董事长。” 茭白不信,在漫画里,小辣椒把沈老狗勾得食髓知味,从让他留下痕迹,到带他出海玩,给他定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连衣裙……史无前例的宠着他。 哪怕后来沈老狗发现姜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甚至暗中对他的其他情人下手,把他的后院搞得一团糟,他也只是口头训了一顿。 《断翅》的粉丝大多都认为,沈老狗的官配出来得太晚,比不上陪他到四十五岁的姜焉。两人都有生姜cp超话。 这时间线才哪到哪啊,沈老狗怎么可能不要姜焉? 可助理没必要撒谎。 茭白吸口气,他仿佛看到原著剧情正在崩盘,蝴蝶效应所过之处面目全非。 也许等到主角受礼珏出来了,会好一些。 陈一铭提醒发呆的青年:“董事长交给你照顾。” 茭白凉凉道:“你在逗我?” 陈一铭二话不说就把董事长扶到床上。 宽大的床陷下去一块,躺在不远处的茭白感受到了那股震感,他冲房门外吼:“大叔!” 吼完想起来,今天白天他觉得只要活动幅度不大的话,他自己一个人能行,就把护工给打发走了。 这叫什么? 人倒霉,喘口气都堵嗓子。 陈一铭看着确实瘦了不少的青年,刻板道:“董事长喝完酒只睡觉。” 茭白冷笑,我信你个鬼,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喝了酒的德行。 这会儿躺着不动,铁定是装的。 陈一铭不易察觉地瞥瞥董事长,他收拾收拾,利索地走人,到门口时丢下一句:“茭先生,我劝你做任何事的时候,想想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茭白笑了笑:“我连前路都没有,全靠我走一步开发一步。”他的音量将下去,说给自己听,“管什么后路,我不要后路,我一路向前。” 陈一铭没听清他的后半句,但前半句已经够展现出野性和逆骨了。 ——这不是小狗,这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陈一铭破天荒地担忧起了董事长,希望他老人家的新鲜劲跟这股离谱风快点过去,别拖到年后。 . 难闻的酒气往床被上渗,茭白脚踢不了罪魁祸首,就抓了本书砸过去。 正中老男人的高挺鼻梁。 没反应。 茭白本来怀疑这位是装的,现在不确定了。他看着对方鼻梁上的红痕陷入沉思,权势金字塔尖上的人应该不会忍得下这口气吧。 除非突然成了大傻子。 茭白懒得再去试探,他挪动身子下了床。 接着茭白就打开窗户,放冷风进来给沈董事长醒酒,结果他错身不急,迎风打了个喷嚏。 “啊……草,疼死老子了。”茭白的肋骨因为那个喷嚏疼到了,脸又白又臭。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亏了。 走到床尾的时候,茭白一把扯住搭在老男人身上的被子,往床沿一拽。 被子有将近大半都掉在了地上,剩下小半正在坠地中。 茭白满意地欣赏了会自己的杰作,慢慢悠悠地去了客厅。他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手机。 沈老狗的,没锁屏。 南城最显赫的沈家家主,会这么随意? 茭白把睡衣的带子系上,打了个蝴蝶结,这是放了钩子,等他咬呢。 他还必须咬上去。 因为他在那不可一世的沈董事长眼里,就是个有点小聪明,但难等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就该咬这钩子。 不咬的话,他藏在爪子底下的小刀片会暴露出来。 对这些商界巨佬来说,小玩意可以有自己的小想法,权当是情|趣,心情不错的时候可以陪着玩一玩。但如果小玩意的心机太深就没意思了。 钓鱼游戏很奇妙,你以为自己是垂钓者,高高在上胜券在握,说不定你才是那条鱼。 茭白拿起手机,按了他特地背下来的几个号码之一。 背后倏然响起冰冷至极的声音,“你在给谁打电话?” 放钩子的人当场将他抓获。 . 茭白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转身,他持手机的那只手被钳制,手上一空。 沈寄将茭白的双手反剪,扫了眼屏幕上的那串号码。 茭白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没想起来这是沁心园的座机号。老家伙养小鸟雀的地方太多了,他哪管对应的座机号。 沈寄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问声,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他把手机丢沙发里,逼近眼皮底下的瘦弱身影。 茭白被他气息里的酒味熏到了,脸往旁边偏。 沈寄将小狗的脸掐回来,正对着自己,他不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茭白也不吭声。 “没我的允许就动我的手机。”沈寄的嗓音森冷凌然,“你胆子不小。” 茭白一言不发。 沈寄掐着他脸的力道加重:“哑巴了?” 茭白的鼻息有点急促,脸被掐疼了,他就启用了特地没剪的指甲。 于是沈董又被抓了。 上次是脚背,一条一条的,皮肉开裂,那种一看就是被抓的痕迹跟他的形象严重不符,他那几天都没去哪放松。 这次倒好,直接朝他脸上来。 胆子一次比一次大,要往他头上骑。 晾了这么些天,不但没学乖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反而更野了。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瘦没了? 屁股上不还是肉乎乎的。 沈寄再次将狗爪子锢住,他低头凑近,右脸被抓破的地方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被激怒的沉重喘息。 像是一头猛兽盯住自己掌下的猎物,正在寻思从哪撕碎,可他半天都没张开獠牙。 沈寄今晚半醉,来尚名苑的路上他都处在清醒状态,被助理扶上床之后酒精对他的影响就重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被吞没。 当时鼻梁上那一下让他愣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忍下来,他竟然没把人玩废了丢进楼道里,任其自生自灭。 “很好。”沈寄冷薄的唇勾了起来,话音刚落,他就将青年大力甩开,一脚踹翻了沙发。 那声响极大。 裹挟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怒火。 沈寄四处找打火机跟烟盒,两样一个都没找到,他叉着腰来回踱步,见到什么就踹什么,衬衣袖子被他卷上去一截,露着价值连城的黑金腕表和麦色小臂,手掌上有擦面上伤口时沾到的血迹。 这样子的他没了平时的严谨傲慢,罕见的多了几分接地气的烦躁,倒像个被孩子气到了,又舍不得下手的家长。 远离暴|乱中心的茭白盘算时机,觉得是时候了,再不出个声,老东西就要狂犬病发作扑上来咬他了,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 “你助理丢下你就走,我得善后。我看你手机没锁就用了,别的我也没有。我给康伯打电话,是想让他过来把你接走,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沈寄踢开倒地的架子,几个大步过去,单手撑着桌面,欺身凑向茭白,眸光冷冽:“想不到别人?不是还有我儿子?” 茭白一脸莫名,这跟沈而铵有什么关系? 沈寄不知怎么,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火焰“扑”一下灭了,他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独|裁|者姿态:“你在我这待的这些天,那小子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茭白心不在焉地想,他这是要做沈家父子关系里的粘合剂? “嫌少?”沈寄居高临下地盯着茭白,“我那儿子,他就是快要死了,都不会给我打电话,那两个是他这些年的总和。” 茭白的眼皮跳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老东西吃错药了吧。 就在这时,沈寄的手机响了。 沈寄看了眼来电显示,面部的寒意徒然暴增,又在瞬息间褪去,变得晦暗不明。 茭白嘴有点干,不会是说曹操,曹操…… 他瞄到老东西的手机屏,心下一突,草,真到了。曹操到。 年少的沈而铵手上拿的是彩纸跟速写本,不是签合同的钢笔跟家族印章,他在他老子面前就是小鸡仔,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 他的漫长蛰伏期是在被礼珏激发出另外一面后才开始的。 现在还早。 茭白想象不出他给他老子打电话,会是什么样的画面。而且这时间点也怪得很,很晚了。 沈寄将手机扔过去:“接。” “我不接。”茭白手往睡衣口袋里伸,笑呵呵道,“又不是打给我的。” 小狗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沈寄按向挂断键的动作一顿,他改变了主意。 电话接通。 沈寄得语气比在对着茭白时还要冷:“来尚名苑,你知道地址。” 另一头是屏息声,接着就响起了因紧张而紊乱的呼吸。 “那个……沈董事长,您好,我是梁栋,梁家老二。下晚自习的时候铵哥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他不肯去医院,状态很不好,您看……” 背景音里多了一道平静的少年音。 “我会,过去。” ※※※※※※※※※※※※※※※※※※※※ 明天见! 第 26 章 电话挂掉的嘟嘟声从话筒里飘出来, 落入梁栋耳朵,他看看还握着手机的铵哥,不解道:“铵哥, 你父亲让你去哪啊?” 什么上什么苑?梁栋猛跳起来:“尚名苑?!” 肯定就是那了。 那里他虽然没去过,但听他大姐提到过几次。她先前想追的齐子挚就住在那。 沈家那位大人物跟齐子挚同小区? 不太可能。 尚名苑十有八九是他哪个小情人的住处。那干嘛叫铵哥去? 该不会那小情人又是铵哥的同学吧? 这狗血剧情难不成是过不去了? 梁栋乱七八糟地想了会,屁也没想通:“内啥, 铵哥,你父亲那边……” “你,别管。”沈而铵垂眸摩挲机壳。 梁栋讷讷道:“铵哥, 我是不是干错事了?” 沈而铵没说话。 梁栋的面皮发热,躁的。那会儿铵哥摔下楼梯,满脸血地攥着手机翻通话记录找号码, 找到点开了,却不往外拨。 那号码备注就一个字。 -沈。 梁栋看那“沈”字,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家家主。 父亲的身份自带强大光环。哪怕是个不称职的,也还是那个角色。 孩子疼了, 找爸爸。 那是本能的情感。梁栋是那样理解的。 于是梁栋被一腔热血淋了满头, 他帮铵哥拨了。 现在梁栋感觉自己没揣摩对铵哥的心思。铵哥受了伤, 下意识要打给他父亲,犹豫着不拨出去,兴许是有别的原因。 说起来,铵哥他父亲是怎么想的啊草,大晚上的让他过去,也不说什么事,更不过问他的伤势。果真是豪门无慈父。 幸好他家只是土豪, 不是什么名门大家族, 没有那么多诱人发狂六亲不认自相残杀的家产。 梁栋一回神, 旁边的人没了,他爬起来追上去:“诶,铵哥,你头还在流血呢——” 沈而铵走得很快。 梁栋喘着气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尚名苑吧。” 沈而铵摇头。 梁栋心知铵哥已经决定好了,不会改变主意,他挫挫牙,操着老父亲的心:“那你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我赶时间。”沈而铵一字一顿,步子迈得更大,他跑了起来。 体格线条已有挺括样的少年在星月下奔跑,逆着风,擦过树影,满面都是血腥味和凉意,心思不知早就飞哪去了。 梁栋抹把脸,铵哥原先是不上晚自习的,走读,最近突然开始上晚自习,跟住校生一样上满,还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铵哥的成绩跟头脑哪需要这么拼啊,他那样子,似乎是不想让自个儿闲下来。 梁栋被他爸磨耳朵,每天灌输沈家的局势,南城的局势,南沈西戚两家交情又是如何的好,再加上大姐跑去找准沈夫人齐霜麻烦,他想出家的念头都有了,就没太顾得上跟铵哥谈心。 哪知道铵哥今晚晃神得厉害,下楼的时候踩空摔了下去。 头摔破了,脸也摔青肿了。 那是铵哥今年下半年第二次受伤,流年不利。 铵哥的气运是不是要迎来一次大翻盘? 梁栋从一个路灯下晃到下一个路灯下,心想铵哥那脸得买保险。 “草……” “草草草!”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老班说茭白小炒肉请了病假,返校日期不定,其他一概不知。铵哥又各种不对劲,症状极其复杂。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年底了,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闷躁感。 梁栋掏出手机拨给小炒肉,提示已关机,不论他什么时候拨,都这几个字。 请了病假都不耍手机的吗,也是邪乎。 没准儿明天去学校,那炒肉就在位子上坐着呢,梁栋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他一脸吃肉夹馍吃到小半个苍蝇的样子,老子真是闲的蛋疼。 哼,那家伙脏着呢,谁知道生了什么病。 . 沈而铵打车去了尚名苑,给他开门的是他这些天挂心的室友。 “你……” “你怎么搞的?” 沈而铵的声音被拦截,迎面而来的是茭白嘴里的樱桃核。 茭白吃惊的把核喷出来了。 沈而铵弯下腰背,捡起那个还没吃干净,沾着点紫红色肉汁的小樱桃核捏在手中。又硬又软的触感嵌在了他的指间。 茭白眼前的沈而铵半边脸擦伤了,粘着灰尘,肿成馒头块,头发里还有血,这惨状让他很懵:“又有人找你麻烦?” 沈而铵微微摇头:“没。” “摔的。”他说。 茭白一怔:“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一张神颜,真的是。 沈而铵跟茭白面对面,低头就能看到他的黑色发顶,无害的下垂眼,没有血色的嘴唇。 有脚步声从屋里出来,沈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厉声道:“不进来,堵在门口聊什么?” 茭白不知道老东西搞什么把戏,他用口型对沈而铵说:“待会你看我脸色行事。” 沈而铵的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药味。 他瘦了一大圈。沈而铵想。 “听到没?”茭白发出很小的气声。 沈而铵看着他严肃又黑亮的眼神,愣愣点头。 . 客厅里的狼藉没收拾,灯具沙发书柜名画等等就这么摊在地上,这一片的灯光都见证了它们遭受过怎样的残暴对待,死的死,残的残。 罪魁祸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面,凌冽的目光穿透烟雾,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个小孩身上。 一个十九,一个十七,相差两岁,都处在青春时光,都还没踏上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太稚嫩。 最初他是他们的连接点。 后来他被剔了出去。 他们饶过他留下的空位成了同班同学,前后桌,室友,还共患难。 感人至深。 沈寄注意到儿子在看他的小狗,他抖了抖指间的烟,抽上一口,英俊的眉眼间似有暴风聚集,又像是无风无浪。 在那之后,他从冷薄的唇间缓缓溢出烟雾,视线也挪向他的小狗。 老沈小沈一语不发,两人四只眼都集中在茭白身上。 茭白冷不丁地嗅到了一种名叫尴尬的东西。 太尴尬了。 这一秒比前一秒尴尬,越来越尴尬,而且这种尴尬是他看某类狗血漫时才有的…… 茭白捂脸翻白眼,这他妈的小马文学即将上演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神经病吧妈了个鸡蛋! “你们聊你们的。”茭白本来他是要管沈而铵的,现在这气氛还管个毛! 溜了溜了。 可茭白才走一步,背后就被刮过来一股冷风。 “站住。”沈寄命令道。 茭白当场就要发火,想想沈而铵在这,不能把这孩子吓到,他憋住了,呵呵道:“我尿急。” 沈寄指指自己跟前的空地:“过来,在这尿。” 茭白:“……” 你狠。 茭白光顾着震惊老东西的无耻程度,没捕捉到一旁沈而铵的情绪变化。 沈而铵垂眸站着,没人看见他眼底的错愕迷茫。 茭白与那个人的相处模式…… 沈而铵轻轻蹙了一下眉心,眼中浮出担忧之色。 . 客厅里的寂静被茭白制造的声响打破,他站不住了想找地方坐,拖鞋踩到了地上的明信片。 那明信片不知道是沈寄的哪一任小情留下的,正面就是茭白想报的学校大门。那可能也是明信片主人的理想大学。 茭白想瞧瞧明信片,可他弯不下来腰,怕疼。 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拾起那张明信片。 沈而铵拍拍明信片上的细碎干花,递给茭白。 沈寄将两人的互动收进眼底,他叠起腿,硬朗的宽背往躺椅里一靠:“沈而铵。” 父亲喊儿子全名,语态冷漠。 儿子没有半分落寞伤心,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包括自己头上脸上的伤被无视。 “你不是想知道你同学怎么样吗,”沈寄对待无能下属一般,“现在人就在你跟前,问吧。” 沈而铵安静的像一帧动画。 “怎么,电话会打,话不会说?”沈寄冷冷呵斥。 沈而铵没解释今晚这通电话是栋子替他按的,他半晌道:“我的朋友因为我,受伤,我不放心。” 这话里不知哪部分勾扯到了沈寄心头那根小刺,不疼,却也无法忽略,他那副掌控一切的神态有了一丝变化:“朋友?” 当父亲的嗤笑了一声,出言嘲讽:“你一个自闭症结巴,除了梁家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智障,还有谁愿意和你建交?” 话太难听。 茭白的无名火蹭一下窜上来,他对着歪倒在地的收藏柜重重拍了一下。 肋骨疼到了,装逼失败。 茭白被沈而铵扶着,冲阳台的老东西吼:“莫名其妙把人叫过来,又莫名其妙羞辱,更年期是吧?” 沈寄的面色霎时就阴沉了下去。 年龄这方面沈寄从来不会考虑,他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依然是整个南城的商界巨擘,近期他却意识到自己三年后就是他四十岁生日。 现如今他三十七,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到了这个小玩意嘴里,就是更年期。 而且,小玩意还是在替别人打抱不平。 一条攻击性强烈,牙口尖锐,没被驯化的恶犬,哪来的善心? . 沈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客厅绷紧的气流冲到了临界点。有什么一触即发。 沈而铵欲要挡在茭白面前,却发现那个人没有过来,他只是用可怖至极的目光看了一眼茭白,就又坐了回去。 那种退步是无声的惊天之响。 它名为纵容。 来自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过问,视人命为蝼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冷血无情之人。 这个人是成功的商人,他给出一点特权,势必会收回千万倍的利益。 沈而铵怔怔地凝望着身旁的茭白,想说什么,却哽住了喉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你的反骨这么快就被他掐住了,他准备拴你的狗链已经捏在了手中。 而现在的我, 也的确救不了你。 沈而铵从那晚开始就持续焦虑,失眠不安,最坏的局面还是出现了,被他亲眼目睹。 . 茭白察觉到沈而铵的视线,他压低声音说:“不是每个爸爸都是爸爸,也有的是粑粑,你就当他放屁。” 沈而铵心不在焉。 茭白眯了眯眼,这个时期的沈而铵内心已经很坚韧了,他不可能被他那从不把他当儿子的老子几句话打倒。 沈而铵安静,内向,却不脆弱。 茭白发现自己看不透沈而铵了,他搞不清对方在忧伤什么,就把矛头指向阳台那位。 “沈董,沈少爷是带着伤过来的,头上的伤口也没处理,他就算有哪没做好让您不满意了,您只说就是,何必拿那些难听的话往他身上扎刀子?” 从茭白嘴里出来的尊称假得很,而且他是明目张胆的假情假意,故意恶心老东西。 沈寄突然就能体会到老太太吃救心丸的心情了,这会他觉得自己很需要吃一颗,他把大半根烟拔出齿间,面无表情地看着想当英雄的小病患:“我教训我儿子,有你说话的份?” 茭白的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是他的眼睑,脸部肌肉,肩膀,再到整个身子。 他这不是羊癫疯发作,是憋的!!! 就刚才,老东西对他发怒的那一瞬间,皮卡丘朝他喷出了一团火。 但那粉套套还在它身上,将它箍得紧紧的。 所以, 那团火闷在了套套里面,把它自己烧成了黑皮。 哈哈哈哈哈!茭白在心里狂笑,这不是他的童年男神,这是沈老黄瓜的缩影。 老黄瓜甭管怎么生气,想玩他的心都不会变。 按理说,套套沾到火苗,不就烧了嘛。 可没烧。 这说明对它主人来说,宁愿被自己的怒火气出内伤,自己烧自己,也剥不下欲|望。 头像把好友的内心世界实物化。 最纯或最恶的那一面,真真实实的在茭白面前展开,演变,无处遁形。 茭白找到了身为玩家的乐趣,恶趣味。他瞥瞥排在第四的沈而铵,这一瞥把茭白吓一跳。 沈而铵头像上的蛏山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绿色,现在却没了。 山上在下雪。 大雪纷飞,一片苍茫萧冷。 茭白愣住了。 沈而铵的头像散发出了一股莫大的颓然跟无力。 ——他正在衰败枯萎,即将被命运掩埋。 茭白捏紧明信片满脑子问号,沈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是除了礼珏以外的另一个气运之子。 高中没毕业,没成年,人生还没开始,怎么就对未来失去信心了? 刚刚山里分明是没雪花的,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了吗? 难道真的是被他老子伤到了? 沈而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接收到茭白投过来的探寻眼神,也没留意他的脸色。沈而铵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是他第一次没遵守承诺,答应了要看茭白的脸色行事却没做到,只因为出现了他难以应对的变故。 茭白一心要弄清楚这离奇的一幕,他往沈而铵跟前凑,距离对方越来越近。 “砰” 打火机被砸在电视柜上,弹跳到家具堆里,发出来的声响在宽敞的客厅里带起了回音。 茭白没管发神经的老沈,他跟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的小沈对视:你怎么了? 沈而铵没有说话。 茭白还想问,阳台的沈寄大步过来,将他从沈而铵身旁拎开。 “去拿药箱。”沈寄嘶哑地说。 茭白一脸惊奇,不是吧,这老东西良心发现了,要给自个儿子处理伤口了? “我脸上的伤需要处理。”沈寄理直气壮,他贴着茭白的胸膛震动,“瞪什么,自己干的事,自己负责。” 茭白:“……”就两条抓痕而已,需要特地提出来? 他再一转眼珠,蛏山的雪更大了。 第 27 章 茭白感觉到了刺骨又尖锐的凉意, 像是有一片雪花飘在了他的脸上,接着又是一片,两片, 一大片,他打了个冷战。 我草,快别下了。 雪没停。 偏偏沈寄那身侵略性极强的气息还在不断捆绑茭白。 控制欲独占欲无关爱, 就是小狗撒尿圈地盘。 ——我感兴趣的,必须时刻只看我一个人。我不要的,就算我扔了, 也不给别人。 这就叫狗血背景下的霸总。 茭白看看账号上的情况。老的头像是套着套套的皮卡丘在做伏地起身。单手做,做一下看一眼他,可他妈骚了。 小的头像则是北风吹雪花飘, 几乎就要看不清山峰的轮廓,凄凉又丧。 两个动态图在茭白眼前狂秀存在感。 茭白烦得不行, 沈家老小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就不等他们的活跃度满50以上, 直接制定计划撤到别的地方缓一缓再说。 人总不能被闷气憋死。 胳膊徒然被一股力道拽住, 茭白的脏话蹦到嘴边了, 被沈寄打断:“去哪?” “你想去哪?”沈寄重复一边,口气里有清晰的威胁警告,以及……隐忍的冷躁。 茭白刚才明明没动,也没挪步,老东西却质问起了他,显然是通过什么细节或者微表情推测出了他想溜的念头。 这不叫读心术,这是总裁都有犀利的眼神跟洞察力, bug一般的标配之一。 其实那念头就只是念头而已, 茭白不过是想让自己依靠幻想喘口气。他骨头没长好, 跑都跑不起来。 茭白还没抓着,他没好气:“拿药箱啊!” “去吧。”沈寄说着,又拽走他手里的明信片,撕两下丢掉,“别什么垃圾都要。” . 茭白一走,客厅的气氛就变得僵硬。 沈寄面向阳台,一口一口地抽着快燃到头的香烟,烟蒂上有几道深乱的咬痕,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气过了头咬出来的。 最近被激怒的次数比这些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 给他气受的混账东西还在活蹦乱跳,并且继续在他的底线上打滚。 “我的两个前桌,一个马上就是我小妈了,另一个被你|囚|在这里。”客厅里响起不轻不重的声音。 沈寄弹掉烟灰:“人走了,结巴好了?” 沈而铵抿住唇,如果他在心里多打几遍草稿,反反复复地默念几次,他的结巴就不会那么严重。 但这些,他没有必要告诉这个人。 “茭白和那些想要攀附你的人不一样。“沈而铵这句话说的特别顺,显然准备了许久,也再三确定过。 沈寄回客厅,踢开挡着他的所有家具,行至他儿子面前,面颊上的抓伤破坏了他的威严形象:“我的事,需要你管?” 沈而铵直视整个沈家的主心骨,南城的霸主:“他不喜欢你。” 父子俩几乎差不多高。 现在的他们性情一冷,一平,合不来。这是他们迄今为止第一次为一个外人亮出各自的爪牙。 只可惜,小的那副爪牙没经历过实战,不堪一击。 而大的,连一成攻击力道都没用出来。 “你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所有感情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沈寄的每个字里都带有丰富阅历赋予的自信和冷酷,“成年人的世界,唯利是图。” 沈而铵动了动唇角,他的唇形遗传了他的父亲,一样的棱角分明,很薄。只不过他年轻稚气,唇色红润,不像他父亲那么寡淡无情。 少年受到形势的逼迫,那两片柔软的唇间头一回吐出夹带锋芒的字句:“你身上,没有他所图的东西。” 要是茭白在这,肯定会一边努力做表情管理,一边在心里摇头,不不不,他有,活跃度啊。他图活跃度。 然而茭白不在。 沈寄失去了观察他的机会。因此也没能正面反驳。 “有或者没有,都是我跟他的事,你是他什么人?用得着你在这说?”沈寄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上位者的气焰压了过去。 沈而铵的额头有一点痒,他抬手去抓,指尖碰到伤口,黏黏腻腻的,让他恶心。 “我一共就两个,朋友。”沈而铵世界里的平静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 “那是你自身的问题。”沈寄指着他,“就你这打一棍子才坑一声的性子,你那两个朋友眼瞎了才会和你来往。” 沈而铵一言不发。 沈寄不是那种需要打压儿子才能让自己获得成就感的无能父亲,他手一挥:“等你吃的穿的用的不靠沈家了,再来跟我谈你的不知所谓。现在滚吧。” 沈而铵没滚,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寄的呼吸里多了怒气,他早就忘了北城蛏山,忘了那个穿行在茶园里采茶的女孩,但他每次一见到儿子,就犹如被戳到陈年老疤,浑身不痛快。 尤其是儿子垂着眼的样子。 沈寄就觉得采茶女在他面前也会那样,母子两都令他厌恶。 儿子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沈寄,多年前的他有多愚蠢,竟然喝了一个农家女下了药的茶水,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几场不可逆转的意外。 沈寄刚要一脚踹过去,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走去阳台接电话。 房里的茭白趁机探出头,对沈而铵招手。 沈而铵迎上茭白紧张的目光,下意识往他那走。 沈而铵以为他那个父亲脸上的抓痕是被某个小情挠的,没料到会是茭白所为。不能说没料到,应该说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茭白弄伤了那个人,安然无恙。 这份特殊背后是条狗链。 沈而铵走向茭白,把他卫衣后面的帽子弄弄。 茭白抓紧时间说:“你弯个腰低一下头,我看看你的伤。” 沈而铵松开了被他攥到现在的樱桃核,掌心里留下了深红肮脏的痕迹,他用指尖捻了捻,发现不知何时被刺出了一个小口子。 . 阳台上,沈寄背对客厅,透过玻璃反光将两个小孩的互动收进眼底。 电话里是老友楮东汕的的问声:“老沈,你几号结婚来着?我这边腾个时间回国。” 沈寄:“不结。” “就登记是吧,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结啊,咱内部给你办个脱单宴。”楮东汕挺热情地出主意,“海上行怎么样?到时候叫上老戚,让他把小章带着。” 沈寄没心情:“再说。” 楮东汕听出了一丝反常,老友怎么像是憋坏了内分泌失调?他狐疑道:“老沈,你今晚没办事啊?” 玻璃上映着沈寄冷情的眉目:“办着呢。” 楮东汕羡慕地打趣:“气都不带喘的?那你牛批。” “叔叔你还有多久才讲完啊,快点来好不好,我都要睡了。” 楮东汕那边冒出一道甜软的撒娇声。 沈寄冷呵。 他这个音节里渗满了酸意。 只因为太令人匪夷所思,他自己没反应过来,老友更是没察觉到。 褚东汕“咳”了声:“我这正准备办事儿,临时想起来给你打的电话,小梨子不爱开空调,他没穿衣服,冻着呢。” 那名字让沈寄想起来什么:“去年在温泉上庄对阿燎碰瓷的那小黄毛?” 褚东汕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对象一开始想勾搭他兄弟没勾搭成,后来他跟对象在一起之后,这事儿被他拎出来过,吃味得很。 “什么黄毛,他叫梨子,楚小梨。”褚东汕无奈,“老沈你记性不行啊,我都跟你提几次了。” 沈寄不置可否:“有段时间了吧,还没腻?” “腻个屁,我跟我家小朋友好着呢。”褚东汕话里的幸福藏都藏不住,“今年我打算带他回家见老爷子。” 沈寄不认同道:“一个玩意而已。” 褚东汕的声调冷了一些:“老沈,我这回是认真的。” 沈寄不与他争:“那你就等着被老爷子打断腿吧。” 褚东汕恢复成了前一刻的二世祖样:“这你就不懂了吧,流点血加点泪,那才叫爱情。” 爱情? 沈寄好笑地揉了揉眉心,年少轻狂的年纪他或许也体会过,和初恋。 那个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模样,因为他儿子的出现想不开跳河自杀了的可怜小姑娘。 沈寄掐掉电话,眯着眼看蹲在房门边的两孩子。 茭白是正对着阳台的,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沈寄,但他一个眼神都没给。 不进房间是要给那老家伙看。 看什么茭白不清楚,他只揣摩出一点,老东西要看他和沈而铵的相处环节。 皮卡丘都他妈举起放大镜了。当然,粉色小外套还套着。 看就看呗。 茭白挺淡定,他和沈少爷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头发往上弄弄。”茭白提醒少年。 沈而铵自己抓着额发往后捞了捞,露出沉静内敛的眉眼和血污伤口,他垂眸看给他清理伤口的茭白。 看了会儿,突兀道:“我想折蜻蜓。” “啊?”茭白愕然了一瞬,“那你折吧。” 沈而铵看着他。 茭白把脏棉球丢进垃圾篓里,换干净的:“怎么,书包里没装彩纸?” 沈而铵答非所问:“我只会折蜻蜓。” 茭白:“……” 人生是一场戏,导演编剧全是上帝,剧情有惊喜,有惊吓,没有它老人家拍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譬如《断翅》的渣攻蹲在他面前,以一种迷途的小羔羊姿态。 又好比他死在高考前,死在舅舅家门口的那条路上。 “胡说。”茭白严肃道,“你还会画画呢。” 沈而铵的声音闷闷的:“画的,不好。” “别这么自暴自弃,沈少爷,沈同学,校草,学霸,大帅哥,没事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满分试卷。”茭白顿了顿,嘀嘀咕咕,“你到了你父亲那个年纪,会比他站得更高。” 沈氏被沈而铵掌控之后,齐,梁,褚,岑等多个家族全部败落了。 就连戚家都退出了王者角逐场,谁让戚以燎没有主角光环呢。 茭白回想回想,漫画里没怎么细说那些大家族的纷争,就交代了齐霜带头的几个配角参与的部分。 作者开启了时光机。直接就是几年后,沈而铵以沈家家主身份出场。 毕竟漫画是沈而铵的正牌受视角。小人物的社会关系牵扯不到商战。 茭白对看着他发呆的沈而铵眨眼。 沈而铵定定看他,十分困惑:“为什么,这么想?” 茭白拿喷雾对着他的伤口滋几下,还没回答呢,就听他道:“我不想,经商。” “我不喜欢。”沈而铵搓着指腹。 茭白的眼里流露出阅漫无数,饮狗血千万吨的感慨,十个渣攻里面,有一半生来顺风顺水渣得心安理得,而另一半都经历了不幸的童年,憋屈的少年,扭曲的成长期。 沈而铵的未来走向,茭白不想干预过多。 “我说的成就,不是单指商界,不限领域。”茭白说,“你心静得下来,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了,很多人都做不到。” 沈而铵浅短地笑了一下,茭白安慰他的话听起来像笑话。 不进商界,怎么和那个人比较。 不比较,又如何能判断得出来,谁站的更高? 沈而铵问道:“你在这,过得,怎么样?” “还成。”茭白说。 “起床,躺下,谁帮你?” 茭白在药箱里翻找纱布:“有护工,今天才让我给辞了。” “仰头。”茭白有模有样,不是在拿沈少爷当试验品,他从小到大磕磕碰碰过不少次,舅舅开货车的不在家,舅妈才不管他,都是他自己有什么就用什么对付身上的伤,瞎来。 沈而铵把脑袋往后仰了仰,还在问:“那你吃饭……” 茭白起来点,将纱布贴他伤口上面:“阿姨烧,医生给制订了药膳营养餐之类,按那个来。”难吃得要命,可他得为了身体咬牙吃。 革命尚未成功,身体好牙口好才是真的好。 沈而铵仰视凑在他上方的人:“你没去学校,你的课程……” “我没问题。”茭白说起了一老头给他补课,被他用几道题搞定了的事。 沈而铵垂下了眼睛。 护工,阿姨,老师,他能想的,那个人都想到了,还替茭白安排了。 沈而铵不希望茭白是第一个被那个人这么对待的存在。 千万不要是那样。 . “好了。“茭白扶着沈而铵的肩膀慢慢坐地上,不经意间抬头,对上从阳台投来的散懒目光。 阳台那里像是窝着一头休憩中的雄狮。 随时准备挥出百战百胜的利爪,将猎物开膛破肚。 茭白耳边是沈而铵有一点结巴的低语:“我给你,带了,笔记。” 茭白:“……” “你怎么老想着我的学习,把我往上拉,”茭白哭笑不得,“比起我,你那哥们才是拉扯对象吧。” “他没,救了。”沈而铵说。 茭白哈哈大笑。 笑完了就哭了,他嘴里“哎哟”“哎哟”个不停。 阳台那边,沈寄拍掉不小心掉落在身前的烟灰,骂:“该。” 看见儿子扶着小狗的手臂,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他顿时就黑了脸。 沈寄脚都抬起来了,还是放了回去。 再看看。 房门口,沈而铵拿纸巾给茭白擦眼泪,轻声问:“那笔记,你看吗?” “不看。”茭白摇头,一个人一种学习方法,沈而铵的不适合他。 沈而铵失落地“哦”了一声,学校有很多人都想要看他的笔记,他送到茭白手上,茭白不要。 “我呢,并不想进全校前五或前十,”茭白说笑,“我只要确保,我的成绩能稳定在理想学校五年来的录取分数线以内就行。” 沈而铵拿走茭白手上的脏纸巾,习惯性地折了起来,他似是随意一问:“那你的理想学校,在哪?” “西城。”茭白说。 沈而铵把纸巾折成了菱形,茭白还是没说出学校名,他微微抬眼。 茭白在拽自己的卫衣抽绳,想两边对称。 沈而铵继续折纸巾,等他将菱形拆开,折出一只小兔子,依旧没听到茭白的答案。 不会告诉他了。 沈而铵将小兔子捏烂在掌中。 茭白装作没看见沈而铵的失望,他不说,是要看到时候是什么情况。 要是明年填志愿那会,他已经把沈少爷送进账号上的某个分组里,而沈少爷也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提前变渣,那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作为一话不漏追下来的《断翅》粉,他实在是对这部漫的正牌渣攻倒胃口。 “我的手机在出租屋吗?”茭白忽然问。 沈而铵把捏烂的纸巾扔垃圾篓:“在的。” “在就行。”茭白别的没问。也不知道章枕有没有在微信上找他,找不到又会不会直接调查他的资料。 “对了,你打电话给你老子的时候,他让你来这儿,说你知道地址,你怎么知道的?”茭白有个猜测,不太希望是那么回事。 然而沈而铵的回答验证了他的猜想。 “跟踪。”沈而铵说。 茭白的眼皮跳了跳,跟踪还被发现了,这才是完整的结果。 茭白在医院那时候,沈而铵说他有人可以用。 当时茭白没深想,这会他细细咀嚼《断翅》的剧情,原著里沈而铵有一支强大恐怖的黑科技团队,他用它对付他的父亲并横扫商界,手段肮脏不讲道义,现在他才高三,那团队应该没成立。 即便成立了,也还是个没多大用的小雏形。 沈而铵能用的人十有八|九就只有是…… 茭白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团队成员,一直跟着沈而铵,是他最信得过的下属,也是他母亲的娘家人。 是了,采茶女身为狗血bl漫里的渣攻母亲,身份也狗血。 采茶女是东城岑家的私生女,母女俩被岑夫人害惨了,她为了复仇才借沈寄的种,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沈家。 她想让孩子做了沈氏继承人以后,搞垮岑家。 豪门啊,狗血啊,嗨呀。 茭白凝了凝神,在漫画里,王初秋这个工具人早就死了。 所以“缔夜”那晚之后的一切发展,都是由茭白来牵引的。 很多剧情都变了。 茭白深呼吸,少年篇里没有沈而铵让人跟踪他老子这一茬。沈而铵的人脉不该在这时候暴露。哪怕还称不上人脉二字。 “以后别干跟踪这种事了,类似的都不行。”茭白用手捂脸,不让阳台的沈寄看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来,“你父亲不当回事,不代表你就一定安全。你即将成年,悠着点吧。” 茭白话里有话,他就算不明说,沈少爷也能懂。 沈而铵怪异又复杂地看了眼茭白。 茭白能明白沈而铵的惊讶,他不是多聪慧多有城府,而是因为,狗血漫里有九成都是豪门世家背景,他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过成群的猪跑。 沈寄往客厅走,电话又响,打过来的还是先前那位,他接通就骂:“你是完事了,还是要我听现场?” 楮东汕:“……” 完了,老沈真的饿坏了。床伴随便挑的人,竟然还能饿着。 有情况。 楮东汕按耐住八卦的心说正事:“老沈,我刚给小章打电话,他一手下接的,说他住院了。” 沈寄的眉头一皱:“住院?” “是啊。”楮东汕说,“人还昏迷着,我明儿就回国一趟。老戚的左膀右臂躺下了,他那指不定多乱呢。” 沈寄不以为然,戚家的局势早就稳了,能翻什么浪。 尽管这样想,沈寄还是在跟楮东汕结束通话后,拨了个号码:“阿潦,小章的事我听东汕说了,他怎么受伤的?” 另一头,戚以潦刚从医院离开,他在车里接的电话,语气里的疲意很重:“护了个跑到马路上的小孩子。” 沈寄:“……” 他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一样,笑出声,嗓音冷酷:“小章的善心,你该帮他剔除掉了。” 戚以潦降下车窗吹风,眼中的温和被冬夜的冷气捂住,一丝都瞧不见:“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剔,留着吧。” 沈寄没在这件事上发表更多的看法,毕竟小章是阿潦的刀,不是他的:“医院怎么说?” 戚以潦捏几下鼻根:“伤到头了,在好转。” 沈寄道:“东汕明天回国,我这边,”他扫一眼房门口的小狗,“明晚过去。” “别给我安排人。”沈寄又说,“我会带一个。” 沈寄把手机放进西裤口袋,他阔步穿过客厅,朝着北边那房间方向走去。 虽然他不在乎外界的声音,无所谓世俗的眼光,但他并不喜欢自己儿子夹在他和他的小狗之间。 碍眼。 现在确认过了,没有他思虑的那部分东西混在里面,就省了他一寸寸挖掉,碾碎。 既然只是单纯的好朋友,那就好着吧。 多难得。 沈寄捞起地上的小狗:“我安排下去了,明天上午你去医院复查。” 末了对他儿子道:“你跟着。” 气氛十分怪异。 茭白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那种老东西想要用沈而铵拖住他的惊悚感又出来了。 还比前一次强烈几倍。 . 茭白连沈而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鼻子里是…… 浓郁的烟草味。 茭白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烟抽,他对烟是有一点渴求的,可老东西抽的烟他不爱闻,太霸道。 “你不能去别的地方睡吗?”茭白拽被子。 “别的地方?”沈寄在黑暗中冷笑,“你身体里?” 茭白翻白眼,皮卡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伏地起身,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但是, “你为什么不洗澡就上床?”茭白忍无可忍。 “等你睡着洗。床被明天换掉。”沈寄的酒早醒了,他不困,就是不想动弹,暂时只想在这躺着:“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掐开你的嘴,让你吞。” 茭白:“……” 这都后半夜了,茭白没精神斗,困得很,他更大力扯被子,全扯到自己身上。 沈寄也没幼稚地扯回来,就把手放在脑后,平躺在小狗身边,合上眼。 . 茭白一觉醒来,床边没了沈寄的身影,阿姨对他笑,就像是宫廷里的老嬷嬷恭喜主子终于被翻牌子。 “先生是六点左右走的。”阿姨等茭白起来,就将被套剥出来,发现没脏,她又检查床单跟垃圾篓,之后就露出了“主子怎么没伺候成功”的惆怅。 茭白无语地去洗漱,一早上都没理阿姨的欲言又止。 快八点的时候,沈而铵过来了,阿姨看到他那过于出众的长相,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心想白白那孩子还是比其他人要厉害,竟然能跟他金主的孩子交好。 茭白跟沈而铵在阿姨送孩子上学的目光中出门,陈一铭在楼下等着,一见到他们就拉开了车门。 沈寄人没来,他最听话最全能的走狗来了。 茭白一路上都没精神,他不是怀疑沈寄趁他睡着偷亲他,还把舌头伸进去。那不至于,老家伙不是毛头小子,他也不是什么真爱。 茭白状态不好,是因为心神不宁。他感觉有什么变故要出现了,可他把漫画剧情翻来覆去地回忆,依旧想不出一点线索。 到了医院,陈一铭没进去,他就在车里等。 茭白被沈而铵扶着走进大楼,他们还没到电梯那里,就有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由远及近。 停在了沈而铵的脚前。 那是个保温桶。 茭白的心跳猛一下停漏了一拍,这熟悉的土里土气画风…… 一道瘦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他的双眼登时睁大。 假如《断翅》不是一部漫,是电影,那么,现在就会响起两位主人公初次相遇的专属插曲。 来了。 《断翅》的主角贱受,出场了。 【你的好友已上线】 助手发来提醒。 茭白看着站在沈而铵面前的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 在漫画里,茭白的原身躺在这家医院的停尸房,礼珏来收尸,碰到了陪梁栋来医院的沈而铵,对他一见钟情。 沈而铵昨晚摔伤了脸跟头,这会戴着口罩跟帽子,就露出一双眼,礼珏都看愣了神。 蝴蝶效应改变了很多事,也有没改变的。 剧情的齿轮还是转到了这个方位。 现在,这一刻,主线的剧情才正式开始。 “小秋哥哥?真的是你!” 礼珏的惊喜呼喊声让茭白一愣,他眼见对方朝他扑过来,脸色变了又变。 就主角受那个速度,他的肋骨承受不来。 “抱歉。” 沈而铵对陌生少年说了一句,就以护兄的姿势站在茭白前面,将对方一把推开了。 礼珏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呆了呆,俊秀的脸上瞬间爬满难堪无措,眼睛也红了起来:“我……小秋哥哥……” 茭白把外套兜里的手拿了出来。 垂头的沈而铵立即看过去,他以为茭白要去扶地上那个人。 茭白才没,他只是理了理刘海。原主把礼珏放在心窝窝里疼,要是他在,那怕是心疼得不行,可他又不是原主。 “小,小秋哥哥……”礼珏的声音更小,更委屈。 “喊什么,自己不会起来?”茭白又把手塞回了兜里。 ※※※※※※※※※※※※※※※※※※※※ 明天见! 第 28 章 礼珏整个人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半张着嘴仰望茭白,眼眶又湿又红, 楚楚可怜令人怜爱。 茭白手插兜微低头跟他对视:“不想起来?” 礼珏的眼睛越来越红,眼里泡满了泪水。 茭白小幅度地瞥了一下嘴角,这孩子的内心怕是正在崩塌。 尽管茭白并没有板起脸, 说的也不是多难听的话,但这效果跟把礼珏含嘴里都怕化掉的原身相比,就是凶。 礼珏垂着头, 轻轻地用手背抹眼睛,抹了两三下。 哭了。 人还在地上坐着, 腿曲起来,挡住了布满泪水的脸。肩膀轻轻颤抖,小呆毛都晃出了伤心无助的弧度。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有几个小姑娘跟阿姨都溢出了母爱,想去扶礼珏。 这就是主角的待遇。 茭白脑壳疼,主角控的群体总会说我家崽崽我家娃, 他也那样。追漫的时候茭白站在礼珏这边, 全程代入他的娘家人, 对他恨铁不成钢,对渣攻沈而铵咬牙切齿。同时又为了一碗碗的狗血兴奋得夹被角。 进漫画了,茭白从一个爸爸漫粉变成这里面本该死了的工具人,心境那可就完全不同了。他对礼珏的父爱是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只有任务,读书, 当医生, 好好活。 “是那个戴帽子的人推的, 他把小弟弟推倒了。” “地上那个要往戴帽子旁边的人怀里扑,他才给推的。” “那也不能动手啊!” “就是。” “好无语啊,那戴帽子的怎么就站着看别人哭,都什么人哦,以大欺小……”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 “……” 有群众目睹了过程,在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茭白牙酸,礼珏不上学的时候要忙农活,可他就是晒不黑,晒不糙,肤色雪白细腻,巴掌脸,乌发红唇,笑起来一口贝齿俩小梨涡,五官非常精致,瘦瘦小小一只,他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 实际上他成年了,遇到沈而铵的这一年刚满十八。 体格高大的沈而铵才是未成年。 而茭白呢,不说他死的时候还没到十八岁,灵魂是个少年,他这副身体的年龄也才十九,多年轻啊,少年气妥妥的,但跟礼珏同框,就莫名其妙变成沧桑成熟的大哥哥。哪怕他有一双人畜无害毫无棱角稚嫩非常的狗狗眼。 礼珏的主角光环很强大。 整部漫里,“小只”“小兔子”“乖”“小不点”这类词是他的专用词,别的受都不能用。 围过来的人更多了,影响到了急着看病的人。茭白看了眼礼珏:“出来说。” 他径自往外面走,步子迈得很慢,沈而铵扶他扶得很小心。 “放松点,你手硬得跟老虎钳子一样,夹我。”茭白动了动被沈而铵扶着的手臂。 沈而铵收了收力道。 茭白及时给出评价:“这样就很好。” 沈而铵臂膀绷着的肌肉微松。 茭白小步走出大厅,心想礼珏的人设是清纯美丽善良柔软人|妻|贱受。倒是不婊不茶不莲不心机。 外套忽然被一股力道抓住,伴随礼珏怯生生的声音:“小秋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我做错什么了吗?” 茭白:“……” 这股子味儿,就很突然。 . 医院前面的林荫小道上没什么人,茭白就去了那。 礼珏四处望望,他跑到一片茂密深重的树影下,蹦着招手:“小秋哥哥,你来这,这里晒不到阳光。” 仰头看树影的茭白一顿,礼珏还记得自己的小秋哥哥有皮炎啊,他真替原主高兴。 茭白走了过去。 做人不能跟自己作对,那儿确实是这条道上最让他舒服的地方。 后面的沈而铵蹙了下眉心,跟上了茭白。 礼珏把保温桶抱在怀里,双手叠在上面,十指搭错着磨蹭,好半天才开口,声若蚊蝇:“小秋哥哥,我打你手机打不通。” “我因为一些事换了号,也改了名字,我现在叫茭白,就吃的那菜,别名高瓜。”茭白下巴上堆着口罩,脸色苍白病弱,“忘了跟说了。”真实情况是他离开沁心园后过于放飞,一得到章枕的联系方式就记下来,并掰了卡丢垃圾桶,又是办新卡买新手机的装了个逼,事后也记不起来礼珏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号,干脆就不管了。 “没,没事。”礼珏忙摇头,“没关系。” “我只是担心你。南城离老家太远了,你在这打工,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他天生琥珀色的眼里映着大片,呢喃细语,“真的太远了。” 那是只有远离家乡,奔赴他乡的人才有的局促和彷徨。 茭白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礼珏,问他关心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礼珏语出惊人:“南城有位大善人一直有资助贫困生,今年那资助计划到了我们那,我申请到了名额,搬过来了。” 茭白的鞋底碾枯树叶的动作一停,什么东西?原著里可没有这设定,他闻到了熟悉的狗血味道。 主角贱受在的地方,就有狗血。 这是铁的定律。 茭白稳了稳自己的呼吸频率:“哪家?” “齐。”礼珏说,“齐家。” 茭白唯有我草聊表心情。齐家是齐子挚当家,该不会就是他资助的礼珏吧? “叫什么?”茭白往礼珏那走了一步,沈而铵亦步亦趋地跟着。 礼珏的睫毛扑闪扑扇,像春野花丛中的蝴蝶翅膀:“齐子挚先生。” 茭白:“……”好吧,厉害了。 茭白猜到原主没死,主角受会换一条路来南城,和他的正牌攻相见,却没料到他们初遇的地点都没变,而且还把齐子挚扯了进来。 这展开的支叉情节就很微妙。毕竟在《断翅》中,齐子挚的戏份主要集中在齐霜跟沈寄那条线上,他没有往主角攻受之间挤。 茭白瞥身边的沈而铵,发现他对这场谈话内容不感兴趣,手上的彩纸已经有了飞机的模型。 还是一辆战斗机。 茭白把注意力放回礼珏身上:“那你是来南城上学?” 礼珏轻轻点了点头:“嗯,都办好了。” 茭白的脑中生出一个猜测:“三中?” 礼珏虽没回答,可脸上却已经写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句话。 茭白无语,真的就无语。漫画中礼珏对沈而铵一见钟情后就凭着一股执念转到南城三中了,过程有变化,结果没,礼珏还是来了三中。 新校友依旧没引起沈而铵的好奇,他专心地折着纸飞机,只会在茭白站不稳晃一下的时候,及时扶住。 树下的东风吹凉了茭白发热的脑门,他回答还在等答案的礼珏:“猜的,因为我也在三中。” 礼珏呆愣地说:“你还在读书吗?太好了。”他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太好了……”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他们这些大山里的人走得最安全最稳妥的路,也可以让他们将来有更多更宽的路可走。 所以礼珏不懂为什么哥哥才上高一就辍学外出打工。 现在得知哥哥继续上学了,礼珏是发自真心地庆幸他没放弃读书。 礼珏又是笑又是哭的,还在原地跳了跳,比自己考上大学还要开心。 茭白想,原主的灵魂可以瞑目了,不枉费他生前那么疼这个白月光弟弟。 “那我们就是校友了?!”礼珏激动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我是8班的,你呢?” 茭白呵了一声:“7班。” 8班在隔壁,沈而铵暗恋的对象就在那班上。原著里也是这样,他对象还跟礼珏成了好朋友。 茭白仿佛听见了狗血剧的齿轮转动的声响。 咔咔——咔咔——狗血来啦!不要钱,随便吃,来来来,干了! 茭白看着已经在嘟囔要一起考大学,满眼憧憬的礼珏:“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礼珏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抱着保温桶的手臂缩了缩:“奶奶病重,家那边看不了了,我就带她来了这里……” 茭白的头皮倏然一麻。 对啊!礼珏有个奶奶!他怎么把这个人物给忘了? 作为一个狗血漫爱好者,茭白略有心得,似乎渣贱题材里的每个贱受都有个爷爷或奶奶,要不就是父母兄弟姐妹,反正得有这么个对他很重要的亲属,生了病,需要钱,很多钱。 亲属会死,而且死的时机很巧妙,会是剧情的一大重要转折点。 礼珏的奶奶死在……他跟沈而铵同居的一年后。 那时候,沈而铵已经渣渣的了。 当初那老人家去世,礼珏惨得一批,身心齐虐,那几话让茭白哭得有点心梗,但他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在那之后还有事没事地重温,自虐。 追狗血漫就会这样,跟着剧情大哭一场,又伤又爽。 茭白最初被舅妈完虐,厌世不想活,通过小伙伴的安利接触这类漫才改变了现状,眼泪能让他发泄,有劲儿拨开命运生活往他身上倒的垃圾。 他是一个可以看着主角被虐死,自己也犹如死了一回的主角控。 我不太正常,我知道。茭白在心里说。 幼年亲眼看着父母死亡,可以有点不正常的吧,反正也没人说我,没人管我。 我有be狗血漫看就可以了。待会让沈而铵在网上给我买一些实体书。 茭白在走神,礼珏透露奶奶病情的那部分内容从他耳边擦过,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直到礼珏说完奶奶提了别的事,茭白分散的心神才凝聚起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车祸?” “我来南城前几天,卖草药回来的路上丢了这个,”礼珏指了指保温桶的旧毛线套,嘴唇发白,“当时我塞包里的,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发现它掉了,就在马路上,我回头找的时候碰上大卡车,有个哥哥救了我,流了很多血……” 茭白听得直蹙眉:“毛线套才值几个钱啊,丢就丢了,你还敢去马路上找?怎么想的?” 礼珏嗫嚅着说:“这是奶奶给我织的。” 茭白:“……” 礼珏呜咽:“奶奶的眼睛不好使了,她也拿不起针了,这是她给我织的最后一样东西。” 茭白:“……” 要不怎么说狗血呢。 茭白在心里感叹,这部漫的原剧情改动处不知道有多少,狗血的本质却没有变。 可惜了,他不是看漫画的人,他也在漫画里,不能那么无忧无虑只管爽。 礼珏的指尖往毛线套里抠:“那个哥哥的家里人把他接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想报恩都没办法。” “奶奶说是爷爷在保佑我,”他吸了吸鼻子,满眼的纯真,“我打算回去上坟,求爷爷也保佑保佑我的救命恩人。” 茭白扯扯嘴角,保佑你的不是你爷爷,是你的主角光环。 这会儿茭白的脑中出现几个深情男配团,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中招了。 ※※※※※※※※※※※※※※※※※※※※ 嗨呀,推一下基友们的文文 ——《复婚》by幽篁紫蓝,闪婚闪离再复婚的狗血生子娱乐圈选秀文 ——《虽然人设选好了,但是没入戏怎么办》 by风享云知道快穿 第 29 章 茭白挠挠脖子, 常规套路里,主角基本都有不死之身。炮灰会前仆后继地死在弄死他的路上。 而男配的话,就是虐身虐心搅拌着来了, 搭配在一起,口味最佳。 “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吗?”礼珏期待地看着茭白。 “不回。”茭白当场拒绝。 回去干什么, 被原主的养父母喷口水吗?搞不好还要被吸血一波。 傻逼才管他们。 “那好吧,我自己回去。”礼珏窘迫地抿抿嘴,他小心翼翼道, “你住哪啊,能不能把你的新号码告诉我?” 下一刻他又忙说:“不方便可以不说的,我没关系。” 他很拘谨, 也有点怕。 眼前的人跟他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很陌生。 茭白没回答, 他忽然记起一个剧情。礼珏和沈而铵在一起后的某一天,他被齐霜的人绑架, 那辆车在路上出了意外,有个人救了他,鼓励他不要成为别人的附庸, 要找到自我, 为自己活。 会不会是那段剧情提前了, 也因为蝴蝶效应有了些变动? 可那人是谁来着,茭白一时想不起来。 茭白的沉思让礼珏慌了,他乱遭遭地想了很多,陷入自责又愧疚的状态里:“你给我的钱,我用了一些, 还剩一些, 你现在不打工了, 生活费不够用的吧,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茭白说。 “为什么啊,你让我转给你吧。”礼珏哭出声来,“我的学费都是齐家资助的,花不了多少钱的。” 茭白看他这么坚持,就改变主意:“行吧,那你转给我。”钱还能嫌多?不能够。 礼珏破涕而笑:“嗯!” 茭白报出新的手机号码跟卡号,一点都不卡壳。他就喜欢背这些玩意,特踏实。 一旁没有说过话的沈而铵看了个过程,他没有再调整纸飞机的机翼。 “这两年你总是不听我的劝往我卡里打钱,每一笔我都写了借条。”礼珏像是卸掉了心头的一块石头,轻松了许多,“等我毕业了,找到了工作了就慢慢还你。” . 茭白看着礼珏的天真灿漫,一言难尽。 漫画中,礼珏后来才得知邻家哥哥去外地不是打工,是被卖了,寄给他的钱就是哥哥的卖|身钱。他认为自己跟对方的养父母一家一样恶心。 借条被礼珏收着,成为他最后离开南城离开沈家时带走的几样东西之一。他还以原主的名义将当年那笔钱捐给了慈善机构。 原主开篇就领盒饭,他的活跟死,都是在丰满礼珏的人设。 “小秋哥哥,你旁边的,是你朋友吗?” 茭白听见礼珏轻小的问声,表情无法形容,刚才礼珏跟他说话期间,偷偷看了沈而铵好几次,还是忍不住打听了。 而且这是《断翅》正牌cp的众多经典场景之一。 茭白不明白经典在哪,反正粉丝们安利的时候都会带上这一话。 原著中这部分情节没原主,是沈而铵陪梁栋来的医院,礼珏就是问的梁栋。 礼珏对沈而铵一见钟情,梁栋对礼珏一见钟情,他傻逼逼地自报家门。 茭白随意瞥动的视线一停,怎么好像看到了那二货?看花眼了吧,他搓搓眉头,拇指往沈而铵那一撇:“沈而铵。” 礼珏害羞地看了一眼沈而铵:“是哪几个字啊?” 沈而铵回答是不可能回答的,他在给茭白挡云朵后探出来的碎光,挡得很认真。 礼珏在老家是个小明星一般的存在,在学校是校花,男生女生都喜欢他,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自己的主动被人冷落无视,除了错愕还有无措。 茭白没出声打圆场,他在看礼珏的头像。 是个摊开的小本子,正面对着他。 结婚证。 上面的照片就礼珏自己,另一半是空白的。 茭白刚这么想,空着的那一半就开始出现线条,轮廓渐显,一张令人惊艳的脸被勾了出来。 那是, ——沈而铵。 对于礼珏的头像是结婚证这一点,茭白没半点意外。礼珏在遇到沈而铵之前是有梦想的人,他想读完大学回老家当老师,让更多的贫困生走出大山走进大城市,这是很伟大很坚韧的念想。 可遇到沈而铵之后,礼珏就没有梦想了,所图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份感情。他的世界只有沈而铵。喜怒哀乐都是沈而铵。 此时这两个人一个没贱,一个没渣。 茭白还是有点发怵,不太想跟礼珏来往。礼珏的光环比沈而铵大很多,身为绝对的主角,他怎么都能逢凶化吉,就坑身边人。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可他妈的礼珏是他好友之一,不接触还不行。 茭白本想把礼珏放后面,等自己的段位上去搞完戚以潦再搞他,或者先搞他后搞戚以潦,哪晓得这就来了。 来都来了…… 茭白揉礼珏的小呆毛:“小钰,我的新名字怎么样?” 礼珏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呆,磕磕巴巴道:“挺,挺好的,好吃。” 茭白微笑:“我也喜欢吃。” 蛏山在下雪。 茭白用余光观察沈少爷,早上不是停了吗,怎么又下起来了? 沈而铵垂眸看鞋面上的光影,安静又俊美。 茭白没办法,年少时的渣攻贱受都是他的任务对象,还都要顾虑到,他只能继续琢磨如何让礼珏和他的活跃度破零。 账号的用户名是茭白,不是王初秋。 因此礼珏对原主的一切情感都不作数,他要对这个陌生的邻家哥哥产生好奇和想要深入了解的兴趣才行。 茭白思索的功夫,礼珏头像的结婚证上飘起了一大片粉色泡泡,还是心形的。并且有钢琴配乐,整个犹如婚礼进行时。 这就是传说中的,看见你的那一眼,我连我们合葬的墓地和来生相遇点都想好了? “卧槽!真的是你们!” 灌木丛后突然炸出叫声,接着就窜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棒球服小伙,刺头帅脸,姓梁名栋。 茭白的嘴角一抽,敢情他刚才没看花眼,被一女的拉扯着快要喊妈妈的人还就是梁二货。 梁栋是陪大姐来医院的,挂皮肤科。大姐头上秃了好几块,最大的有硬币大小,惨不忍睹。她那也算是自作孽。 白富美的日子不过,非要为了当小三绞尽脑汁,还神经兮兮地说已经抓住了齐霜跟他保镖的奸情,要去沈董事长告发。 沈氏是能随便进去的吗? 梁栋一阳光大帅哥都被摧残得萎靡了,他老气横秋地啐了一口,抬头就要问茭白得了什么病,话到嘴边他屏住了呼吸。 有个小美人。 哪都小小的,好可爱。 “你好。”梁栋正正经经地伸出手,“冒昧问一句,请问你是?” 礼珏和他握手:“我是小秋哥哥的邻居,礼珏,礼貌的礼,珏,两块玉。” 小球哥哥是哪个王八蛋?梁栋粗黑的眉毛一掀,哦,是边上那茭白炒肉的原名,他将和小美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下颠了颠,流氓样儿地说:“邻居啊,不错不错。” 礼珏不太自然地将手抽了出来,脚步也往茭白那挪了挪。 茭白看了场老掉牙的搭讪直播,主角出个门必都会跟正牌攻遇上,一遇到麻烦就会被男二男三撞见,还总能发现真善美。 现在男二男三都不在这,男四倒是在场,就梁二货。 梁栋为了礼珏,跟沈而铵闹翻掰了,还让梁家的产业元气大伤,被强行送出国才消停,最后的最后,三十好几的他出家了。 那就是他的结局。 哭瘫了一波喜欢他的粉丝。 日光不知何时正在向这边跑,茭白的脸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感,他快速戴好口罩,不打算再跟礼珏说下去了,面已经见了,进展慢慢来。 “我先去做检查了。”茭白说。 “怎么了?”礼珏抢在梁栋前面焦急地喊出声,喊完他就一晃,脸上没了血色。 那会在大厅里,他看到了一个背影,心口砰然跳动了一下,视线都移不开了,手脚也不听使唤。 直到过去捡保温桶,他才看见对方旁边站着的是小秋哥哥。出来的时候礼珏发现小球哥哥走路走得很慢,他也没多想。 礼珏自责内疚的眼神落在茭白腿上,艰难地蹦出三个字:“你的腿……” 茭白在他说出“是不是残了”之前说:“不是,我的腿没问题。就背上的肋骨断了。” 礼珏吓得忘了呼吸,几秒后就开始金豆,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不能自已,就跟茭白快要死了一样。 “操!”梁栋恶声恶气地咒骂,“哭个几把啊,肋骨又不是不能长好!” 礼珏边哭边说对不起,人躲到了茭白身后。 沈而铵皱了下眉头。 紧接着,他的一条腿动了动,运动鞋卡在了茭白跟礼珏之间。 人没过去,鞋占位了。 茭白没注意沈而铵跟礼珏的小动作,他琢磨起了梁直男蚊香栋对礼珏的态度,刚刚不是还两眼发光吗,怎么暴起了粗口? 梁栋其实不是针对礼珏,就是他近期都见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哭,被他姐搞怕了。 “你肋骨怎么断的?”梁栋的心思没太乱飞,对准了请个病假犹如失踪的茭白小炒肉。 茭白瞥沈而铵,明摆着就是不想扛这个解释的活儿,要对方来扛。 梁栋的眼睛一瞪:“铵哥,你知道?茭白的肋骨是不是被人打断的,你告诉老子,老子带人去把那家伙打出屎!” 沈而铵没开口,他只是把帽檐压压,对茭白说:“去,检查。” “行。”茭白阻止跟上来的礼珏,“你别跟着了,忙你自己的去。” 礼珏还跟着。 茭白轻啧,得,不是冲他。 果不其然,他就见礼珏走到沈而铵那边,细声细语: “你的纸飞机可以送给我吗?” 茭白的脚步停了下来,沈而铵的少年篇里,他跟礼珏只是普通同学关系。那件事发生之前,礼珏这个人在沈而铵的世界里没什么重或长的痕迹,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沈而铵折的小东西有很多,只要不是蜻蜓,他应该都不在意。 谁知,沈而铵对礼珏摇头。 礼珏都没和茭白告别就跑了,他跑得急,还踉跄了一下,可见有多窘迫仓皇。 茭白在好友下线的提醒声里看向沈而铵,挺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把纸飞机送给他?” 沈而铵静默片刻,道:“话,太多。” “……”茭白再一次感受到了剧情齿轮的质感。礼珏毕业后没找工作,没社交圈,人生畸形,他就在家等沈而铵下班,一天的话量全给对方了。 沈而铵很厌恶他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话多,烦。 那么,沈而铵怎么做的呢。 他让礼珏哑了。 . 医院那边早就在等着了,茭白一去就直接做检查,等他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三张脸。还是按照颜值排名站的。 分别是沈而铵,梁栋,陈一铭。 在这部全员美男的漫画里,助理都是端正的。 陈一铭本来是在车里等的,董事长一个电话过来下达了指令,他就一刻也不耽误地进了医院。进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少爷的兄弟张牙舞爪,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烦得不行。幸好茭白检查完了。 “白少,我们走吧。”陈一铭道。 称呼改了,态度也变了。 茭白无所谓。 然而他这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副仗着受宠,得意忘形,真把自己当回事的画面。 梁栋看茭白的眼神是带着冰与火的,别提多激愤了,牙关都咬在了一起,就跟看给他戴绿帽子的 |荡|妇|一样??? 脑瘫儿那是,可去他妈的吧。茭白对靠墙而立的沈而铵抬下巴:“走了。” 沈而铵迈步走在他身后。 几步过来的陈一铭汇报道:“少爷,董事长说你该去学校了。” 沈而铵不答。 走廊上的梁栋来回走动,茭白果然是为了沈董事长,才接近铵哥。 还成功了?哈,成功了! 看看看看,小情人不就是来医院拍个片子吗,那位大人物竟然让自己的得力干将跟着,这多宠啊,大红人。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这都已经顺利上位了,哪还管什么同学,什么学习。 梁栋使劲儿耙头,铵哥呢,他在里面是什么角色? 先不急,理一理信息。铵哥说茭白的肋骨是为他断的,具体啥情况没说。可那铁定是茭白的一计啊。 搞不好茭白能再次被沈董事长看上,就跟那一计密切相关。 他坏着呢。眼里都是坏水。 不行,老子得让铵哥清醒过来!天底下哪有儿子跟老子的情人和谐相处的?又不是缺根筋。 梁栋飞快冲到电梯那,一通狂按。 茭白到车门边的时候,才听陈一铭说不是直接回尚名苑,要去沈氏一趟。 那老东西又不知道耍什么皮卡丘花。 茭白见梁栋从楼里狂奔出来,直往这个方向冲,他对沈而铵说:“你梁爹怕你吃亏,你好好跟他说,让他少操点心。” “对了,”茭白补充道,“关于他怎么看我,随他的便,你不需要替我解释什么,不重要。” 沈而铵帽檐下的沉黑眼眸望着茭白。 这个人活得随意,也活得谨慎,他和我一样,有个壳子。 沈而铵递出纸飞机。 茭白笑起来:“给我啊?” 沈而铵看他的小虎牙:“战斗机,你喜欢。” “这你都知道,”茭白哈哈,老少爷们儿谁不喜欢这么酷炫的小家伙啊,可以当摆件。 一旁的陈一铭在天人交战,这一幕要不要如实汇报? 算了,还是不汇报了,就让公司上下有个愉快的周末吧。 以后也不多了。 . 茭白没接战斗机:“我这没带包,拿着不方便,容易丢,你下次给我吧。” 沈而铵要跟他一起去沈氏。 陈一铭头顶心发凉,这小的真会添乱,他严肃道:“少爷,董事长希望您好好上学。” 这节骨眼上,梁栋挤了过来,拉住了要靠近茭白的沈而铵。 茭白趁机坐进车里,对沈而铵挥挥手:“你那伤口自己注意注意,我一会就回去了。” 等到了沈氏,坐在等候室里,茭白才被告知今晚要去西城。 这事儿陈一铭不会不知情,他瞒了一路,特地把通知茭白的工作交给了一个女同事。 女同事人茭白没见过,一张嘴就有熟悉感,她是每天在监控里为他汇报老东西行程的那位女士。 “董事长安排我接待您,兴许是认为和其他人相比,您对我还算熟悉。”女同事将一杯牛奶送到了茭白面前的桌上,没走,就看着他。 茭白不耐烦地斜眼,你看我干嘛,难不成在等我感激涕零? 女同事还真是那么想的,她还准备去跟董事长汇报呢,可显然是等不到的了。她退出等候室,被一群姐妹围住,多双眼睛里充满了对甜瓜的渴望。 这年代同性恋同性婚姻都不算啥。董事长的婚事都昭告天下了,就是齐家老幺。 但齐家老幺还没来过沈氏。 迄今为止,董事长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啊,恐怕陈助理都数不清,可那些人都没来过这里。 等候室那位是第一个。 大家的激动在所难免,她们很想知道那青年有什么过人之处,好不好相处,对董事长是怎么样的情感。 是完全没有人格的小宠物,还是有点人格,可以适当地耍点小性子的情人? 女同事没有草率地分享心得,她把所有察觉到的小细节和猜想整理整理,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珍惜现在吧,预计未来会有很长一算时间的加班期。” 没管一头问号的姐妹们,女同事去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唏嘘又有那么一点吃惊。 西城戚家那位屁股底下的位子是自己争夺来的,几经生死,家族兄弟们被他踩在脚下翻不了身,他坐稳位子以后才转换成温文尔雅路线。 董事长跟那位刚好相反,他上位之路走得平平坦坦,没什么不顺心的时候。 这不就来了吗。 等候室那年轻人有宠物不该有的利齿,董事长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拔掉,八成早就被咬过了。 女同事想到董事长面上的抓痕,再回忆回忆年轻人的指甲,很不平整,像是故意用指甲刀剪出来的,那指甲抓人多疼啊,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董事长要是受了气,大家伙都别想好过。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股由欲|求|不|满带来的寒流席卷整个集团。 . 茭白一杯牛奶还没喝完,等候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沈寄没进来,他站在门口道:“出来,跟我去机场。” “我不去。”茭白坐着不动。 沈寄那面色秒沉。 他才开完会,嗓子都是哑的,带着股看不见的烽火硝烟:“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茭白嘀咕:“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想?”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想?” 沈董事长一字不差地说了,每个字都含着高人一等的轻蔑和处理公务产生的疲劳伴随的,他一出会议室就来了这里,没有一具能让他放松下来的身体就算了,还被甩脸色。 这条小狗专门给他不痛快,扔了算了。 现在就扔。 沈寄看助理。 陈一铭哪怕低着头,都能通过董事长的气息变化推断他的心思。 所以说,董事长,您还在等什么,赶紧吩咐我把里头那根扎手的芦苇扔掉啊。 沈寄若无其事地撤回了视线。 于是他的头像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皮卡丘开始脱粉套套,可它只脱了一丁点,就又飞快穿了回去。 还检查有没有穿好。 茭白先是猜中霸总语录,后又看到皮卡丘那死德行,他没憋住当场破功,“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喊疼。 沈寄看小狗那惨样,情绪里的阴霾有所减退:“给他准备吃的了吗?” “……”陈一铭说,“备了。”什么旺仔牛奶糖薯片锅巴之类的垃圾食品,他头一回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结账的。 陈一铭去自己办公室拎了一袋吃的过来,董事长还站在门口,他实在无法适应董事长的受气画面,太诡异。 “白少,我们是去戚董那,只需要飞一个班小时。” 茭白说:“下飞机就到?” 陈一铭:“……” 茭白只想呵呵。《断翅》里有一画是古堡外景,叫什么府,那就是戚以潦的固定住处,在深山老林,去的路上还不知道要怎么颠簸,不是要他死吗? 局面僵住了。 陈一铭在看手机,显然没多少时间可以耗了,他给了茭白一个“别自讨苦吃”的警告眼神。 茭白相信就算他不同意,也会被拖走,他认真考量了会,决定尽量让自己少受点罪。 “今天复查得还行,但是车一颠,我的肋骨还是会疼。”茭白对老家伙说。 沈寄冷面冷情:“疼不好?长点记性。” 什么叫长点记性?这话简直了。茭白站起来,怪里怪气:“沈董,您这么说让我理解不了,我是为了救您儿子才这样的。” 沈寄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怀疑自己得了一种急性病症,症状是不能听小狗假惺惺地叫他“沈董”“您”,刺耳,浑身不对劲。 偏偏小狗还时不时地这么来一下,故意的成分极大。 沈寄断定这病症会在两周后消失,可现在,他控制不住病情,这让他的理性倒退,暴躁和幼稚的冷嘲热讽顶冲而上:“你不是为了你们的友情?” 茭白跟他四目相视了一会,点点头说了声“行”就往窗边走,妈妈个蛋,该怎么以退为进? 背后徒然有一股侵略性的力道将茭白从窗前扯开,他又疼又惊。 “你站窗边干什么?”沈寄抓住茭白瘦细的腕部,指腹暴力地碾住他的青色血管,低喝着,眸色极冷。 那片冷光背后隐隐有东西涌出了个头。 是当事人都没能捕捉到的急躁。 转瞬即逝。 快得让人很难发现。 恰巧瞧见一点苗头的茭白:“……” 他根据目前的状况判断判断,得出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沈氏董事长失智了。 茭白匪夷所思,就算他遭到困境的挤压,想不开要跳楼,可那窗户是打不开的,他怎么跳?穿过去吗? 沈寄也反应过来了,他疑似愣了一两秒,面无表情地推开茭白。 大概又觉得丢面子,一手挥掉了旁边长脚凳上的花瓶。 他扣住小狗的下巴,在那道响亮的清脆声里说:“有医生同行,不要再跟我闹。” 这是他生平的最大让步。 再敢忤逆,就扔掉。 茭白看了眼自动收紧粉外套的皮卡丘,他打开老东西的手:“去西城干什么?干嘛带我?” 沈寄道:“探病。”顺便海上行。 茭白脱口而出:“戚以,戚董病了?什么病?怎么病的?”不是吧,那可是他特地留后面的重量级对手。 沈寄正要让助理再买两袋奶,听到这句,神情先是一滞,之后就风雨欲来:“你这么紧张他?” 茭白:“……” 这还真没得说,无力反驳。 沈寄的面色没法看了。 就在这怪异的氛围蔓延起来的时候,沈寄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阿潦”。 沈寄一只手箍上小狗的腰,一只手按手机屏。 没接。 直接挂掉。 ※※※※※※※※※※※※※※※※※※※※ 明天见! 第 30 章 七点四十出头, 茭白被架上了飞机。 老家伙对他有性|趣,还挺浓,浓到粘稠, 也在他面前把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退了一点,但不代表可以无限制地纵容他。更不可能心疼他,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的肋骨该多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动性, 与动心, 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况且老家伙没有心。 茭白一个需要卧床的病患,就这么被带上了这趟探病之行。 下这个命令的人却一副屎样。 从在等候室挂掉电话后就这样了,还把他的腰箍青了。 神经病。 茭白看一眼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冷哼的皮卡丘,确定地点点头,没错, 就是神经病。 他难受, 吃了止痛药就躺着。 过道旁, 沈寄在翻看文件,纸张哗啦哗啦翻到头就被他扔一边。 一连扔了好几份,他全拨到了地上,捏着鼻根满面寒意。 陈一铭现在想跳机。 但显然只是想想。他硬着头皮过去, 蹲下来去捡文件, 期间被董事长踹了两脚。 替那根芦苇受的。 陈一铭跟了董事长没有十年也有八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变化都有哪些,到了什么程度。就连董事长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里头有天之骄子的通病因素, 手中权势太大,站在世界的利欲顶端藐视万物, 认为没什么能逃出自己的掌控。 还有一个原因, 董事长的情感区域早八百年前就长灰生草了, 他懂个…… 董事长已经四天没去哪放松了。 有两个小情嗅出了不寻常,电话都打到了他的手机上面,拐弯抹角地打听董事长的私生活,他挺想直接丢出尚名苑的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找答案。 陈一铭捡起文件:“董事长,您要不要喝点东西?”降降火? 董事长心里头有火,却不发泄,而是在等放火之人灭火,他这一步走出了毛头小子的风范。 没一点声响,静得过了头。 陈一铭察觉到危机,他把头垂得更低,同时将手中的几份文件往董事长跟前送送。 最上面那份被一只手拿起来,砸过他的眼角。 刺痛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戾气。 沈寄又拿一份文件砸过去:“揣摩到了我的心思?” 陈一铭不敢承认。 下属可以聪明,但不能比上司还要聪明。 否则上司不会高兴自己有个多么贴心的下属,只会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 尤其是上司的私事相关。 沈寄一看助理那样就知道又开始揣摩起来了,他的面色漆黑:“赶紧滚!” 陈一铭滚了。 . 茭白的余光瞥到陈一铭流血的眼角,他不会产生半点儿同情。 陈一铭跟章枕同为南西两城大家族家主的得力助手,能享受到外界的吹捧和讨好,他们都沾了自家主子的光,在上流社会有一定的地位。后者还有一点人性和善意,前者没。 茭白昏昏入睡,但他睡不着,因为…… 皮卡丘还他妈的蹲在地上冷哼。 哼一声就看他一眼。 真是够了。 茭白随便抓了个手边的东西扔向过道那边。 那是一袋奶。 掉在沈寄的西装裤上面。 裂了。 茭白心里一咯噔,完鸟,这手有点过。 没事,没事没事,淡定。只要我不慌,慌的就是别人。 茭白先发制人:“你哪里不痛快,直说行不行?” 沈寄慢慢侧过头,车祸留在眉骨的细小疤痕上溅到了一滴奶,颤巍巍地往他深宽的眼褶上滑。 他的眸色平淡无波,面上没有表情,脖子跟额角的青筋却在一下一下鼓动。 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还是撕碎了,一条条地蘸酱,慢慢享用。 茭白左右瞅瞅,没地儿躲,也没什么防身的东西,他索性就不动了。 皮卡丘跟活跃度是他的盾牌。 沈寄腿上的牛奶晕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也没擦,就这么解开安全带直起身,穿过走道把椅子上的人拎起来。 “你是不是找死?”沈寄抵着他的鼻尖,在亲昵的动作里发出刺骨生冷的声音,“是不是?” 茭白后仰身子,背部一阵撕痛,止痛药还没起效,他太遭罪,扛不住地回到原位,被苦涩的咖啡味扑了一脸。 “扔你奶是我的不是,我道歉。”茭白一呼吸,就把老家伙的气息吸了进去,他要死了,“可我当时没看,不知道是奶,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自己喝了,不浪费。” 这小狗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一口一个奶字,沈寄听得头皮颤栗,喉头干痒。 欲|望几天没舒缓,势头很冲。 “小狗。”沈寄沙哑道,“你乱扔东西,还反咬我一口,指责我的不是,好得很。” “我之所以问你是不是有哪不痛快,是因为你放冷气,影响我。” 茭白往老男人的欲|火上泼冷水。 沈寄顿时没了兴致:“那就滚。” 茭白微微一笑:“好啊,你让飞机降落,我马上滚。” 沈寄阴沉着脸盯着看了一会,单手扣住茭白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摁。 “天生反骨?”沈寄的手掌紧贴茭白的后颈往下移,隔着宽松且薄的衣料抚碰他的肩胛,脊柱,一块骨头一块骨头的细细摩挲,口中说出的话既散漫又残忍,“我摸摸,给你抽出来,碾了。” 茭白的眼前突然出来一页漫画。 他挣扎的动作猛然一停,这不是《断翅》吗? 【新功能。一旦玩家的好友说出原著台词,对应的情节就会出现。】 茭白的心跳有点快,他不需要走剧情或者拆剧情重组,记牢原著对他的作用不大,不会让他迅速完成任务,但还是有用的。 毕竟他就只有这个芝麻粒大的金手指。 茭白问了个关键问题:“这功能是免费吧,不需要积分?” 【不需要。】 茭白在心里问:“积分除了换服务器,还有什么用?” 【能让玩家在遭受鞭刑时,获得如梦一般的快|感。】 茭白:“……” 那就不必了。 茭白飞快浏览漫画,他看完一页就自动翻到下一页。这是从整部漫里剔出来的,关于沈寄跟他官配的所有内容。 沈寄的官配,是个清傲的大学生。 父亲要做手术没钱,他在走投无路之下经同学介绍去“缔夜”卖,刚签合同上班,就被沈寄带走了。 因为他看沈寄的眼神没有痴迷,凑趣,巴结与畏惧,只有倔强,隐忍,反抗,以及对自我的厌恶。他敢对命运,对掌握他生死的金主说不。 沈寄一颗黑心活了过来,当晚在“缔夜”把人肏了几次,他点根烟,扶着小孩颤抖的潮红背脊,说了那么一句“天生反骨?我摸摸,给你抽出来,碾了”。 从连续两天都去他那,到留下来过夜,不承认他的特殊,不承认自己一再为他废掉原则,再到十天半月不管其他小情,面对自己动心的事实,打发所有小情,连跟了他多年的姜焉都没留。 那一系列变化只发生在一个月以内。 老黄瓜刷粉漆,它恋爱了。 茭白整个人有那么点不太好,《断翅》中不论是正牌cp,还是副cp,全都狗血,渣贱,be。有身死的,有心死的,有相忘于江湖的,全员be。 沈寄跟他官配也凉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寄只是个配角,他的官配戏份就更少了,对方是在他四十出头的时候才出来的,被他这个角色的粉丝强烈抵制。 茭白无所谓,人物美,剧情狗血虐爽就行,所以他也没怎么留意沈寄那官配。 这会儿茭白满身冷汗,他是不是误打误撞地走了那大学生的路,要成为老东西的官配。就跟他取代梁栋的死党身份一样? 茭白的胃部一阵痉挛,他焦急地询问助手:“我那四个分组名字都是什么生啊世啊的,看起来一个样,应该还有其他备注的吧?” 【组里一旦有人,备注就会显示出来。】 茭白屏气问:“有男朋友组吗?” 【无。】 茭白满血复活。 他看抵着他,随时都会拔出枪,对着他的嘴来一枪子儿的老东西都顺眼了一点点。 刚看完漫画,茭白难免会拿来跟真人比较,他不禁感慨,《断翅》的作者真会画,沈寄这角色用的线条很简练硬朗,大开大合,几笔就勾出了强大的装逼气场。 而小受呢,线条就都是圆润的饱满的,没有锋利的地方。 攻受不用看身高,看线条走向。 茭白明目张胆地走神,没有把检查他一身骨头的老家伙放在眼里。 沈寄的眉心跳了跳,他头一次看不透一个人,还是个比他小一轮多两岁的小玩意,荒唐的真实感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效率。私生活也不顺了起来。 沈寄将人压在自己的手掌跟椅背之间,掌心停在他的尾椎上面那寸。 这里的旧伤没及时医治,后期因外力遭到两次不同程度的复发。 好不了。 秋冬要注意保暖,不能受冻,坚持按摩理疗,忌劳累。 这是助理汇报给他的检查报告。 茭白不清楚老东西在想什么,只想说,好他妈,简直了,好他妈, 驴啊,吊啊,驴啊,吊啊,吊吊吊。 这漫画的精髓之一,他感受到了,淦! “我一说去西城探病,你就紧张。” 沈寄的声音让茭白把注意力从驴上面转移,他听对方说:“寿宴一次,‘缔夜’一次,除了这两次,你没在其他场合见过他吧,至于那么担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衣食父母。” 茭白心说,衣食父母谈不上,倒是最难搞的,决定他成败的老boss。那一关过不去,前面刷完的其他关就白费了。 茭白不易察觉地观察皮卡丘的主人,他就说怎么这老东西一路都是屎样,原来是误会他紧张戚以潦,吃味儿了。 上次在他儿子面前也是这样。 不愧是狗血慢里的老狗,对着他所谓的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都能一再撒尿占地盘。 茭白恶趣味地想,那你就撒着吧,最好尿不尽。 于是茭白避开沈寄的眼神看旁边:“戚董人很好,‘缔夜”那晚,他不要我伺候,让我回去,还要我早点休息,在老宅,他还提醒我去医院看皮炎,是个很温暖的人。” 沈寄的神情变得怪异:“他温暖?” “换狗游戏是我提出来的,他不同意能让你进他房间?”沈寄的情绪瞬间就暴涨了起来,“你以为他后来不要你伺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董事长!”见情况不对的陈一铭匆匆走近,及时出声。 他在董事长冷凌的目光里吞了口唾沫,用口型说:您慎言! 沈寄的面部肌肉微抽,他不至于为了条小狗,在背后抖老友的底。 多年的交情,哪是一个用来发泄欲望的东西能比的。 “傻狗,你口中的戚董如果温暖,那我就是菩萨。”沈寄倾身,手捏捏茭白脸。 似乎觉得这个动作不合身份,莫名其妙,沈寄退开,理了理衬衣领口,高高在上道:“到了西城跟着我,离他远点。” 茭白呵呵:“姜焉说,戚董是他见过的最有风度最有涵养的人。” 沈寄再一次被一股莫名的怒气侵蚀。 姜什么的是哪来的? 陈一铭小声提醒:“董事长,姜焉就是前不久从戚董那过来的人,一地下乐队的主唱。” 沈寄有一点印象,他投过去一个眼神:人呢? 陈一铭胆大包天地跟董事长对视:人不是被您赶走了吗? 沈寄这回总算是想起来了红裙小辣椒,那孩子在床上很放得开。 可惜,前一天还夸他懂事,第二天就犯错。 . 沈寄没了调|教小狗的想法,他把人丢一边,换了条西裤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面闭目养神。 茭白的药效发作,他不疼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到机场的时候,茭白还没睡醒,他穿着很厚的米色毛茸茸大外套,拉链拉到顶,帽子扣在头上,手缩在袖子里,像只过冬的熊。 西装革履的沈寄觉得丢脸。 同样穿着正装的陈一铭和其他人也不想跟茭白走一起。 画风太不一样了,很不和谐。 被队伍撇下的茭白慢慢悠悠说:“我要上厕所。” 茭白在沈寄发火前说:“有的人在飞机上尿不出来,比如我。” 沈寄淡淡扫了茭白一眼。 陈一铭见董事长没发话,就说明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口舌,他便让两个保镖跟过去。 茭白在卫生间里跟一男生借手机,拨了串号码,一接通就说:“喂,沈而铵,是我。“ 电话里传来了压抑的呼吸声。 茭白坐在还算干净的马桶盖上面:“我在西城,刚到。” 沈而铵还是没有说话。 这反应让茭白产生疑虑,沈而铵已经知道他来西城了? 怎么知道的? 茭白想到了沈而铵的黑科技同伴们,他不会还在他老子背后搞小动作吧? 他老子现在不管是不当回事,要是哪天心血来潮地管了,那他轻则回蛏山采茶,重则去见他母亲。 沈而铵似是猜到茭白所想,他轻声道:“我没有再用他们。” 顿了顿,沈而铵又说:“是尚名苑的阿姨告诉我的。” 茭白明白了,这是沈寄的意思,不然阿姨也不敢泄露。 “那行,我挂了啊。”茭白说。 沈而铵喊:“等等,你有没有事?” 这话没有结巴。 茭白笑:“没大事,有医生跟着呢。”其实是跟了一支医疗团队。恐怕不是来西城走一趟这么简单,还有别的行程。 那老家伙就是想让他受罪。 手机那头很静,茭白知道沈少爷这样子能保持一天,他没时间安慰逗趣,只说:“回去给你带小礼物。”如果我能有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不要,礼物,要你,平安。” 沈而铵说完就挂了。 茭白怔了怔,啊哟,这催泪感真的是,好吧,沈少爷,只要你不变鬼畜不渣,我就会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茭白没有别的要打的电话了,他一边拉开隔间的门锁一边想,礼珏在学校不会追沈而铵,甚至很少往对方那凑。 正因为如此,沈而铵才会大意,中了他的招。 那个转折|性|事件是高考完那天,距离现在还早。 况且, 他来了这个世界。 茭白走出隔间,渣攻贱受都是他的好友,他被动地参与进他们的生活,说不定能阻止那件事发生。 茭白问助手,要是破坏了正牌攻受的主剧情,不会有惩罚吧 【无。】 茭白松口气,他也不是非得破坏,到时候看情况吧,万一两人两情相悦了呢。或者礼珏在那之前移情别恋也不是没可能。 明天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明年就更说不好了。 这漫画中的世界不太讲究什么原著情节,只要狗血就行。 茭白把手机还给男生。 男生没走。 茭白拉了拉毛外套的抽绳,轻挑了一下眉毛:“有事?” 男生涨红了脸:“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茭白说:“水中参。” 水中啥子?男生反应过来的时候,卫生间里就剩他自己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微信,点戳“”群。 小耳朵:刚才我看见一个病弱系大哥哥!!!瘦瘦高高的,好白,手超好看,是那种白中隐隐约约能看见青色血管的那种手,但他的指甲不太整齐,不注意形象嘤,他的眼角是朝下垂的,很像哼唧唧的小动物,好想抱住揉! 小耳朵狂发尖叫的表情包。 群里原本有0有1,偶尔还能内部切磋切磋,现在只有0了,1都出去单独开群了。 没了1,小0们聊骚不起来了,群热度下降了好多。 这时候因为小耳朵的兴奋,出来了一波,都问他要照片。 小耳朵:没照片,我没机会拍。 群里一通轰,去去去,没照片说个鸟。 小耳朵悻悻然地发语音:“他说他叫水中什么的。” 有群成员搭话:水中参? 小耳朵:对! 小耳朵:对的对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个,弱弱地说一句,我记得咱群里有个高瓜。 -也叫水中参。 -卧槽,该不会就是他吧? -小耳朵还有这缘分?我不信,巧合而已。 小耳朵捧着手机的手直抖,那毛茸茸大哥哥肯定是高瓜,他不管,肯定是,绝对是! 呜呜呜,大高瓜哥哥,不对,大哥哥高瓜,也不对,高瓜不0啊,他可以做1的,小奶狗。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小耳朵哭哭啼啼去找他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弄到西城机场的监控……我就想查一个人,你行行好……你弟弟能不能省下买棒棒的钱,就看你了……” . 天黑了。 西城刚下过一场雨,没什么风,就是冷。 茭白坐在车里,手上拿着没吃完的海苔,他昏昏沉沉地打盹,助手的提醒来得十分突然。 【您的好友已上线】 【您的好友已下线】 茭白一下就来了精神,沈寄一直在他身边,就没下过线,这好友不是指他。 那是指谁?刚靠近他五米之内就走了,快得他都没来得及查看账号上的头像变化。 茭白发现车停在路口,他降车窗探头,一辆布加迪的车屁股映入他的眼帘。 就在那车里吧。擦肩而过。 茭白用排除法思考了一会,笑笑,东城的好友。 . 车里的气氛不太妙。 前排的陈一铭后背僵硬,刚才过去的是东城岑家的车,从车上的标志来看,里头应该是刚继任的小太子爷,来西城不出意外是探望他外祖父。 后座的茭白疯了吧,怎么直勾勾地瞧着走远的车屁股看,他还能认识那位小太子爷? 不可能。 陈一铭几乎可以确定。茭白是被沈家从乡下接来南城的,一直被关在沁心园限制活动,最近又被董事长囚在尚名苑。他只有离开沁心园到住进尚名苑的三四个月是自由的。 可那个时间段,岑家小太子爷在国外读研。 陈一铭整理完头绪,更想不通了。他用眼神示意司机把车窗升上去,锁住。 沈寄在接电话,好似没察觉出什么,周身的气压却一低再低。 . 车载着一股冷寒流开了二三十分钟,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不是戚家的老古堡,也不是医院,而是澜意斋。 雨又开始下了,还起了雾,外面的能见度不高。 车停在澜意斋门口,沈寄说了两字:“开窗。” 司机是个会看情势的,他会意地把董事长小情人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雨瞬间飘进车里,飞了茭白一身。 茭白的毛外套很快就被雨水打湿,蔫成一团一团。寒意就从那些成团的毛里往里钻。 陈一铭跟司机的喘气声都很轻,他们不会在主子惩罚小情人的时候找存在感。 沈寄点了一支香烟,靠着椅背抽上一口,一团青白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和从车窗飞进来的风雨一起缠在了茭白身上。 茭白冻得骂出声:“草!” 车里一片死寂。 紧接着,茭白一个喷嚏打在了沈寄脸上。 副驾驶座上的陈一铭眼皮直跳:“董事长,您要不要擦擦脸?” 沈寄吸了一口烟,他单手钳住小狗的爪子,往他自己脸上一盖,随意擦几下。狗爪子上面的鲜辣零食味冲进他的鼻息里,他嫌弃地丢开。 但在那之前,他就被挠了。 于是澜意斋的一众就看到南城沈家那位大人物脸上有条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这一幕的惊骇程度被他抓着的年轻人减轻了不少。 一堆员工里出现了一些羡慕的眼神。 茭白吃的止痛药能管六七个小时,他身体上还行,可他精神方面不太好,很累,不想跟任务目标斗智斗勇玩心计,只想有个地方能让他躺着睡个觉。 “老沈。” 【你的好友已上线】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茭白揉了揉耷拉的眼皮,同为商界巨佬,姓戚的是微风细雨化骨绵掌,不像他边上这位,哐哐哐就是冰刀乱砍血溅当场。 “老沈,你带人过来,怎么也不照顾好?”戚以潦看茭白的眼神很陌生。 沈寄挡着面部抓痕的手放下来,老友已经忘了他的小狗了。 他前一秒这样认为,下一秒就见老友走近几步。 “有一点眼熟。”戚以潦这样近距离打量茭白,都没有一丝暧|昧的成分,因为他既坦然又平和。 那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但依然很英俊很有气质的大爷,追忆起了往事:“你是小……” 茭白一双因为受冻打喷嚏发红的眼睛瞪圆,虎牙都亮出来了,又他妈要上百家姓是吧?! “小山猫。”戚以潦笑起来。 沈寄看了他一眼,抓着茭白的力道加重:“茭白,喊人。” 这是沈寄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茭白心不在焉,戚以潦好好的,章枕又不在,那生病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章枕是个刀口舔血长大的打手,他能生什么病…… 腕部一阵灼痛,茭白“嘶”了声,一下甩开了沈寄的手。 “老沈,对小孩子要有点耐心。”戚以潦道。 沈寄对他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见怪不怪,这回却冷言:“十九了,算什么孩子。” 茭白没管两个老男人说的什么,他在看戚以潦头像上的金眼白猫。 那白猫半睁的纯金眼瞳里有他的倒影,它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就跟图片尺寸被放大了的效果一样。 茭白看了会,忍不住吸气,不是错觉。 是真的离他更近了。 白猫在走! 茭白这次是第三次见戚以潦,他们还没正式开始交锋,所以他确定,这跟戚以潦内心相关的白猫不是冲着他来的,不是想要凑近他,是它自己要走。 它就像是在原地待了一阵子,腻了。 可它脖子上勒着细铁丝,哪怕是往前倾一下身体,都会痛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走? 茭白观察戚以潦头像的另外一个小板块,那方位很微妙,像是在白猫后面,轮廓是竖着的,长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还是看不清。 茭白把湿了的毛外套脱下来,撸起贴着手臂的薄衫袖子,对戚以潦摆摆手:“戚董,又见面了,晚上好。” “晚上好。”戚以潦往包间走,“进来吧,里面要更暖和。” 茭白一进包间,浑身竖起来的毛刺都软趴了,他慢慢坐到最里面的木椅上面。 戚以潦穿黑毛衣,领子半高,箍着他修长的脖颈,黑发没打蜡,像不久前才洗过,发丝里有被水浸泡过的沉木味,他很随和,如同一个好客的长辈:“老沈,要不要给小白弄完姜汤?” 沈寄坐在茭白旁边:“不需要。” “还是弄碗姜汤吧,大家都喝点,驱驱寒。”戚以潦让澜意斋的人去准备。 沈寄摸出烟盒,烟还没拔|上|来,他就将烟盒丢在了桌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老友这么爱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