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执狂惦记的第十年》 水晶美人 天气入了秋,渐渐凉下来,落地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像是剪不断的玻璃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砸。 梁姗在这种天气总是睡不安稳。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鼻尖闻到玫瑰花的香气,还带着晨间的潮湿。 嗯? 玫瑰花? 妈妈什么时候这么有兴致,还往她房间里塞玫瑰花? 眼睛睁开一条缝,梁姗扭了扭脖子,睡眼惺忪的朝床头柜的位置看去。 然而目光所及却并不是熟悉的摆设。 这间房很大,整个房间都是粉色,白色墙壁上也贴了粉色的壁纸,角落里还堆了许多眼生的玩偶公仔。 淡粉色的窗帘拉着,只留了一条缝隙,堪堪投进晨光。 梁姗猛地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 室内光线昏暗,带着一夜沉睡后的静谧。 她左脚脚踝一阵冰凉,随着起身的动作,甚至还发出了清脆的铁链碰撞声。 梁姗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 她穿了一件十分暴露的白色吊带睡裙,裙摆是蕾丝荷叶边,勉强遮住大.腿.根。 黑色床单衬得两条长腿极为白皙,带来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可她脚踝上却戴着脚链。 铁链长长的延伸到墙角,在最里的地方固定。 脚链冰凉,锢在脚踝上,圈住了她的自由。 梁姗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被人绑架了。 可她一个高中生,家里也没钱,人家绑架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梁姗下意识伸出手指缠住肩上的长发,这是她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她眼睛才垂下去,就被吓住了。 睡裙是贴身款,将女人的身形勾勒的玲珑有致。 她胸前的睡衣被塞得满满的,目测至少有c,腰却很细。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梁姗惊疑未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揉了把眼睛。 她记得自己明明只有a的!还被同桌小姐妹笑话是飞机场,怎么一觉醒来就成c了?! 深棕色的木门被人推开,棉拖鞋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很轻。 梁姗抬起眼看过去去。 一个圆脸的胖阿姨端着餐盘走进来,见她醒了,道:“你醒了啊?” 梁姗警惕起来,眯起眼看着她,没有答话。 “你都睡了两天了,可算是醒了。”胖阿姨把餐盘放在桌上,端起小瓷碗,拿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笑道:“饿不饿?喝点儿粥吧?” 梁姗抱住膝盖,一双杏眼盯着她,摇了摇头。 “我姓张,是这里的保姆,你叫我张妈就行。”张妈走到床边,把小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床上的梁姗,心里越看越喜欢。 她睡着时像易碎的水晶娃娃,长睫轻颤,唇色天生殷红,皮肤又白,张妈给她换衣服时都不敢太用力,就怕碰坏了这么个水晶似的美人。 此刻她醒来,一双杏儿眼清凌凌的,干净又清澈,就跟外头雨水洗刷过的天空似的。 这姑娘漂亮灵动的不像话。 水晶美人手指在膝盖处交缠,一开口,嗓音嘶哑的厉害:“你们要多少钱?” 张妈有点懵:“你说什么?什么钱不钱的?” “阿姨,你别装傻。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她身体不好,我念书也要钱,所以我们家里没什么钱的。”梁姗咽了咽口水,勉强润了下喉咙,继续说:“所以你们绑我,是勒索不到什么钱的。” 姑娘仰着头,杏眼睁得圆溜溜,认认真真的分析:“相反,我不见了,我妈妈会去警察局报案,到时候警察找来了,你们不仅赚不到钱,反而还会被抓进牢里吃牢饭。” 张妈听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什么:“那你喝不喝粥?你嗓子都哑了,要不喝点儿水?” 这个阿姨完全不听自己说话。梁姗有些恼了,她毕竟也才十六岁,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被绑架的事情,忍不住大声吼她:“你最好现在放了我,绑架未成年人是犯法的。” 张妈:“……” 这姑娘脑子可能有点儿问题,这语气怎么中二的跟她家那个初中的小孙子似的? 张妈关心的问她:“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要再睡会儿吗?”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绑架未成年人犯法!”梁姗瞪着这个胖阿姨,皱眉,气鼓鼓的说:“你快放了我!” 水晶美人生气也是好看的。 杏眼周围红了一圈,眼睛里面湿漉漉的,白色的脸颊也红了点儿,小小的尖下巴抬起来,怪招人疼。 张妈有点儿懂了她在说什么,感情这姑娘以为他们绑架了她? “我们没有绑架你,是沈爷把你带回来的。”顿了下,张妈有些为难,似乎是不好意思打击梁姗:“而且……你这也不像是未成年吧?哪个未成年像你这么——” 她眼睛在梁姗胸前扫了眼,把剩下的话补充完:“这么成熟的?” 梁姗:“……” “好,那我问你。”梁姗气的想骂人,可她努力忍住了,语气中却仍带着轻蔑:“沈爷是谁?他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不认识他,他就是你们的头头吗?专门拐卖未成年人的?” 张妈憨厚,解释说:“沈爷不是拐卖人的,沈爷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梁姗心想,这沈爷估计年纪很大,应该是个糟老头子。 “那你们既然不是拐卖人的,那就放我走。”梁姗鼓鼓脸颊,指指左脚脚踝:“你给我把这个打开。” 那只脚白生生的,脚趾莹润可爱,脚背弓起的弧度流畅好看,脚踝细瘦。 铁链子缠在脚踝上,莫名带了股凌.虐美感。 张妈为难:“这我可做不了主,钥匙在沈爷那儿,我不敢……” 她一口一句沈爷,梁姗却连这个糟老头子的面都没见过,看着脚踝上的脚链,她更生气了。 这个什么沈爷,摆明了就是要把她关起来,关在这间房子里! “你嗓子都哑了,喝点儿粥吧。”张妈劝她:“沈爷昨晚走之前特意吩咐的,你要是醒了就给你把粥端上来。” “……”梁姗把裙摆往下扯了扯,挪到床边。 张妈紧张问:“你要去哪儿?” 梁姗光脚踩上地毯,脚踝上的铁链子也跟着拖曳在地上,她回头,有点冲的拧眉:“上厕所也不行?!” 张妈:“……” 小美人有点儿凶哟。 梁姗又说:“难道我弄床上吗?!” 张妈:“……行。” 脚链的长度刚好到浴室,梁姗走进去,因为链子卡在门口,浴室门关不上,她尴尬的问张妈:“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张妈依言闭上眼,这小姑娘性格倒不像个水晶娃娃。是带了刺儿的。 下一刻,浴室里响起梁姗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张妈连忙睁开眼,跑到浴室门口想去看眼发生了什么,却只看到梁姗抓着盥洗池边缘,张着嘴,惊悚的盯着镜子。 “怎么了?”张妈出声。 梁姗僵硬的扭过脖子,慢动作一般的看了眼张妈,最后又看向镜子里的人。 眉眼的确肖似梁姗,可却又不是梁姗。 杏眼,桃心小脸,唇色红,眉眼精致,挑不出瑕疵,活脱脱的一个美人。 这是长大了的梁姗,而不是十六岁这年,才上高一的她。 十六岁的梁姗犹带稚气,眉眼虽然能看出是个美人,却不像镜子里的这个人,这种全然绽放、带着攻击性的美丽。 楼下刚踏进屋内的男人也听见了尖叫声,他准备换鞋的动作顿了下。 朱宏问:“沈爷,那个女人好像发疯了?” 男人面色平静的换鞋,眼眸垂着,长睫盖在眼睑上,看不清情绪。 过了会儿,楼上的尖叫声停了,朱宏又说:“您昨晚忙了一夜,还是好好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再开会也不迟。” “不用。” 男人踏上楼梯,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眉心,有些疲倦的模样。 * 楼上。 梁姗呆愣愣的坐在浴室地面上,她抓着脚上的脚链,吓得都快哭了:“我、我这是……” 她一定是在做梦! 张妈被她吓到,有些不敢过去:“你别坐地上啊,又脏又冷的。” 梁姗像是听不见,她抬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像是魔怔了似的,嘴唇哆嗦着。 半掩着的玻璃门忽的被人推开,梁姗扭头。 浴室暖色灯光倾泻,男人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五官轮廓锋利,下颚骨瘦削,头发也短,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唇很薄,一双眼睛狭长,窄窄的内双,瞳仁乌黑,看着梁姗的眼神不带感情。 声音也低沉冷漠:“发什么疯?” 他垂着眸,眉眼平静,语气攒着不耐烦。 梁姗都快吓得尖叫起来了,语调颤抖:“沈、沈卿译?!你怎么在这儿?!” ※※※※※※※※※※※※※※※※※※※※ 下本写《霸总的小玫瑰》,求收藏~ 沈皙栀爱上一个美人。 美人是她哥哥的好友,斯文儒雅,谈吐温谦。 而和美人在一起之后,沈皙栀实在受不了对方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提出分手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 一向斯文优雅的美人捏着她下颚,叼着一支烟,金丝镜片下的桃花眸波光流转,眼尾灼烧成艳红,将她死死揽在怀中:“你想我死吗?” 乔纵第一次见到沈皙栀时,少女一袭红裙与人共舞,雪肤乌发红唇,艳的惊人,如一朵火红玫瑰花。 他还没下手,少女便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她说她喜欢他的温雅,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伪装出来的斯文皮囊。 后来少女见过他最疯狂的那一面。 他在身上纹了少女最爱的玫瑰花,在深夜克制又隐忍的亲吻她,为了她失了理智。 少女不再爱他。 病态霸总x小玫瑰花 甜蜜日常,he 梁小姐 梁姗满心惊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大约是没休息好,男人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神情很淡,还有些不耐,眉间微蹙着,黑眸沉沉的看着梁姗。 梁姗嘴巴张大,纤长的食指颤抖着指着沈卿译:“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什么都没你出来,最后合上嘴,眼睛拼命地眨巴了好几下。 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之后,梁姗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脸憋得通红,一双杏眼也蓄满了水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又垂了垂眸,目光落在梁姗大腿上,平静的扬起了一侧眉骨。 梁姗赶紧把裙摆往下扯了扯,双腿并拢,她仰着脸,问:“沈卿译,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人目光信赖,单纯懵懂的表情一如十年前。 沈卿译移开视线,他松开门把手,肩抵在浴室门框上,歪头,唇角勾了勾,冷淡讽刺:“梁小姐这么不想见到我?” “?”梁姗疑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卿译挑了挑眉,声音玩味:“十年不见,我以为梁小姐有多能耐呢。” “……十年不见?”梁姗抓了抓头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沈卿译没回答她,在梁姗好奇的目光下,他垂着脑袋,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衬衣袖口,而后抬眼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刚才进来时太匆忙,他这才看见桌上摆着的餐盘,张妈放在床头柜上的粥还冒着热气。梁姗大约还没吃饭。 “先生,这位小姐不肯吃饭。她醒过来就这样,好像……”张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有点问题。”说完连忙低下头。 沈卿译冷淡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侧了侧身,便准备离开。 梁姗在后面大声喊他:“沈卿译!” 男人脚步停下,没回头。 梁姗忙说:“你、你能送我回家吗?” 闻言,男人脚步顿住,站在浴室门口,他脚边是躺在地上的长长铁链,像一条蜿蜒的黑蛇。 “我想回家。”梁姗手掌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光着脚踩在瓷砖地面,脚趾因为怕冷微微蜷缩,脚踝上缠着的脚链发出金属碰撞声,她语气认真:“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沈卿译神情寡淡的看着她。 梁姗这才注意到,这个人是沈卿译,可又不完全是沈卿译。 男人很高,比张妈高了快两个头,宽肩窄腰,穿了件白色衬衣,身板挺直。 但是她记忆中的沈卿译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记忆中的少年没有这样的气质,也不会给人这种压迫感。 “家?”男人嘲讽出声,狭长眼眸似乎染了几分戾气,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梁小姐也有家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下颚收紧,垂眸睨着她,黑眸似乎透不进一丝光。 梁姗说:“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卿译就像是被触到了逆鳞,轻嗤出声。他最后看了梁姗一眼,转身走出房门,离开前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不许给她饭吃。” “喂,沈卿译,你——” 回应她的是房门关闭时“砰”的一声响,似乎连门框都震了震。 留下房间里的梁姗和张妈大眼瞪小眼。 梁姗胃里空荡荡,她捂着胃,咽了咽口水,看向张妈,说:“阿姨,那个,他刚才……是说真的吗?” 真的不给她饭吃吗? 张妈板起脸,走过去把粥端起来放进餐盘,又端起餐盘。 梁姗脚踩在瓷砖上,有些急了:“等等!我——” 张妈动作干净利落,拉开房间门,走出去了,连个眼神也没分给梁姗。 她一句“我饿了”没能说出口。 房间里瞬时陷入死寂,浴室里黄色灯光发亮。 梁姗扭头,看着镜中的美人,抬手掐了掐脸,用力拧了把。 有点痛。 她蹙了蹙眉,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了。 而且隔壁温和好说话的沈卿译哥哥,还变成了这幅尖酸刻薄的样子,连饭也不舍得给她吃。 梁姗慢吞吞的拖着脚链,走出浴室,坐在了床上。 脚链不够长,她走不到门边,打不开房门,只能被困在这里。 梁姗暂时没有逃跑的心思,她只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鼓了鼓脸颊,梁姗低头在自己胸前戳了戳。c罩杯q弹,形状饱满,触感软腻。 她又掐了把自己的腰,腰细的像是单手就能掐住。梁姗想,就这幅小身板,再不吃饭,就要被饿死了。 她饿着肚子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 张妈端着餐盘出去,低着头走到走廊尽头,正准备下楼,男人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她什么时候醒的?” 没料到沈卿译在这儿,张妈诧异抬头,说道:“先生,您出门没多久就醒了。” 男人背光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指尖夹着一只烟,没点,向来扣的一丝不苟的衬衣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微垂着头,眉眼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张妈莫名觉得他有些不开心,但转念又觉得,沈爷什么时候开心过? 想了想,张妈试探性的说:“先生,里面的那个女人……” “她怎么?”沈卿译抬眉,眼睫垂着。 张妈手指捏紧餐盘,紧张道:“那个女人好像精神不太对,她醒过来就说我们绑架了她。” 男人轻轻应了一声“嗯”。 张妈心底松了口气,还好沈爷能听进去她的话:“她还说我们绑架了未成年人。”顿了下,张妈道:“沈爷,她不会是真的……” 沈卿译勾着唇,很淡的笑了一声:“你信梁姗?” 张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摇头,端着盘子就准备下去。 沈卿译弹了弹手指间的烟,待张妈下到一楼时,男人才出声,声音磁沉沙哑:“给她端点儿吃的。” “好的,先生。”张妈不敢忤逆他,忙应。 男人又道:“别说是我让你端的。” 张妈心想这年轻人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情趣,回头,“好。” 重新让厨师弄了一份西点,张妈再次端着餐盘上去时,男人已经不在那儿了。窗户开着,有淡淡的风吹进走廊。 推开梁姗房间的门,张妈说:“梁小姐,吃饭了。” 梁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她眼睛亮的像星星,盯着张妈手里散发着甜香的西点:“不是不给我饭吃吗?” 张妈还没说话,梁姗就自顾自道,“是沈卿译让你送来给我的吗?你刚才说的沈爷,就是他吗?” “不是先生让我端来的。”想到沈卿译的吩咐,张妈生怕梁姗误会,“我偷偷端来给你的。” 梁姗傻了会儿,嘴巴张成o型,呆呆的:“啊?” 张妈端着西点放在床头柜上:“你倒是少数几个我见过的不怕先生的。” 梁姗饿急了,拿起一块粉色马卡龙放嘴里,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点头,眉眼灵动:“我当然不怕他了。” 宅子里的厨师手艺太好,梁姗吃完了一整叠西点,又喝光了牛奶,终于吃饱了。 她吃西点吃的很急,喝完牛奶后嘴边还沾了一点儿白沫,倒真有些像十六七岁的娇憨少女。 张妈端着盘子出去,走时说:“梁小姐。” “怎么了?”梁姗眨眨眼。她正低头研究着脚踝上的脚链,抬头时眼眸茫然,有种空灵易碎的美。 张妈皱了下眉,“你不是未成年人了。” 梁姗手指攥紧了一缕头发,有点傻乎乎的点头:“哦。” “你像二十多岁了。”张妈认真道:“清醒点儿。沈爷不喜欢矫情的女人,你听话些,才能过得好点儿。” 张妈又看了眼梁姗脚上的脚链,这是她第一次见主人家把女人带进这间房,只是不知道这个梁姗是哪里惹到了沈先生,先生对她的态度这么糟糕。 她心想,要是梁姗听话些,沈爷说不准会帮她把脚链都解开呢。 * 时间似乎流逝的很慢,梁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玫瑰花香盈了满室,空气都似乎是甜腻的。 梁姗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性子懒,没心没肺惯了,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之后,就干脆不想了。 睡饱醒来时,梁姗伸了个懒腰,抱着团成一团的被子翻了个身。 而后,一抬眼,怔住。 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在昏暗中,冷冰冰的看着她。 梁姗被看得头皮发麻,脑海中残存的睡意猛地消散,瞳孔骤缩。 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那么坐在床边,脖子低了点儿,直直盯着她。 窗帘拉着,没开灯,室内暗沉。 沈卿译似乎盯着她看了许久,在见到她醒来时,反应也有些迟缓。 梁姗吞咽着口水,小声说:“沈卿译……” 沈卿译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脸上绽开诡异的笑,唇角弯着,肤色在昏暗光线中显得苍白而病态,声音哑的像放在沙漠中烤着的的粗粝石子,“梁姗,失踪好玩儿吗?嗯?” 那声“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逗弄意味,像在逗小猫似的。 梁姗被他指尖冰的瑟缩了下,心底也泛起一股寒意。 男人眸子有些冷,指尖离开她脸颊,转而去抓她脚踝。 姑娘的脚小小的,不过他手掌长,很适合放在手中把玩,脚背皮肤白皙细腻,脚趾莹润可爱。 男人捏着她脚腕,低声笑了,垂眸,眸底发红,声线低哑,像个疯子,问道:“姗姗爱我吗?” 怕他 梁姗记忆中的沈卿译,性格温和,是个非常疼她的大哥哥。 大哥哥对她很好,会帮她抄作业,给她当马骑着玩儿,也会用搬砖挣来的钱给她买水果和零食吃。 梁姗很喜欢这个大哥哥,甚至做小红娘,帮他追他喜欢的人。 现在,温和的大哥哥像个神经病一样,把她用链子锁在这里,甚至捏着她脚腕,问她:“姗姗爱我吗?” ——爱个屁! “呵。”见她不说话,男人握着她脚腕的手掌收紧,低沉笑了。 他笑声低哑,笑起来时,眼尾会往上翘,黑眸里无波轻荡,可是他上一秒却还用那种像疯子似的语气和梁姗说话。 梁姗感受着脚腕上因为男人手掌收紧而传来的痛觉,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有那条缠在她脚踝上的脚链。 沈卿译继续平静说:“姗姗不爱我,就会跑,是不是?” “沈卿译……”脚踝被捏痛,梁姗贝齿咬着下唇,脚腕挣扎的动了动:“你放开我。” 沈卿译置若罔闻,他眸光幽幽的,落在梁姗胸前。贴身睡衣勾勒出女人的身材,沈卿译牢牢抓着梁姗的脚腕,狭长眼眸里有种梁姗看不懂的偏执,又问了一遍:“姗姗爱我吗?” 梁姗眼睛蒙着一层水光,痛的想骂人。 她觉得自己的脚都要被人捏断了,她看向沈卿译。男人面上没什么神情,即便是此刻发疯,都带了股上位者的冰冷姿态。 梁姗莫名不太敢忤逆他,闭眼,放弃了挣扎:“爱爱爱!全世界我最爱你了!”脚踝上的力道一松,梁姗终于获得自由,她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哭腔,雾气蒙蒙的眼眸望着男人,有些害怕的喊:“沈卿译哥哥。” 下一刻,高大的男人手臂环住她的腰,垂头,脸埋在她颈间。 梁姗看不见他脸,只能看见有点皱巴巴的白色衬衣,她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了他,劫后余生般的问他:“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男人双肩轻颤,脸贴着她脖子上的皮肤,近乎哽咽,咬字却狠厉:“再敢丢下我,我弄死你。” 他声音闷闷的从耳后传来,梁姗吓得手一抖,原本搭在男人背上的手臂直直掉下来。 大约是又没得到她的回答,男人张嘴,发狠似的咬住她脖颈上的嫩肉:“听见没有?” 梁姗痛的倒抽了口凉气,莫名其妙的想,这个男人什么毛病? 这么喜欢让她痛。 她不情不愿的小声应:“听见了……” * 落地窗窗帘被拉开,阳光爬进来,这场初秋的小雨已经停了。 梁姗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里是二楼,能看见楼下的花园。小花园里种满了玫瑰花,明明不是花期,花儿却开的热烈,一眼看过去满园子的红。 沈卿译已经走了,男人接了个电话,离开时急匆匆的,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梁姗仰着头看天花板,有点绝望的想,她该不会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的吧? 不知过去多久,梁姗又饿了,她一只手捂着胃,另一只手揪着白色兔子玩偶的耳朵。 夕阳余晖洒落,梁姗打了个哈欠,眼角生理性分泌出泪水,抬手揉了揉,把兔子玩偶抱在腿上,看向房门口。 也不知道沈卿译什么时候回来。 她又想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她晚上还能有饭吃吗? 梁姗想起来早上时沈卿译的种种表现。 男人看起来像是爱她爱到不行,也很害怕失去她。 可这又怎么可能? 沈卿译喜欢的明明是陈念云。 梁姗撑着脑袋叹了口气,下巴在兔子玩偶头顶蹭了蹭,右手摸了摸脖子上那个被沈卿译咬出来的牙印。 门把手拧动,门缓缓从外面推开,梁姗抬眼,看见了风尘仆仆回来的沈卿译,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张妈。 “饿了吗?”男人问。 他看起来忙了一天,早上就皱巴巴的衬衣又添了几道褶皱,脸色更加苍白,唇色浅淡。 梁姗点点头:“你回来了。” 她仰着头,说话时软乎乎的,一双眼睛清澈,怀里抱着的白色兔偶也柔软,看着很乖。像是专门在等他回家。 明知这是假象,沈卿译却还是不忍打破。 他这些年耐性很好,即使是对着恨之入骨的梁姗,也仍旧平静。 沈卿译抬脚走进来,在床边坐下,扯掉了梁姗怀里的兔子玩偶,冷淡的说:“吃饭。” 张妈闻言端着餐盘进来,把晚餐放到床头柜上,又将有枯萎迹象的玫瑰花拿掉。 “以后别放玫瑰花。”沈卿译皱了皱眉,骤然出声。 张妈有些为难的说:“可是先生,是皙栀小姐让我在每间房里都摆上玫瑰花的。” 男人扫了眼枯败的玫瑰花,问:“她什么时候走?” “皙栀小姐说宋小姐从来没来过这里,所以要等宋小姐玩尽兴了再走。”张妈想起早上宋小姐的抱怨,又道:“先生,您应该抽些时间陪陪宋小姐。” 毕竟宋小姐的家世,对沈卿译的事业很有帮助。 男人沉默了会儿才说:“知道了。” 张妈出去了。 梁姗咽着口水盯着床头柜上的晚餐。 早上就吃了几块西点,她现在饿得不行,也没注意到沈卿译和张妈在说什么。 沈卿译见她小猫似的盯着晚餐,心下好笑又觉得讽刺,“过来。” 梁姗从床头挪到他身边,杏眼还是看着晚餐。 “想吃吗?”沈卿译问。 梁姗睁着眼睛点点头,下巴尖小巧,白色皮肤在橙黄夕阳下染了层暖色。 “想吃就亲我。”沈卿译说。 梁姗眨眨眼,没听清:“什么?” 沈卿译微微俯身,凑近她脸,唇角勾着笑,语气恶劣:“梁姗,想吃饭,得先亲我。” 梁姗:“……?” 男人伸手,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她下颚,冷淡说:“不然你就饿着。” 梁姗:“???” 梁姗为难的看着他:“这……不太好吧?” 这要是被陈念云知道了,陈念云要打死她的! 陈念云喜欢沈卿译,沈卿译暗恋陈念云。 梁姗一直努力撮合这俩人,只是总是事与愿违。 就算现在陈念云不在,梁姗也不能亲小姐妹的心上人! 沈卿译捏紧她下颚,淡笑了下,忽而松了手,垂眸,眸底晦暗:“吃饭。”即便是如今,梁姗依旧厌恶他。 沈卿译端起白瓷碗,他手指修长,指尖捏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梁姗嘴边:“张嘴。” “谢谢。”梁姗依言张嘴咬下去,嘴里嚼着鱼肉,她说话温吞,伸手去抢沈卿译手里的筷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沈卿译又笑了下,笑意讥讽,眼底淡青色的明显,他抬手,筷子拍了拍梁姗的脸颊,语气阴冷的哄:“乖,哥哥喂你。” 梁姗觉得,他可能真的有些不大正常。 人在屋檐下,梁姗也不敢跟他对着来,乖乖的一口一口吃沈卿译给她喂的饭菜。 这里的厨师手艺真的好,早上的西点做的好吃,晚上的晚餐也做得美味,梁姗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鱼肉鲜美,蛋汤滑腻,米饭香喷喷。 “好吃?”喂饭时沈卿译一直没出声,等梁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了,他才冷不丁的开口。 梁姗眼睛亮亮的点头,吃饱喝足,她有些放松,腿蜷起,脚踝搁在沈卿译眼皮子底下,问:“沈卿译,你给我把这个解开好不啦?” 女人在撒娇。 以前沈卿译听她撒过无数次娇,每次都甜的能腻死人。可不管再甜再腻,梁姗还是瞧不起他,不要他。 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十年不曾回来,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沈卿译放下碗,站起来,男人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 梁姗跪坐在床上,身子前倾去拉他衬衣袖口,语气哀求:“沈卿译,帮我解开好不好?” 沈卿译不说话。 梁姗仰起脸,男人恰好垂眸。 四目相对,男人眼尾发红,眉眼间似乎都压着山雨欲来的暴戾。梁姗心口一跳,瑟缩了一下,拉着他袖口的手指松开。 “真可惜。”半晌男人笑了,语调低柔的问:“姗姗又想走了吗?” 梁姗忙摇头,保证道:“没有。真的没有。” 沈卿译俯下身,凑近女人的耳朵,吐息之间的热气喷洒在梁姗皮肤上,“既然不想走,那姗姗就戴着它一辈子。” 他语气阴沉狠厉,梁姗头皮发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沈卿译居然想让她一辈子都戴着脚链?! 男人又伸手,抓住她戴着脚链的那只脚,手掌用力,柔声道:“姗姗,那不然,我们不要这只脚了,好不好?” 梁姗脚踝猛地痛起来,男人似乎是想把她的脚拧断。 梁姗吓得要哭了。 她连连摇头,拼命地蹬着腿,沈卿译好整以暇松开她,又直起身,斯斯文文的站在那儿,垂眸,黑眸盯着她。 梁姗手脚并用的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男人捏着她脚踝的时候简直像恶魔。 沈卿译唇角浅浅勾起来,眸中映着浑身颤抖的女人。 梁姗缩在墙角,仰头睁着杏眼,眼眸湿漉,双臂抱着膝盖,怯怯地望着他,声音娇滴滴怯生生的:“沈卿译哥哥。” 沈卿译心中生出一种凌.虐的快感,他冷冷看着梁姗。 然而她快哭了,瑟瑟发抖,眼睫都在颤:“你别这样,我害怕。” 一瓶酒 见她这样,男人心底的那些快意猛的散去,心尖像被针扎了似的,留下绵密的痛。 沈卿译是在三天前的一个饭局上见到梁姗的。 那场饭局本来与他无关,只是碰巧路过,便被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拉了过去。 本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沈卿译没推脱,进门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个富商身边,仰着头被灌酒的梁姗。 晚上十一点多钟,包厢里的灯光暧昧,女人穿着低胸晚礼服,脖颈拉扯出纤长脆弱的弧度,嘴角有红酒流出来。 她喝完酒,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抿唇微笑着和身边的富商说话。 在那一瞬间,沈卿译耳朵像是失了聪,忽而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眼前只看得到那个十年前瞧不起他,把他尊严扔在地上的女人,在那样一个寻常的夜晚,讨好的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笑。 就像是他放在心上的珍宝,被人随意丢弃,丢完还要踩上几脚,告诉他—— 这玩意儿我就算是扔垃圾桶,也轮不到你看一眼。 说不清是愤怒、自卑、怨恨、又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沈卿译插在兜里的手悄无声息握成拳,鼻腔里嗤了一声,他扭头问请他来参加饭局的朋友,姿态轻蔑:“那女的是?” “沈爷,那个女的啊,好像是李总带来的。”朋友还要指望着他继续合作,谄媚讨好道:“您觉得她还不错?” 沈卿译垂眸笑了笑。 是还不错。 不错到让他想弄死她。 “那等会儿让她陪您喝几杯。”朋友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边笑边搓手:“一直以为您不好这口,没想到今儿倒是见到了合适的。” 沈卿译的确冷淡,很少会碰这些。一起吃饭或是出去玩儿时,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带女伴、找个公主什么的,唯有这位沈爷,洁身自好的简直像是个萎的。 沈卿译进门之后,里面的交谈声也小下来,正在给梁姗倒酒的那个富商也站起来,他喝得脸涨得通红,顶着啤酒肚:“哟!什么风把沈爷也给吹来了?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众人纷纷给他敬酒,沈卿译接了旁人递过来的酒,觑了眼从见到他之后就没再喝酒梁姗。 女人低着头,垂在肩上的微卷长发遮住半张脸,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恭敬不如从命,刚好路过,就陪各位喝一杯。”沈卿译站在桌边,把酒杯里的白酒干了,歉然道:“晚上还有点儿事,恕不能久陪。” 他场面话说的漂亮,众人脸上都是笑,话题便移开转到了别处。 那朋友凑到啤酒肚富商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富商连连摆手表示这都不是问题。 “那个,小梁啊,你,去陪沈爷喝一杯。”富商大着舌头,满嘴酒气对着梁姗笑,还不忘嘱咐:“你可记着啊,那位才是真正不能得罪的。” 梁姗细白的手指抓着酒杯,“李总……” 梁姗是个不红的十八线小演员,李总是她新片的投资人,轻易得罪不得。来之前李总保证,只要梁姗陪他吃顿饭,新剧的女一号就给梁姗。 入行四年,梁姗因为性格单纯、不愿意被潜规则,得罪过不少导演和男星。 这次角色的机会难得,经纪人王姐好说歹说才说动她,只是陪吃顿饭而已,又不是陪.睡?忍忍就过去了。 梁姗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这之前一直忍着。 入行之初,梁姗面对这样的事情有胆子泼投资人一脸酒,再过一些甚至打过投资人的巴掌。 可她二十六岁了,在女演员中年纪并不算小了,再不抓住机会,这辈子可能都红不起来了。 李总笑眯眯的说:“小梁,沈爷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把他哄好了,别说是女一号,就是想上天!”李总醉醺醺的仰着头指指头顶的吊灯:“都行!” 梁姗:“……” 她并不想哄这位沈爷。 梁姗抬手,左手小指勾了勾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也笑:“李总,您别说笑了,沈爷哪儿看得上我?” 活音刚落,梁姗就听到男人低低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中,低沉的声音格外好听。 “那还真不巧。” 梁姗抬头,心底发怂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沈卿译。十年未见,男人成熟了许多,眉眼也沉稳,满场肥肠满肚的富商中,他像一股清流。 梁姗听见他说:“我还就看上梁小姐了。” 男人唇角挂着冷淡的笑意,狭长的眸子里也没什么情绪,“梁小姐陪我喝一杯?” 梁姗其实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卿译。 她想过这辈子和沈卿译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也想过,以后即使碰见,也一定绕着沈卿译走。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梁姗惹不起他,躲得起。 她以为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沈卿译肯定会忘了她,然而这天晚上,男人高坐在主位,用那种寡淡的语气说看上她了。 沈卿译年少时就从不拿这种感情上的事开玩笑,如今也没有必要开她的玩笑。 十年过去,这个人对她那种近乎疯狂的喜欢似乎并未消减。 梁姗只觉得遍体生寒,连手指似乎都僵硬了,血液往头顶涌,她屏着呼吸,埋着头甚至不敢看他。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厌恶,即使过去了十年,在见到沈卿译之后,还是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小梁,去啊!沈爷叫你呢。这还是我头回听沈爷说看上谁了,你这福气倒不浅啊。”李总忙催促她。 身边的人也起着哄:“沈爷真看上这位梁小姐了?” 沈卿译凉薄笑着,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沉静望着她,不语。 在男人迫人的目光下,梁姗白着一张脸,用力咬着唇,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她穿了身玫瑰红低胸晚礼服,腰肢纤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捏着酒杯的手指指尖泛着白色。沈卿译懒懒靠在椅背上,看女人朝他走过来。 梁姗生的很美,一双眼睛纯的很,鼻尖秀挺,睫毛微颤。 包厢里众人起哄声更大。 梁姗停在沈卿译身前,嗫嚅着唇没说话。 男人眸光上下扫视她,轻笑:“梁小姐是这里的服务生吗?” 梁姗紧紧捏着酒杯,忍着颤抖:“不是。” “那好。”沈卿译说,抬了抬手:“我想见识见识梁小姐的酒量。” 他面前摆了一瓶没启的红酒,话音落下,服务生过来把酒开了。 梁姗晚上已经被逼着喝了两杯酒,她酒量不好也不坏,为了穿这件晚礼服晚上也没吃饭,此时胃里难受的不行。 沈卿译又道:“梁小姐陪李总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小梁脾气犟的很,就两杯。”李总笑。 沈卿译微微抬了下巴,眼眸垂了垂,眼珠子在李总身上转了圈。 一个满身铜臭味的油腻老男人。 梁姗喜欢这样儿的? 他蹙了蹙眉,心下不悦:“那梁小姐陪我把这瓶酒喝了吧。”男人把红酒瓶子推了推,而后往靠椅上扬了扬身子,朝梁姗抬了抬眉骨。 梁姗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拿起那瓶红酒,瓶口对着嘴巴,仰头,咕噜咕噜的灌下去。有大量未来得及吞咽的红酒从嘴角留下来,梁姗喝的急,眼睛里都湿漉漉的。 其实没人逼她。 她向来都知道该怎么对付沈卿译,也知道要是不想喝这瓶酒,就该对沈卿译说什么话。 可她不想。 她宁愿喝完一瓶红酒,也不想和沈卿译扯上半点关系。 沈卿译勾了勾唇,等梁姗喝完酒,他抬起手,不轻不重的鼓了鼓掌,赞道:“梁小姐好酒量,不错。” 梁姗把瓶子搁桌上,捂着嘴难受的咳嗽。 男人低垂眉眼,似乎是觉得无聊:“啧,一瓶酒就不行了?” 梁姗眼里含着泪瞪着他,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肯跟他讲。 “没意思。”沈卿译扫兴的撇了撇嘴,眉梢微挑:“我以为梁小姐多厉害。” 梁姗脑子晕乎乎的,没看见男人死死咬着牙,逼红了的眼。 后来梁姗醉了,沈卿译把她带走,关在了别墅里。 * 十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没长到哪里去。 这些年来,沈卿译爱她恨她,心里念了梁姗千百回,甚至想过,再见就弄死她。 可是小姑娘被他吓得快哭了,那么娇弱的缩在墙角,喊他“沈卿译哥哥”。 久远的像是隔着亘古时光的称呼,穿梭了光阴。 沈卿译脸上的表情从快意渐渐变为空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室内一时只有小姑娘的啜泣声。沈卿译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的戾气已消失不见。 他对梁姗总是无奈,总是狠不下心。 以前就是因为这样,梁珊才会离开他。如今不会了。 这个女人就是死,也只能呆在他身边。 他弯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串钥匙,缓步走到梁姗身前,哑着嗓子说了句:“别哭了。” 梁姗仰起小脸,听他这样温柔的语气,终于崩溃的哭出来,呜咽的气都喘不过来,手指抓着他裤腿一角:“沈卿译,呜呜呜呜……我昨天晚上还在做卷子,今天一睁开眼就到这里了呜呜呜呜……沈卿译哥哥,我是在做梦还是脑子坏了啊……” ※※※※※※※※※※※※※※※※※※※※ 呜呜呜呜 是个甜文真的是个甜文……男主超宠哒 失忆 沈卿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姗说睡觉之前还在做卷子?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儿? ——她倒不如直接说自己失忆了。 可沈卿译知道,梁姗虽然学的表演,然而生性单纯,演技也没有这么好。再加上这个女人恨他厌恶他。 如果不是真的失忆了,梁姗绝不会愿意亲近他,更别提是扯着他裤腿喊他“沈卿译哥哥”。 他攥紧了手心里的那串钥匙,视线低垂,落在小姑娘葱白的手指尖上。 她抓着他裤腿,呜咽的哭着,无助又可怜。 沈卿译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屈膝,蹲了下来。 梁姗泪汪汪的看着他,有几绺长发贴在脸颊上,狼狈的问:“这是哪儿啊?” “梁姗,不许哭。”沈卿译扯掉她抓着裤脚的手指,有点凶:“我不吃你这套。” 梁姗眨巴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委屈地应了声:“哦。” 她乖得很,当真没哭了,只是杏眼里包着两汪泪,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沈卿译掌心摊开,他手心躺着那串钥匙,“把脚伸出来。” 梁姗迟疑了下,不大相信的看了他一眼。刚才这个人那么凶,现在却又主动要给她把脚链解开,梁姗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原本有所缓和的脸色又沉下来,语气还是带着嘲讽:“还是说,你想带着脚链过一辈子?嗯?” 梁姗:“……” 这个男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梁姗试探的松开环着膝盖的手臂,把左脚伸了出去。 沈卿译低头把钥匙插.进锁孔,手指微微扭动,咔的一声脚链开了。原本瘦削骨感的脚踝被脚链缠了两天,留下了一圈印子。 沈卿译眸子暗了暗,食指指腹轻轻地划过那几块红印子,喉结滚了下。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哥哥,我怕我妈妈担心。”梁姗连忙把脚缩回去,不确定的问。 沈卿译诧然抬头,“你说什么?” 梁姗舔了下唇,解释说:“我想回家了,不然我妈会担心的。”顿了下,梁姗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大得很,我要是不回家,她肯定得急死。”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梁姗都想回家,在经历了被眼前的沈卿译恐吓、威胁之后,梁姗分外想念梁玉菁女士。 她甚至想念梁玉菁女士的骂声,哪怕回家之后被梁玉菁女士揍一顿也好。 这话说出口,半跪在梁姗身前的男人怔楞了好一会儿,嘴巴翕合,说不出话来。 梁姗心理年龄才十六岁,她性子又皮又贪玩儿,并不像同龄的女生那样文静。此刻看沈卿译呆呆的样子,她觉得有趣的很,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姑娘笑起来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浮着碎光,声音也甜甜软软:“沈卿译哥哥,你傻了?” 沈卿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梁玉菁早就死了,死在梁姗十六岁那年。 梁姗歪了歪头,看着男人沉默站起来。 他看着梁姗的眼中似乎带着悲悯,半晌,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说:“没事。” 这句话更像是安抚。 梁姗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茫然,点点头:“好吧。” 沈卿译出了房间。 梁姗不懂他要干什么,她从地上站起来,又坐回了床上。 走廊里有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梁姗看着门口,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虚无的念头。 她别不是像小说电影里的那样,穿梭了时空吧? 也就是说,十六岁的她,可能来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段。 等了一会儿,又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卿译先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问:“沈爷,是这位小姐吗?” 沈卿译微颔首,神色复杂,皱着眉,语气却很轻的说:“她好像失忆了。” 戴眼镜的医生从工具箱里拿出简单的医疗器具,给梁姗检查身体。 沈卿译站在床头,他眉尖微微蹙着,手伸进口袋里想摸烟盒,忽而听到梁姗的声音:“医生,我醒过来之后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一样,有的事情也想不太清楚了。” 男人指尖碰到烟盒,抬眼扫了眼床上的女人,手指又缩了回去。 医生量了体温、测了心跳和血压、又做了些简单的检查,最后道:“沈爷,这位小姐一切正常,没什么毛病。” “那她脑子——” “前两天她喝醉酒时您就让我们来过了一次,当时这位小姐表现的很正常,如果脑袋没有经过撞击,那很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了。您最好是能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医生建议道。 沈卿译轻轻应:“嗯。” 医生收好工具,背上箱子,恭敬道:“那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好。”男人点了下头,长睫垂下,黑眸看着梁姗。 梁姗脸颊鼓鼓的,也仰着小脑袋瞧着他。看起来单纯又天真。 这是最初的梁姗,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也不曾厌恶他。 “要是有其他的问题,您随时联系我。”医生转身准备离开。 沈卿译骤然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医生回头,男人衬衣皱巴巴,站在有些昏黄的夕阳下,下颚线绷紧,薄唇张合:“我问你几件事。” 三楼的书房里。 “什么?!”医生听到沈卿译的话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沈爷您是说,不给那位小姐治疗了?” “吴平。”男人手指骨节在书桌上敲了敲,有些警告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检查出来她精神方面没有问题,不治疗是否会影响正常生活?” 吴平推了推眼镜:“她要是精神没问题,那肯定不会啊。再说,临床医上也有这样的案例,人在某一个瞬间忽然丢失了一段记忆。” 沈卿译低头沉默了下,又问:“她还会想起来吗?” “说不清楚。这种事情本来就难讲,精神科的事情我也不大懂,您还是去找更专业的人来吧。”吴平想起那位美人小姐,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这种案例,失忆了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也有,但是忘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想起来的也有。总之说不清。” 男人脊背弯了弯,眉眼隐着看不清,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抬起又落下。书桌上的文件堆成一摞也没来得及收拾。 怎么看都有股颓靡的气质。 “我知道了。” 良久,吴平才听见他说。 声音低,莫名的寂寥,像是遗憾,却又像是释怀。 * 天色暗下来,梁姗坐在床沿晃着脚丫子。脚踝上的脚链已经解开,她也接受了自己失忆了的事实。 等待的间隙,梁姗又去浴室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她以前幻想过很多次,长大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梁玉菁女士说梁姗长大了之后必定是个美人。 镜子里的人也的确漂亮,可看起来却像是有二十三四了。 而她醒来见到沈卿译时,沈卿译说他们十年未见了。也就是说,她至少丢失了十年的记忆。 梁姗叹了口气,一觉醒来就从一个十六岁的妙龄少女,变成了至少二十六岁的少.妇,梁姗有些忧伤。 也不知道梁玉菁女士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沈卿译就这么把她关在这里,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从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与沈卿译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而且十年没见,一见面这人就把她关在这间房子里,像关小猫小狗一样,还给她戴脚链。 梁姗缩了缩脖子,心底怂的不行。心想一定要快点联系上妈妈,逃出这里。 她刚才脑子不清醒,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清楚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记忆中的温和大哥哥,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病。 梁姗又坐回床沿,她脊背挺得很直,端坐着也不说话。她摸不清楚沈卿译现在的脾气,只能尽量的表现好一些,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沈卿译进门时瞧见的就是她这副模样,一时有些恍然。 梁姗素来贪玩儿,坐也没个坐像,像是连骨头都是软的,这样坐的端端正正,倒是少有。 “沈卿译哥哥,你回来了。”梁姗扬起一个微笑,讨好他:“您今天一定很累了吧?” 沈卿译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刻梁姗又说:“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可以吗?我好想她。” 沈卿译一时之间心口闷闷的。 明明他该恨梁姗,可是偏偏梁姗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竟也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狠不下心来。 “嗯。”沈卿译走到她身边,梁姗坐着,他比她高了一大截,抬起手,手掌心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过几天就让你打。” 梁姗下意识躲避他的触碰,男人也没勉强,揉了揉她发顶后又问:“梁姗,你记得昨天睡觉前,是什么日子吗?” “09年十月二号。”梁姗想了下说。 没什么 09年十月二号。 距离今天,整整十年。 恰好是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沈卿译把手插.进兜里,低了低头,眸光意味不明:“真忘了?” “嗯。”小姑娘声音丧丧的。 “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梁姗仰起头,杏眼圆圆的看着他,嘴唇红润润的,表情乖巧。 沈卿译在这一瞬间心软了一下,像被泡在温水中,想揉揉梁姗脑袋。 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喉结滚了下,舌尖舔了下唇:“今天是19年十月三号。至于这十年,”顿了下,他垂眸,恰好看见梁姗一双清亮杏眸。原本想说的话卡住,“其实这十年也没发生什么。” 梁姗狐疑的看着他,不大相信的样子。 沈卿译抬起手,手臂悬在空中,顿了下,最终还是落在了梁姗脑袋上,轻轻拍了下,男人吐出一口气:“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也没等梁姗回答,转身就出了门。 梁姗揉了揉头顶被沈卿译拍过的地方,这十年真的没发生什么吗?为什么沈卿译看起来这么恨她? 没一会儿张妈上来,把床头柜上的餐盘拿走。离开前又嘱咐梁姗:“梁小姐,衣柜里有换洗的衣物,您晚上要是饿了或是有其他什么事,就按一按床头柜边的铃。” 小姑娘抱膝靠在床头柜上,天已经黑了,吊灯光线偏暖。她海藻般乌黑的长发铺了满背,发尾自然卷翘,肩上也散落着几绺,衬得一张脸小巧白皙。 “先生今晚不和您睡吗?”看着这么个小美人,张妈多嘴问了句。 梁姗歪了歪脑袋,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和我睡?” 张妈奇了怪了,凑近了梁姗,说:“你不是先生养着的情.人吗?不一块儿睡觉,算是什么情人?” “我不是!我只是他妹妹!”梁姗皱眉反驳。 张妈拉长了语调,怪腔怪调的问:“真的——?” 梁姗肯定点头,杏眼真诚极了:“当然。” 张妈显然不信。 她可是看见了梁姗背后的纹身,哪个妹妹会把哥哥的名字纹在身上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妈,梁姗起身,去衣柜里找了套干净睡衣,准备进浴室洗澡。视线随意一扫,在衣柜角落,看见了一件属于男人的黑色衬衣。 联想到张妈刚才说的话,梁姗心底一寒。听着张妈的口气,像是她本就该和沈卿译一起睡的。这间房……以前不会是沈卿译的吧? 洗完澡,推开落地窗,梁姗站在阳台上,观察着二楼的高度,思考从这里跳下去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二楼距离一楼高度接近四米,跳下去不死也残。 梁姗又丧气的走回了房间。 她没有钱,而且十年间社会上的变化很大。 如果跑掉了,活下去都成问题。 要是跑不掉,被沈卿译抓回来了,他说不定真会如他所说,把她的脚给废了。 躺在床上,梁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开眼,银白色月光爬进房间,角落里的脚链泛着金属的冷光。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 另一边。 沈卿译靠在花园里的藤椅上,半躺着看天空。 夜凉如水,漫天星子璀璨,天空像是泼了墨水的画,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 手机铃声响起,沈卿译拿出来看了眼,是齐拈。 “译哥在干嘛呢?”电话接通,齐拈就拖长了声音问。 沈卿译没说话。 齐拈笑的有点坏:“是不是打扰了你好事儿啊哥们儿?” “什么事?” “哎哟还真打扰你了?我刚听沈皙栀说你前两天带了个女人回来,怎么着,兄弟破戒了?” “你怎么这么八卦。”沈卿译蹙了下眉。 齐拈怕他把电话挂了,忙说:“我就是有点儿好奇!话说,那女的谁啊?” “梁姗。” 齐拈:“你那个消失了十年的初恋?!” 沈卿译:“……是。” “人家回来了?”齐拈语气十分夸张:“跟你破镜重圆了?!” “刚好碰到了。”沈卿译说,顿了下,他低声补充了句:“还没破镜重圆。”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啊?霸王硬上弓?”齐拈更兴奋了。 沈卿译皱眉,“齐拈。” “啊,在呢。” “梁姗失忆了。”沈卿译呼出一口气,往后仰躺,声音有些茫然:“她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事了。” “什么?”齐拈问:“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沈卿译又“嗯”了一声。 “哦吼?”齐拈唯恐天下不乱:“那不正好?她刚好忘了你以前那点儿事儿,你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随便扯几个谎,不就行了?” 齐拈认识沈卿译这些年,没见过沈卿译跟哪个女人好。齐三公子人如其名,是个拈花惹草处处留情的风流种子。 他对沈卿译好奇极了,于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把人给灌醉了,终于打听出了一个狗血又俗套的强取豪夺的爱情故事。 沈卿译这次难得没冷漠打断他的话,而是顺着问:“然后?” 齐拈:“不就是追女人吗?我有经验,你就哄她,告诉她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是她老公,先睡再说。” “齐拈。”男人咬牙。 齐拈笑嘻嘻的不怎么正经:“怎么?觉得我说的不错?那可不是,我是谁啊?我齐三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没有我捋不明白的人。” “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沈卿译冷漠的说。 挂了电话之后,他把手机扔一边,手掌抓了抓脸。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失忆了的梁姗。这个梁姗什么都没经历过,是最单纯最美好的年纪。 他和梁姗之间的回忆,对梁姗而言并不算好。 他恨梁姗,可梁姗更加厌恶他。 十年时间,足够沈卿译想清楚梁姗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从来都是爱她的,有了爱才有了恨。恨深深扎根于爱之上。 他恨她不辞而别,最恨的是她不爱他。他可以欺骗所有人,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梁姗只有恨,没有爱。 然而在看见梁姗笑着和李总说话时,他妒忌的发疯。 他骗不了自己。 那时沈卿译想,一定要把梁姗带走,哪怕像十年前那样不择手段的关着她,就算梁姗又哭又闹,他也决不能让她离开。 可她醒过来之后,用那样一双不谙世事的纯真眼眸看着他。 他的那些恨没了着落。 面对着十六岁天真单纯的梁姗,完全找不到发.泄口。 午夜时,沈卿译和往常许多年一样失眠。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掰了两颗下来,就着冷水吞下去。窗帘拉了一条缝隙,男人下颚线条被月光衬得凌厉。 从十年前梁姗走后开始他就失眠,怎么都睡不着,只能借助药物。 这两天梁姗回来,他偷偷睡在姑娘身边,带着怨恨和心中无尽爱意小心把她抱在怀里,难得睡了个好觉。 得知梁姗失忆的那一刻,他心里荒谬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在听了齐拈的话之后,在心底深处扎了根。 * 清晨,秋天的雾气还未散去。 房门被人敲了敲,梁姗揉着眼睛扭着脖子看过去。 迷迷糊糊看见张妈的脸出现在门缝中,“梁小姐,下去吃早餐了。” 梁姗嘟囔了几句,张妈没听清,催促她:“先生和皙栀小姐都在下面了,您快点儿下去吧,别让先生等急了。” 梁姗猛然清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入眼的是黑色的床单被套,还有房间里粉色毛绒的地毯。 墙角那个缠在她脚踝上的铁链子没收起来,就那么躺在地上,链子旁边还有一堆玩偶。 “您快些,我先下去了。”张妈站在门口,语速很快的说。 梁姗含混应了一声,揉了把头发,踩着拖鞋进浴室,浴室的格子里摆着牙刷牙膏,还有一些梁姗没见过牌子的洗面奶润肤乳。 梁姗刷了牙,随手把头发抓了抓,在衣柜里随便挑了件衣服换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是不太熟悉自己这个样子。 又在头上揉了一把,梁姗慢慢吞吞地下了楼。 餐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沈卿译,还有另外一个眉眼生动的小姑娘,皮肤白白的,像朵白皙的栀子花儿似的。 沈皙栀坐在餐桌边,目光直直的打量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 女人头发很乱,随便套了条灰色的直筒裙子。然而一张却脸清纯动人,眼睛也漂亮灵动。这样不走心的打扮,也显出了几分随性慵懒。 沈卿译听到脚步声,撩起眼皮,看向她,眉梢微扬,抬手:“过来。” 梁姗没看他,在离男人最远的位置坐下来。佣人在她桌前摆好早餐。 沈皙栀笑眯眯的问:“你是梁姗吧?” “嗯。”梁姗咬了一口糕点,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沈皙栀语气有些不大客气:“你可算是醒了,那天你被带回来的时候……” “沈皙栀,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话说到一半,被沈卿译冷声打断。 沈皙栀“啊”了声,扭头有些茫然,对上沈卿译的视线时,她反应过来:“国庆完了我就回学校。” “最好是这样。”沈卿译冷冷看她一眼,嗤了一声。 沈皙栀没敢跟沈卿译耍赖,嘟了下嘴,很不高兴的表情,是被人精心呵护出来的娇气:“哦。” 梁姗边吃饭边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王子 “我叫沈皙栀,是他堂妹。”沈皙栀手指指了指沈卿译,嘴巴又撇了撇,明显还在因为刚才沈卿译的话而不高兴,“你叫我皙栀就好。” 梁姗有些不太自在,她讷讷的点了点头:“皙栀。” “我听张妈说你昏迷了好久,现在好些了吗?”沈皙栀脑袋凑过去,跟梁姗说话,她语气热切,半点也不扭捏:“你真漂亮啊,我哥以前真的跟你……” 话说到一半,又被沈卿译冷声打断,男人语调微沉,狭长的眼眸眯起来,不悦道:“沈皙栀,吃饭。” 沈皙栀冲他吐了吐舌头,挑衅的扬了扬眉:“我就是想问她几个问题而已。” “可是你很烦。”沈卿译抬眸,长睫微敛。 沈皙栀气鼓鼓的把勺子往桌上一放,对上男人冰凉的眼眸,心底一怂:“行,我走。” 她说完,把椅子一拉,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很大声响,向沈卿译示威一般的走了。 餐桌上只剩下梁姗和沈卿译,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一下安静。 吃完饭,沈卿译盯着梁姗身上的裙子看了会儿,蹙眉道:“去换件衣服。” “嗯?” “等会带你出去。” 听到出去两个字,梁姗眼睛亮了亮。 她点点头,上楼换了一条白色及膝的小裙子后,有些雀跃的问:“沈卿译,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他说。 对面的医生很年轻,诊室内只有梁姗和这位医生和另外两个做记录的人。 梁姗按照他的指示坐在一张躺椅上,之后放了轻音乐,她眼皮有点儿沉,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车上了。 梁姗半躺在加长轿车的后座,睁开眼,见到了正低头看着她的沈卿译。 男人眼眸颜色很深,里头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翻滚。 “你想去上学吗?”沈卿译突然打破沉默。 “什么?”梁姗揉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刚带她看了医生,现在就问她要不要去上学? 沈卿译想起医生说的话。 “梁小姐有服用抗抑郁药物,她有很严重的焦虑和抑郁,人在精神受不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东西。失忆或许就是她身体的应激反应。” 沈卿译闻言有些恍惚,他问:“那该怎么办?” “不要刺激她,尽量让她对自己乐观起来。至于记忆……人体是很复杂的,我也很难说清楚。也许明天就想起来了,又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记得。” “……” 沈卿译垂着眼眸道:“你失忆了,就没想过万一一直都恢复不了记忆?” 梁姗的确没有这么想过。 沈卿译想起医生说她很焦虑,他缓声说:“你实际上只有十六岁,在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念书。如果恢复不了记忆,那就从十六岁开始,把接下来的人生轨迹再走一遍。” 他姿态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 眼前什么东西忽而明朗起来。 梁姗原本的那些担忧一下子消弭无形。诚如他所言,就算恢复不了记忆,那就从十六岁开始,把接下来的人生轨迹重复一遍就是了。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梁姗抬眸,杏眼有点儿呆的看着他:“我想做什么都行?”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沈卿译点了下头,语气很平淡。 梁姗觑他一眼,抿了抿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自己想回家。 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后,梁姗才温吞的说:“没有别的想做的事了。” 沈卿译把一直搁在手肘边的手机拿起来:“我让人安排下。” * 朝阳将天空染成大片的橙色,初秋的天气舒适宜人,阳光落在身上带了一层暖意。 梁姗坐在种满了玫瑰花的小花园里,低头翻着手里的一本书。 这是她在客厅茶几上看到的,插画版的《小王子》。她小学时候看过,里面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 沈卿译已经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似乎总是有很多事要忙,眼底总有一层很淡的青色。 梁姗仰起头,看着身边这栋楼。 这片地方很大,她所住的这栋楼就有四层高。复古式的欧式风格,看着有些年头了。周边隔老远的地方还有许多其他的建筑。 不远处站了两个黑衣保镖,兢兢业业的看着她——是沈卿译早上说的,让这两人保护她的安全。 她却觉得,明着是保镖,背地里应该是监.视她,不让她离开。 梁姗忽然觉得有点烦,把《小王子》随便翻开一页,往脸上一盖,闷闷的闭上了眼。 她从没想过,十年后沈卿译会混到这一步。 小时候他们家里都很穷,沈卿译的养父沈钱富没钱供他念书,既酗酒又爱打牌,而且在喝醉酒之后,对沈卿译动辄打骂。 沈卿译小小年纪就去了工地上搬砖,有时候也会去捡垃圾当废品卖了挣钱,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做一些体力活挣钱。 他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辍学没继续读书了。 梁姗记得他十七岁的时候就上了工地,成了一名建筑工人,从早到晚的搬砖。 他会把在工地上赚的钱给梁姗买课外书、买新笔记本、买好看的洋娃娃。 他对梁姗很好。 梁姗之前想,她一定要好好念书,以后赚好多钱,孝敬沈卿译哥哥,让他不用这么辛苦。 可是现在,那个让梁姗心甘情愿想要孝敬的大哥哥,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疯的神经病。 把那本书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小王子死的时候,梁姗有些困了,便靠在摇椅上睡觉。 四周玫瑰花香沁鼻,还有雨后泥土的清香,让她烦躁的内心莫名安宁下来。 傍晚时,别墅里的佣人喊她去吃晚餐。晚餐依旧丰盛,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吃饭时梁姗没见到沈卿译。 吃完晚餐,天将将擦黑,从落地窗的透明玻璃看天空,是大片浓郁的深蓝色。 梁姗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她眼眸转了转,问张妈:“沈卿译不回来么?” 张妈收拾着碗筷,低着头说:“先生前两天待在家里待着,耽误了工作,肯定积了很多事情要处理。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 梁姗眼眸微动,点了点头,语气柔软:“张妈,有电话吗,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张妈看了她一眼。 梁姗又笑,杏眼眨巴眨巴:“工作再忙,也要回家休息不是?我给他打电话关心一下他。” “你没有手机?”张妈奇道。 梁姗面不改色的扯谎,连耳朵尖都没红一下:“我手机被沈卿译拿走了。” 张妈不疑有他,从围裙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梁姗:“备注是先生。” 梁姗拿着从没见过的智能手机,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在张妈的目光下,她学着沈卿译的样子,伸出手指,指腹点了点手机屏幕,找到了那个看起来像是打电话的图标。 手指触上去,屏幕就切换成了数字按钮的界面。 梁姗觉得新奇。 她按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张妈去了厨房忙活,没空看她,那两个保镖也离得很远,应该听不清她说话。 梁姗按了绿色拨通键,把手机拿到耳边,清清嗓子准备好措辞,铃声响了会儿,就换成了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梁姗眉心拧了下,把电话挂了,又重新拨了一遍,这次她仔仔细细的核对了数字,确认没错才拨出去。 还是那个女声说,用户不存在。 难道家里的电话号码换了? 不能吧。 座机号码是每家每户都有的,而且还在社区登记了的,要换的话除非搬家。她家里一贫如洗,梁玉菁女士根本没钱换房子。 梁姗心口莫名空落落的,这个电话打不通,她像是失去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可她想去想清楚这种感觉的来源时,脑子却又像在一瞬间被蒙了一层布,想不清。 她只好换了个号码拨。 这次电话接的很快,一个苍老的女音问:“谁啊?” 梁姗听出来了,这是陈念云的妈妈,听到熟悉的声音,梁姗忽然有些哽咽,“陈阿姨,是我。” “你是?” “我是姗姗。”陈妈妈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梁姗莫名有种被人抛弃了的感觉,她说:“阿姨,您现在有空吗?能去我家把我妈找来,让她接电话吗?我有事要跟她说。” “姗姗?姗姗是谁?”电话对面的女声疑惑的问。 “您不记得我了?”梁姗急急忙忙道:“我是梁姗,姗姗啊!不对,阿姨,你让念云来接电话,她肯定还记得我。” 那边安静了一片刻,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另一道略显温和的嗓音:“喂?” “念云!是我!”梁姗听出是陈念云的声音,略有些成熟,她忙说:“姗姗!” 陈念云和陈妈妈面面相觑,陈妈妈说:“她指名道姓的要找你接电话,你认识吗?” 陈念云还记得梁姗。 只是,梁姗不是十年前就走了吗?这十年来梁姗都没有联系她们,怎么现在忽然来了电话? “姗姗,你有什么事情吗?” 梁姗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念云,我被沈卿译关起来了,你能跟我妈说一声,让我妈来接我吗?” 陈念云握着座机话筒,困惑:“梁姗,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和沈卿译关系不是很好吗?而且……你说让我去找你妈妈?这……” 梁姗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陈念云突然觉得手发抖,都有些捏不稳话筒。 “在跟谁说话?” 一道男声突兀响起来,冷冰冰的,尾音有点沉。 梁姗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身体一僵,扭着脖子,机械般的回头。 男人烟灰色衬衣扣子散开两颗,露出消瘦的锁骨,忙了一天的脸色有些病态的白,眼底有淡青色阴影,戴了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狭长漆黑,优雅平静中带着戾气。 他靠在沙发边上,双腿.交叠着,勾唇看着她,见她回头,不轻不重的笑着问:“姗姗?” ※※※※※※※※※※※※※※※※※※※※ 医生说的话都是编的,剧情需要,请勿当真 念书 她头皮发麻,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惶恐又不安。 可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只是拿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而已。 梁姗还没说话,沈卿译就先她一步开了口,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像是刻意营造一种温和的气氛:“陈念云?” “……是。”梁姗艰难出声。 “还是想回家?”沈卿译抬手,食指指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朝梁姗走过来,声音低的像叹气:“是吗梁姗?” 梁姗抬眸看着他。 她的确想回家,想妈妈,也想以前的朋友。 但她不敢在沈卿译面前表现出来,她嗫嚅道:“我只是有点想念云了。”想到沈卿译以前暗恋过陈念云,梁姗又忍不住说:“你不想她吗?” “我为什么要想她?”男人俯下身,挑了挑眉。 他低下头时眼镜滑落一点,从梁姗的角度看过去,男人墨色瞳仁被镜片边缘切割成两半。 梁姗一时无话可说。 沈卿译现在的表现,的确看不出来有什么想陈念云的理由。 “你今天晚上不是不回来了吗?”她眼睛瞥向别处,转移话题道:“张妈说你在家里待了好几天,积攒了很多事情。” 沈卿译轻轻笑了一声,直接靠在了餐桌边缘,意味不明的说:“我怕我不回来,明天姗姗就跑了。” 梁姗硬着头皮道:“不会的,我答应过你,不会丢下你的。” “真的?”沈卿译像是不大信,双手抱臂,低头看着梁姗。 梁姗被他视线压得喘不过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的。” 她很怕他。 沈卿译眸子暗了暗,抬手,轻轻地揉了揉梁姗的头发:“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事实上梁姗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告诉他,就连梁姗刚才借了张妈手机打电话,沈卿译也在第一时间知晓。 他进来后就听到梁姗说起梁玉菁。 沈卿译还记得,年少时的梁姗得知梁玉菁去世时是如何的悲痛,那么调皮、一天到晚都没个正行的小丫头,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沉静下来,不大爱说话了,人也呆了许多。像是变成了一个空有美丽的玩偶。 他不敢叫失忆了的梁姗知道梁玉菁死了。 梁姗低下头,躲开他的手:“没干什么,就是看书。” “什么书?”沈卿译又问。 “《小王子》。” 沈卿译笑了一下:“这书我还没看过,讲的什么?” 梁姗知道他上完初中就没再念书了,他家里也穷,没钱买课外书,所以没文化也是正常的。她莫名觉得自己在沈卿译面前没那么脆弱不堪了,好歹她知道的东西比沈卿译多。 十六岁的姑娘心思毕竟也不复杂,听了这话也有点得意:“讲的是一个小王子丢失了自己的玫瑰,然后流浪到了许多小星球。” 沈卿译微微笑,戴着眼镜时看起来格外儒雅温和,斯文问:“然后呢?” “然后?”梁姗眨了眨眼,懵了下:“然后小王子就死了呀。” 沈卿译觉得心口鲠了下,但他还是配合的:“嗯。很有意思的故事。” 梁姗:“……” 沈卿译的喜好的确是她猜不透的。 “我书房里还有很多其他书,你有兴趣可以看看。”似乎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沈卿译补充了一句:“有许多比《小王子》更有趣的书。” 梁姗有点儿好奇,喊了他一声:“沈卿译。” “嗯?” 梁姗支支吾吾:“就是……那个……” “什么?”沈卿译弯下腰,耳朵凑到她唇边:“我听不清。” 小姑娘有点纠结,语气很虚,像是怕打击到他:“你以前成绩不是很烂的吗,那些书,就,会不会看不懂?” 男人平静的表情僵了下,出现了一丝裂痕,然而想到什么,他又弯了弯唇:“的确,以前基础没打好,现在很多字都不认识。也有看不懂的时候。” * 和沈卿译进行了一场还算友好的谈话,晚上梁姗洗完澡,站在阳台看夜空,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沈卿译比十七岁时成熟许多,说起话来也比以前沉稳,他又长了那么一张吸引人的脸。沈卿译态度温和时,梁姗对他就会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她胳膊肘搭在栏杆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刚才见到沈卿译回来,真的要怕死了,然而沈卿译却什么都没说。 房门被敲响,梁姗回头,门恰好被推开一条缝,梁姗看见了那张胖胖的圆脸,张妈说:“梁小姐,先生找你有事。” 梁姗托着下巴:“他找我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人在屋檐下,梁姗只能听从沈卿译的摆布。 她跟着张妈出去,这个房子很大,二楼有很多间房间,从走廊往下看,能看见一楼的圆形客厅。 张妈带她上了三楼,在一个深棕色木门前停下来,有礼地敲了三下门。 男人声音响起,带了淡淡的愉悦:“进来。” 张妈压下门把手,进去半个身子:“先生,梁小姐来了。”她侧了侧身,让梁姗进去。 这很明显是一间书房,分隔成两个部分,靠里的地方放了整齐的几排书柜,里面摆满了书。另一边大约是沈卿译办公的地方。 男人坐在书桌后,桌面上堆了一小堆蓝色文件,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眼镜,平淡从容的模样,仍旧招呼她:“过来。” 梁姗磨磨唧唧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坐。”沈卿译抬了抬手,眼里有细微笑意。 梁姗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张妈关了书房门离开了。 修长手指压着一本书,将它推到梁姗身前,梁姗看向沈卿译,男人也看着她,似乎有些丧气:“帮我念一下。” 梁姗:“???” 沈卿译并不觉得难堪,坦然说:“以前成绩太烂,有些字不认识。” 梁姗明白了。 像沈卿译这种学渣,即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也还是会面对不认识字的窘境。 梁姗垂眸看着那本书,封面花花绿绿,还画着两个小人儿,明显是一本不太正经的书。 书名是《教你谈恋爱》。 梁姗:“……这是?” 沈卿译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椅背调的很低,他阖眸,“看不太懂。” 梁姗有点想笑,一个正儿八经的二十七岁的男人,还看这种书? 不过,倒有种意外的反差萌。 她翻开第一页,开始念起来。 姑娘的声音轻轻软软,每念一句话都要顿一下,平翘舌咬的很准,可是却不分鼻音边音,听起来又糯又甜。 沈卿译听着听着,莫名有了睡意。 他昨晚没怎么休息,今天忙了一天,身体上的疲倦感很浓,最开始还强撑着听梁姗念书,可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在轻缓的念书声中睡了过去。 梁姗念完一页书,抬头时却发现男人已经睡着了。 她把手里的书放下来,望向沈卿译。 他皮相生的实在好,从年少时起就被很多女生喜欢,现下面容疲惫,脸色带着病态苍白,眼下一圈青色,看着却还是赏心悦目。 梁姗想起她刚醒过来时沈卿译的种种行为,那时候他对她冷冰冰凶巴巴,甚至威胁她要拧断她的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好像是他得知自己失忆之后。在那之后,沈卿译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直到现在,他们面上看起来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 她丢失的记忆里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沈卿译说他们十年没见,梁姗却想不出这十年分开的理由是什么。 但她知道,沈卿译在刻意向她隐瞒着某种真相。 她甚至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沈卿译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 第二天沈卿译给梁姗请的家庭老师就到了。 他甚至给梁姗单独弄了一个小教室,九位老师轮流上课,课程的内容和高一的一模一样。 梁姗不想放弃学业,如果她无法恢复记忆,这些知识就必须要重学一遍。 上完课已经傍晚,老师礼貌的和梁姗道别,布置了作业之后便离开了。 梁姗把书桌上的新书整理好,今天的笔记复习了下后,出了小教室。 这座小别墅地方太大,房子也多,她上课的教室离住的那栋楼有点远,两个保镖尽职尽责跟在她身后,像两座大山。 没走几步,梁姗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喊她名字:“梁姗?”梁姗回头,看见沈皙栀挽着一个女人的胳膊,笑眯眯的:“你怎么在这儿?” “上课。”梁姗解释。 “这是宋栖词。”沈皙栀介绍,又对宋栖词说:“栖词,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梁姗。” 宋栖词眼睛在梁姗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而后微笑:“梁姗,你好。”她看着梁姗的眼神里很淡的敌意,虽然是笑着,可却让人生不起喜欢。 梁姗抱紧怀里的书,“你好。” 宋栖词便笑了,语气亲昵:“我之前听卿译提起过你,一直都没机会见见,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沈皙栀凑到宋栖词耳边,悄声道:“栖词,再凶一点,让她知难而退。” 宋栖词挺了挺腰杆,表情调整了下。 “你和我想象中差很多,我以为卿译念念不忘的人会更好一些,却没想到……”她摇摇头,唇角笑起来,视线落在梁姗怀里的书上,上面“高一”两个字清晰:“连高中都没有读过吗?” 陈念云 她一口一个卿译,像是在刻意显摆自己和沈卿译的关系。 梁姗并不认识她,对于沈皙栀她也只见过一面,只知道对方可能是沈卿译新认的妹妹。 她不想掺和沈卿译感情上的事情,手指捏紧了书的边缘,有些冷淡的点了下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身后两位保镖舒了一口气。 这三个女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帮谁都不对,好在这位梁小姐气量大,没和宋小姐计较。 她没走几步,一只胳膊横在身前,拦住她去路。梁姗侧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宋栖词,眯了眯眼睛:“你想干什么?” 梁姗看着很乖很好欺负,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 宋栖词单纯看她不爽,或者说,她看不惯任何一个接近沈卿译的女人。前几天因为沈卿译在家,宋栖词要做出一副大度体面的样子,没去找梁姗。可今晚沈卿译在外应酬,宋栖词便拉着沈皙栀来找梁姗。 沈皙栀与宋栖词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很好。 再加上宋栖词家世好,宋家在商界政界都有人脉,是不二的联姻人选,而且宋栖词对沈卿译痴心一片,沈皙栀觉得像宋栖词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她哥。 而梁姗? 当初不要了的东西,那就干脆一辈子都别要了。 这个女人在她哥危难之时一走了之,十年之后再回来,居然还痴心妄想的想独占她哥? 没门儿。 沈卿译不需要梁姗这种没心没肺的渣女的感情,沈家也不会让梁姗这种没钱没背景的人进门,沈皙栀也同样的瞧不起趋炎附势的梁姗。 宋栖词收回手臂,笑容讽刺:“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梁姗,你别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人不知道。卿译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好糊弄,你之前瞧不起他,现在就算装疯卖傻求他,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没有打什么主意算盘,还有,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没做过。”梁姗挺直背,脖颈纤长,白天鹅一样脆弱的弧度。 宋栖词恨她恨得牙痒痒。明明就是一个想要爬沈卿译床的女人,还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给谁看? 这里的佣人私下里都说这位梁小姐脑子不好,像是失忆了,沈卿译也不许别人在梁姗面前刺激她。 可在宋栖词看来,什么失忆不失忆的?分明就是这个什么初恋,看沈卿译现在飞黄腾达了,就起了别的心思,装出来的! “最好是这样。”宋栖词冷笑:“但我就怕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 梁姗被她说的也来了脾气,这个女人每句话都在讽刺她。梁姗将手里的书用单臂夹住,微微抬起了下巴:“你在教我做事?” 宋栖词别开眼不看她,撩了撩耳侧的长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那些心思,别人不是不知道。” 梁姗咬了咬牙,吐出一口气,“宋栖词,你跟沈卿译什么关系?” “我吗?”宋栖词不甘认输,挑衅的回:“我是卿译的未婚妻,明年我们就会结婚。” 沈皙栀傻了:“栖词?”宋栖词在说什么啊?! 梁姗闻言微笑,“那你和他真的很配。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未婚夫没有一丁点想法,我跟他之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儿。”顿了下,梁姗深吸一口气,“当然,如果你有办法,能看好你的未婚夫,让他放了我,那我感激涕零。” “你什么意思?”宋栖词越听越糊涂。按理来说,虽然现在沈卿译不在,可是身后的两个保镖还跟着,梁姗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告知沈卿译。 如果梁姗真的是宋栖词想的那样儿,那她这时候不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顺便借这个机会表明她对沈卿译的真心吗? “我说,请你管好你的未婚夫,让他洁身自爱。”梁姗重复了一遍:“还有,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也没兴趣,你不用在我面前显摆。” 她说完,抱着书就走了,路过宋栖词身边时,肩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宋栖词一下。 等那两个保镖走了有一段距离之后,沈皙栀有些后怕的扯着宋栖词的胳膊:“栖词,你刚才在说什么啊?你不怕那些话被我哥知道?我是让你凶一点,叫梁姗知道我哥不是她高攀得起的人,可你怎么……” 宋栖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本来你哥对我就没什么好印象。” * 梁姗连着上了三天的课,都没有见到过沈卿译。听张妈说他回来的时候是半夜,清晨天还没亮就匆匆出门。 梁姗日子过得平静,只除了见不到妈妈,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她恍然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不是被囚.禁在这里的,而是被人请来做客。 这里的生活宁静,别墅里的绿化做得很好,每一处地方都能入画,梁姗从未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很少吃到这么好的饭菜,甚至在某天清晨,还有人专门来量她的尺寸,给她做了一些秋装。 在她房间隔壁是一间很大的衣帽间,各种服装琳琅满目,像商场。 这种日子是她小时候幻想过的生活,简直就像公主。可梁姗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她不可能跟沈卿译暧昧不清的过一辈子。 更何况沈卿译还有未婚妻。 直到那天她上完课,出小教室之后,在长廊尽头见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女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长发扎成马尾,小圆脸讨喜,见梁姗出来,热切地喊了一声:“姗姗!” 梁姗抱着书小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念云!你怎么在这儿?” “是沈卿译让我来的,”陈念云一直在笑,熟稔的拉过梁姗的手,打量了一圈之后,点点头:“还真是长大了,变成漂亮姑娘了。” “你也很漂亮呀。”梁姗夸她,问:“那,我妈妈来了吗?” 陈念云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但被脸上的笑容掩饰的很好:“没有,梁阿姨出国旅游去了,要大半年才能回来。” “出国?”梁姗愣了下。 陈念云咽了咽口水,装作疑惑的问:“姗姗,你不记得了吗?你走之前梁阿姨不是去相亲了吗,然后两个人聊得挺好的,打算去环游世界。不过……阿姨没好意思告诉你,所以才让我们跟你说一声。” 梁姗不疑有他,她失忆了很多事情肯定是不知道的,想到妈妈来了一段夕阳恋,晚年不会寂寞,她由衷的高兴:“那个叔叔是哪儿的人?有照片吗?对我妈怎么样?” “那个叔叔也是离过婚的,带着一个女儿,家里没什么钱,但是对阿姨很好。”陈念云说话时,心里一阵酸涩:“阿姨现在过的很幸福。”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就像儿时的小姐妹,梁姗又问:“念云,你现在过的好吗?结婚了没有?” “嗨!”陈念云找到几分熟悉感,语气也放松了一些:“我以前不是喜欢过沈卿译吗,但是他不喜欢我,后来我去念大学,找了个男朋友,现在已经结婚了。”她补充了一句:“我老公很帅的。” 梁姗心里的石头落下。 真好,她妈妈不会再孤单,念云也找到了真心喜欢的人。 她从前的期待,在十年后全部变成了现实。 梁姗觉得失忆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她也应该坚强起来,尽快融入这个社会——当然,前提是离开这里。 梁姗拉着陈念云的手进了门,跟她说:“这里是沈卿译的房子,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喏,我住二楼,沈卿译应该在加班,我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我们……” “姗姗回来了?”男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他腰间系了一块儿灰色的围裙,显出宽肩窄腰的优渥比例,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向陈念云:“陈念云,你来了?” 陈念云紧张的握着手,“沈卿译哥哥好。” 梁姗见了小姐妹,心情也好了很多,她把手里的书放在茶几上,笑吟吟的安慰她:“念云你别怕,沈卿译哥哥很好相处的,他脾气也很好的,跟以前一样。” 陈念云心想她不是怕,她就是担心自己漏了馅儿,钱到不了手。 沈卿译也微笑,“坐吧。” 陈念云赶紧坐下来,沈卿译又说:“你有想吃的菜吗?我给你做。” 哪儿敢让沈卿译给她做事,陈念云忙说:“我不挑食的,你随便做些就好。” 沈卿译略一颔首,蹙眉看向还在跟陈念云小声说话的梁姗:“姗姗。” 梁姗脸上的笑还没收住,抬头,一双杏眸清亮:“怎么了?” 小姑娘不设防备,笑起来时像是小太阳一般,却又比太阳柔和一些。沈卿译心下一软,走过去,食指和拇指捏了捏她耳朵,黑眸染笑:“进厨房给我搭把手。” 一巴掌 陈念云轻轻推了下梁姗的胳膊,嘴角抿出一个笑,道:“姗姗,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我在这儿坐着就行。” “让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太好吧?”梁姗迟疑了下,说:“还是我陪着你吧。” 沈卿译眉头蹙了起来,眸子也沉了沉,明显不大高兴。 陈念云见他脸色,忙说:“没事儿的,你去吧,别让他一个人忙活呀。” “好吧。”梁姗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跟在沈卿译身后,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不远处是落地窗,梁姗偏头,看见房子了外葱茏的花草。 沈卿译站在流理台前,他人高腿长,围着围裙有些委屈身量。 男人手中拿着菜刀,低头认真切菜。 傍晚时分,夕阳从厨房一侧的窗户爬进来,他一向没什么偏白的脸也染了上一层暖色,看着很温柔。 梁姗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她走到沈卿译身边,垂下眼睫看他切菜。 沈卿译动作不大熟练,切起菜来笨笨的。 梁姗想起以前她煮面时,他会说好多俏皮话求自己多加几块肥肉。梁姗不爱吃肥肉,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肯加,到她记忆中的最后一段时间,沈卿译也没吃上加了肥肉的面。 “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梁姗问他。 沈卿译低着头,专心切土豆,可土豆总是滚来滚去,他拧了下眉,把刀把递给梁姗:“你切菜。” 梁姗站到他的位置,左手按着土豆,右手熟练地切下去。她分了下神,问:“切成丝儿还是片儿?” “切丝吧。”沈卿译腿靠在流理台上,模样有点懒,跟个大爷似的下命令。 梁姗无奈的叹口气,把切成片儿的土豆丝继续切丝,切完一个,沈卿译又推了一个土豆给她。 梁姗偏了偏头,看见了旁边菜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洗干净了的土豆,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脱口而出:“这么多土豆?” “昂。”沈卿译神色平淡,拿了个土豆在手里,垂眸看了眼,又把胖胖的土豆翻了个身,推到了梁姗手边。 梁姗问:“全切丝?” “嗯。” “……为什么?” “姗姗不是最喜欢吃土豆丝儿了吗?”沈卿译笑了一声,敛了敛眸,压低了声音,声线有些温柔:“喜欢就多吃点儿。” “可你不能让念云也只吃土豆丝儿啊?!” 沈卿译无所谓的笑了下,抬眸,狭长的黑眸看着梁姗,慢悠悠反问:“姗姗喜欢吃不就好了吗?” 梁姗觉得他脑子不大正常。 明明是他在厨房做菜,半路把她叫进来搭把手,结果敢情这位沈爷就打算做个土豆丝儿?! 沈卿译从架子上抽了把刀拿在手中,拿了个土豆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两半,刀面泛着冷光,他骤然出声,声音伴随着刀切在砧板上的‘嗒’一声,让人心中生起惧意:“你也不用想跑。” 梁姗切菜的动作一顿,右眼皮跳了下。 “要是被我知道了,”他侧眸看了眼梁姗,语速放的很缓慢,一字一句清晰道:“我打断你的腿。” 话音落下,梁姗肩膀抖了一下,菜刀差点儿切到手指尖,睫毛也颤了颤。 沈卿译微微俯身,手按在她手背上,指尖有些发凉。他将下巴尖搁在了她左肩,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别怕,姗姗只要听话就好。” 沈卿译眼眸幽深,他手指触了触梁姗脸颊,“当然,也别想走。” 他想起梁姗对宋栖词讲过的话。 梁姗说,她对他没有一丁点儿想法。 梁姗说,如果他能放了她,她感激涕零。 这些话让他愤怒又无力。 * 梁姗几乎是僵硬的切了一盘土豆丝,炒好端上桌时,她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许多菜。菜色和平时一样,色香味俱全。 可她却没了胃口。 她像一只被硬生生剪短了翅膀的鸟儿,飞不动了,只能被困在这里,甚至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她再也不想和沈卿译待在一起了。 前几天的平静日子像是温水煮青蛙,梁姗被煮的都开始愿意跟沈卿译好好说话,甚至在他站在流理台前时,还想起了许多年少时候的事情。 然而她此刻才发现,沈卿译和她最开始醒来时,见到的那样子并没有丝毫区别。 二十七岁的沈卿译不是那个会说俏皮话哄她往碗里加肥肉的少年,也不是那个会用搬砖挣的钱给她买漂亮头绳的小哥哥。 现在的沈卿译就是一个对她有着病态占有欲的神经病。 他有了未婚妻,却还是想要把梁姗绑在他身边。 梁姗明白了,她那个荒诞的念头,根本就是错的。沈卿译不是喜欢她,他就是喜欢看她痛苦,看她迷茫,看她害怕。 他最开始,甚至还拿脚链,像锁宠物一样,把她锁起来了。 这个神经病,就是喜欢折磨她。 吃饭时,陈念云看着梁姗苍白的脸色,并未多问。 梁姗味如嚼蜡的扒着碗里的米饭,沈卿译拿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温和道:“多吃点儿。” 梁姗没说话,面色惨白,沉默的把土豆丝,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光。 她皱巴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沈卿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嗓音低柔:“别光吃一种菜。” 梁姗脊背挺得很直,左手掌心搭在膝盖上,右手拿着筷子,把沈卿译给她夹的鱼肉给吃下去。 她还是没有出声,乖的像是一个玩偶娃娃,不会拒绝人。 梁姗知道,现在的这个沈卿译,喜欢她听话。只有表现的听话一点,这个人才不会折磨她。 桌上的菜色很丰盛,口味也很好,陈念云多吃了好多,梁姗没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开口的必要。 吃到一半,梁姗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念云,你有我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我想给她打电话。” 沈卿译手上动作顿了下,筷子一松,夹着的菜掉了下去。 陈念云不敢回答,悄悄打量着沈卿译的脸色。 梁姗见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陈念云也和沈卿译是一伙儿的。 “哥哥,我想我妈妈了,我能给她打个电话吗?”梁姗抿抿唇,鼻尖通红,因为心中有怯意,眼眶里也蒙着一层雾气,水汪汪的:“我听话的。就只是打一个电话而已。” 沈卿译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他垂在桌下的手握成拳,额角青筋跳了跳。 梁姗这么讨好他,实在很让人讨厌。他不喜欢梁姗卑微,小姑娘应该永远天真快乐。 陈念云怕漏了馅,磕磕巴巴的:“姗姗,你妈妈现在去……去非洲了,那个叔叔在那边有朋友,那边信号不好,打了也打不通的。” 梁姗咬了咬唇,轻轻吸了吸鼻子,发出很小的抽泣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缩回去,声音低的像刚出生的小猫似的:“好吧。” 沈卿译松了一口气,像是悬在心上的刀子被拿掉了。 梁姗又看向他,祈求的语气道:“那哥哥,我妈妈回来了,我能见见她吗?” 沈卿译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给攥紧,喘不过气来。 偏偏梁姗一无所察,仍旧说:“我不会想跑的,我会一直都在这里。” “……好。”沈卿译喉间涩涩的。 梁姗憋着没哭,眼睛红了一圈,“谢谢哥哥。” 沈卿译闭了闭眼,艰涩道:“不用谢。” 吃完饭,陈念云就走了。 佣人把桌上的狼藉收拾好,沈卿译从冰箱里拿了瓶白酒,坐在沙发上,把酒瓶子起开,倒进高脚杯,仰头一口饮尽。 梁姗捏着裙摆,坐在茶几边,拿过酒瓶子,小心翼翼的笑:“哥哥,我给你倒酒吧。” 沈卿译忽然烦躁。 梁姗把白酒倒进去,端着杯子递给他:“你喝。” 沈卿译攥紧她手腕,眯起眼眸,冷声质问:“梁姗,你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假失忆?” 为什么每句话都像是在他心上插刀。 明明都过去了十年,明明他都想好了忘了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梁姗手一松,玻璃杯掉下去,杯子倒没碎,白酒洒了一地毯。 沈卿译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眼底有些发红,倾身吻上了她唇。 梁姗出于本能,下意识一巴掌扇过去。 混账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和他冰凉的指尖不同,唇瓣的温度是温热的、湿润的,梁姗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心跳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滞,耳膜似乎能听见血管跳动的声音。 梁姗闻到白酒的醇香,有些醉人。 她打过去的那只手的手腕,被男人紧紧拽在掌心,她下巴也被男人捏着,嘴巴被迫张开。 眼前是他放大了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有些看不清、模模糊糊的。 沈卿译的舌尖探进她唇缝。 梁姗挣扎起来,她脖子往后缩,下一刻沈卿译手指松开她下巴,手掌按在她后脑勺上。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皮肤上。 她脑子里面像是被堵住了,晕乎乎的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梁姗从来没想过,沈卿译会亲她。 年少时沈卿译暗恋陈念云,如今少年长成了男人,有了未婚妻。 梁姗牙齿咬在男人唇瓣上,她发了狠,恨恨的咬着,锋利的牙齿破开皮肤,有血渗出来,唇齿间一片血腥味。 沈卿译不管,继续吻。 梁姗更使劲儿的咬下去。 “嘶——” 男人松开嘴,梁姗没被束缚住的那只手掌紧接着抬起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沈卿译放开了她。 梁姗手背捂着嘴,连头发乱了也不知道,眼睛里泪水打着转,慌乱的后退。 她缩在沙发角落,蜷着腿,裙摆遮住小腿,眸中怯怯,用力的擦了擦嘴。而后仰起脖子,拉扯出纤长的弧度,下巴微抬,眼圈红红,像一只不容欺.侮的高傲白鹤,盯着沈卿译,声音却低低弱弱没什么力气:“你混账!” 沈卿译靠在沙发一侧,他单手搭在扶手上,因为皮肤苍白,左脸上留下了五根纤细的手指印,指印发红,唇角有血痕。 很多年没人敢打他巴掌了。 男人手肘曲起,拇指在唇角擦了下,低眸,指腹上沾了血,他弯了弯唇,因为嘴角沾着血,看着有些阴狠,冷冷的笑:“胆子大了?” 梁姗深吸了口气,气恼时心跳很快,她皮肤都泛着一层粉,拧着沈卿译,说:“我才不怕你!” 她此刻记起来了刚才在厨房里,男人都对她说了些什么了。 他说喜欢她听话。 梁姗讽刺的想,听话被他乖乖欺负吗?听话被他按着脑袋亲吗? 沈卿译身上的灰色衬衣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瘦削的锁骨,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出暧昧来。他扯了扯嘴角,眉梢挑了挑:“我要你怕我?” 梁姗红着眼睛,浑身颤抖的骂他:“你个王八蛋!神经病!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沈卿译想起许多年前小姑娘也是这样骂他的。 够带劲儿。 他笑了一声,有些荒唐的说:“这是我名下的房产,你让我滚?” 梁姗双手捂住脸,埋下头,肩膀不住耸动,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来。 沈卿译方才的醉意猛地散去,他眸子颤了下,看向蜷缩着哭泣的梁姗。他伸出手,指尖想去碰一碰梁姗的衣角。 然而下一刻,小姑娘又从手掌心里抬起头,她眼里的泪已经生生逼下去了,嘴唇委屈地撅了一点儿起来,要哭不哭的样子,惹人怜惜。 沈卿译指尖掐紧了手心,喉结上下滚动,喊她名字:“姗姗,我……” “你不走,我走。” 梁姗没哭了,神色倔强的从沙发上下去,她穿了一身白裙子,裙摆散下来,搭在膝盖上方一点,底下露出的小腿纤细。 她没给沈卿译说话的时间,朝着门口拔足狂奔,可动作太快,膝盖撞在了茶几一角,她没理,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继续飞快的跑。 像是在逃离地狱一般。 沈卿译单手拎起桌上的那瓶白酒,直接朝墙甩去。 艹。 他又把梁姗惹哭了。 碎玻璃片飞溅,刚好下楼的张妈吓了一跳。 沈卿译看了她一眼,眼珠漆黑,眼白泛着红血丝,“滚!” * 梁姗沿着小路不停地跑,她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沈卿译抓住。 男人会把她关起来,会给她戴上脚链,还会强迫她和他接吻。他就是个疯子。 这座别墅实在太大,里面种着的树木也多。 她跑进了一片小树林,越往深处跑,光线也越暗。 梁姗有些喘不过来气儿,右膝盖骨生疼,又强撑着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她终于体力不支瘫软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没有跑很远,也没有离开这里,但她太累了,只想找一个没有沈卿译的地方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 就算等一下被抓回去折磨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她喘口气就好。 梁姗靠在树干上,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堆着干树叶的地面上,她低头看了眼右腿膝盖。 撞破了一点儿皮,有血珠渗出来,伤口周围有些红肿。她皮肤太嫩,这点儿伤看起来就格外吓人。 梁姗朝膝盖吹吹了口气,便不再管它,而是靠在树干,仰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翠绿树叶,看已经接近墨色的天空。 她小时候顽皮,喜欢爬树,可惜技艺不精,有时候会擦伤手心和膝盖。 每次受了伤,妈妈都会温柔的给她上药,手指戳着她脑门,心疼到生气的骂她不长记性。 梁姗又擦了擦嘴角,有些庆幸的想,还好妈妈现在过的很好。 等她从这里逃出去了,就能见到妈妈了。 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道黢黑人影,男人站在那儿看着她。 梁姗没发觉,垂眸从地上找了片枯树叶,捏着树叶的枝干,拿在手里玩儿。 她把树叶高高举起,眯起眼,看着枯树叶遮住天空,抿了抿唇笑了。 她一向都是乐观坚强的姑娘,很快就自己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的,她一定能从这里离开。 即使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但是有妈妈在,她还是很快就能和社会接轨的。 沈卿译直直看着她,看着她的笑,看着她戳了戳膝盖上的伤。 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恨不得捧在心上的珍宝,是他十年来魂牵梦萦的人。 珍宝失而复得,可为什么他却总是在伤害她? 梁姗骂得对,他的确是个混账。 他痴心妄想,想让梁姗喜欢他。 可是,梁姗爱他也好,恨他也好,厌恶他也罢。 总归他是爱她的。 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偏了偏头,眼角余光看见了他,脸色微微僵了下,唇边的笑意也一点一点,缓慢的收了回去,将唇线抿的平直,眼神戒备的盯着他。 梁姗没想到,沈卿译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多待好一会儿的。 沈卿译踩在枯树叶上,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梁姗移开视线,没有看他,她知道自己现在跑不掉,所以也不做无用功夫,但她也绝对不会让沈卿译占她半点便宜。 眼前光线被遮住大半,梁姗抬眸,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站在她脚边,垂眸看着她,薄薄的双眼皮垂下来时拉出了两条刻痕明显的线。 梁姗捏紧手心,忍着恶心,小声说:“哥哥,对不起。” 她声音很好听,撒娇时甜甜腻腻,让人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此刻喊哥哥,也是又清甜又软。然而声线却是颤抖的。 沈卿译屈膝,蹲在了她身前。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很僵硬,看着她,喊了一句:“三三。” 别闹 三三是梁姗的小名。 在沈卿译之前,没人这样喊她,所有人都字正腔圆的喊她“姗姗”。 可是沈卿译年少时笨拙木讷、少与人交谈,他说话结结巴巴,翘舌也念不好。 他们小区里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 沈卿译家里穷,他养父名声不好,这样的小孩儿没人疼没人爱,又不爱说话,性格也不讨喜,自然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 梁姗家搬到沥市那年是05年初春,沥市市花梨花开了满街,仿佛江南千堆雪。 最开始梁姗也喜欢跟着那群小孩子一起欺负沈卿译。 她刚搬到沥市,和大家做一样的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那年十三岁的少年留着过长的刘海儿,看不清脸颊,穿着带破洞的t恤,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连鞋子都破了洞,露出脚趾。 他又脏又臭,脾气也不好。 梁姗是被梁玉菁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穿漂亮裙子,干干净净。 那时梁姗读六年级,女孩子最别扭的年纪。 刚搬来的那天,梁姗拿着蛋黄派,分给小区里的小朋友。 沈卿译家在她家隔壁,少年背着一袋垃圾,踩着破破烂烂的球鞋,一双眸子阴郁,像是笼罩着乌云。 梁姗想给大家都留个好印象,所以微笑着把蛋黄派给沈卿译。 梁玉菁让她喊他哥哥。 梁玉菁说话太快,她没能分清“译”和“一”,端着脸说:“一一哥哥,给你吃。”梁姗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好半天,少年都没接。 他有点臭,梁姗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嫌弃。 少年隐在头发后面的眸子凉薄的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儿穿了一身白裙子,身后是满街雪白的梨花,她皮肤也白,杏眸清亮,像是小仙女。 梁姗心里着急,耐着性子没表现出来,仍旧甜甜蜜蜜道:“你可以叫我姗姗,哥哥,你拿着吧。”她又把蛋黄派往前递了递。 沈卿译没有要蛋黄派,他攥紧拿着垃圾袋的手掌心,沙哑着嗓子,喊她:“三……三三。” 梁姗当时惊了。 他声音难听的要死,像老爷爷的破风机似的。 他长得也难看,脸脏脏的,才读六年级的小仙女梁姗快被他吓哭了。 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欺负他,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她把沈卿译欺负的快哭了,梁玉菁女主揪着她耳朵拿着藤条打她,边打边说沈卿译有多不容易。 他是捡来的孩子,没人疼爱,养父也不负责,小小年纪就要捡垃圾挣钱。 善良的小仙女梁姗动容了。 她那年沉迷于《欢天喜地七仙女》,对七仙女下凡帮助凡人董永这件事情大为感动,经常在胳膊上缠两条白带子,舞来舞去的当自己是仙女。 小仙女决定帮助苦难的小少年沈卿译。 沈卿译性格刻薄,并不好接近。 小仙女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跟就是大半年,直到她上了初中,苦难少年沈卿译才肯跟她说上几句话。 再后来梁姗才慢慢和他熟悉起来,知道这个大哥哥性格很温和,对人也好。 可是他依旧说不好话。 于是—— 原本好听的姗姗,被他喊成了奇奇怪怪的三三。 后来梁姗教他说话,再后来,少年已经可以准确的喊出姗姗两个字。 如今沈卿译仍旧喊她三三。 梁姗觉得很讽刺。 男人低垂着眉眼,伸出手,手指碰了碰梁姗右腿膝盖,动作很轻,声线也温和,像是怕吓到她似的:“三三,痛不痛?” 梁姗猛地打掉他的手,像一只被猎人射.中了的幼.兽,反应激烈,厉声道:“你别碰我!” 沈卿译手背上浮现出一片红。他收回了手,张了张嘴,忽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试探开口:“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没有回答,蜷起腿,抱着膝盖,背抵着树干。 “上来。”沈卿译默认她同意了,眼睛瞥了眼梁姗右膝盖上狰.狞的伤口,转身蹲在梁姗身前,将后背对着她:“我背你。”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梁姗心里的某个开关,她彻底被沈卿译惹恼了。 梁姗嫌恶的皱起眉,杏眼红了一圈,抬眸看着沈卿译,男人身形清瘦,肩背却宽阔。可梁姗根本不想被他背。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的低着头,说:“我自己回去。” “什么?”沈卿译侧了侧身。 梁姗没有回答他,手掌撑着地面,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才刚站直,右膝盖便是一软,使不上劲儿,还有一股剧痛传来。刚才恐惧和厌恶的情绪盖过了疼痛,此刻梁姗才发现膝盖处的确伤的不轻。 她咬了咬唇,右腿不敢使力,看也不看身旁的沈卿译一眼,一瘸一拐的朝着来时的反方向走。 小姑娘脚步一深一浅,看着摇摇欲坠,似是下一秒就会摔倒。 她倔强的厉害。 哪怕撞得遍体鳞伤,也不肯低头。 沈卿译手伸进口袋里,指尖摸着兜里的烟,忽而烦躁起来。 他跟在梁姗身后,跟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梁姗仍旧是跌跌撞撞的走,他心中那把火烧到顶峰。 上前几步,沈卿译抓住梁姗手腕,将她胳膊环在自己脖子上,手臂穿过她膝弯,微一用力,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凌空,梁姗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愕:“你干什么?!” 男人呼吸声很重,梁姗身体贴着他胸膛,感受到他胸腔起伏。 他似乎是在生气。 可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梁姗伸手去推他胸膛,细细的眉尖蹙起来:“沈卿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别闹。”沈卿译两只胳膊都抱着她,被她推搡着,又怕她掉下来,他低下头,神色有些冷,黑眸幽深,下颚线条流畅,有点凶:“再闹亲你。” 梁姗:…… 梁姗:?! 越走越靠近跑出来的那栋房子,欧式复古的建筑,楼下种了玫瑰花,小雨零零散散洒下来,天色也黯淡下来。 梁姗抿紧唇,略微低着头,脖子缩着,窝在沈卿译怀中时,像一只怕生的小猫。 沈卿译垂了垂眼,只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露出的一小截脖子却白的惹眼。 小姑娘从小就生的好看惹眼。 从头发丝到踝足,无一处不精致。 走进了玄关,梁姗把手臂从他脖子上挪开,埋着头,轻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沈卿译弯了弯腰,让她脚踩在地上,松开了她。 一下地,梁姗立马后退几步,离他远远的,单薄的肩背靠着墙,小口的喘着气。 这么抗拒他? 沈卿译皱了皱眉,眼尾收拢,眯起眼,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有些迟疑的、好奇的、带着浓烈兴奋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激动—— “哥哥?!你刚才在做什么?公主抱吗?!你抱梁姗了?你不是对女人过敏的吗?!你都没抱过我?!” 挺值 沈卿译抬眼,看见沈皙栀手里端着一盘水果,半躺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朝玄关处看过来,表情惊悚,眼睛也睁得圆溜溜的,在他和梁姗之间打转,眼底深处燃着八卦的光。 沈卿译:“……” 沈皙栀把手里的果盘扔掉,嗒嗒踩着拖鞋跑过来,拉住了梁姗的手,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她,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气愤:“我没看错吧?我哥刚才真的公主抱你了?!” 梁姗脸颊发红,有些无措的看向沈卿译,求救一般的。 没等沈卿译回答,沈皙栀又感慨的说:“这才几天,你俩就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了?” 梁姗张了张嘴:“我没有跟你哥哥……”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沈皙栀完全听不进去梁姗说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梁姗勾搭上了她哥,栖词怎么办啊! 沈卿译轻咳,彻底对这个堂妹无话可说:“沈皙栀,你脑子里装的——” “哥,你也不用和我解释了。”沈皙栀看着沈卿译破了皮的嘴角,还有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一脸“我懂的”点头:“我明白的。” 没等沈卿译还没反应过来,沈皙栀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的跑掉了。 沈卿译好笑的叹了口气,抬眼就看见梁姗半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路。 小姑娘走路的步伐慢吞吞的,像只笨拙的小蜗牛。 “姗姗。”男人慢悠悠的喊她。 梁姗回头,看向发声处。 沈卿译却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拖长了语调问了句:“你就打算自己上楼?膝盖上的伤口也不擦药?” 梁姗停了下来,转身,杏眼眨了下,抿起了唇。 她皮肤奶白奶白,在灯光下甚至白的有些刺眼,殷红的唇抿起来,下巴尖小巧。沈卿译想起刚才那个吻,还有脸上不怎么痛了的巴掌印,舔了舔唇。 一巴掌换一个吻。 挺值。 他让张妈去拿了医药箱,把梁姗按在沙发上坐着,他半蹲着身子,拿棉签沾了酒精,轻轻地给她膝盖消毒。 梁姗的脚踝搁在他左腿膝盖上,小腿肚子被他手掌捏着,男人低着头,不时地朝她伤口处轻轻吹一口气。 他动作仔细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梁姗看见他半垂着的长睫,还有微微皱起的眉心。 她又忍不住想,沈卿译对他未婚妻也是这么好的吗? 这个念头一起,心口某处忽而酸涩起来。 她攥紧了裙摆,右脚脚趾不安的动了动,总觉得沈卿译此刻,温柔的简直不像是个神经病。 沈卿译按住她小腿,神色严肃:“别乱动。” 男人指尖冰凉,掌心却炽热,梁姗不动了,紧张的绷直小腿。 等膝盖上好了药,沈卿译又缠了几层纱布,打了个难看的结之后说:“洗澡时不要碰水,明天换了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梁姗有些生硬的回。她做不到像沈卿译这样,打了那个巴掌之后,还能这样平静。 她又心虚的觑了眼沈卿译。 男人脸上巴掌的印记如今变得有些浅,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他唇角破了皮,结了暗红色的痂,也不大看得出来之前的那个吻的痕迹了。 梁姗心底松了一口气。 * 晚上沈卿译在书房看文件,书房门却忽然被敲响,敲门声是有礼的三下。 他正想说请进,房门却已经被人推开。 他抬眼看过去,沈皙栀半张脸从门缝处露出来,皱巴着喊他:“堂哥。” “什么事?” 沈皙栀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垂头丧气的走进来,她把盘子放书桌上,坐在沈卿译对面,开始喝莲子羹。 沈家人丁稀薄,沈卿译幼年走失,到十八岁才被认回。 沈皙栀被沈家上下娇宠长大,性子也懒散娇气。 沈卿译觉得好笑:“你端个莲子羹来,不是给我的,反而自己喝了?” 沈皙栀嘴里含着莲子羹,表情凄怆的看着他:“哥,你是不是还喜欢梁姗?” 男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左手拿着文件夹,低眸看起来,没说话。 “是不是?”沈皙栀不死心的继续问。 沈卿译合上文件夹,抬眸,轻声说:“是又怎么样?” 沈皙栀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不是吧!她以前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喜欢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沈皙栀。”沈卿译一字一句的念她名字,声音含着怒气。 “那你老实告诉我,沈卿译,是不是因为她失忆了,你就觉得,既然她都不记得了,那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沈皙栀站起来,头顶的水晶灯亮晃晃的,她觉得气血往上涌,简直要被沈卿译气死了。 沈卿译抬眼看她,语气慢悠悠的,很是随意:“我为什么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沈皙栀觉得憋屈的要命。 她哥哥明明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沈家也是豪门中的豪门,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她问:“那如果,你的那个梁姗,是装作失忆骗你的呢?” 沈卿译脸色一白。 沈皙栀又道:“哥,你已经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被甩过一次了,你不能再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第二次。我们沈家人,不能这么被人欺负。” 沈卿译摸了摸自己的脸。 被梁姗扇过巴掌的位置已经有轻微的肿起来,发着热。 他目光落在一个虚无的点,半晌笑了:“沈皙栀,你太小了,不懂。”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他爱了梁姗十多年,又花了大半生的精力去恨她。到头来才发现,没有爱又哪儿来的恨。 他大概注定了要被梁姗欺负的。 她愿意骗他不是更好吗?至少证明,梁姗对他并不是毫无所图。 沈皙栀没想到自己连说话都不被堂哥重视。她气得脑袋发晕:“行,我不懂,就你懂,你比谁都懂,你又要被那个女人骗第二次了!” 沈皙栀摔了门出去。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直到回了房间,还是气不过。 她拿手机给宋栖词发消息。 -栖词,我哥真的是疯了! 宋栖词:怎么了? -他居然还想跟梁姗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见到他公主抱了梁姗! 宋栖词:? 沈皙栀翻了个身,继续打字: -我哥疯了,真的疯了!他被那个女人骗了一次还不够,还想被骗第二次! 宋栖词很久都没有再发消息,沈皙栀气了散了一些,给另外一个人发消息。 -你们男人都这么蠢的吗? 过了会儿,乔纵回:什么? -我哥不是有个初恋吗。 乔纵:嗯。 -然后初恋回来了,失忆了,我哥……我哥仿佛一个智障,还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乔纵:有什么问题吗? 沈皙栀看着这十分单纯的问题,心想乔纵果然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她抿唇。 -问题是那个初恋之前看不起我哥,甩了他,十年都没回来。 乔纵:那的确有点不太好。 沈皙栀终于找到了认同感。 -是吧是吧,就不该让他们在一起的,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乔纵:嗯。 乔纵:你可以找她聊一聊,让她主动离开你哥。 沈皙栀看着那个“嗯”,唇角翘起来,回了句: -你脾气真好。 那边的人看着这句话,嗤笑了一声。 脾气好? 那是只对你。 * 房间里的窗帘拉的很紧,静悄悄的。 梁姗洗了澡,吹干头发后,关了台灯,躺在床上闭上眼。 她其实有些睡不着觉,一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沈卿译傍晚时在厨房说打断她的腿,再之后是男人强迫性的吻她。 刻意忽略掉那个微不足道的、沈卿译或许喜欢她的念头,梁姗翻了个身,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她实在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可睡着睡着,意识却越来越沉,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觉得冷,浑身都黏腻腻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发烧了。 眼皮沉重,强撑着睁开一条缝,梁姗迷迷糊糊的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脸,那个人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张脸无疑是好看的,可梁姗却不怎么眼熟,像是见过,可又没见过。 眼皮窄,眼眸狭长,眼珠乌黑,眼底一圈淡青色,下颚坚毅流畅,眼眸里的神色也温柔。 混蛋 热。 全身都发热。 梁姗费劲儿的睁开眼,因为刚醒来,眼前的画面模糊了几秒后,才变的清晰。 她觉得眼皮很沉,鼻子堵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张嘴。”她一睁开眼,便听见男人清淡的声音说。 梁姗扭头看向发声处,下意识顺着那声音张开了嘴。忽的,一个小瓷勺怼进她嘴里,温热的药汁灌下来,她暂时没反应过来,喉咙吞咽。 药汁温热苦涩,让人反胃。 梁姗瞬间拧紧了眉,小脸皱成一团,被苦得说不出话来,鼻子也一阵发酸。 药灌进她嘴里之后,男人又把勺子拿回去,在白色的瓷碗里搅拌了下,又舀起了一勺药,递到梁姗嘴边。 梁姗抗拒的摇头,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情绪却激烈:“我不喝药!”说完,脑袋往旁边一扭,赌气似的不看他。 像一个怕吃药的三岁小孩儿,不讲道理。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被厚厚的棉被捂着,出了一身汗。 沈卿译板着脸,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倾身,手指捏着梁姗下颚,逼迫她张开嘴,把体温计塞.进去。 她体温还是有点烫,咬着温度计,睁着一双毫无威胁力的眼睛瞪着沈卿译。 沈卿译似乎是没睡好,脸上有淡淡的疲惫,一张脸拉着,严肃又刻薄的模样,看起来很不好说话,活像是梁姗欠他好几个亿没还。 他松开钳着梁姗下颚的手,垂眸看了眼左手手腕上的腕表,仍旧没说话。 过了三分钟,他把梁姗嘴里的体温计抽.出来,仔细看上面的度数。 38.5c。 还是烧。 沈卿译皱紧了眉。 嘴巴刚获得自由,梁姗就开始跟他讲价还价,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说:“我不要喝药。” “不喝药就打针。”沈卿译语气毫无起伏的说。 梁姗气鼓鼓的:“我也不要打针!” 沈卿译甩了两下温度计,放回去,又端起了药碗,跟说绕口令似的:“不打针就喝药。” “我不要。”梁姗紧紧闭上眼睛。 沈卿译放下药碗,黑眸看着她:“你发烧了。” 梁姗像个不听大人话的小孩子,蛮横无理道:“我没有发烧!” 沈卿译有些无奈的解释:“医生说你晚上吹了风,着凉了。” “那我也不要喝药。”梁姗睁开眼睛,小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扭着头,杏眸水汪汪的望着他,瓮声瓮气的:“我不喜欢喝药,我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沈卿译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 谁家姑娘这么傻的?生了病都不喝药、不打针,反而是一脸委屈地说,我多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然而听到小姑娘软软的抱怨,他心里的某一处却异常的柔软。 梁姗从小身体就不好,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容易生病。 每次病了,梁玉菁就得拿鸡毛掸子追她一小区,就为了把梁姗抓回去,让她老老实实吃药。梁姗又娇气,怕苦怕痛的,偏偏性子还跳。每次都记吃不记打,下回被.逼着吃药时还跑。 沈卿译低下头,长睫垂下,笑了下,耐着性子问:“是吗?” “是是是!”梁姗像是生怕他不信,拼命地点头。 男人问:“为什么不想喝药?” 梁姗不说话了。 “针也不打?”他又问。 梁姗抿紧唇,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拒绝。 沈卿译伸出手,手掌在她额头上贴了下,梁姗眼睛眨呀眨,潮红着一张脸,呼吸声有点儿重。 “这药不苦。”沈卿译探了她体温之后,端起药碗喝了一小口,哄她:“甜甜的,像糖。很好喝。” 梁姗才不信。 她鼓着脸颊,娇娇的说:“你骗我。” “不骗你。”沈卿译舀了一勺药,“喝了药就会退烧的。” “你对我不好,我不信你。”梁姗嘴巴很委屈的一撇,声音娇生生的:“我不相信你。” 男人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行,你不相信我。” 他不再哄梁姗,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扶起梁姗肩膀,把碗沿凑到她嘴边,冷冷的威胁她:“不喝药就再用链子捆着你。” 这句话让梁姗瞬间想起了之前的所有事情。 梁姗抬眼看他,瞳仁印着男人此刻的模样。 沈卿译绷着一张脸,下颚线条锋利,唇线抿的平直,垂着眼眸,用那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她,忽然笑了:“还是说,你想让我用嘴喂你?” 梁姗彻底被他恶心到了。 她又气又恨,死死掐着手心,眼睛里生生逼出了泪,伸了伸脖子,嘴巴小心翼翼的含住碗沿。 沈卿译动作轻柔的灌药。 梁姗喝了一口药,艰难的咽下去后,嘴巴和嗓子眼苦涩。 她骤然到起沈卿译之前喝过这碗药,她喝的就是沈卿译的口水! 这个念头一起,梁姗觉得咽下去的药让人反胃,随着男人轻柔的一声:“真乖。”这种反胃感彻底达到顶峰。 他像是在夸什么宠物一样。 这声音之前还在她耳边说,姗姗只要听话就好。 梁姗在此刻,觉得沈卿译的触碰都让人恶心。 她猛然抬起手,用力推开他肩膀,抗拒道:“你滚开!” 沈卿译手里还端着那碗药,没有防备,所以梁姗虽然力气不大,可却还是被推的往后仰。 白瓷碗里的药随着他往后仰的动作,出于惯性,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沈卿译的下颚浇到他白色衬衣上,还有一些溅在了床单上,黑色床品上立刻添了许多深色的小圆点。 沈卿译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下颚上还滴着药汁,药汁浇在白衬衣上后,将衬衣染成了深棕色,他喉结和锁骨上也全是药汁。 梁姗说:“我才不要和你和一碗药,你恶心死了!” 男人沉下脸,眼眸微微眯起,眸子里满是戾气,他指骨捏的作响,一扬手,把白瓷碗扔床头柜上,碗没站稳,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 白瓷碗转动的声音,是房间里唯一的响声。 等这声音停下来,沈卿译忽然捏起梁姗的下巴,声音压得很低,里头还卷着暴躁:“你就这么厌恶我?” 梁姗下巴被捏的生疼,眼睛睁得大大的,半点也不畏惧的跟他对视,没有犹豫,颤抖着回答:“是。” 沈卿译盯着她看了良久。 他狭长眼眸里染了一层暴戾的情绪,时间长到眼睛都开始泛红,梁姗几乎以为他要打她了,男人才冷哼了一声,磨着牙,语气微讽:“你就是厌恶我,不还是得乖乖被我关在这儿?” 梁姗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他这句话燃到了顶峰,她拼命推搡他,尖叫起来:“你滚啊!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你讨厌死了!” 沈卿译收回手,站起来,手背在下颚上抹了把,眼神狠厉,“迟早弄死你。” 他撂下这句话,沉着脸走出房间。 刚上楼的沈皙栀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男人周遭似乎都压着一股躁郁,眉眼阴森森的,手握成了拳,白衬衣脏兮兮,下巴上还在往下滴棕色的水。 沈皙栀愣了两秒,才敢打招呼:“哥,怎么了?” 沈卿译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浑身的低气压下了楼,声音很凶的喊:“张妈!” 沈皙栀又被他的大嗓门给吓住了,这是怎么了? 张妈赶紧小跑过来,站在楼梯边,仰着脸,着急的问:“先生,怎么了?” 沈皙栀眼睁睁的看着她那被气的快要升天的、浑身都是戾气的哥哥,拉长着一张俊脸下了楼,低声对张妈吩咐道:“梁姗没喝药,你等下看着她把药喝了。” 沈皙栀:“?” “好的先生。”张妈点头。 沈皙栀觉得这个世界扭曲了。 直到她哥走了,她都没能从这种震惊的情绪中抽离。 昨天,她哥公主抱了梁姗,这也就算了,毕竟男人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不是? 然而今天。 她哥快被气死了,都还记着让张妈看着梁姗喝药??? 沈皙栀警觉起来,同时还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她哥可能,这辈子都要栽了。 沈皙栀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走到房门口,刚准备敲门,就看见了房间里面的样子。 女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中央,海藻般的乌黑长发散下来,露出小半张白皙的脸,脸色潮红。她咬着唇,垂眸盯着一个虚无的点,眼圈红红的。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 实在是惹人怜爱。 沈皙栀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不太敢打扰她,屏着呼吸,小声问:“梁姗,我能进来吗?” 梁姗抬眸看向门口,杏眸里有些茫然。 沈皙栀温柔笑,“我哥走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嗯。”她点了下头,“你问。” 沈皙栀开门见山:“你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姗困惑的看她一眼,又点了点头。 “那你,不喜欢我哥吧?”沈皙栀走了进来,比划着问:“我是说,你对我哥,不是那种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吧?” “当然不是。”梁姗贝齿咬了下唇,回的利落。 沈皙栀有点不太懂:“你不喜欢他,他为什么还要抱你?而且,刚刚我哥——” “我没有要他抱我!是他自己发疯!”梁姗声音尖锐,打断沈皙栀的话,她嗓子有些哑了,说话声音像沙子碾过似的:“你哥都有了未婚妻,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是你哥精神有问题,我一醒来就被脚链捆在这里。” 这个沈皙栀并不知道,闻言微微张大了嘴。 梁姗右手抬起,食指指了指脑袋:“你哥哥,这里有问题,他发疯,他把我关在这儿,不让我走,他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他……”沈皙栀手指颤了颤,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那个斯文矜贵的哥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不摆明了就是…… 强取豪夺吗? 强迫人家姑娘,还威胁人家。 “他就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神经病!”梁姗红着眼睛,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哽咽着哭起来:“我想家,我想我妈,可是我妈去非洲了,没人接我回家……” 沈皙栀听着她的哭声,莫名觉得感同身受,“对不起呀,梁姗,我之前以为是你缠着他……” 梁姗抽泣声不停,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 沈皙栀最怕人哭,焦急道:“你别哭了,我帮你劝我哥,让他送你回家好不好?” 梁姗没理她,哭的喘不过来气。 游戏 厨房里煎药的声音响个不停,张嫂吩咐着佣人们今天该做的事,忙进忙出的,时不时进厨房看上一眼,看药煎好了没有。 闻着药汁冒出来的苦涩味道,沈皙栀叹了今早的第十个气。 张妈让人把沈皙栀喜欢的玫瑰花摆到每个房间后,终于闲下来,听沈皙栀一直叹气个没完,忍不住好奇地问:“皙栀小姐,你怎么了?看起来怎么不高兴了?” 沈皙栀脾气好性格软,很爱笑,总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此刻却眉头紧锁的成大字状瘫在沙发上,一副忧国忧民忧天下的苦瓜相。 “是不是早上给你准备的麦片不好喝?”张妈走过去,拿围裙擦了擦手心,试探着说:“可这不是你要我给你做的吗?” 沈皙栀深沉的摇了摇头。 张妈:“和栖词小姐吵架了?” “不是。”沈皙栀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很生气。 张妈懂了:“乔少爷又喜欢别人了?” “!” 什么叫!又!喜欢别人了! “不是不是不是!” 沈皙栀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双腿.交叠着,手肘搭在两边膝盖上,仰起脑袋瓜子:“我问你件事儿。” “嗯,你问。”张妈伸长脖子。 沈皙栀招了招手,张妈把脑袋凑过去,听见沈皙栀一言难尽的声音说:“是不是沈卿译那混蛋强迫的梁姗?” 张妈没听懂这隐晦的问法:“什么?” 沈皙栀咽了咽口水,又问:“我是说,是不是沈卿译那混蛋,强迫梁姗留在这儿的?” “这我怎么知道?” 沈皙栀表情惊奇:“你连这都不知道?你不是最喜欢盯着那个混蛋身边的女人了吗?回回有谁凑沈卿译身边你蹦跶的最欢!” 张妈:“……” “你不是八卦小达人吗?连沈卿译内裤颜色什么样儿都要到处讲,我可不信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沈皙栀拉了脸,严肃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称为“八卦小达人”的张妈有些懵:“小姐,我真不清楚啊。” 沈皙栀眯了眯眼,拖长了声音:“嗯——?” 张妈只好坐到沙发边儿上,苦巴着脸说:“先生不让我们到处说。” “连我也不能知道?” 张妈犹豫了下:“那天先生把梁小姐带回来的时候,小姐你不是知道吗?” “然后?”沈皙栀轻轻点了点头。 “我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她背后有个纹身,”张妈半遮着嘴,小声说:“那个纹身纹的是先生的名字,颜色可漂亮了。” 沈皙栀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这!” 沈卿译是个变态吧他!居然还往人姑娘身上纹他名字?! 沈皙栀一下子就有些理解梁姗了。 其他都能作假,但是纹身这种东西做不了假吧?谁会主动把别人名字纹身上?那得多疼。 “后来先生就把她关在上面了,好像是知道她失忆了之后,才肯放她下来的。那姑娘模样好,性子也软乎乎的,就是脾气犟,先生亲她的时候,她还打先生巴掌!”张妈回想到看见的那一幕,心口一跳:“哎哟!先生发了老大的火了,还让我滚了呢!先生平时都不发火的,昨天可生气了,比早上的时候还吓人。” 沈皙栀表情由难以置信变成了气愤:“他还有脸生气?!” 张妈悄悄告诉她:“先生看起来挺喜欢这位梁小姐的,她要是肯服个软,也不至于受这委屈。” 沈皙栀吐了吐舌头,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她从沙发上起来,嗒嗒踩着鞋就跑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张妈还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沈皙栀就跑的没人影了。 张妈张了张嘴。 她其实是想说先生对梁小姐是很好的啊! * 药煎好了之后,张妈把药倒进了白瓷碗里,放在盘子上,端着上了楼。 梁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呼吸声清浅。 她脸色还是很红,还透着病弱,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张妈唤了她一声:“梁小姐?” 梁姗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小小的:“张妈。” 看着很乖巧,惹人怜爱。 张妈心里喜欢的不行,把药碗放她面前,眼角有几道明显的皱纹:“喝药吧,喝了药,再出一身汗就好了。” 梁姗不肯喝药,“我不想喝。” 张妈坐在床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真像我那小孙子。” 梁姗疑惑地看着她。 小姑娘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眼睫毛很长,尾端翘起来,漂亮的不像话。 张妈知道她失忆了,实际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朋友,便劝道:“你烧的这么厉害,要是你妈妈知道了,得多心疼?” 梁姗眼睫颤了颤,咬住了唇。 “你跟先生怄气也不至于不喝药吧?生气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呀,你就是不喜欢先生,也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梁姗心底微涩,她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接过了张妈递过来的药碗,仰起脖子全灌了下去。 “诶,你慢点儿喝,有点儿烫,别烧着喉咙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手背捂着嘴角,剧烈咳嗽起来,她右手还拿着那个白瓷碗,张妈赶紧把那个碗拿过来,给她顺了顺背。 梁姗眼角还带着泪,额上都是汗,张妈又心疼又好笑:“慢点儿喝不就好了?”顿了下,她又有些得意:“先生喂了一个早上也没喂下去,我就劝了你几句这药就喝完了,你这姑娘也是个肯听人话的。” 过了会儿,梁姗没再咳嗽了,张妈给她捂好被子,道:“睡一觉吧,发一身汗,醒过来就舒坦了。” 说完,张妈想拿着盘子下去,梁姗却从被子里探出手,一截细白的手腕露出来,指尖拽住了张妈的衣角,“等一下。” “怎么了?”张妈低头看她:“饿了?我让人去准备吃的吧。” 梁姗摇了摇头,她小口喘了口气,“您能教我使用手机吗?” 张妈:“啊?”手机也要人教? 梁姗抿了下唇,眼眸真诚,祈求道:“拜托您了。” 张妈被她看的心软:“好、好吧。” 茶几上摆着几叠糕点,还有一瓶牛奶,阳光从落地窗外跳进来,调皮的洒了一地。 张妈如鲠在喉,一点一点的教梁姗怎么玩儿手机。 小姑娘学的认真,经常会提出很多张妈自己都搞不懂的问题,解答不上来,张妈就含糊过去。 梁姗本来就聪明,没花多长时间就学会了如何操作手机。点进张妈手机里的一个小游戏的界面之后,梁姗问她:“这个游戏怎么玩儿呀?” 小姑娘声音甜甜蜜蜜,尾音会翘起来似的。 张妈看了眼:“这是开心消消乐,我平时经常玩,很简单的,你把这个和这个调换一个位置,然后——” 手机响起了一声激动的英文“beautiful!”还伴随着一阵biubiu的声音。 又有新的图案降落下来,填补了原来消失的空缺。 “会玩儿了吧?” 梁姗弯起眼睛,唇角也翘起来,“会了会了!这么好玩儿的呀!” 喜欢的游戏被人夸赞,张妈也真心实意的笑了,“我小孙子说我玩儿的这个游戏弱智,可我就觉得好玩儿。我都玩到209关了,厉害吧?” “厉害厉害!”梁姗竖起大拇指,“诶,那张妈你平时都用手机干什么呀?我只知道手机可以打电话,高级点儿的手机能玩游戏,还能花钱听歌看小说。” “我啊,我会追剧,我还很时髦的,我玩儿微.博还刷b站呢!”张妈骄傲的说:“有的年轻人都没我这么时髦的。” 梁姗听不太懂,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继续问张妈问题。 她观察过了,现在每个人都有手机,她得学会用这个。 她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沈卿译早上还说迟早弄死她。 梁姗决定直接跟他摊牌,再不行就吵一架。 她已经一点都不怕沈卿译了,沈卿译又能对她做什么呢? 梁姗在这世上除了妈妈之外,就只有这条命。 她不想一直被沈卿译关在这里,没有自由,出入都要被保镖看着,喘不过气来。 而且每天面对着沈卿译的例行发疯,梁姗觉得生不如死。 她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快乐,反而十分压抑烦躁,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 男人回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阳光在小姑娘发梢跳动,她杏眸里流转着灿若星辰的光,笑着和张妈说话,侧脸温柔。 两人没注意到他。 张妈笑呵呵的说:“我再给你下载一个游戏吧!你喜欢玩儿第五人格吗?我小孙子很喜欢的,可是我不太会玩儿,我们一起玩下。” 梁姗温声说:“好。我看看你怎么下载游戏的。” 她脑袋凑过去,长睫密密铺下来,在下眼睑处投下阴影,遮住了眼眸,小声惊呼:“哇!你好厉害呀!” 沈卿译唇角弯了弯,心脏像被泡在温热的水中,生出一片柔软。 他悄悄走了出去,低声吩咐跟在身后的朱宏:“弄一个游戏室,再买几个游戏机。” “买什么游戏机呢?买几台?”朱宏问。 沈卿译睨了他一眼,皱眉不耐烦道:“能买多少买多少。” “那游戏室多大呢?” 沈卿译:“能有多大就多大?你怎么这么多话?” 朱宏缩了缩脖子,觉得沈爷今天实在有点凶:“哦,明白了。” “等等,游戏室不用太大,够两个人玩儿就行。”沈卿译略一颔首,又改了主意。 朱宏:“???” “还不快去。”男人挑了下眉。 朱宏立马去准备了。 沈卿译进去时,正好听见梁姗兴冲冲的说:“二百五了二百五了!” 下一秒,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消失。 从看见他的那一瞬开始,就拉下了脸。 “还气呢?”沈卿译憋着一口气,走到小姑娘跟前,垂眸看她柔软的发顶,语气有些烦躁。 闭嘴 沈卿译这是在主动给她台阶下。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嘴笨且寡言,年少时候每次和梁姗吵架,主动开口就是求和的意思。 梁姗自然也是知道的。 沈卿译以前被石头砸到脑袋,流了一脸的血也没哭一声。这个人自尊心强,性子也狠,偏偏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温和,导致梁姗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梁姗杏眼很冷淡,跟看耍猴似的看着他。 他是装的。 这幅温和的皮囊全是装出来的。 他早上还说迟早要弄死自己。 沈卿译伸手,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后放到自己额头上,“退烧了。” 梁姗不躲不避,仰起脸,看着他说:“我今天喝了药,中午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烧就退了。” 见俩人终于能好好说上两句话,张妈心底悬着的石头一下就落了地,她捂了捂胸口,去催人做饭,走之前道:“先生,今天梁小姐还让我教她玩手机了。” 沈卿译也没想到梁姗会这么乖的跟他讲话,眉目柔和了一些,问:“今天上课了吗?” 本以为梁姗又会抗拒他,谁料小姑娘轻声说:“我身体不舒服,没去上课。” 梁姗已经好多年没这样跟他说过话了,沈卿译忽然笨拙起来,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挠挠头,笑了笑,就差在身后竖个尾巴摇起来了:“是,不舒服了就该好好休息。” “嗯。”梁姗抿了下唇,眼睛眨了下,很冷静的问:“沈卿译,你能放了我吗?” 像是在大冬天的雪地里,一桶凉水从头泼到脚,沈卿译笑的有些僵硬:“我又没——” “沈卿译,你对你没有什么价值可言,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连手机都不会玩儿,我什么都不会干,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再就是看你发疯。”梁姗手指伸出去,勾起了沈卿译垂在身侧的小拇指,勾了两下后,她仰头盯着男人下巴,一双杏眼弯起来,笑成两个漂亮的小月牙,很温柔的说:“而且,你早上还说迟早弄死我。” 沈卿译下意识反手将她小手包进了自己掌心。 他捏不准梁姗的意思,怔了会儿才问:“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是。”梁姗连犹豫也没有的说:“你真的吓到我了。” 沈卿译攥紧了她的手,喉咙发紧,低着脑袋,有些颓然:“三三,我以后不吓你了,你——” 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 “没有以后了。你每天都像个神经病一样对我发疯,吼我、强.迫.我、威胁我,你还说要打断我的腿。”梁姗杏眸清澈又漂亮,长睫扑闪,语气单纯认真:“我起初怕你,但我现在不怕你了。你大不了就弄死我,我不怕死,每天这样被你折磨,还不如死了。” 沈卿译心脏一空,忽然无言。 她不爱他也不恨他,甚至都不怕他了。那么娇气,连打针都怕的小姑娘,甚至宁愿被他弄死,也不想呆在他身边。 “可是我以前对你那么好,我教你说话、教你做作业、帮你补衣服,我还帮你追念云,”梁姗声音很轻,她眉稍稍拧起,沈卿译抓的她手很痛,可她没有挣扎,继续道:“我妈妈对你也很好。我们一家都对你好,你都不记得了吗?” 沈卿译眸子漆黑一片,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压着声儿:“记得。” 梁姗嘴角抿出一个笑:“一一哥哥,那你放了我好不好?你送我回家吧。我和我妈妈都会感激你的,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去警.察局报案。” 沈卿译没说话,垂眸看着她。 梁姗以为他松动了,再接再厉道:“你送我回家,我一辈子都会把你当成亲哥哥来敬爱的。” 去他妈的亲哥哥。 沈卿译从来没想过要当她哥,偏偏小姑娘只拿他当哥。 沈卿译舔了下唇,凉薄笑了:“梁姗,如果我说不呢?” 听到他的话,小姑娘骤然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一般的看着他,磕磕巴巴的说:“为、为什么?我……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了我?” 沈卿译听不得她说这种话,他俯身,肩膀抵着梁姗,手臂微微用力,在衬衣下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一下子就把小姑娘给拦腰扛起来了。 他手搭在梁姗腰上:“你给老子闭嘴。” 梁姗胃抵着他肩膀,身体腾空,她羞耻又难堪,眼睛里一下就有了泪意。她生生忍住,告诉自己不能哭,要把话给沈卿译讲明白。 “沈卿译,我留在这里只会惹你生气,你放了我吧,对我们两个都好!” “放屁。”沈卿译在她腰上掐了下,这次力气有点儿重,他指腹捻了捻手心,笑了,“手感还不错。” 他这样子,轻慢的像是对待那种恨不正经的女人。 梁姗以前也见过他这样儿,是他上工地之后,回来就挑逗她,像个地痞混账,一身流氓气。后来她好多天不肯跟沈卿译讲话,少年察觉到了,认真给她道了歉,再之后在她面前就从没这样儿了。 梁姗只能看见地面,直到地毯的变成了楼梯坎,她才用力挣扎:“你带我去哪儿?!” 沈卿译薄唇紧抿,压抑着火气,轻笑:“你说呢?” “你放我下来!”梁姗又抓又挠,沈卿译却像是没感觉似的。 他很快上了楼,单脚踢开深棕色木门,走到床边,把梁姗摔在了床上。 床很软,摔下去并不痛,梁姗却还是觉得委屈,她眼泪汪汪的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紧张兮兮的:“你、你要干什么?” 沈卿译一只腿站着,另一只腿跪在床沿,手伸长,捧住梁姗后脑勺,俯下身,凑到她唇边,碰了下她唇瓣:“你能给我暖.床。” 语毕,男人低下头,狠狠地吻上她唇,堵住了这张会说他不喜欢的话的小嘴。 腰被沈卿译的手掐住时,梁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呜咽的哭起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只觉得一阵无力。 她根本就拧不过沈卿译。 他除了弄死她,还能让她生不如死——就比如此刻,梁姗挣扎间碰到了一个东西。 沈卿译的吻带着浓烈情.欲气息。 梁姗除了哭,再没有别的办法。眼泪顺着眼角滑到耳边,沈卿译的手指刚好碰到。 温热的眼泪像是要灼伤他指尖,他动作停了下来,手也离开梁姗的腰窝,眼眸微垂,身下的小姑娘无声哭着,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眼圈儿红红的。 既让人想欺负她,又让人想爱怜她。 沈卿译舌尖舔掉她眼角的一滴泪,蓦地笑了,声音沙哑的厉害:“你哭什么?” 梁姗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然而对上男人漆黑如同深渊的眼神,她忽然又不敢打下去了。 他太可怕了。 梁姗又怕又怒,狠狠地抽噎了一下。 “知道错了么?”沈卿译手指插.进她发间,眸子幽深狠厉,语气低低的,如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再说这种话,我会继续用脚链锁着你。” 梁姗终于气的大声哭了起来。 沈卿译拥她入怀,轻轻地拍打她脊背,声线温和下来:“不哭了,你乖,我对你好。” * 梁姗第二天还是有些烧,病似乎反复起来,沈卿译早上没给她喂药,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去公司了。 她身体还没好,张妈说继续教她玩游戏,梁姗没应,拿着书去上课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老师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来上课的家教老师自然不敢批评她,眼睁睁的看着梁姗出了半天的神,直到下课,她才有些愧疚的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没事没事,梁小姐真是爱学习,生病了都没忘记上课。”家教老师受宠若惊。 梁姗拿起书,闻言微微有些恍然,抿着唇笑了笑:“老师再见。” 这天醒来原先看着她的那两个保镖不在身边,梁姗一个人走在石子小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梁姗。” 她回头,看见宋栖词穿了一身墨蓝色的修身连衣裙,手里拿了一小袋东西,微笑着说:“能和你谈谈吗?” 梁姗坐在宋栖词住着地方,有些拘谨的抱着书,问:“宋小姐,您要和我说什么?” 宋栖词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小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漂亮的项链,宋栖词拿在手里,比划了下,问:“姗姗,好看么?” 项链细细的,缀着一颗玫瑰似的镂空花朵,花朵中心似乎是钻石,链身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自然是好看的。 梁姗点了点头。 宋栖词说:“送你了。” “为什么?”梁姗有些诧异,杏眸眨了下。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梁姗,非常对不起。”宋栖词坦然道:“我那时候误会了,以为你是装失忆,所以才会那么对你。送你这个,算是赔礼,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坦率的可爱,梁姗失笑,“那我收下了,原谅你了。” 宋栖词虽然骄纵,性格却很好,她又说:“我这次是有事情想跟你说。我听皙栀说,你是被她哥强迫关在这儿的。皙栀本来要去告诉她爷爷,但是我没让。一来,是因为我知道沈爷爷管不住沈卿译,跟他说了没用;二来,则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梁姗茫然了下:“什么怎么想的?” “皙栀的意思是,想救你脱离她哥的苦海,但是这并不难。我主要是想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卿译吗?” “嗯,我不喜欢他。”梁姗唇边酒窝隐现,浅浅笑了下:“宋小姐是他的未婚妻,他喜欢的人,应该也是您。” “那就好。”宋栖词说:“你要是不喜欢他,那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对我来说并不难,想要瞒住卿译也很简单。” 梁姗探究的看着她,水眸软乎乎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呀!”宋栖词捂了捂脸,“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儿啊,对着个女的都能放电?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当场办了你!” 梁姗:“我……” 宋栖词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也不是为了你,我主要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也不用很感激我,我会给你很多钱,让你衣食无忧,但是你要保证,绝对不主动出现在卿译面前。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梁姗有些不相信:“真的?” 玩儿吗 “我骗你干什么?”宋栖词眉毛一扬,下巴抬了抬:“就这周四,沈卿译会去一个慈善晚会,晚上不会回家,你正好可以那天走。周五早上,皙栀会让沈老爷子找他,他一天都不会回来。” 今天已经是周二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是被发现了……”梁姗眼睫颤了颤,有些紧张的问:“那该怎么办?” 宋栖词脾气辣,见不得她这样畏手畏脚的,皱眉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呗,你都敢跑了,还怕被发现?就算他发现了,最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吧?” 更何况,梁姗据说还是沈卿译惦记了十年初恋。 哪个男人真的会忍心伤害初恋的? 梁姗可不太相信宋栖词说的这几句话,她逃跑被发现了,沈卿译没准真会打断她的腿。想到此,梁姗头皮发紧,不由得问:“宋小姐,为什么你会喜欢沈卿译?” 宋栖词一愣:“什么?” “你现在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为什么还会喜欢他?”梁姗手掌按在腿上,尽量冷静的说:“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他脾气也不好,是个神经病。”梁姗抬眼,看向宋栖词:“你为什么,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 宋栖词胳膊肘搁在沙发扶手上,托着下巴,唇上涂了浅色的口红,笑起来时发亮,眼睛也亮晶晶的,宛如少女:“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我家里人和朋友们都让我离他远一点儿,我起初也和别人一样,觉得他是穷人家养大的,即使回了沈家,骨子里也还是跟我们不一样。” “他……那个时候过的不好吗?”梁姗忽然有些好奇。 想到那时候沈卿译刚回沈家,或许吃了很多苦,她心里就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没有不好。”宋栖词指尖点着胳膊,回忆道:“他鼻孔都要戳上天了,拽的不行,连话也不肯跟我讲一句。好像谁都看不上,清高又骄傲。” 梁姗没有见过那样子的沈卿译,可是光凭宋栖词的三言两语,她竟也能拼凑出那时候沈卿译的样子。 一直过着苦日子的少年回了自己真正的家,周围的人却都瞧不起他。于是他也懒得搭理别人,卑微又小心的,撑起自己的骄傲自尊。 “大约是因为从小太多人宠我了吧,男生也是,好多人追我,我没怎么费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他却不想其他男生那样,对我嘘寒问暖,处处讨好。”宋栖词坐起来,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梁姗:“我对你才好奇呢,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乐意跟着他?要是他肯这样对我,别说是留在这儿陪着他,就算是一辈子都出不了门,我也乐意。” 梁姗不太能理解宋栖词的想法,“你想被他用脚链锁着,天天看他发疯,被他威胁?” 宋栖词想象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话她也没脸当着梁姗的面儿说。 梁姗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蓝天广阔,如果宋栖词没骗她,那周四之后,她就能离开这儿。 “宋小姐,谢谢你。”她弯唇笑起来,杏眸也弯起来,嗓音像融化了的糖:“祝你和沈卿译白头到老,甜甜蜜蜜。” 宋栖词脸颊爬上红晕,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我能再拜托宋小姐一件事情吗?” “什么?” 把夹在课本上的笔拿出来,梁姗撕了小半张草稿纸,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梁玉菁的名字,递给宋栖词:“这是我妈妈的名字,你能帮我找一下她吗?找到了将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可以吗?” 宋栖词看着白纸上的字迹,有些怔。 梁姗的字不太漂亮,是笨笨的圆体,“梁”字的三点水是连在一起的,像是一竖,写“玉”字时三横就是一个“3”。 这和沈卿译的字迹一模一样,就连很小的特征都没什么区别。 梁姗轻声唤:“宋小姐?” 宋栖词回神,强自压下心底的涩意,微笑道:“当然可以。” * 梁姗从宋栖词那里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膝盖似乎也不痛了。 她走路带着点儿小蹦跶的回去,在路上看见浇花的张妈。还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张妈好!” 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这么热情。 “梁小姐饿了吗?饭菜都准备好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迟了?”张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拿着喷壶走过来。 梁姗撒了个谎:“我多看了会儿书。” 张妈没往心里去,仍是笑着:“等会儿先生回来了,看你这么高兴,肯定也会心情很好。” 梁姗脸上笑意淡了一些,和张妈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去了。 到晚上七点多钟沈卿译才回来。 梁姗在客厅沙发上看最近新出的电视剧,是一部很搞笑的情景喜剧,里面很多地方她听不懂,张妈就给她解释。 她偶尔看张妈玩游戏玩到哪一步了。 张妈在玩第五人格,背景音乐紧张的响着,同伴被监管者抓走了,她和梁姗正准备去救同伴。 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好玩儿吗?” 张妈手一抖,抬头看到面前的人,结巴起来:“先、先生回来了?” 上班时间玩游戏,还被老板抓到了,张妈真是老脸都要丢尽了。 梁姗把掉下去的手机从沙发上捡起来,她尽量表现的不让沈卿译看出异常,说:“很好玩呀,沈卿译,你要跟我们一块儿玩吗?” 她十六岁的时候和沈卿译就是这样相处的,她不想让沈卿译察觉到一丝一毫的,自己想要逃走的端倪。 男人板着一张脸,鼻梁上架了一副细银丝边眼镜,穿了一身深色西装,看起来像个考究的学者。他微微弯着腰,凑近了看梁姗手里的手机。 忽然鼻梁上一轻。 沈卿译抬眸,梁姗食指勾着他眼镜,在手上转了一圈,眨巴着杏眼问:“玩儿吗,哥哥?” 艹。 虽然知道梁姗这句问话没有任何狎.昵意味,沈卿译却还是舔了下唇,垂眸与她视线相对:“怎么玩儿,你说。” 十六岁的小姑娘听不懂他的暗示。把眼镜放一边,她退出了第五人格操作界面,然后说:“你把手机拿出来,我教你下载游戏。” 沈卿译手按在沙发靠沿,坐了下来,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她。 “你要解锁。”梁姗把他手机屏幕摁亮,差点儿怼到他脸上。 张妈早就心虚的溜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梁姗两个人。 沈卿译说:“行。” 手机解锁,给了梁姗。 他手机是纯黑色的,有点重,梁姗拿着觉得沉甸甸的,手机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镶了钻,看着很贵。 梁姗心里觉得他败家,熟练地给他下载好了游戏。 沈卿译倾身,凑到她身边,看小姑娘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啊点,神色认真,活像个网瘾少女。 他笑了一下,说:“三三好厉害。” 梁姗莫名有点小得意,“喏,下好了,然后你注册一个账号就可以玩了。” 注册好了账号,点完了游戏最开始的介绍,梁姗问:“你想玩哪个角色?” “这个。” “你第一次玩儿吗?” 沈卿译偏头,有些不解:“怎么了?” “这个是监管者。”梁姗鼓了鼓脸颊,心累的解释,“现在玩的这个等级,监管者只有一个。” “然后?”男人挑眉。 “监管者是抓逃生者的。” 沈卿译:“……?” 梁姗快速给他选了角色,说:“你玩这个医生。” 沈卿译:“……行。” “……”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梁姗全身心的投入了游戏,然后她发现—— 她的医生队友总是被监管者抓,而且每次被抓住之后也不挣扎,直接就坐上了狂欢之椅,然后……安详的死掉了。 梁姗心里想骂却又不敢骂,玩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她彻底不想跟沈卿译一起玩儿了。 她抬眸,软声讨好的问:“沈卿译,你吃饭了吗?” “没有。” 梁姗一喜,忙说:“那你快去吃饭吧。” 屏幕上又传来人物的尖叫声——她的队友又死了。 沈卿译放下手机,侧眸看着梁姗,小姑娘眼睛里有种灵动的光,脸颊微微嘟起,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忽而问道:“想出去吗?” “……啊?”梁姗有些心慌,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念头。 “周四晚上,我带你出去。”沈卿译起身,拍了拍她的脸颊,又道:“二楼你房间隔壁,朱宏弄了个游戏室,你以后玩儿游戏,可以去那儿。” 梁姗仰起脖子,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她怎么,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沈卿译在宠着她一样。而且,她刚才好像,也没有那么怕沈卿译了。 梁姗意识到了一个、长久以来被她忽视的事实—— 除了刚醒过来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沈卿译似乎每次都是被她刺激到发疯的。 男人又说:“以后想去哪儿,可以让司机送你去。”顿了下,他低声说:“不用跟我说。” “……哦。”梁姗反应迟钝的点了下头,慢半拍的说:“好。” 可她马上又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宋栖词说周四晚上送她走,那沈卿译要带她出去,这该怎么走? ※※※※※※※※※※※※※※※※※※※※ 下本写《乖雀》 黑暗中,姜旭凛点燃一支烟,指尖一点猩红。青白烟雾袅袅腾起,掩住他眉眼。 他目光痴迷凝视付宁,良久轻笑一声:“怕老子啊?” 掌中雀x豪门客 人间甜心x真阴狠 甜甜甜 - 预收文《霸总的小玫瑰》求收藏~ 沈皙栀爱上一个美人。 美人是她哥哥的好友,斯文儒雅,谈吐温谦。 而和美人在一起之后,沈皙栀实在受不了对方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提出分手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 一向斯文优雅的美人捏着她下颚,叼着一支烟,金丝镜片下的桃花眸波光流转,眼尾灼烧成艳红,将她死死揽在怀中:“你想我死吗?” 乔纵第一次见到沈皙栀时,少女一袭红裙与人共舞,雪肤乌发红唇,艳的惊人,如一朵火红玫瑰花。 他还没下手,少女便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她说她喜欢他的温雅,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伪装出来的斯文皮囊。 后来少女见过他最疯狂的那一面。 他在身上纹了少女最爱的玫瑰花,在深夜克制又隐忍的亲吻她,为了她失了理智。 少女不再爱他。 病态霸总x小玫瑰花 甜蜜日常,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