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骄阳落下》 第1章 [现代情感] 《就让骄阳落下》作者：打什么的【完结】 简介： 作为童星出道的顶流演员，圈内外对程煜涵的赞扬不断——冷情，敬业，帅 长了张游戏人间的脸，私生活干净得能过儿童节 为了全心投入工作，即使年过三十了，依旧是母单solo 连续五年被票选成国民理想型top1 作为跟了他四年的私人助理 许珞艺完全不敢苟同 程煜涵简直是她见过最难伺候的老板——傲慢，毒舌，挑剔 要不是看在工资条的份上，她立马提桶跑路 直到某天，许珞艺程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偶像塌房全过程 她回家自暴自弃地喝光了一箱果酒，神志不清把来探视的人当做自己的闺蜜抱住：“人渣......把应援的钱还给我啊呜呜呜！” 门后的程煜涵猝不及防地红透了脸，咬牙切齿地扒开身上的八爪鱼：“……许珞艺！你往哪摸呢！” 一觉醒来，天塌了。 许珞艺万万没想到，酒后失德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占了老板的便宜，她撒腿就跑 再撞见那双冷眼时，许珞艺瞬间哑口。 程煜涵将她困在巷口，没什么温度地挑挑眉，太阳穴突突直跳：“说说吧，打算怎么对我的第一次负责？” 食用指南： 1.双c小甜饼，男女都毒舌 2.女主财迷隐藏万人迷，男主服美役洁中洁，绝对洁中洁，一款行走的纯情尖叫鸡 3.无原型，不要带入任何明星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娱乐圈 反套路 主角：许珞艺 程煜涵 一句话简介：纯情花孔雀x财迷追星女 立意：永不放弃梦想 第1章 京城早高峰环线堵成了一锅绝望的粥。 许珞艺盯着停滞不前的车流，指尖焦急地点着方向盘，仍然找不到一丝希望，只能翻开手机祈祷能看见几条好消息，然而热搜还在持续爆出惊雷。 “电影《金玉》男二徐某涉嫌多向刑事指控，现已被警方带走调查。” “《金玉》全平台紧急下架。” 与知名演员徐某铺天盖地的黑料一同冲上热搜的，还有另一个当红明星的相关词条。 【程煜涵——陪跑仙人】 作为童星出道的一线演员，程煜涵在互联网上的讨论度从来都是居高不下，而且三天后就是ae大赏最佳男主演的颁奖仪式，程煜涵离大满贯影帝之间，就差这一座至关重要的奖项了。 但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这次入围ae大赏的作品《金玉》，就这么被徐某牵连下架。 而继前年，他的作品《长风》中的男二因赌博被抓下架后，这已经是程煜涵第五次被连累下架的作品了。 几乎每一条有关徐某相关的词条下面，都少不了对程煜涵的讨论。 【我记得程煜涵被提名的作品是《金玉》吧？估计今年的ae大赏又陪跑了。】 【这是第几次了，追着程煜涵杀啊？我这个路人都要心疼一下了。】 【真是流水的塌房咖，铁打的程煜涵……】 在此之前，程煜涵已经三次入围ae大赏的最佳男主演候选，无一例外的与获奖失之交臂，程煜涵在圈里圈外也因此有了个戏谑的称号—— 陪跑仙人。 红底黑字的“爆”看得许珞艺太阳穴突突直跳，在略过了每一个词条下对程煜涵的讨论，确定了徐某是真的无可救药了之后，她“啪”地一声关掉了手机，对着天花板搓者脸长叹了一口气。 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许珞艺迅速弹起身，屏幕上却不是想象中的名字，是红毯那边的对接人陈洁。 许珞艺深吸一口气，刚一接通就听见陈洁那边急得颤动的催促：“珞艺姐，程哥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她沉默了半晌作为回答，陈洁那头欲哭无泪地压低了声音：“姐，王总那边脸色都绿了，这次拉到ait的独家赞助可不容易，程哥再不来……” “红毯那边的预热流程预留了弹性时间，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你们赶紧准备好，我找到了人，马上带他过来。” 许珞艺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冷静，边说边在车载屏幕上调出了实时交通地图，扫了一眼爆红的堵车长龙默算时间，平稳沉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安抚道：“王总那边别担心，我刚刚沟通完，活动结束之后再补加一条独家专访，他那边应该没问题了。” 陈洁闻言终于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抱怨：“天呐，姐，幸亏每次都有你……我真服了，程哥平时瞎折腾也就算了，ae大赏这么重要的活动还犯病，谁又惹他了？” 大概是她忙了一天还没来及看热搜。 许珞艺想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陈洁解释这件事。 作为当红演员程煜涵的助理，她深知程煜涵这个人有多麻烦，他简直是她见过最难伺候的老板：傲慢、挑剔又毒舌，因为他那张不靠谱的嘴作出来的妖，她和程煜涵的团队已经不知道帮他善了多少次后了。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作为跟了他四年的私人助理，她很清楚，程煜涵虽然多数时间都在嘴欠胡闹，但却意外地敬业，有关工作的事情从来没马虎过——这也是她能从程煜涵身上挑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优点。 接《金玉》这部剧的时候，程煜涵完全是在把它当做自己的收官之作在打磨：他今年已经31岁了，演员这个行业是吃青春饭的，加上他父亲是回族人，受过y斯兰教的影响，接不了情感戏占大头的剧本，他很清楚自己能获得提名的机会很少，再往后几年，自己获奖的可能性只会变得越来越微乎其微。 辛苦筹备了整整一年的电影就这么没了，还是在颁奖的前三天，任谁都很难不被打击到。 徐某的事出得很突然，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突然爆出来的，就连圈内都没有散出太多的风声，等到许珞艺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自家老板了。 很难不说程煜涵是看到了热搜在消极怠工，但离今晚8点的ae大赏的预热红毯只有三个小时了。 这次在程煜涵身上下注的品牌方不在少数，徐某事发突然，他们大都也是措手不及，估计现在更没什么好心情。 要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放他们鸽子，得罪完这么一大圈金主，大家基本就只能一起天台见了。 许珞艺掌心微潮，就在她焦头烂额地头脑风暴时，手机炸响，经纪人曲相博的声音如救命稻草般响起：“珞艺！人找到了、就在锦山府！刚刚才联系上，祖宗啊、可算是找到了！你赶紧去接，红毯这边我来搞定！” 许珞艺紧绷的那根弦猛地一松，长舒了一口气，一把轮盘甩出拥堵的长龙：“收到，四十分钟内到。” —— 锦山府顶层。 指纹锁轻启，夕阳的余晖溢满客厅。 这是京城最华贵的楼盘之一，安保严密，采光极佳，这处大平层便成了程煜涵最常待的地方，但也仅限于“住”这一个需求，房间除了几样生活必需品以外没几件家具，空荡得像个样板间，许珞艺不管来多少次都觉得实在可惜。 关上门后她走进，四下安静，空气里有雪松混着旧书页的冷冽香气，是程煜涵惯用的香薰。 “鞋柜第二层有鞋套。” 一道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之后，程煜涵从走廊里缓缓走出来。 阳光勾勒丝出挺拔的身形，他身上俨然已是一身一丝不苟的白衬衣，熨帖西裤衬得他身高腿长，比例极好，袖口挽到手肘，漏出来了线条利落的小臂和一块精美的百达翡丽。 他正低头扣着腕表，金属表带发出轻微“咔哒”的声响，沉稳、精准，他也始终没有抬起头，语速从容不迫地解释了之前的失联：“睡过头了，手机没电没看见你们的消息。” 平静无波到听不出丝毫睡过头的窘迫。 ……事多。 许珞艺短暂地为他这荒谬的旷工理由和麻烦的洁癖揶揄了一下，懒得多说，利索地换上鞋套，目光落在客厅书桌上程煜涵的随身物品上，上前一边清点一边语速略快地阐述清情况：“程老师，时间紧迫，我简单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她半蹲坐在茶几前收拾分装好的出行用品，加快了语速地清晰道：“红毯那边大概还能预留出一个小时间，妆发团队那边陈洁已经准备好了在等你，你先确定一下这次有没有需要带的特定的东西，不然我就按之前的配置来收拾。” “就这样吧，反正也只是个预热。” 程煜涵在她准备的时间里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前，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视线没有朝许珞艺的方向有丝毫挪动：“后半场的礼服和配饰都改好了？” “嗯，王老师已经按照品牌方上次的意思，把袖口的暗纹重新做了微调，加上了之前ait送的那对古董铂金袖扣。” 第2章 汇报结束，许珞艺已经收好了包起身，清点物品的时候，顺嘴提了下《金玉》的进度：“《金玉》那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公司下午的时候给了解决方案，会把热度往你下个季度要播出的那部《人生赢家》上转……” 她刚说完这话就顿住了，因为光想着赶紧带人走，从进门开始，她就直接忽略了程煜涵那句对失联解释为“睡着了”的荒谬理由。 当发现程煜涵因为听到她的话，而将视线不满地朝她的方向缓缓转过来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职场大忌。 如果那句“睡着了”是真的，那对一个对即将踌躇满志迎接红毯的艺人，突然曝光出来一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重磅坏消息的私人助理，显然是相当不合格的。 如果那句“睡着了”是假的，那面对一个可能刚刚经历完失落、愤怒和绝望的老板，她作为一个聪明的员工，也应该意识到他说出这句显而易见的谎话，是想维持住在人前的体面，不想表现出自己的颓丧，这个时候，哪怕老板找的理由再怎么荒谬，她也不该这个时候把他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掀开。 两人的视线尴尬地僵持了许久，程煜涵没有说话，那双被粉丝称为人间绝迹的桃花眼，此刻不带一丝情意，布满了说不清的幽怨，一言不发地落在她的身上。 许珞艺也是很久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了，干笑了一下后假装把注意力转回了收拾包裹，状似无意地补救道：“我就想到出事后，红毯的组委会那边突然变卦，想把你的红毯顺序和何先迅老师对调，改为他压轴出场，我们一直在沟通……不过曲哥一个小时前就给他们驳回去了。” 程煜涵很久没有给出回应，许珞艺也不敢这个时候再抬头看他，只祈祷这祖宗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幸好几秒后，空气里似乎响起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气声，许珞艺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落下了大片阴影之后又很快散去。 程煜涵离开了，但她面前多了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等到许珞艺抬头的时候，程煜涵已经在门口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他没什么反应，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片刻后，他才淡淡开口：“有什么用，一个得不了奖的背景板压轴，也是还是块背景板。” 这句的自嘲，平静得没有一份从前那个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家伙的影子，甚至让许珞艺真的有了几分他好像确实经历了一段难过时光的错觉。 不过不愧是专业的演员，这样的错觉只维系了不到三秒，很快程煜涵投来的明亮视线打破了许珞艺的幻想，他的眼底又浮现出了以往的自信：“……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 他缓缓眨眼，笑容得意至极，一双欧式大双的桃眼升降，冷漠的视线里带上了些蔑视，毫不客气地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傲慢的嗤笑：“想什么呢，什么人物，还轮得到我给他做配，见过我这么风光的背景板吗？”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发出一声“咔哒”的清脆声响继续补刀：“还以为睡过头的只有我一个呢。也别收拾了，赶紧喝完，确定自己清醒了后，再跟曲相博确认一遍红毯流程吧。我不想再听到梦话了。” 很难不从他的阴阳怪气中听出来，这杯咖啡就是对她刚才出言不逊的报复。 ……太幼稚了。 许珞艺无语地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迅速起身朝他的方向奔去。 第2章 回程的路依然堵得水泄不通，两人勉强赶在了出场前到达了后台，但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够细磨妆造了，程煜涵只是简单做了个发型，前面就来紧急询问进度。 空气里浮动着高定香水、发胶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焦虑气息。衣香鬓影穿梭，人人脸上挂着精准到毫秒的微笑，即使已经在这个行业待了四年，许珞艺还是时常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像是个误入珠宝盒的扳手一样突兀，并且在随时准备拧紧哪颗松动的螺丝。 镜面映出男人轮廓锐利的容颜，那是一张哪怕会对程煜涵他本人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也很难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真是美得无可挑剔。 双眸如墨，鼻梁如峰，桃花眼潋滟生辉，这张脸压根就不需要多余的矫饰，光是静止在那里，就足够构成爆红娱乐圈的全部理由。 时间差不多了，许珞艺递给程煜涵一个眼神示意。 “就这样吧。” 他慢慢抬手，谢绝了化妆师的下一步动作，稍微调整了一下碎发，就随着工作人员的引导上场。 看见他总算好端端上场了，许珞艺稍稍放松下来，她倒是从来没有为程煜涵工作上的表现担心过。 视线里，程煜涵189的身形高挑，背影挺拔，步履从容得像是《金玉》的下架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能让他在娱乐圈一路长红的原因，当然不只是在于那张得天独厚的脸。 作为童星出道、从小就浸泡在名利场中的人，他的出身、见识、才气和丰富的阅历，都造就了他不同常人的矜贵和儒雅。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让他不论出现在哪里都能成为人群仰慕的焦点。 与生俱来的自信、从容和恰到好处的表现力，匹配上完美的外形，仿佛只要面对上镜头，就永远是他的舒适区。 尽管当天，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一个没占着，程煜涵还是毫不意外地带着ait的新概念设计，在微博上力压《金玉》的热搜，小爆了一把。 正如程煜涵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这样闪耀的人，真的很难被他人艳压做配。 和她不一样，程煜涵真的太适合娱乐圈了。 但一离开镜头，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格，就像是突然被另一个人格夺舍了似的。 红毯预热结束后，三人回锦山府，程煜涵黑了一路的脸，很明显，反正在车里的就只有跟了他十年的经纪人曲相博，和已经知道了他本性的许珞艺，程煜涵现在一点都不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毒舌、挑剔、傲慢到不屑于伪装成一名绅士。 四下安静得仿佛像是空气中有根紧绷的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猛地炸开。 许珞艺连呼吸都轻了，正想着要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现在尴尬的气氛，一旁的曲相博暗戳戳地拉了一把她的袖口，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紧急比了根食指在嘴前，示意她不用说话。 程煜涵一路安静，下车的时候甩下一句：“曲哥，你上来一下。” 他声音僵硬地像石子砸在路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先一步走进了大楼里。 忙活了一天，许珞艺这会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曲相博也笑呵呵地凑过去，露出讨好的神色给她捶捶肩：“辛苦了、辛苦了，等会我让老王把你送回去，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曲相博是越洋娱乐的王牌经纪人，管理着不少一线艺人的资源，年纪也不过比程煜涵大了三岁，处事圆滑，做事沉稳老练，有手段又有能力，相貌还清俊端正，在圈里也是头号风云人物，事业发展得叫同行望尘莫及。 许珞艺的工作也少不了他在后方兜底支持，他不管对谁从来也都是谦和随性的模样，许珞艺没见他发过一次的火。 许珞艺不想影响他的工作日程，但这段时间连续几天的高压连轴运转，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她无声地舒了口气，还是开口：“曲哥，我想请几天假。” 曲相博脸上的笑容僵住，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呢……” “我没想辞职”，许珞艺开门见山，一眼看穿他的犹豫，毕竟程煜涵应该算得上是他手里最棘手的艺人之一，他也很难再找到能和程煜涵磨合四年的私人助理了。 曲相博还是有些怀疑：“是因为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我要回学校做季度课题汇报，明年就要毕业了，导师那边在催，我上周跟你提过的。” “哦哦哦……” /：. 曲相博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大概是许珞艺身上的那股浓厚佛系社畜的气息，时常会让他忘了，许珞艺还是个研二的学生：“大概要多久啊？” “三四天吧，看到导师那边的安排。” “好，那我算算时间……” 许珞艺也确实没想过短时间内辞职。 她选择这份工作，一方面是要找份兼职补贴补贴上大学的妹妹和弟弟，另一方面，她也很难舍弃工资条上那串漂亮的数字。 请假是因为学校那边确实催得紧，她也真的不想再消受程煜涵因为《金玉》的事后降到冰点的脾气。 但直到把她送上了车，曲相博看起来还是惴惴不安：“珞艺，你要是最近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哥说，工作之外，我们也是朋友嘛。” 天色晚了，许珞艺两眼困得冒星，疲于再说什么客套话，干脆道：“哥，我请假到下周二就回来，一定赶上程老师的红毯。” 第3章 曲相博欣喜地点点头，这才总算放心，招手和她道别。 —— 已经很久没回学校了，研二的学业繁重，但比起随时要应对程煜涵阴晴不定的情况，学校里发生的问题好歹都是在她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的，许珞艺倒觉得回来一趟，难得轻松了不少。 她收拾好了之前准备的几份期刊和一份简单的报告，准备先去找自己的导师周安成汇报。 路上正好碰上了带几个学员去见导师的师兄邓墨，见到她很意外：“珞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前几天为了红毯，她跟着曲相博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许珞艺都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下意识叹了口气：“师兄好，昨天回来的，前几天熬夜了，我没事，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哎哟，你还真是老样子……怎么问什么答什么。” 邓墨失笑，带着身后三两个学弟学妹凑过来，恭维道：“这就是周导天天给你们念叨的那个学姐，姓许，你们叫她珞艺姐就行，咱们系难能一见的大美人！今天失踪人口回归，可算是带你们见着真人了啊！” 后面的几人有些不好意思，许珞艺淡笑着圆场：“师兄，别打趣我了，周导等着呢。” 但凭心而论，她的长相在校园里绝对是称得上一句清秀明媚，但在俊男靓女扎堆的娱乐圈就不够看了，她在圈里待了四年，也无可避免地慢慢淡化了对自己的外表的关注，听到别人的赞赏时，也习惯了会心一笑掠过话题。 “我这算什么打趣？” 邓墨不依不饶地推了推眼镜，笑得清爽大方，完全不准备停下来，边走边和旁边人调侃：“咱们珞艺学姐，秀外慧中，咱们a大心理系头号才女，马上就要跟周导升博了呢，到时候我要发什么期刊了，还得来问问我们‘许导’的意思呢！” 邓墨嘴贫精怪惯了，许珞艺假装没听见，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顺带把话题带到了课题进度上。 回了学校她心情一直很不错，帮学弟学妹们挑了几个毛病，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研讨室门口。 门开了条缝，另一个学姐陈妍闻声探出头，手里捏着咬了一半的蛋黄酥，见到许珞艺也是一惊：“哎哟，真是珞艺！快进来，周导刚说到你呢！” 两位学长提到的周导周成安，是心理学领域里的话语人物，年轻的时候还参与了不少权威著作的撰写。 年龄大了后回研究生本校留任，但当时学校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叫回来，现在也只带几个合眼缘的学生，是个十分爱护学生的和善老头。 许珞艺推门走进去，研讨室宽敞明亮，头发花白的周成安教授，正在对着手机屏幕里的师娘眉开眼笑地展示手里的茶壶：“这可是杨老头输给我的，让他上个月嘲笑我淘不到好东西！……诶，珞艺来了？” 周成安的眼睛一亮，赶紧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对着许珞艺：“快，跟你师娘打个招呼，多久没见着了吧？” 屏幕那头的师娘笑着关心：“珞艺瘦了，在外面忙吧？要按时吃饭啊。” 周成安佯装生气地哼了声：“能不忙吗？三天两头地跟着大明星跑，终于舍得回来沾点书卷气了。” 许珞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巧地对着镜头问了声好，见周教授还要继续聊天，就顺势和师姐师兄按照今天的安排，给新来的几个学弟学妹们检查了一下进度，顺便建好了组和表格。 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许珞艺的效率和思路都清晰明朗，她年纪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毕竟是出入了四年职场的人，办事要可靠规范得多，大家都很信赖她。 等到周教授挂了电话，他们这边的问题基本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周成安喜不行于色，继续了上次的议题，但会后，他把许珞艺单独留了下来。 研讨室里只剩下了两人，他先宝贝似的摩挲了把那油亮的紫砂茶壶，目光落在许珞艺的身上，话语带着长辈的关切：“珞艺，你看，我这新茶壶怎么样？” 许珞艺点点头，回想起周导之前的话，回道：“成色很干净漂亮，我说不出来太多门道，但杨导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周成安大笑：“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我怎么听都舒坦。杨老头这回可下了血本的，来来来，正好尝尝我泡的新茶……” 见周成安起身准备倒茶，许珞艺连忙起身：“不用不用，我来吧……” “别客气”，周成安拦住她，一边倒好了两杯琥珀色的茶：“尝尝看。” 许珞艺不知所措，只好听话坐下来，温吞的抿了一口：“嗯，好茶……” 周成安盯了她许久，忽然噗嗤一声地又笑了出来。 许珞艺知道不应该让导师倒茶，但刚才那个情况下，她也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足够体面，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弄出来太多的弯弯绕绕。 周成安摆摆手：“没事，别紧张，我们师徒今天就随便聊聊，搞学术的嘛，就是需要多一些你这样，稳扎稳打的踏实人。” 许珞艺还没来得及理清他上一句话的意思，周成安就转移开了话题：“怎么样？最近跟着程大明星当大内总管，没少受气吧？” “还行，都这么多年了，早适应了，就当……早点磨砺极端社会压力下的心理承受力了。” 许珞艺尽量捡好的说，一边把这次回来的目的补上，递过去一份之前周导让她写好的课题报告和请假条：“下周二……我可能还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学校。” 周成安浅浅扫了一眼案上的报告，嘴角轻扬地将一杯茶渡到嘴边。 氤氲的雾气模糊了镜片后的情绪，他放下茶盏，拿起笔很爽快地签好了请假条，放下笔时，声音却沉淀下来：“珞艺啊，你也跟了我两年多了，我还没听你好好聊过你的专业规划呢，今天咱们就简单唠一唠，你对咱们专业的看法啊，大环境啊，未来规划什么的，都行。” 许珞艺点头，尽量不出错地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但把自己的态度模糊得不痛不痒。 她心里明白，临近毕业了，周导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周导是她大学就认识的老师，他很欣赏许珞艺那股果敢踏实的劲儿，当初是本校保研也是直接要了人走。 从入学开始，周导就毫不掩饰对她的器重，有意想让她继续读博深造，未来有一天接过自己的交接棒。 搞学术的过程枯燥漫长，忙活六七个月毫无回报都是常态，怕的就是心浮气躁。 周导不知道许珞艺什么时候和娱乐圈沾上了关系，那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太唬人，光是现在每个月卡里增加的数目，就足够让人想要就此止步沉溺享乐。 许珞艺现在也确实可以靠着这一份工作渡过一生，他也知道一些许珞艺的家庭条件，好像家里加上她，一共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她用银行卡上那些漂亮的数目补贴家用。 他没法承诺能带她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成果，自然也没格要求她必须要选择成为一个淡泊名利、甘于清苦的人。 但他是真诚地希望许珞艺可以走得更远，也希望许珞艺的光芒，可以不只是局限在娱乐圈中绽放。 所以他这次想试着争取一下其他的可能，听完了许珞艺的汇报之后，干脆开门见山：“珞艺，你是个好孩子，外头的那个场子，是个看热闹的好去处。但呆得久了，容易一头再进去迷失方向，想再找回来的时候，就不好重新调整方向了。” “……周导，我明白的。” 许珞艺沉默良久，捧着手里那杯温热的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洁的杯壁。 这些年她一直很感激周导的栽培，但对于未来，她现在也是一片迷惘，微微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没能想到说出个什么所以然，只是应了一声：“我回去会好好想的。” “明白就好。” 周教授叹了口气，把签好的请假条递给她，临了沉重地叹了声气：“好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想回来喝茶了，这里随时都有你的位置。” —— 为了忙程煜涵助理的工作，许珞艺从大三开始，就在外面租了一套公寓。 她久违地回到了这块53平米的单身公寓里，一头栽进被窝，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周教授的话。 她的未来到底要怎么走呢？ 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没有太多的兴趣爱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专业是报考大学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分数匹配的，选了一个能进a大的最好的专业。 对于这个专业，她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尽力地把它做到最好。 她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周导说的，对学术的那份纯粹的热爱来坚守磨砺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成果，当初选择读研，也仅仅因为想暂时逃避选择工作。 她也不确定自己继续钻研下去是不是会成功，又能不能给周导悉心的栽培拿出一个值得的回报。 第4章 但要她真的成为程煜涵团队里那个需要八面玲珑，随时准备扑*水救火的扳手，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那样待人接物的情商—— 就连今天导师送过来的那杯茶水，她都想不出更加体面的应对策略，面对人与人话语之间的潜台词，她很难做到如鱼得水，长时间浸泡在人情世故当中，只让她觉得消耗难捱。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学校和工作都时常让她压力很大，她总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本该不给予在她身上的厚望。 比起学者、扳手，她明明更像一个按部就班，努力维持事情正常运转的……齿轮。 发了好一会的呆，许珞艺最终决定刷一会微博放松一下心情。 她没有翻热搜，而是切去小号，熟练地点开关注超话：逸见卿心。 这是她从大学关注到研究生的“精神泉水”——林逸然和陶卿的cp超话。 五年前，她被两人合作的第一部网剧《春山不见我》一举砸进cp粉坑底。 虽然那部剧的剧情和制作都算不上精良，当时甚至连在网络上的影响连小火都算不上，但作为许珞艺第一部接触到的恋爱剧。 她毫无防备地就被剧情里两人精湛的演技和闪耀的感情一击命中。 这也算得上是她位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五年里，她磕的这两人各自发展，在各自领域里发光发热，林逸然成了小有名气的流量明星，陶卿的星途比他更加顺畅，已经蝉联了三大赛事的好几次最佳女主演。 两人的活动不多，但超话里永远是撒糖不断，甚至有不少人推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超话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许珞艺郁闷的生活里，唯一能找到的心灵慰藉。 每次在超话里看到两人的甜蜜互动，和同人创作，她都能被甜得忘记一天所有的烦心事。 超话里的人不算多，一天最多也就十几条产粮的老师。 但今天的超话却不同以往的祥和，大家就像是过节一样，差点将讨论顶上热搜去，处处洋溢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即将喷发的喜悦。 许珞艺不明所以，赶紧翻开了最热的几条帖子： 【家人们！《金玉》现在是确定要下架了，这次入围ae大赛的没几个熟面孔，那小逸这次的最佳男主演是不是稳了！】 【绝对稳了啊！小逸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和桃桃站在同一处领奖台了！】 【女神们，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等饭吃了！】 【嘘嘘嘘，去群里说吧，隔壁那位也挺可怜了，等会他们那边的人杀过来，咱们的粮仓就没了。】 许珞艺的指尖顿住，心念微动：林逸然也入围了这次ae大赛的最佳男主演候选。 如果程煜涵因为《金玉》被迫出局，那么现在最有可能获奖的是…… 她惊喜地反应过来，切过热榜词条，看到了#ae盛典最佳男主演预测风向#的词条下，赫然出现了林逸然的名字。 第3章 ae颁奖典礼的餐叙，设在城市地标酒店顶层的全景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前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从殿外的夜色中，强行分出了一片金碧辉煌的白昼。 程煜涵坐在主桌靠边的位置，静默地翻着一块平板。 和那张华丽冷淡的面孔不同，他身材很好，很少有适合他尺寸的衣服，衣服基本都要定制。 他今天穿着剪裁完美的烟灰色丝绒礼服，只扣了腰间的一颗扣子，更显猿臂蜂腰，让人对包裹在华服和斯文外表下的野欲灵魂浮想联翩，但生人勿进的冷冽视线，却让同桌几位想搭话的艺人识趣地保持了距离。 看样子，就算过了一周了，他的心情还没完全好起来。 许珞艺作为他的私人助理，坐在稍后方的次席。 她这个位置视野极佳，方便她能及时注意到主桌的动向，但此刻她的视线却没有落在程煜涵身上，心跳不受控制地随着那人的身影在不断加快。 林逸然。 真的是林逸然！ 她的掌心逐渐冒出汗来，上周在超话看到大家的推测时，她还对自己真的要见到林逸然本人这件事有些恍惚，但现在他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逸然这次是凭电影《夏雨声声处》，第一次提名ae大赏的最佳男主演。 他对咖位还不够和程煜涵同桌，但《金玉》出事之后，他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获奖的人。 现在他的桌前也是热闹非凡，还被好几个圈内的前辈引荐。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林逸然谢过前辈们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因为是同一个公司，他这次的位置，正好在这次提名最佳女主演来参加ae大赏的陶卿身侧。 两人合作过不少次，此时已经熟络地轻声交谈起来，时不时看向对方会心轻笑。 许珞艺激动到呼吸都停了，就差没被憋得当场把自己炸成粉红泡泡。 天呐，过年了！ 要不是这里不允许拍照，她一定要拿出手机把自己拍的照片霸屏整个超话：磕了五年的cp终于在星途的最高点同框了！ 她从两人还是籍籍无名的网剧小演员，一直磕到两人在娱乐圈崭露头角。 圈地自萌已经够艰难了，还要承受ky的同担带来的骂名。 这些年做着人人讨打的cp粉，受尽了其他cp粉和唯粉的白眼，连续五年默默地打两份榜、做两份数据、产两份粮、买两份周边、挨两边粉丝的骂，一路追随至今…… 终于是磕到一口喂到嘴里的饭了！ 此刻她感动得指尖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服务生端着餐盘鱼贯而入，开始上主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行的任务：打点好程煜涵从赛前餐叙到赛后维护的全程——当然也包括给程煜涵搭配好餐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走到主食餐盘面前，选了份香煎鳕鱼。 她一边计算卡路里算着其他小食的分量，一边用余光偷瞄着林逸然和陶卿的方向。 两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林逸然忽然笑意腼腆地红了耳根，陶卿捂着嘴，漂亮的狐狸眼眯成了两道好看的弯。 我的天呐…… 许珞艺脑海中狂捂胸口，一瞬间忘记了前几天对这份工作的所有抱怨：能看见这么美好的画面，就是让她再打四年的工也值得啊。 她强压嘴角，终于是稳定下表情将选好的主菜走去程煜涵面前：“程老师，主菜已经搭配好了。” 她将餐盘请放在程煜涵面前，熟练地拿掉前菜的空盘递给身边的服务生。 “嗯，谢谢。” 程煜涵点头，声音机械地走了遍道谢的程序，拿起刀叉。 许珞艺退后半步等待，这类活动程煜涵从来等不到餐叙结束，一般每次只吃一半，就会先离席去后台做准备。 所以她正在珍惜能看到这天赐的美景的每一秒，目光念念不舍地停留在远处的两人身上—— 她看着成长起来的两个孩子……哦不，这两位孩子的年纪按理来说，比她年纪还大五六岁。 那就是她看着红火起来的演员，正在携手走向更大的舞台，未来也许就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走向…… “你好。” 一道冰冷又熟悉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她闻声过去，是程煜涵。 此刻他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桃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微微歪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稚童询问般的天真。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在以程煜涵助理的身份看着其他艺人，许珞艺猛地回过神，长发下的耳根迅速蹿红到脖颈：天尊……程煜涵刚才没看到吧…… 拿着自家的粮偷偷吃对家的饭，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更不说程煜涵这样的小心眼子。 他要知道她把工资用来给对家打榜了，她怕是要判个反复死刑…… 可这算是私下的事吧，除了这次，她也没有占着工作时间看对家…… 她的脑子嗡嗡乱响，压根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把刚才的行为合理地糊弄过去，语无伦次地小声回了句：“你……也好。” 程煜涵目光盯着她，撇嘴长叹了声气：“我不好。” 完了。 许珞艺拼命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但怎么解释都通往死路一条。 正当她准备认命等程煜涵发落的时候，他左手握着刀柄，轻轻地在餐盘上点了点。 许珞艺顺着他手势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餐盘里除了那块鳕鱼，还有一块色泽诱人，边缘煎得焦脆的……猪肉排。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许珞艺这才想起这块肉排，是她看着林逸然正在吃的东西，夹带进去的“私货”。 但程煜涵是回族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第一天认识呢”，程煜涵无语：“需要我再做一遍自我介绍吗？老许。” 第5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许珞艺连忙把那道餐盘撤下去，余光观察着程煜涵的表情。 他却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浓重疲惫意味地叹了一口气。 情绪还不算糟糕，许珞艺立刻找补：“我去重新拿一份。” “不用了。” 程煜涵放下刀叉，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已经收回视线：“给我杯清水就行，我们早点去后台吧。” 许珞艺如获大赦地离开拿水，心脏还在狂跳：还好程煜涵没看到。 他对谁都是藏不住一点事的直性子，也因此惹出来过不少麻烦，刚才她要是真看到了她在关心林逸然和陶卿，肯定会明着追问的。 喝完了水，程煜涵没有一丝留恋地往电梯的方向去。 两人等待了没一会，一个穿着西装、脸上带着浮夸笑容的中年男人，在几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也朝电梯的方向过来。 许珞艺认得出来，那是演员沈东林。 早年演过几部反响平平的电视剧，凭着出道早，经常在各大宴席活动和综艺里混脸熟，经常拿资历压一些小演员，印象里是个嘴碎又粗俗的人。 “哟！这不程煜涵嘛！” 他人未到声先至，洪亮得恨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朝着他这边看齐，成功地将身边搀扶着他的几个年轻小演员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随后大咧咧地挤到程煜涵身边，满嘴酒气：“怎么不接着玩会呢？哥正准备过去找……” 程煜涵长腿往旁边一迈，趁他说话期间自顾自地和他拉开了半米距离。 许珞艺一眼看出来，沈东林是想借程煜涵的名气在小演员面前逞能。 但程煜涵除了刚才那突兀的半步，视线连一眼都没朝着他的方向挪去。 他手插着兜，像是当沈东林完全不存在似的，继续盯着电梯数字。 许珞艺也知道是时候在程煜涵失去耐心之前把人赶走，于是凑到两人中间做了个体面的“请”，希望两人能保持距离。 沈东林碰了个硬钉子，脸上挂不住，但酒精的作用下，他做不到见好就收。 他油腻地嘿嘿笑了两声，无视许珞艺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自以为熟稔地和程煜涵站在一排，意味深长地叹道：“煜涵啊，不是当哥的说你，你就是性子太犟！这回好不容易提名……又没戏了吧？” 许珞艺倒吸了一口凉气，曲哥让她带的保镖都被程煜涵叫去了楼下，许珞艺看着体型差距，直到如果来硬的肯定是他们这边不占优势。 她正想着对策时，沈东林把他们的安静视作了软弱，故意拖长了音，瞟着不远处看着他们不敢动弹的新人们，肆无忌惮道：“六年前合作的那次我就劝你，你这张脸啊，就该趁着年轻，多接点情感戏稳一稳以后养老的基本盘，这行是吃青春饭的，你看看你现在，都第四次了……哎哟，看开点啊，哥晚上找你喝酒，开导开导你！” 程煜涵脸上终于有了情绪，但也只是微微侧过了头，冷漠地掀开眼皮，一对欧式大双眼皮缓缓降升，十分不客气地将沈东林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神色蔑视地轻嗤了一口气。 沈东林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盯着我……干嘛！”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老师。” 他语调平平，嘴角轻扬：“您想开导我什么？下次提名的经验吗？” 沈东林脸上的笑容僵住，程煜涵适时地微微张嘴，露出一副状似无意的惊讶，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您出道二十年，到现在为止，好像一次都还没被提名过。” “你！” 沈东林的脸色理解变得铁青：“你！程煜涵！你懂不懂尊重前辈！” “前辈？” 程煜涵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不再客气：“沈东林，我三岁跟着我妈拍第一部广告的时候，你还在戏剧学院跑龙套，台词都说不利索呢。你确定要跟我谈资历吗？” 沈东林正要开口，就被程煜涵陡然转冷的视线惊得失语。 程煜涵眼底不再有一丝笑意，语调戏谑：“别玩倚老卖老那一套了，您这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不小心死在家里了，看新闻的人也只会感慨说，‘哎哟，多好的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许珞艺两眼一黑，虽然知道程煜涵嘴上永远不吃亏的个性，但时至今日，听到程煜涵那些惊世骇俗、别出心裁的嘲讽，许珞艺是真怕他哪天走在路上就被随处可见的仇家暗杀掉。 电梯来了，她连忙示意程煜涵。 他也不再和沈东林多费口舌，抬步走进了电梯。 许珞艺以为终于结束了，哪知道刚站稳，程煜涵还朝着沈东林的方向故意补刀：“忘了问，前辈你要一起下去吗？” 许珞艺内心在疯狂祈祷这祖宗少说两句，面上平静地疯狂按关门键。 沈东林没有回话，也没有挪动步子，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许珞艺松了口气，再次庆幸程煜涵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偷瞄对家的画面，不然今天绝对收不了场。 “喂。” 许珞艺被身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程煜涵已经叫了她好几声了，蹙着眉慢条斯理道：“老许，你最近怎么了？说话也是，做事也是，怎么老不在状态？” 许珞艺也觉得最近的抱歉频率有些高了：“最近事情有点多，脑子有点……” “如果是怕我回不去以前的状态，完全没必要。” 程煜涵语气笃定道：“我能提名四次，就能提名第五次，你们不需要为我的努力买单。” 看来是自动把她不在状态的原因归结到工作上了。 许珞艺一边惊讶这也能往敬业的方向发展，一边庆幸还好自己前四年都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员工，顺势圆下：“明年一定能……” 话说一半她就急中生智地刹住，改口：“今年也有可能啊，结果不是也还没出吗？” 程煜涵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些，看上去心情是好了一点，没等她缓一口气，程煜涵突然从包里摸一支便携的小香水递了过去。 许珞艺睁大眼，程煜涵上半身向她的位置远离了些许：“一身酒味。” 大概是刚才沈东林沾上的酒味。 ……死洁癖。 不管怎么说，凭刚才靠着刻薄赢得沈东林的短暂胜利，程煜涵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ae大赏的最佳男主演环节。 “获得本届最佳男主演的是——” 颁奖嘉宾刻意拖长尾音，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当巨大的高清屏幕上依次闪过五位提名者的镜头特写，许珞艺难得从程煜涵脸上看出一丝活人气的紧张，最终的光线却不出所料地落在了林逸然的身上。 “恭喜林逸然！” 掌声如同海啸般轰然响起，林逸然错愕又惊喜地从前排站起，年轻的面庞上溢满激动。 程煜涵眼中的光像是随着那束打去林逸然身上的光一起离去，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苦笑着随着人群为他一起鼓掌。 整个会程结束之后还有一场晚宴，但很显然程煜涵已经没有心情了。 许珞艺看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下了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最终语气平静：“我先回酒店休息了，后面的事，你和曲哥去处理吧。” 程煜涵离开了，哪怕他表现得再怎么无所谓，许珞艺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凡事要是都能像网上随口一句调侃的“陪跑仙人”那样，轻松一笔带过就好了。 但程煜涵是接连因为这些荒谬的原因，被一连拖累了四次，ae大赏每两年才举办一次，整整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许珞艺知道他需要一段时间自我调整，但工作总要有人来做的，晚宴上还有不少的品牌方和制片人，那些他没精力去维护和筛选的关系和信息，就该由助理和经纪人来完成。 晚宴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才结束，曲相博正准备和许珞艺对一下收尾信息，就被老婆的电话叫走，说是孩子半夜发了高烧。 曲相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匆匆和许珞艺说完了接下来的安排就开车走了：大致内容就是要给今天获奖的演员送去礼物和祝福，算是必要的关系笼络。 许珞艺心头微动：这就意味着，她马上就能近距离见到她追的那两位了。 按捺住了心情，她在努力警告自己，一定要先完成好眼前的工作，但追星成功的喜悦还是削弱了敬业的想法，让她残存的理智只够把给两人的送礼环节，安排在最后两位。 终于，前面的工作完成。 她先去找了陶卿，被经纪人杨清告知不在后台，可能先回酒店了。 她有些许的失落，转而去找林逸然的经纪人王然。 王然的心情好极了，毕竟是林逸然第一次获奖，他和林逸然一样激动，对谁都热情又和气。 第6章 许珞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王然手上时，窃喜着鼓起勇气：“方便见一下林老师吗？” 王然茫然，随后受宠若惊：“是程老师问的吗？” “不不不……” 许珞艺连连摇头，支支吾吾很久道：“是……我的一个朋友，托我要林老师的签名，如果方便的话……” 王然看她这幅语无伦次的样子，一眼就明白了意思，笑着带路：“林哥肯定也想当面谢谢程老师的礼物，他现在就在后面，我带您去。” 许珞艺高兴极了，跟着王然的步子往后台休息区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走廊尽头。 两道脚步停留在一道虚掩的门前，却同时顿住了声音。 许珞艺大睁着双眼，王然眼疾手快地猛地将那道门关上：“等一下许老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许珞艺已经看到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今晚领奖才换上的那套高定西服，抱着一个身形模糊的女人紧紧拥吻，男方正是今晚风光无限的林逸然！ 那女方呢？ 是陶卿吗？ 许珞艺的神色凝住：可是刚才那个身形，和陶卿174的身高……好像对不上吧？ 王然也从她的表情中，知道了她已经目睹的全程，掩饰不住慌乱：“等下许老师，我们可以谈谈……” “怎么这么大动静……” 就在这时，就在后台另一侧的大门忽然闻声打开，开门的人是正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卸着眼妆的陶卿。 因为和程煜涵有过几次合作，陶卿一眼认出来了许珞艺，想起来什么似的：“小许呀？刚才杨清跟我说你找我，怎么了？” “……没事，程老师让我祝贺您获奖，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许珞艺机械地开口，回答得勉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她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就在林逸然也随后打开门，视线慌张地落在许珞艺身上的时候轰然炸开。 她的信仰、她构建了四年的、有关于爱情的所有美好幻想，在顷刻间伴随着这滑稽的一幕坍塌。 还是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期待、最雀跃的时候，毫无征兆的给了她当头一击！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倏地转过身，最后一丝的勇气已经只够她不再去面对这残忍的一幕，她顾不上身后劝阻的声音，脚步越来越快地离开了这片让她崩溃的伤心地。 第4章 回程路上，许珞艺眼前恍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画面。 后台门缝渗透出来的光线、林逸然抱着陌生女人的背影、和陶卿那张迷茫的脸…… 世界在她的眼前旋转、扭曲，耳畔只听得见王然那些苍白的辩解。 她当时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后台，一头扎进了北方湿冷的夜风里，才敢大口喘息。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压不住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眩晕。 她抬手，狠狠抹掉不知何时流下来的冰冷液体。 假的！全是假的！ 什么cp、什么眼神拉丝、什么一起走向顶峰……全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滤镜和幻想堆砌出来的海市蜃楼。 她像个傻子一样地支持他们代言的产品、熬夜做数据、在超话里为他们的绝美爱情牵动心绪。 这五年，她收到过无数次嘲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放在祝福两个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感情上。 可她只是向往那样闪耀的感情，羡慕那样闪亮的人，想着像自己这样普通的人，哪怕得不到那样独一份的感情，至少也有能力去呵护那一点美好，好能让她带着那一点美好念想，渡过无数次失意落寞的夜晚，她有什么错！ 但今晚见到的每一幕，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扎得她心口生疼，仿佛是在嘲笑她从头至尾都是被愚弄的局外人。 是啊，林逸然和陶卿从来都没有炒作过cp关系，当然不需要为她的心碎负责。 这场长达五年的盛大cp狂欢里，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骗子！人渣！” 情绪到顶点，许珞艺已经顾不上三观正直，压抑不住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和愤怒，夜风微微吹起她的衣摆，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寒意刺骨。 不知道是怎么捱到了公寓楼下，她魂不守舍地走进电梯，木讷的盯着闪烁的电梯数字，眼前的浮现出今晚看到的一幕幕，都像是在提醒她过去的愚蠢。 “叮——” 电梯门打开，她的房门口，三箱巨大的，印着林逸然logo的果酒静静地杵在她的公寓门口，正是前几天她在网上顺丰订购的、林逸然代言的果酒品牌。 许珞艺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讽刺，人生怎么能戏剧到遇见这么讽刺的事！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对着这张脸和陶卿的小小互动甜蜜到找不回理智，而现在，这张脸，连同他代言的产品，都变成了对她过去几年，付出的所有爱恨的最无情的嘲笑。 她冷笑一声，走上前开门，沉默了很久后，还是将那三个箱子拖进了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脚下被冗杂的大纸箱阻碍，她连人带箱在地毯上摔了个脚朝天。 地毯柔软，摔得其实并不疼，但她却怎么也止不住委屈，在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的房间里，她再也忍不住，恶狠狠拆开身侧的箱子，拆出一瓶果酒，懒得再去找杯子地仰起头，对着瓶口就灌了一大口！ “渣男……” 冰凉的、带着葡萄果香的辛辣液体烧过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润湿的液体，和洒出的果酒混合在一起，愤怒、羞辱、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把应援的钱还我啊啊啊啊！” —— 与此同时，在借酒浇愁的人不只有许珞艺一个。 锦山府的客厅里，程煜涵已经坐在客厅的中央，对着天上的圆月盯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手边放着三四瓶空啤酒瓶，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浓厚的酒气和挥之不去的颓丧。 第四次了。 他想到今晚的灯光打在那张年轻、惊喜的脸上，都想得到自己如果不加掩饰，看向那人的获奖时，自己那一刻表情该会是有多不甘和妒忌。 太难看了。 到底谁能和他一样输得这么彻底，整整八年了，好像命中注定，他就和这座奖杯无缘。 明明他热爱着这份事业，为它舍弃了太多自己原本应该有的生活。 娱乐圈有天赋的演员不在少数，他就付出其他人不敢想的努力，感受不了情绪就去实践体验，常常为了一个角色杀青后好几个月都出不了 保持身材，控制饮食，维持自己在每一个镜头前完美的状态，舍弃自己拥有正常情感的生活，都是为了能匹配上这份最高荣誉的肯定。 甚至到现在这样的时候，他手边也只放着三四瓶空易拉罐：一想到喝酒会影响到他之后的嗓子和大脑的状态，他到今天为止，都是滴酒不沾。 可为什么总差那一点运气呢？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恍惚间又想起离开上一家公司时，那家老板说的话。 没有价值的演员迟早会过气。 价值？ 这个词明明最不配那人的嘴里蹦出来。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拍着他肩膀暗示。 什么感情戏嘛，搂搂抱抱，观众爱看，什么y斯兰教族的规矩，爸妈都死了，在乎他们的规矩干嘛，进了圈子就要创造价值，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 难道他的价值就只能在于能接几场吻戏，能陪多少场酒，露得出多少笑脸相迎了吗？ 他知道接不了情感戏的自己，是个相当“不合格”的演员。 所以自己要把能做到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所以他在人前能展现自己的地方，都会不留余地极力表现自己。 所以恨不得将自己所有闪耀的一面都展示出来，就是为了能不错过每一个能让他好好证明自己的机会。 现实似乎总是很乐于愚弄他，每次都要把希望的火苗送到了他的眼前，再毫无征兆地骤然掐灭。 但此刻他的眼中，却忽然迸发出倔强的光：他偏要证明他的价值，不只是局限在他们的框架里。 他只花了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迅速整理好了自己，重新打开电脑查看曲相博前几天发给他的几部电影邀约。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自己之前看过无数次的一个脚本身上：《小知夏》。 那是个整体风格温馨和煦的青春爱情电影，他之前看了三遍剧本，不管是情感还是成长线都相当出色。 因为圈里也都知道，他不接感情戏，资方把剧本发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争取他来出演男主，而是剧中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三的角色。 第7章 他已经很久不接配角的剧本了，曲相博也知道，应该也是看了剧本觉得不错，才发给他试试的。 他现在也很纠结。 怪就怪之前张扬过头了，跟所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自己永远不会给别人做配，现在突然要跟曲相博开口去剧组里当男三…… 好丢人。 他双手搓了搓脸，试图把自己烧热的脸冷静下来：沉下心来磨炼演技是必要的，尝试不同角色是必要的，和经纪人沟通是必要的，曲相博嘲笑一下也是应…… 还是好丢人。 这么多年了，敢当面嘲笑他的，还是只有他认识了十多年的损友兼经纪人曲相博。 衡量了一下曲相博的嘲笑和自己的星途，程煜涵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无奈地长泄了一口气认命。 等到他起身翻开通讯录，手指路过许珞艺的时候，却突然柳暗花明：还可以让许珞艺代他去说啊。 一股久违的热血涌上心头，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瞬间就忘记了全部阴霾，高高兴兴地把电话拨通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等待音，程煜涵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洋洋得意，靠在桌边已经想好了怎么开口才显得不刻意。 许珞艺今天还没发消息，跟他汇报宴会上的合作事宜呢。 电话接通的瞬间就懒洋洋的开口：“喂？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战战兢兢道：“您是……程煜涵老师吗？” 程煜涵察觉不对，眉头拧紧地坐直起来：“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快速消化这个意外，语气迅速软下来：“程老师、您好您好！我是林逸然的经纪人王然。许小姐的手机、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在我这里。” 王然顿了顿，努力斟酌措辞，怎么也没想到许珞艺能这么快跟程煜涵通了气，心里飘过无数个方案，最终只能走下下策：“程老师，您看……这事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您方不方便现在来一趟会场后台？我们面谈？” 面谈？ 许珞艺的手机在林逸然的经纪人手上，还要面谈？ 程煜涵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许珞艺为什么会和林逸然的经纪人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他还是想找个机会当面问许珞艺：“不用了，把手机直接还给她吧。” “程老师！” 王然赶在他挂电话之前迅速挽留，央求道：“就给我们一次谈判的机会吧，我们当面谈一次，就一次行吗？” 他着急的语气被程煜涵尽数收进耳朵里，程煜涵心中困惑的雪球也是越滚越大，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冷声道：“地址给我。” —— 二十分钟之后，程煜涵到达了ae颁奖的后台。 此刻喧嚣已经褪去大半，程煜涵到达的时候，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王然还在入口等着他，见到他一路小跑着过来：“程老师，这呢！” 他手里拿着一个显眼的女士手提包，正是许珞艺今天来ae大赏时带的那个。 程煜涵的双眼微眯，王然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解释：“是许小姐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拿包，手机和随身物品都在包里呢，我们正愁*联系不上她。” 忘了拿吗？ 程煜涵眉间的困惑更深，印象里许珞艺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性格，更不说是手机提包这种随身物品了。 难道是林逸然他们有别的目的？电话里的“谈”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对当前状况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程煜涵选择沉默，等王然漏出更多的信息。 王然被盯得冷汗直冒，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更加紧张地带路：“外边天气热，咱们边走边说。” 程煜涵没有回话，伸手先要过来了许珞艺的包，随后便跟着王然一起往休息室的方向去。 王然一路絮絮叨叨；“程老师，可算是见着您真人了，形象气质保养的也太好了！听许小姐说，您今天累了，所以离场得早，我们还没来得及跟您问声好，一直后悔没早点跟您搭话呢，是我们家艺人才进圈晚，不懂规矩，您又是圈里一等一的榜样，我们都很仰慕您……” 程煜涵听他拍了一路的马屁，又被后台走廊走得晕头转向，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现在直接被磨没了耐心。 王然带他来到了林逸然的休息室，林逸然表情肃穆，僵硬地起身和他握了手。 他不解地和林逸然互相认识了一下，王然还在旁边吹捧：“我们家艺人以后要是有幸能和您合作，还要多仰仗您的照顾了……” “别说了。” 程煜涵实在听不下去，干脆直接问：“你们找我来干嘛？许珞艺人呢？” 王然的神色霎时变得僵硬：不对啊。 他原本以为程煜涵打来电话，是因为许珞艺已经和他说了在后台看见的事情，才想和他客客气气的商量“封口费”的事情，彼此守住秘密，也好买个体面人情下次合作。 但现在看着程煜涵那副困惑又不耐烦的表情，甚至问出了“许珞艺人呢”这种话，他心里忽然一咯噔：该不会这位爷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硬着头皮决定试探：“就是……许小姐送礼物来了之后落下了包，我们想借还包的事，和您见一面，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程煜涵的表情古怪，但从他舒展开的眉头来看，像是逐渐接受了这个理由。 就在王然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旁一直脸色僵硬的林逸然忽然拍案而起：“不用绕那些弯子了，王然，我会承担许小姐想要的任何经济补偿，只要她不曝光我女朋友，什么条件好……” “别！” 王然捂嘴已经来不及了，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他现在真的很想一头碰死在后台。 “补偿？”程煜涵彻底起了疑心，再挽回也没用了。 王然只能松了手，让依然毫无察觉的林逸然接着说下去：“非常抱歉给你们两位添麻烦了！” 他洪亮的声音吓了程煜涵一跳，但他还没结束，直接绕出桌子，深深的对着程煜涵鞠了一躬。 程煜涵的嘴角抽了抽，安静地等到他将一本签名册递过来，态度诚恳到几乎卑微：“我们刚才看到手机上许小姐弹出来的微博订阅消息，才知道她是我的老粉，这些年也很感谢她一直支持我，但今晚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女朋友……她是圈外人，我们一直都很低调，很怕突然的曝光会伤害到她。我为之前伤害过许小姐这些年的感情投入道歉！许小姐如果愿意为今晚看到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保密，不管是签名、周边、探班机会还是任何形式的经济补偿，我都愿意满足，只希望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别让我女朋友被卷进来……” 林逸然的话句句恳切，程煜涵却逐渐听得不真实了。 ……订阅？ 粉丝？ 为她付出过的感情道歉？ 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砸在程煜涵的心上。 他翻着林逸然递过来的相册，终于在困惑中渐渐发现真相： 那个四年来，日日夜夜跟在自己身边的私人助理许珞艺，是刚刚夺走了他奖项的、对家的粉丝？ 第5章 引擎的咆哮撕裂了寂静的夜，程煜涵握紧了手机，盯着屏幕上离许珞艺家的距离，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手背上的青筋虬结。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丝毫照不进他眼底冰火交融的风暴。 “再开快点。” 他再度催促眼前有些模糊，今晚是带了司机一起来的，司机回来看到他怒气冲冲地上车说了个地址，大气不敢出。 许珞艺是林逸然的粉丝。 一个在他身边四年的人，是对家的粉丝。 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眼底的情绪。 车子在空旷的高架上疾驰，空旷的黑夜不断闪过数不清的画面，从筹备《金玉》到杀青播出、从获得提名到丑闻爆出、还有颁奖礼上，林逸然那张年轻又惊喜的脸。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暴怒很大程度上源于第四次落败的屈辱。 他不甘心。 凭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付出了比他们千倍万倍的努力，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的运气？明明对其他人来说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对他来说就这么难？光芒从他身上离去的那一刻，好像全世界的每一处笑声都是在与他为敌。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都缩回了安全区疗养，身边居然还存在这么一个看着他笑话的“叛徒”。 迁怒不是绅士所为。 但从黑料爆出的那一刻开始……不，也许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被无尽的挫败感，磋顿了所有棱角。 他现在就只想知道，共事的这四年里，许珞艺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看待他的。 终于顺着记忆杀到了许珞艺所在的公寓楼下，程煜涵甩上车门，裹挟这一身的火气大步流星上楼。 第8章 直到电梯门开，站在了那扇眼熟的公寓门前后，他立刻没有任何犹豫的拍响房门。 “许珞艺！开门！”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门内没有任何的回应，他不依不饶：“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把话说清楚！” 敲门的声音近乎变成了砸门的“砰砰”声，在寂静的楼道不断回响。 睡着了？还是在心虚？ 程煜涵的怒火更炽：今天不管许珞艺有什么样的理由，他都必须在她这里有一个交代！ 正当他准备联系曲相博找人过来撬门的时候，门“咔哒”的一声拉开了一条缝隙。 “许珞……唔！” 程煜涵刚开口，就被迎面扑来的浓郁酒气熏得后撤了半步。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捂住口鼻，门后，许珞艺那张心如死灰的脸又把他吓得一激灵。 这是……许珞艺？ “你……”他被噎住了好一会。 印象中的许珞艺不说是工作机器，但不管是表情、情绪还是行事作风，都平静得像一滩永远没有涟漪的死水，他做梦这还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状态。 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但怒火还是很快占据了上风，程煜涵又开始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质问：“你又怎么了！被骗了四年的人是我还是你？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 “呜……” 许珞艺像是听不见他说话，嘴巴一撇仰头，发出一条像开水壶开似的哭声。 程煜涵彻底愣住了，也不知道是她本来的情绪原因，还是刚才他说话太锋利直接把人吓哭了。 但他哪见过这样的许珞艺，许珞艺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变成了不知所措的那一个，茫然地抬头看了眼门牌号，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然而就在他愣住的下一秒，许珞艺忽然带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道，像颗炮弹似的朝他撞了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滚烫的、带着浓厚酒气和泪水的身体，没有任何防备地在他怀里炸开：“人渣！骗子！还我的应援钱啊！我本来就没赚多少钱啊啊啊啊……” 程煜涵的大脑“嗡”的一声宕机，全身的汗毛在许珞艺抱住他的瞬间根根倒竖。 从小根植于心、源于y斯兰教的严格戒律——禁止于除了妻子以外的异性有任何亲密联系的训诫，如同警告般的在他灵魂的最深处疯狂拉响。 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几度让他失语到手指哆嗦地想要掰开许珞艺，然而许珞艺已经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腰死死不松。 “啊啊啊啊！” 一声堪比被踩了尾巴的猫、甚至更为凄厉的尖叫从许珞艺头顶爆出。 程煜涵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整个人剧烈地弹跳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双手死命地区推搡怀里那颗滚烫的“炸弹”：“放开我！许珞艺你是不是疯了！” 许珞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世界里，甚至把程煜涵的尖叫当做了对她情绪的反馈，像头委屈的牛一样，含糊不清地不断絮叨：“我追了他唔……他怎么是哞……” “你松开、松开我啊！” 程煜涵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的喊声几乎崩溃，俊美的脸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抵触而扭曲，手忙脚乱地试图掰开许珞艺死死锢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然而那双手臂却像铁钳牢牢长在了他身上似的纹丝不动。 “吵什么吵！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不满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程煜涵的脸色难看，脑子一片混沌，唯一清醒的念头，就是自己这幅不清不白的样子，绝对不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垮了对戒律的恐慌，他当机立断地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旋身将这个死死挂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一同拖进了房间。 “砰！” 门被他用后脚跟狠狠踹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安全了……暂时。 房内安静异常，程煜涵也终于听清了身前人醉醺醺的呜咽：“林逸然……为什么要这么……” 还敢提林逸然？ 程煜涵再度火冒三丈，更加用力地想要把许珞艺扯开：“许珞艺！你看清楚我是谁！松开我！” 许珞艺其实有些许的心虚，因为她现在不算是完全醉了。 虽然平时她确实是滴酒不沾，但毕竟只是果酒，度数不算很高。 原本她确实是把程煜涵当成了来看望自己的朋友，才敢这么大胆地扑进怀里哭，但刚才进门的那一下，她的酒突然好像就……醒了那么一下—— 好像……女孩子……没有这么紧实劲道的两块…… 胸肌。 结合着程煜涵绝望的求救声，她隐约判断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但晕乎乎的脑袋，只够让她做出继续装傻的决定，于是她机械地继续重复刚才的醉话，没想到引起了程煜涵新一轮的怒火。 要是她还清醒，肯定会立刻分开，快速解决问题。 但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多余的脑子思考怎么去解释了。 程煜涵的反抗引起了她更加剧烈的不满，在巨大的恐慌和“完蛋了”的念头之后，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摆烂情绪，莫名其妙地占据了上风： 不管了！ 认出来了又怎么样？她今晚委屈得要死，谁让他自己送上门，管他是被揍一顿还是被炒鱿鱼，管他是老板还是天王老子，都必须听她哭完！ 于是在程煜涵惊恐的视线下，许珞艺直接双手双脚地扒在了他身上：“我要报警把你们所有人抓起来！凭什么、凭什么都要这个时候来招惹我！” 他躲她抱，他逃她追。 两人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从玄关缠斗到客厅，边打边骂，声音此起彼伏。 程煜涵眼底一片猩红：“许！珞！艺！” 他气得浑身发抖，灵魂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不洁和恐惧，想到自己爸妈的遗愿就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高风亮节的君子，这八年里受过的委屈和此刻的羞愤，一瞬间将他的眼眶熏得通红。 “女流氓……” 此刻脑子里骂人的词不知怎的变得尤其贫瘠，程煜涵的声音几度哽咽，却一次比一次洪亮：“许珞艺！信不信我今天和你一头碰死在这里！” “碰啊！都去死啊！” 许珞艺的脑子也逐渐不清醒，对未来的迷茫和现状的绝望，让她干脆自暴自弃地大声：“反正我这样的人死了活了、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我五年的青春……我有几个五年、为什么要浪费在林逸然这种渣男身上……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不普通，我的努力就不能有一点不一样的价值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嘴唇蠕动着，似乎还在含糊不清的哭诉，滚烫的泪水透过他衬衣的面料，灼烧到他的皮肤。 本来还在奋力抗拒的程煜涵猛地动作一顿，不解地皱紧眉：“什么……人渣？” 他原本以为许珞艺是站在林逸然那边的叛徒，但现在许珞艺怎么突然说起了林逸然的坏话？ 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些许，想到今晚几人突如其来的联系，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他甚至没在情绪淹没之前了解到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联系到许珞艺现在的反应和今晚几人奇怪的表现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一般。 眼泪糊湿了睫毛，许珞艺半闭着眼，语气虚弱地回忆着：“我从他还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一直陪他走到ae大赏，我以为就要看到幸福了，我以为我终于熬出头了。” 程煜涵瞳孔猛地收紧：许珞艺是林逸然的…… 他狐疑着，试探了一句：“地下女友？” 许珞艺听到这个词就应激，咧嘴又委屈地埋下了头，双手紧扣着脸，脊背渐渐弯下去地哭喊宣泄道：“他怎么能一边谈着女朋友，一边欺骗我的感情！我为了他们的打榜花了多少钱、熬了多少个夜！娱乐圈的人粉丝那么多，我还要防两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心血、瞒得有多辛苦，我被多少人骂过他知道吗！” 许珞艺说得语无伦次，程煜涵已经被爆炸的信息量侵袭得大脑过载了，大概捋出来了关键信息：从幕后陪伴到台前、为他花钱花精力应援、浪费了五年的时间陪伴他成长，结果转身林逸然就另交了新女友抛弃她…… 人渣啊。 得出结论之后，程煜涵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逐渐由惊恐变得怜悯：难怪今天进门的时候看她的状态那么奇怪。 他的视线也由此开始变得轻柔，落在许珞艺消瘦的背脊上，终于，他率先放弃了挣扎，拢着她的重量席地而坐，随后松懈了抵住她重量的手，安静地等待她抖动的身体变得平静。 没有进一步的安慰，也没有任何反抗。 许珞艺干脆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收敛好情绪起身，恢复到了刚见面时候的模样，踉跄地翻了个身，和他并排坐在了茶几前。 第9章 空气安静得尴尬，她的理智回来了一点，随手抓起沙发上的纸巾擦脸，冷声：“谢谢你。” 程煜涵从鼻息间长出一声气，正要开口的时候，手机忽然闷闷地响了起来：是许珞艺的包。 他看许珞艺现在眼皮肿得难受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接电话的，干脆先替她翻出来递过去，屏幕来电是两个亮闪闪的大字：王然。 许珞艺也看到了，鼻子一酸，用自己能说出来最平静的语气道：“是来找我谈封口费的吧，给我吧，我会跟他好好说……” 程煜涵警惕地轻轻握紧手机：“你打算跟他怎么说？” “怎么说……”许珞艺犹豫，良久后，自嘲地扬了下嘴角：“就好好谈呗，现在真相大白了，我又没资格让他对我的情绪负责，就当给我这些年的感情画上句号，要点精神补偿费。” 程煜涵神色一厉，气她窝囊不争取，又气居然被一个人渣赢了自己：林逸然这个禽兽，玩弄了别人的感情还敢用钱了事，这不是纯欺负人吗？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他根本不把手机给她，直接一把抓起手机按开接听。 没等对方开口，他就劈头盖脸骂过去：“少拿你们那套来恶心人，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许珞艺现在是我手下的人，不缺你们那点钱！等着遭报应去吧！” “啊？程哥等！……” 程煜涵根本不给对方回过神的时间，直接掐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放回了许珞艺自己的包里。 许珞艺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酒精的动作让她反应慢了半拍思考程煜涵的行为。 但程煜涵不习惯她的视线，先一步避开眼神接触解释：“不用他们……你缺多少钱我给你补，这种人渣，没必要再跟他纠缠。” 许珞艺再次被感动到涕泗横流，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了。 程煜涵眼看着她又有准备扑过来的架势，认命地闭上了眼。 十几分钟前他就说服了自己：跟一个可怜的醉鬼较什么劲呢，要是那些戒律有制定者，要是他未来的妻子能看到，应该也会出于他毫无邪念的好心安慰陪伴，而原谅他此时的僭越的。 然而做了半分钟的思想工作，那股温度仍然没有落下来。 他睁开眼，看到许珞艺不知道是被什么分散了注意力，看样子是想打喷嚏但没有打出来，迷迷糊糊的顺手抓起他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擦了擦脸。 他无法控制住嫌弃西装上沾上的神秘混合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阻止，许珞艺是时正好抬起了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她安静地坐着和他对视，虚弱得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清秀的脸庞上还映着几道交错的泪痕，在窗外的微弱的月光下，闪着碎玻璃般的微光，长睫微垂，眼底的红更衬得皮肤瓷白，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她的眼、鼻、嘴、身体都显得小巧寂寞，整个人透出一种颓靡、荒诞的美。 程煜涵的心脏拧了一下，那种诡异的心疼感，几乎让他想要立马把林逸然抓过来兴师问罪。 当他的视线逃避到她还紧攥着的西装衣角上，比起她的情绪，这件衣服像是突然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了。 许珞艺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动容：“你真好。” 程煜涵不解，她趁着醉意滔滔不绝：“以前就觉得，你太像我姐了，长得漂亮，性格挑剔、傲慢，还一样的臭美，平时说话凶巴巴的，跟全世界都跟她有仇似的！但因为她是我姐，我一直都不觉得她讨厌，我也有两个大学舍友也跟她很像，像公主一样，幸福的、甜蜜的、香香的、亮晶晶的，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想法，都有要坚持下去的原则和道路，谁也撼动不了她们……” 她说完，忽然盯着程煜涵的脸眉头紧皱：“但是你……你！这些换到你身上，我就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地烦你，也可能是因为你是我老板……你真的太烦了，我每天都在想，‘又怎么不满意了，还在闹什么脾气，去你大爷的，到底还有多少事啊，没完没了了是吧’？” 程煜涵不知道她说话的逻辑，但现在怎么听都像是骂他的话，没等他回过味儿，许珞艺忽然话锋一转：“但今天，我突然觉得，你是真……忠义！” 许珞艺终于是想到了合适的词，高高地竖起大拇指，半眯的眼底还带着醉意：“你是个忠义人！和我姐、跟我室友一样，都是好人、忠义人！面上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心肠最软，这都不嫌弃我……” 她说完，笑盈盈地得意起身，摇摇晃晃地在家里找着什么，还振振有词地伸手指着天：“我许珞艺今天……就要认了你这个姐！从此以后，你不只是我的老板，还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 程煜涵彻底失语。 他想去扶她避免摔倒，刚走过去想到要肢体接触就杵在了原地，干着急地叹气：他哪知道怎么应付醉鬼的醉话。 许珞艺飒爽地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心：“用不着，我一点没醉，还能走直线呢！我找找……我关公像呢？拜把子、拜把子……” “……”什么关公？ 程煜涵彻底听不懂她说什么了，反正总算不是抱着他嗷嗷哭了，干脆认命地陪她闹了一宿。 期间许珞艺不知道醉到哪儿去了，坚持要跟他拜把子成为异姓姐妹，但在家里哪里找到得到莫须有的关公像？ 最终，她不知道从哪角落搬出来了一座金灿灿的招财猫像，软磨硬泡地逼着程煜涵在月亮的见证下拜了招财猫，结为了金莲姐妹。 许珞艺拜完还嫌不够，硬是拉着程煜涵唱了一宿的桃园结义曲，才在不知道多久时间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刺痛眼皮，许珞艺头疼欲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昨晚居然是睡在沙发上的。 记忆还没有完全回来的时候，探下去找拖鞋的脚却先踢到了一团温热的东西。 轰—— 许珞艺的脑子炸开了：因为地毯上有个正熟睡着的背影，许珞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是程煜涵。 让她更加崩溃的是接踵而来的，昨晚的记忆…… 她昨晚是抱着老板哭了一宿之后，又跟老板对着招财猫跪拜结义了吗？ 第6章 清晨的阳光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许珞艺酸痛的眼皮。 此刻她头痛欲裂，像是有台坏掉的雪花屏电视在脑子里突突作响。 她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撑坐起身，宿醉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当然，现在让她两眼一黑的不只是宿醉。 我的太上老君、八辈子祖宗…… 她的内心在疯狂咆哮，她现在多希望自己最后是什么酒后断片的体质。 但此刻她显然不是，昨晚的记忆还混着浓烈的酒气，让她羞耻到想要当场自燃。 装疯、哭诉、结拜…… 昨晚到底还干了什么！ 她抱着头无声地尖叫，视线转到地毯上，程煜涵侧身蜷缩着，眉头微蹙，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昂贵的丝绒礼服外套被她糟蹋得格外狼狈。 脑海里每一帧画面都在反复高清重映，最后一幕落在了她像赶鸭子似的，疯狂黏在程煜涵的身上不下来、她追着粘，程煜涵追着爆鸣的荒诞画面。 啊啊啊啊啊！ 她差点崩溃到和记忆里的程煜涵同时发出凄厉的爆鸣。 补救！必须立刻补救！ 还没想到具体的措施，许珞艺手上就已经迅速拨通了曲相博的电话。 但刚接通没两秒，苏醒过来的理智又很快重新占领高地：她根本就解释不了现状。 “喂，珞……嘟嘟嘟。” 许珞艺机械地挂断了电话，僵直的视线绝望地落在程煜涵毫无察觉的那张俊脸上，心跳如擂鼓。 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住程煜涵的胳膊：至少得让这尊大佛体面一点地睡去床上。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刚把程煜涵架起来，熟悉的姿势又让许珞艺的脑中迅速闪回，昨晚程煜涵一边拽开疯狂拽着他胳膊不放的她，一边悲愤交加地喊着“不要碰我”的可怜画面，吓得手上瞬间就没了力。 程煜涵就这样又被“咕噜咕噜”地丢回了地毯，许珞艺惊慌地凑过去：没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许珞艺也没见过他睡得这么死的样子，看样子昨晚是真的累得够呛。 也有可能是被气昏过去的。 许珞艺仔细想，程煜涵这些年从来没接过任何带情感戏的剧本，她和程煜涵共事四年，也从没见他跟异性有什么暧昧的接触。 圈内有不少他家里有戒律、或者他本人有问题的传言，万一是都是真的，她现在可就是乱撒酒疯、强抱民男的臭流氓了…… 也难怪程煜涵有那样激烈的反应，现在他要是醒过来，迎接许珞艺的恐怕就不是只有开除那么简单的了。 第10章 她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人道毁灭的后果，但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焦头烂额之际，微信推来条新消息，师兄邓墨的信息像是救命稻草。 【大忙人哦，我都要毕业了，还没空来欢送一下你的师兄？】 三十六计，走为上。 不管怎么样都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了，许珞艺坚定回信：【来了。】 之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出门前，她像个悲壮的入殓师一样，轻手轻脚地将一条新毛毯盖在了程煜涵的身上，特意往上拉了拉，藏住了胸前最显眼的那块泪渍，提着打包好的行李，光速离开了家门。 尽管如此，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许珞艺还是良心有愧地翻开了和曲相博的聊天框，只告诉了他程煜涵在他家，让他帮忙处理一下，便迅速将手机关机了—— 太尴尬了，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 在没想好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再收到任何人的消息了，她甚至收拾出了一个小行李箱，准备去学校宿舍避一避风头。 邓墨就在她下车的地方等着接她。 她一下车就看见邓墨还在神色肃穆地打着电话，转头视线对上的时候，他的眼神瞬间柔和开来，笑意明朗地走过来：“哟，电话怎么联系不上，以为珞艺学姐不赏脸了呢。” “不好意思，出门太急没注意没电了。” “我这有充电宝，喏。” “不用，我懒得拿。” “我来拿呗。” “不……” 许珞艺心不在焉地回绝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满脑子都是程煜涵的事，没了心情再接下文。 邓墨的脸上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了解许珞艺需要静一静的时间，知趣地不再追问，只是伸手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的手机和行李。 许珞艺怔住了几秒，邓墨走在前面，正好回头冲她笑了笑，一米八几的高个肩宽腿长，一身黑橙配色的卫衣牛仔裤衬得他这一笑阳光又健气，应景地歪了下头：“走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许珞艺心情又是一沉，学校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稍微轻松些的战场，眼看着明年就是她毕业的时候了，周导的问题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复，没准今天就要被追问到底。 “知道了。” 她闷闷地点头，脑袋一个赛两个的大，一路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迟早都要解决的，干脆和周导直接摊牌算了，这么多烦心事总得有一件解决了。 邓墨一直在前头带路，最终在校门口的一家饭店停了下来，不是什么大餐厅，倒是许珞艺平时爱去的一家烧烤店。 邓墨就这么帮她拉开椅子后坐了下来跟老板招呼：“老样子。” 她顺势坐到对面，困惑道：“什么老样子，周导怎么会安排在这里吃饭？” 邓墨状似的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等到老板端着菜麻溜地摆上来的时候，才一边带上手套处理烤肉，一边无奈开口：“晚饭都到八点去了，你这丢魂落魄的样子，不先开个小灶，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许珞艺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吃饭。 正要她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邓墨眼疾手快地看准位置伸腿一挡，她失去重心往后一靠，却刚好稳稳地落回了靠椅里。 她屁股刚进椅子，下一秒邓墨就像算好了时间，把一块生菜包好的烤肉放进了她面前的碗里，顺带贱兮兮地吹了声口哨：“今天没使劲儿就倒了，肯定一天都没吃饭。” 不远处的老板没忍住哈哈大笑：“都闹了两年了，怎么你还在上他的当啊……” 许珞艺紧绷的神经被这么一折腾，忽然浑身瘫软了下来，她就没来由地泄了气，加上肚子在接收到食物的信号，不知怎的不争气地真饿了起来。 她无可奈何又疲惫，回想着昨天今天发生的荒诞事，被自己气得挤出来个笑，随后干脆放下了情绪，静默地回到了桌前吃饭。 邓墨也一直充当着一个安静的陪吃员，直到看见许珞艺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些的时候，才拆掉手套轻飘飘问道：“怎么了？和大明星相处又不愉快了？” 许珞艺顿了顿，装作漫不经心：“嗯，出了点事。” “最近的颁奖啊？” “差不多吧。” 邓墨还在试探着问，许珞艺立刻敷衍过去了，她现在最抵触的就是这个话题：要真只是ae大赏那边的事就好了。 “珞艺……” 邓墨放下筷子还想说什么，许珞艺立刻眼疾手快地边抽纸擦嘴边举高手打断：“老板买单！” 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拿着扫码盒子迅速走过来。 许珞艺刚准备把付款码亮过去，就被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挡在面前先一步付了款。 伴随着邓墨转过来的一张明显不悦的脸，许珞艺被他另一只大手迎面过来推了推额头：“不想说就不说，有你这么岔开话题的吗？” 许珞艺也狡黠地回了声口哨，作为之前对邓墨那声口哨的报复，随后心情大好地起身拿包。 邓墨的表情也放松了些，熟络地拿着她的行李一同回校。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学校里最近的情况，许珞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就当听听换个心情，临到实验楼门口，两人按群里的消息一起在楼下等其他人。 邓墨突然开口：“珞艺。” “嗯？” 许珞艺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没注意到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溢出温柔的光：“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最近遇到了麻烦。” 许珞艺又被戳中了心事，有些不自在，掩饰地别过视线，邓墨的声音还在缓缓地继续：“我知道，外面的事，就算你跟我说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很着急你有没有受委屈，问的方式激进了些……你的性格太吃亏，明明什么都很厉害，还那么谦虚，甚至有点、妄自菲薄了。” 他顿了下来，像是突然说不出话了。 明明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话却说得像是好不容易才措完的词。 半晌，他突然懊恼十分地*“哎哟”了好几声，干脆自暴自弃地抹了把脸，声音瞬间变得坚定：“我说那么多就是想说，你能在这个年纪，一边上着那么繁重的工作，一边还能兼顾上学业这边升博，真的没多少人的能力比得上你的，所以压根就别管周围人给你什么样的压力，哪怕干脆都撂挑子都不干了也好，你肯定也能找到更多能让你大展身手的途径……” 他的声音终于渐渐平稳下来，看向许珞艺回避的面孔暗暗坚定：“我不想身边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这件事，你真的是个很棒、很优秀的人。” 许珞艺的心头微颤，邓墨的话真的给了她一些启发：对啊，她好像一直都困在私人助理和读博这两件事里面做选择，但谁说不能干脆都撂了躺平一段时间呢？ 她两眼一放光，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 她向来是实干派，邓墨后面的话她直接就没太听了，默算着这些年赚到的钱够她毕业后躺平多久，直到远处传来师姐陈妍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朝她们蹦了蹦招手。 絮絮叨叨了一堆的邓墨在被她突然的动作打断后突然噎住：知道许珞艺绝对又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他的叹气声随后响起，许珞艺这回倒是听见了，刚回过头，就被邓墨借着身高优势，气冲冲地拉起她的兜帽盖了脸。 等到许珞艺不爽地拉下帽子的时候，邓墨已经抢先一步地走去了人群准备汇合。 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更不说现在突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满脑子都是怎么辞职再毕业。 结果临到了聚餐也没见周导出现，陈妍才解释说，这次是她们学生专场，周导不想让大家都不自在，除了给了张消费卡，压根就没准备来这次欢送会。 陈妍还说周导还特意叮嘱了他们，要带许珞艺好好玩一玩，至少过一过年轻人喜欢的娱乐活动，偶尔放纵放纵，别成天做那个怨气熏天的工作，没点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准备了一堆腹稿的许珞艺憋得要死，听见周导关心的叮嘱，更是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型—— 周导对她真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操心，从学业到生活都没少出力，她实在不想只是为了逃避问题，就做出让他寒心的决定。 饭局结束，许珞艺又变回了兴致怏怏的状态，学长学姐们带着一起去了家环境不错的沉浸式剧本杀加解密的店铺。 陈妍一路介绍：“我这次特意订了他们家最新的恐怖本，听说还有新关卡。” 众人气氛都很高，只有许珞艺实在是摆不出来太多高兴的样子，好在平时就没什么表情，大家也鲜少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店内的装修精美复古，店员给每个人发了眼罩，让他们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排成一队地领着一起去新场所。 她排在倒数第二个，邓墨作为最高的人，就在后面给所有人垫底，边走边小声和她聊天：“等会里面没灯，不要走散了，npc会冒出来，要是不想被他们突脸……害怕的话，就在我旁边。” 第11章 “嗯，好。” 许珞艺嘴上应了，心里却十分平静。 因为跟着程煜涵出入了四年多的剧组片场，也少不了恐怖片的拍摄，已经很少有恐怖的场面能吓到她了。 而且比起这种人为制造的恐怖事件，她还是觉得之前和程煜涵一起去野生基地拍摄，突然剧组灯光集体失灵后听见越来越近的狼叫声比较恐怖。 游戏开始，一行人配合着找线索破关，许珞艺也不是完全找不到乐趣，她的同学都是一群开朗活泼的少年人，很容易被他们快乐的情绪感染。 要是大脑能像电脑一样，暂时将这些烦心事都放在回收站就好了，那样或许她现在还能更痛痛快快地享受这次聚会。 然而就在她出神的下一秒，忽然听到周围谁踩了什么机关的声音，许珞艺的脚下应声突然一空。 “珞艺！”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的一刹那，许珞艺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拽住了，借着微弱的灯光和那声焦急的呼声，许珞艺半挂在中央，终于认清了是拉住她的人是邓墨。 此刻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腕，生气地对着监控连续质问：“开灯来拉人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设备？我不抓住她出事了怎么办！” 许珞艺也没弄清到底是不是道具失误，直到看到了墙面上涂鸦的提示数字，才终于搞清楚状况：这大概就是陈妍学姐路上说的“新关卡”。 她听见上面的人也是吵成了一片，往脚下看了一眼后，决定感赶紧化解下矛盾：“邓墨，你松开吧。” “什么？”还在怒气中的邓墨皱眉。 “你直接松开就行。” 许珞艺也有点替他不好意思：“其实这个坑没多深，我现在脚离地面也就二十几厘米的距离了，而且……下面都是软垫。周围还有提示数字，应该是个设计好的解密关卡流程。” 邓墨神色错愕了好一会，意识到自己的刚才行为是过度反应了，几人也立刻帮他找回场面，客套之后联合一起找机关，把许珞艺顺着升降台送了上来。 “没事没事……虽然坑不深，但还是有风险的，下次我们不玩这个项目了。” 陈妍还在不停地给邓墨找补，但又暧昧地对着两人的方向笑了笑：“不过嘛，关心则乱，理解理解……” 几人也意味深长地发出一些起哄的声音。 许珞艺当然明白这种气氛的意思，本想澄清一下误会，扭头却看见邓墨诡异地红了耳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这两年里邓墨的种种行为：之前因为她的工作或学业，或多或少忽略掉的不合理举动。 出了密室，学姐还在和其他人商量着接下来的活动，许珞艺单独把邓墨叫到了一边。 “你是喜欢我吗？”她见没人过来，直接开门见山。 毫无防备的邓墨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等一下、怎么这么突然……” 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许珞艺心里已经有了底。 她退后半步，诚恳道：“抱歉，我对你没有恋爱的想法。” 邓墨神色微僵，视线低落又局促地震荡了十多秒，才继续小声追问：“你是不婚主义吗，还是觉得表白太仓促了、目前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我没有确定不婚的想法，拒绝也不是因为觉得仓促，虽然我不清楚未来的计划，但如果未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应该也会谈恋爱。” 许珞艺摇头，认真地回复了他的每个问题：“拒绝是因为我的确对你没有爱情的想法，你是我很敬重的师兄，我不想隐瞒你，也不想你在我身上继续投入精力。” 态度明确诚恳，毫不避讳关系，甚至连一句迂回的漂亮话都不会说。 真的是相当许珞艺风格的拒绝公式。 邓墨自嘲地笑了，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聊什么呢？接着去下一家啊！” 陈妍他们讨论完了走过来，许珞艺抢先一步收好自己的包：“不好意思啊姐，我临时接了个工作，后面没法继续玩了，回学校请大家喝咖啡。” “这么突然啊？好吧好吧，忙完回家给群里发个消息哦。” 许珞艺挥手告别，提前离场给失恋者制造疗愈的私人空间，算是她代替那些漂亮话，留给对方的体面了。 夏夜的凉风扑面，许珞艺下了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明明只是过了一天的时间，却由衷地觉得身心俱疲。 她现在其实没有去处：不甘心早回学校，公寓的事不知道怎么处理，回家这个点又太远。 心跳还在狂跳不止，她脑子里闪过太多画面：邓墨的心意、公寓里的烂摊子、周导的期望……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先走哪步，漫步目的地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巷，只想让冷风吹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燥热和混乱。 然而就在一个巷口的拐角，一只大手忽然从幽黑的巷口阴影里猛地伸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立刻将她撞进了一堵冰冷的肉墙！ 她被撞得眼冒金星：“什！……” “嘘！” 许珞艺刚准备把包抡去那人脸上，惊魂未定间对上一张带着墨镜，却难掩俊朗的熟悉面孔。 程煜涵！ 许珞艺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再呼吸，再三确认了面前的人就是程煜涵。 而程煜涵不知多久换上了一身低调的黑色运动服，周身散发出比平时还要低沉的气压，墨镜后的目光像冰锥一样盯着她巷外的街道。 “你……” 她心虚的主动开口，程煜涵的目光转过来，再度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嘘，那边……” 她这才慢慢平稳下呼吸，狐疑地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挣慌忙收起相机，转身快速地消失进一台车里。 那是……狗仔？！ 第7章 巷口的风带着夜市的烟火气冷飕飕地灌进来，许珞艺闻声望去，很快发现了远处车流上一处一闪而过、极其隐蔽的微弱反光——那是镜头。 程煜涵的狗仔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许珞艺的脑子炸开这个念头的时候，职业本能立刻就压过了慌乱，她身体一僵，随即就想挣开程煜涵的手冲出去替他挡住镜头。 “你疯了！” 程煜涵察觉到她的意图，手腕猛地用力将她按回了墙上，粗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压低道：“看清楚！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不是我。” 冲她？ 许珞艺彻底愣住：她有什么好拍的？ “昨天”，程煜涵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语速很快：“你从后台出来的那会，被人拍到了，一段是你哭着眼睛从后台跑出来，一段是林逸然和他经纪人在后面追。现在全网都在扒你，说你是他藏了几年的地下女友……” 信息量太大，许珞艺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误会，今天一天太忙，还没来得及看微博的信息，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 “我今天睡过头了，不然不会让这种消息有机会散出来。” 程煜涵忽然开口，顿了顿视线往下，似乎是在观察许珞艺的反应，才继续补充道：“他们找不到林逸然，就盯上了你，想钻你的空子做文章。” 许珞艺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要不是程煜涵今天赶来的及时，按照她这四年来对狗仔的了解，她的家人、朋友，都很有可能因为这场无意识的乌龙被牵扯进来。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许珞艺立刻开始想办法：“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去联系林逸然吗？” “不用”，程煜涵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下午已经让人在处理了，明天热搜就会下来，这会儿曲相博也在来的路上，他把狗仔支过去，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许珞艺点点头同意，但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她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肋骨后的心脏在狂跳，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两个人现在离得……太近了。 镜头的盲区不大，两人只能面对着面。 她被迫仰头看着程煜涵，那张在无数屏幕上出现过的俊脸，此刻在她的面前无限放大，幽暗的灯光下，精致的五官显得尤其深刻，也格外陌生。 手腕上程煜涵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在轻握着她的，温凉白皙，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才能养出的漂亮肤色和温触。 许珞艺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学生，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考验，要不是时刻在心里提醒着面前这个人，是她共事了四年的那个麻烦精，她几乎都要控制不住烧红的耳根继续朝脸颊蔓延。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不远处的车流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终于赶到的曲相博迅速确定了狗仔的方向，像堵墙一样地出现在了狗仔的车前，三两下制服了那个狗仔，麻利地取出内存卡。 第12章 曲相博低下头和狗仔说了什么，狗仔立刻惊恐地双手作揖央求。 许珞艺和程煜涵过去的时候，曲相博正在监督狗仔删掉手机里所有相关的视频和照片。 狗仔早听闻过经纪人里的玉面阎王，今天见识到了他的手段后，更被吓得不轻。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滚。” 曲相博松开他，狗仔如获大赦，连相机都没带走，不敢有丝毫犹豫消失在了地平线。 曲相博利落地把内存卡交给程煜涵：“暂时安全了。煜涵，你下次行动前跟我先说一声，别我回个头你就甩开安保跑了，万一被拍到出事……”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责备的意味很明显。 但抬头看过去，程煜涵压根就没听他的话，一边自顾自地把那张小小的内存卡掰成两半丢掉，一边观察着附近花花绿绿灯光下，时不时出没的甜蜜人群，皱起眉：“曲哥，这是哪儿，怎么这么多酒吧？” 曲相博的眉头微抬，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远处霓灯暧昧的巷子，假装咳嗽了两声暗示：“事情解决了就快点离开吧，这里再往前去是之前的老城区，不少手伸不过去的生意都有。鱼龙混杂，不太平……珞艺，你和朋友也都说说，学生嘛，心思单纯善良，要小心这边的人，晚上尽量少来。” 许珞艺的瞳孔微震，她压根也没在大学附近怎么待过，哪知道这边还有这么多门道。 “你就算再怎么伤心，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 身侧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许珞艺一个激灵，这才看见同样震惊的还有一直在身边的程煜涵。 程煜涵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目光紧切地落在许珞艺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语重心长地深深叹了口气：“就算你昨晚……” 他忽然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曲相博，又觉得把许珞艺失恋被渣的事情公开说出来不好，干脆改口：“就算有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能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啊！要不是我昨晚被你灌得不多醒得早，那些狗仔说不定能做出来多离谱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我们有多担心？” 他硬生生地把脱口而出“我”改为了“我们”。 许珞艺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懵了，但只要一提起昨晚的事情她就足够心虚到哑口。 但比起预想中会降临来的各种训斥来说，这带着莫名关心的指责，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巨大的愧疚和委屈此刻完全被更加复杂的情绪笼罩住，惊讶、温暖，还有更深的茫然：程煜涵……气疯了？ “行了行了，煜涵”，曲相博见许珞艺原地愣住，立刻适时出声打断，拉开程煜涵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调侃和提醒：“关心则乱，你注意点语气，哪有上来就质问人家小姑娘的？” 程煜涵被劝的没了脾气，泄了口气后就叉着腰扭头过去深呼吸。 许珞艺完全在状况之外，曲相博和许珞艺单独聊到刚才的事：“现在内存卡处理了，网上的事情工作室后续跟进，声明也联系林逸然那边已经解决了。珞艺你最近辛苦些，要是遇到了人来问，就一口咬定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昨天是后台的工作交接。” “好，我明白……” 虽然没理解清楚状况，但回到熟悉的工作领域，许珞艺的眼神清明了许多，曲相博又和她多聊了些有关程煜涵后续安排的事情，两人对了一下颗粒度。 但没过一会，程煜涵轻咳了两声，示意两人他这边的方向抱怨：“说完了没？” 许珞艺猛地察觉到他俩已经晾了程煜涵整整五六分钟了，而曲相博看见还在故作忙碌地踹路边石子的程煜涵，心中地翻了个白眼。 曲相博确定许珞艺这边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后，直接开门见山：“他不好跟你明说，让我开个场。其实我们今天找你，是煜涵有正事想和你好好谈，昨晚的事情他也都给我说了，他想跟你单独找时间聊一下，我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昨晚？! 许珞艺立刻警觉地站直了背，更没想到这么丢人的事还有第二个人知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咽了口唾沫才下定决心：“放心吧曲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有心理准备。” 曲相博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般小声：“怕你的心理准备不够哦……” “什么？” “你看那边……” 曲相博示意她看去程煜涵的方向，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程煜涵，居然一直在看着他们！ 而且当他发现到他们转过来的视线后，立马像是在装作忙碌一样地伸手摸了摸路灯灯柱，眼神飘忽得像是比她更手足无措和心虚。 为了进一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努力地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继续换了个方向看灯柱。 ……什么意思？ 许珞艺更加困惑了，曲相博非常无奈地拍了拍许珞艺的肩膀，像是安抚似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习惯就好……珞艺，这少爷什么脾气，四年了，我们俩都知道，他……” 曲相博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道：“他脑子有坑。等会说什么，你就只当他说故事，别当真。哥先回家了，你到家在群里说一声。” 说完，他便迅速松开手，对许珞艺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悲壮笑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进了路边另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里。 许珞艺根本消化不来曲相博的话。 路边只剩下了她和程煜涵两个人，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偏偏气氛随着刚才的相处和曲相博的嘱托，变得更加诡异了。 程煜涵面露不悦，满腹抱怨地朝她边走来边神色认真：“许珞艺，我今晚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昨晚是我的第一次，你需要对我负责。” 轰—— 许珞艺过载的脑子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开了，所有的血液直冲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什么第一次？昨晚她喝断片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吗？ 她难道真的断了片，对程煜涵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醉酒的记忆碎片混乱地翻涌，她僵在原地疯狂检索，可脑子里只有抱着他哭诉、拿他的高定外套擦鼻涕和拉着他拜招财猫结为姐妹的事情，后面就再有没了其他…… 难不成后面她忘记了的部分，还有更越界的？她把他……到底把他怎么了？！ 巨大的惶恐和羞耻让许珞艺睁大了眼，她双唇哆嗦，视线僵硬地落在脸上漏出一抹不自然但眼神仍然相当坚定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煜涵郑重其事地继续：“我父母都是少数名族，信奉的宗旨，尤其忌讳男女之间不正当的接触，我虽然不相信这些，但在他们的教导中长大，也很介意这样的事情。昨晚是我第一次，对异性那样亲密的、长时间的接触，这是有悖于我从小受到的教育的事情，违背了我的原则，是相当严重的失节……” 果不其然是这样的结果。 许珞艺紧闭双眼等待宣判，等待程煜涵的下一步发落，但程煜涵却只是放缓了语气：“但我在那之后，没有产生强烈的排斥和……罪恶感。” 他说出“罪恶感”三个字时，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只是停顿了几秒后，他的视线恢复清明，仿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经过我昨晚一整晚的思考和自省，我找到了唯一合适的解决方案，也谢谢你终于让我认清了我对你这四年来的真实感情。” 许珞艺完全懵了，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其荒诞的不真实感中，边复盘那晚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边中译中程煜涵的话，也从他那几乎像是在宣布神谕一样，逐渐癫狂的话语中嗅出一股不对劲。 我的天，这该开不开的桃花运……今天不会要莫名其妙应付两份告白吧？ 程煜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语气却斩钉截铁：“许珞艺，你叫我一声爸吧。” “……” 许珞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在和程煜涵的对始终憋了半分钟才在缓缓冒出来一个：“……啊？” 程煜涵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了什么雷人的话，了然一切般轻扬唇角，像是一位长者在说什么至理名言：“唉，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居然也到了向往成为父亲的年纪了……” 许珞艺完全听不下去他滔滔不绝的感慨，几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的耳朵是不是该去维修了…… 第8章 巷口的风还在吹，许珞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极力分辨程煜涵刚才的“认爹宣言”是不是一个没品的玩笑。 但面前这位顶流巨星一脸庄重，眼角眉梢还多出来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的内心，远比许珞艺想象中看起来的要逻辑自洽得多。 昨天那混乱的一夜的记忆，还像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里回旋。 他清晰的记得许珞艺是怎么像只八爪鱼地死死地抱着他，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渣男”、“姐姐”、“招财猫”，一边把他最喜欢的那件外套沾得全是鼻涕泡泡。 第13章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把这辈子要对上面忏悔的话都想完了，但等到许珞艺真的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就没了预想中对异性接触那种排斥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微妙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正式看见许珞艺的时候也出现过。 那时候他正在做新剧的预热活动，直播设备不知道怎么出了问题，技术组找不到负责人，就连办事周全的曲相博也一时都想不到解决办法。 谁也没想到，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个头小小的实习助理，一声不吭地站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地联系上了另一位接替人，迅速将现场的设备整顿上岗。 后来才知道，她为了应对他的每一场活动，都做好了至少三个备用的方案，相关人员和解决方法一应俱全。 即使大部分时间里，这些费时费力总结出来的方案不会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程煜涵看完了她电脑里的备案稍作犹豫，当晚就让曲相博发去了长期签约私人助理的合同。 这些年里，她像个不近人情的工作机器一样，总能及时、快速、令人意想不到地找到各类工作的解决方法，做事的妥帖程度、办事的效率之高，几乎会让周围的人忘了，她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今晚她罕见的露出了孩子气的模样，冷静下来之后，程煜涵反而觉得，或许这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哭闹的、无措的、莽撞的探索生活正确的行径轨迹。 她有着一种和外表不相符的坚韧，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又把自己变成一个完整、成熟的大人，去应付很多三十多岁的人都还解决不了的工作的。 夜里很安静，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看着周围的环境第一次尝试去了解她：这里的环境算不上好，楼下的夜市到凌晨仍在喧闹，时不时还能听到街边乐队的嘶吼。 他分不清自己紊乱的心虚，那股诡异而复杂的情感蔓延更甚：是敬佩？意外？还是单纯的好奇？ 又或者……是怜惜更多。 那是一种纯粹的怜爱，心疼她原本不应该这么早地接触到社会无聊繁琐的一面，或许应该多一些时间去不考虑后果地享受青春时光。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驱使着她要不断向前走，他安静地望着她恬静的睡脸试图寻找更多，似乎那具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一股让他捉摸不透的巨大能量。 就像今天他也没想到这么小的身躯能迸发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哭声…… 四下是冰冷的，怀里的温度是温暖的。 有一瞬间，他突然说不上感情，只想静静地让她在怀里多休息一会，连同她红肿的眼睛、数不尽的无理要求，哭花了的冰冷脸庞，一同在他的怀中融化。 他不明白苏醒了这样的感情之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去改变它，更不明白为什么陪许珞艺玩了一宿的游戏、唱了一宿的歌，她还在一直叫自己“姐姐”…… 为什么是姐姐呢？他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吧。 要说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像姐妹，让她想起来了自己的家人，程煜涵觉得还是不恰当。 硬要说是家人的话，就凭现在他对许珞艺的这种怜爱，不像是兄弟姐妹，反而像…… 父亲？ 这个念头一出现，瞬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他内心的混沌。 对啊。 之所以希望她可以更幸福轻松、不想她被人渣伤透感情、不介意和她之间的肢体接触、还不讨厌她露出不完美的一面…… 那就是父爱啊。 他恍惚间想起来，自己的爸爸大概也是三十岁左右有的他，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开始渴望家庭、成为父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只是他这些年都被事业压住了，忘记了作为生物的本能，而现在许珞艺正好打开了他沉睡的父性大门！ 他豁然开朗，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事业失意的废墟上，找到新的使命！ 一个男人的成功不只在于事业有成，更重要的是能肩负起一个家庭、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很清楚，他现在希望可以看到许珞艺幸福，并且希望她的身边有个能够陪伴她，守护她渡过难关的人。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做父亲的经验又怎么样？他会像一位称职的父亲一样，一路过关斩将地为她的成长铺路。 他兴奋地规划了一晚上。 本来想先把许珞艺挪到卧室舒服些休息，但又觉得父亲也不应该随意在女儿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冒犯女儿的私人空间，便改了主意就在客厅休息。 而且他也想等到许珞艺酒醒后，立刻第一时间告诉她他这个绝妙的点子。 但没想到还是没撑过困意，加上许珞艺昨晚也灌了他不少果酒，临近早晨的时候还是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后就只看见曲相博了。 直到和许珞艺说出来的这一刻，他依然陶醉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没有察觉有丝毫的不对。 他毫无察觉地对着许珞艺规划他的未来蓝图：“放心，我虽然是第一次当爸爸，但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你的工作、学业都会努力替你规划，但追星这坏毛病得改……不是说不让你追星，你喜欢谁我可以直接带你去见他，但像是林逸然这种劣迹艺人，爸要替你提前把关，树立正确价值观！娱乐圈的水太深……” “停停！” 许珞艺终于找回神智，猛地打断，因为听到太多的荒谬话，拔高的声音不自然地颤抖：“程老师，您先冷静冷静，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她深呼吸，强压住满腹吐槽的话，认栽地道歉：“我知道昨晚是我失职惹出来了一堆麻烦，我认错！不管是您要解雇我，还是赔付违约金，我都接受！至于昨天后台的事情……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给您和林老师都添了麻烦，我会找机会也向他当面道歉……” “道歉？！” 程煜涵突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地打断：“你为什么要给他道歉？那种人渣有什么好道歉的，你知道昨晚他找你要封口费的事吗？他是个能把感情和金钱画等号的人啊，你有什么好向他道歉的，他都那样对你了，有点骨气行不行？” “什么？” 许珞艺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不是，这本来就是我单方面的感情，他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了，只是我沉浸在过去，不关他的事情，我也想祝福他……” “你还在替他辩解，我都亲眼看到听到了！” 程煜涵气得叹气：“你都不知道他经纪人急得堵上你的嘴脸，你的感情难道可以用封口费来计算吗？你醒醒，他今天能这么熟练的用钱打发你的感情，你觉得他之前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吗？” 许珞艺一愣：“什么？” 程煜涵恨铁不成钢地踱步走近：“娱乐圈的水很深，你跟着我才四年，没见过太多这个圈子里肮脏的一面，今天他能欺骗你的感情，明天就能欺骗其他人，你以为这个圈里有多少真心，这种谈一个换一个的渣滓多得是了，次次都这么用钱糊弄过去！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留念的？还向他道歉？一边跟着你们这边纠缠，享受你们的追捧，还能在后台跟其他女人暧昧，他配吗！” 许珞艺的脑子彻底懵了，她原本还一直不能理解今天程煜涵怎么会这么愤慨，但要是按照他现在的说法，林逸然本身就是个人渣的话，似乎就说得通了。 她的cp确实塌了，但她实在放不下那些超话里甜蜜的物料，也不能理解，明明各个镜头和细节，都真到挑不出问题，难道那些感情全都是假的吗？ 除非像程煜涵说的那样，林逸然从始至终就是个人渣，跟着各类cp女明星保持暧昧，谈一个换一个，甚至谈着更多恋情的人渣。 轰！ 顷刻间，愤怒取代了塌房的悲伤，许珞艺忽然顺下了程煜涵的解释，立刻从愧疚中回过神来醒悟。 渣男、绝世渣男！ 一边欺骗着粉丝的感情，一边欺骗着女星，脚踩这么多条船，还要让她觉得抱歉？简直倒反天罡！ 看着她的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程煜涵也见好就收的停了嘴，这次来不只是为了骂醒她的，语气稍缓地轻咳两声：“明白了？这种人压根就不值得你浪费情绪……正好，我和曲哥商量了，要接下《*小知夏》了，跟我一起去吧。” 许珞艺下意识困惑地皱眉，程煜涵有些不高兴地承认：“就是林逸然主演的那部文艺电影！我决定接了里面的男三的角色。” 许珞艺愣住了：程煜涵准备做配？还是跟刚夺走了ae大赏的林逸然…… “没什么好纠结的，那是个好剧本”，程煜涵冷笑一声打断她的思绪，抬起眼时，他的视线里满是傲慢与不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我程煜涵不是输不起的人。你也要像我一样，堂堂正正地杀回去，站在他面前！让所有人都看见，离开了那个渣滓，你照样活得更好！” 第14章 许珞艺的心跳逐渐加速，却不是因为程煜涵的话。 她现在认定了林逸然是个人渣，现在满脑子都是被辜负了陶卿，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和林逸然接吻的所谓女友。 一想到她们可能都是被这个人渣蒙蔽了感情的可怜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定要把林逸然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这个荧幕深情的影帝，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渣！ 面对程煜涵抛出来的合作橄榄枝，她虽然从头到尾都没理解程煜涵到底在说什么，但既然对付林逸然的目标一致，她眼中燃起斗志，用力点头，声音坚定道：“好！我去！” 程煜涵看着她迷惘的眼中慢慢泵出升腾的光芒，忽然被不知名的感动溢满了心脏，更加确定了自己就是想当她父亲的决心：他就是想看到她充满干劲的样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鼓励，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不知怎的，即使把自己当做父亲，仍然做不出对她有亲密举动的行为。 许珞艺不明白他悬空落在自己的头顶的手的意义，两人僵持着对视了数秒，她脑袋空空，试探性地踮起脚，让他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头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摸头的动作：这个姿势她也只能联想到这这么多了，或许程煜涵是想摸她的头吗？ 她皱着眉，不带任何情绪地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继续等着程煜涵的反应。 程煜涵的耳根一热，瞬间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弹开了手掌，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手掌握拳，脑子里把克己复礼念了个遍，迅速扯开话题：“好！说定了！下周爸就带你一起去剧组，打倒人渣！” “好！” 许珞艺没在意称呼，目光灼灼，满脑子从对cp塌房的迷茫完全转为了对人渣的不满。 达成联盟之后，两人便各自离开回了家。 许珞艺很久没有这样情感燃烧的时候了，导致她到了睡觉的时间点也完全睡不着，反复刷着林逸然可能是人渣的黑料信息。 因为ae大赏的事情，网络上多了很多对他的讨论，与他一同出现的，也少不了程煜涵的消息。 当她慢慢冷静下来，再度看到程煜涵的脸和名字的时候，心中那团复仇的火焰却慢慢在心底被现实缓缓吹灭。 胡闹了一整晚，她都没来得及去想，她想去报仇是真，那程煜涵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肯定不会是因为“父爱觉醒”，想帮她复仇这种荒谬的理由。 她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程煜涵也刚刚在ae大赏输给了林逸然。 他那种心高气傲，把这奖项视作证明价值的唯一手段的人，难道就不会和自己一样，咽不下这口气，对林逸然怀有恨意吗？ 但如果以这个原因去找林逸然的麻烦，就会显得尤其小气，上不了台面。 但如果借着帮她看清人渣真面目的理由，正好就能名正言顺地和林逸然站去同一擂台。 毕竟他那么一个高高在上、挑剔毒舌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到程煜涵这么做的其他原因。 不过为了稳住她这个同仇敌忾的盟友，能说出来父女这种疯话，许珞艺也真心佩服程煜涵的想象力。 只是一想到自己真的有一瞬间相信了程煜涵是真的想为自己伸冤报仇，自己还那么热血沸腾的回应了他，她就觉得自己真是自恋又好笑。 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和自卑又涌了上来。她算什么啊？不过是个兼职的私人助理，学业未来的规划方向不明，前途迷茫，连追个星都塌房塌得惊天动地的人。 程煜涵那种生活在光鲜亮丽里的人，怎么会把她这样npc一样的人的情绪放在心上…… 简直就像是，他和林逸然对抗的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工作亦然，学业亦然。 她始终感觉找不到一个自己无法替代的理由，或者说，她也不相信自己能成为那个无可替代的选择，不然也不会向往林逸然和陶卿在电荧幕里描绘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浪漫情感。 不过她也只是稍稍低落了一下，既然现在她和程煜涵有着共同的目标，也不是完全不能合作。 只是睡前，她一遍遍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像今晚这样情绪用事。 不抱有多余的幻想，就不会有让自己有被结果中伤的机会。 第9章 离进剧组还有段时间，临近期末，正好留给了许珞艺足够的时间处理学业上的事情。 临走的那天，许珞艺将最后一沓整理好的文件码放整齐地交给周导。 周成安接过，许珞艺站在旁边安静地等他检查完毕，连续整理了几天，她的神色看不出情绪波澜，只有眼底掠过意思不易察觉的疲惫，也被她极好的涵养掩藏。 “辛苦你了，珞艺，还来帮我整理这些细碎的东西”，周教授把文件收起，目光温和：“这学期结束了，暑假准备怎么安排？” 许珞艺坦然：“要跟程煜涵一起进组，拍一段时间的戏。” “挺好的，难得的社会实践机会，是很多人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的经历了”，周成安大笑着，轻推眼镜：“不过下学期的任务更重了，要注意时间安排，别太累着自己。” 许珞艺知道周导是在暗暗点她对读博的态度，自从上次提过之后，周导也没再提过这事，表明他不着急她的回复。 许珞艺很感激周成安没有接着追问，她确实需要时间，来确定这份契机能不能把握得住。 师生叙了会旧，许珞艺就收到了曲相博的消息提醒。 和导师告别后，就近回了宿舍把备用的日用品简单整理了出来，临到校园门口，林荫道的尽头，一个如松般的身影伫立着，目光向她。 热浪裹挟着草木蒸腾的气息铺面，许珞艺眯起眼辨认：阳光穿过叶隙，在那人清俊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美誉间的执着更为醒目，是她的师兄邓墨。 她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深吸一口气，步履从容地走过去。 “珞艺”，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喙地坚持：“我听说你要准备进剧组了，我能送送你吗，顺便……聊聊？” 许珞艺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不用麻烦了，剧组的安排不能随便透露，程老师已经安排了接我的车了。”拒绝干脆，边界清晰。 邓墨目光不舍，仍想尝试着其他可能：“珞艺，上次是我心急了，我知道感情需要沉淀，我不着急确定关系……能不能回到从前，给我一点机会向你争取，感情的事情水到渠成，我真的很想能得到一个能向你展示真心的机会。” 他的逻辑清晰，眉眼言语间恳切真诚：“我真的很喜欢你，做不到一两次拒绝就灰心。” 许珞艺看着他，心有不舍，也知道这次必须要跟他讲清楚原因才能阻断这段感情。 “师兄，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感情的事情，我做不到日久生情”，许珞艺开口，声音不高，字字清晰；“我也坦诚说吧，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个无聊、死板的人。” 她从鼻息间呼出一口长气，目光像是穿透林木：“读书、考研、工作……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按照别人眼里优秀的模板前行，也许在你看来，我已经有了不错的成就和前程，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样去活，所以才按照传统意义里美好生活的样子，一成不变地做着我自己也不知道正不正确的事情。每天睁开眼，就知道今天要吃什么饭、见什么人，对不同的公司用着差不多的方案……我的人生简直像一谭死水一样平静、无趣。” 邓墨着急的上前一步，许珞艺默默地打断他想说的话：“你不用说安慰我的话，因为我这不是看轻我自己，我一直觉得能做到这些的自己已经很优秀，只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邓墨不理解：“你喜欢的什么样的人和事，我可以努力去改变。” 许珞艺苦笑一声，像是从前和他们一同研究哲学思辩时一样冷静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不够好，相反，我知道你是个可靠沉稳的人，我甚至能预见到，如果我们真的长久地在一起了，未来也一定能组成他人眼中的幸福、安宁的家庭。但那种一眼就能预见未来几十年轨迹的人生，每一步都清晰、稳妥，像精心编写的程序一样的生活，那种平稳、甜蜜、按部就班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她坦诚地剖析自己的内心：“我知道说这话显得自大了，我也不清楚我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我很清楚我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让我的生活里，多一些心跳失控的未知因素，多一些澎湃情感经历也好，但我不想再做我人生的旁观者了……师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邓墨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无能为力的受伤，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坚持：“珞艺，可是那种心跳失控的感觉太虚无缥缈，激情总会褪去，生活最终还是会归于平淡，而且计算和我在一起，也不一定会过得平淡无趣啊……” 第15章 他的语气罕见地加重，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拿你现在在的圈子来说，光怪陆离，人心叵测，那是充满了未知和失控的地方吧，可又有多少人最终得到了善终，像你的上司程煜涵，你见证了他每天有多少麻烦的事情要应付处理，安稳的生活也不一定是不好的啊……” 许珞艺轻轻叹了声气，邓墨的话没能撼动她丝毫，她也看出来了，邓墨是没法理解她内心的想法的。 但有关感情的定论，她内心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也不需要他人置喙。 谈话间，一辆线条冷硬的漆黑suv无声地停在了路边，许珞艺认出来是曲相博发给她的那辆车，收拾好身边的行李准备上前。 “师兄，这是我自己的路”，许珞艺不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直接了断：“你是个很好的人，最后也一定能找到与你和洽的人，我还有工作，先去那边等人了。” “珞艺！” 邓墨的声音仍然在后面不断地追着：“我是怕你掉坑里！很多圈子只是看着光鲜亮丽，那条路不一定就适合你……” 许珞艺越听越烦闷，等到了车前准备叫停邓墨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抢先一步响起：“哟，这忧国忧民的劲，我来得是是时候啊，接人还附带听了节人生指导课。” 车窗应声缓缓将降下，露出一张让烈日都黯然失色的优越俊脸。 程煜涵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和微微上扬的唇，悠闲地单手撑着头，视线犀利地落在邓墨身上：“高材生啊？书读得不少，当人生导师的瘾还挺大。” 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这张脸的人都会怔住一瞬，邓墨睁大了眼，很快分辨出来面前的人就是许珞艺的老板程煜涵。 许珞艺心中的震惊没比邓墨少：一般她们这些艺人随行人员都是一起接去剧组的，谁也没告诉她，为什么程煜涵会亲自来她的学校啊？ “百闻不如一见，程先生。” 邓墨率先回过神，听出来了程煜涵航话中的讥讽，但为了许珞艺以后的工作开展，也最好不要在这里和程煜涵起冲突，于是尽量挤出个笑自报家门：“你好，我是珞艺的师兄邓墨，我和她刚才是有些私事起了争执，让您见笑了。” “哦，私事啊。” 程煜涵慢悠悠地摘了眼睛，那双带着惯有的傲慢的眼睛上下扫了邓墨一遍，跟看货架上的瑕疵品似的不屑笑道：“早说是私事啊，不然我还以为是骚扰呢。明显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了，还要追着输出大道理，我还以为是哪位功成名就的大企业家在给人指点迷津呢。” 许珞艺倒吸一口凉气：程煜涵这张嘴真是随时随地都消停不了。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许珞艺想着是先拉开邓墨还是先上车，但她没料到程煜涵亲自来的情况，要上车的话，现在是坐前面还是后面和程煜涵一起，又成了一个新问题。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邓墨也勾唇一笑：“珞艺可能没怎么跟您分享过日常，我和她从大一就认识，到现在六年了，知根知底，今天顺路送送她，遇到了些不合的观念，所以关心的方式激进了些，但也是真心地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 他的腰背笔直，语气不卑不亢地微笑道：“程老师身份尊贵，言辞直白，可能确实是没多少朋友，所以不了解这种为对方考虑的急切心情。” 两人笑盈盈地盯着对方，无声地将许珞艺圈进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许珞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脸上还是八风不动的淡定，先应付程煜涵：“程老师，学校不方便，来来往往都是人，被看见了不好，工作要紧，我放一下行李就走，能让司机帮忙开一下后备箱吗？” 程煜涵显然是刚进战斗状态，本来还想发难两句，但许珞艺已经发话了，快到下课高峰期，周围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终于是放弃了想法。 点了点头后，车窗渐渐升上去，司机从驾驶位下车，接过她的行李替她安放。 趁着绕到车后的空挡，许珞艺也终于有了和邓墨单独说话的机会，叹了口气，眼神清亮：“师兄，我真得去工作了，你也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很难短时间改变，别让我为难。” 邓墨欲言又止了几秒，最终还是泄了气，笑意苦涩地挥挥手：“好，助你工作顺利。” 说罢，她在司机的引领下往车前的方向去，但司机却莫名的打开了另一侧，和程煜涵同排的后座车门。 她尴尬地杵在原地，想到邓墨还在身后看着，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闷着脑袋坐了进去。 程煜涵还靠着另一边的车窗离她老远，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许珞艺的错觉，她坐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轻声嘲讽，随后司机油门一轰，消失在了校园门口。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空气和气氛一样冰冷，程煜涵不高兴地绷着脸，应该是不满刚才打断了两人的对轰。 “程老师，这么热的天，辛苦您跑一趟”，许珞艺主动打破沉默，声音平平：“下次让司机来就可以。”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他的霉头，程煜涵的表情更加不爽了，直接气得把手抱在了身前继续沉默。 许珞艺有时候很感谢他这什么情绪都挂脸上的脾气，好让她能接着看情况试探：“怎么突然想到来这边啊，是时间安排不合适吗？” 程煜涵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我也顺路。” “……”许珞艺闭上了嘴，行，只要说话了，他说什么是什么。 “唉”，破了功后，程煜涵终于不沉默了，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絮叨个没完：“你身边怎么净是这些人选，人生经验全靠书本上那点二手经验，就敢腆着脸教人正路子，还想配得上你？还关心呢，纯给人添堵。” 他吐槽还是一如既往的损，许珞艺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预料到他还没骂够。 果然，程煜涵顿了几秒之后语气一转，却突然将重心转到了她身上：“所以你找对象，眼光一定要毒！别听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话，遇到了事跑得比谁都快，拿什么跟你共进退？” 许珞艺表面点着头是是是，内心毫无波澜：现在的程煜涵可比邓墨嘴上能跑火车地多。 程煜涵看着许珞艺看起来像是听进去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不止一点，痛快地从身侧取出来个文件，给她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的。” 给她的？ 许珞艺狐疑地接过，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拆开封面，她仔细翻阅着里面眼花缭乱的内容，得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股权……转让书？” 程煜涵的表情得意，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俊逸，语气更是理直气壮地让人发指：“别人有的，我的女儿肯定也得有。” 许珞艺彻底懵了，不可思议地又翻了一遍那份文件，程煜涵作为娱乐圈的老前辈，名下的资产不少，也有许多自己独立的产业，而这份文件里，只要许珞艺签下字，他名下的核心资产的股份，至少会分一半到许珞艺头上。 车内雪松木香萦绕，许珞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柱骨蹿上来：“不是……为什么要给我？” “你是我女儿，我给你有什么问题？” 程煜涵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还做出一副严谨的模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没法直接拿到继承权，但我可以直接给你啊。” ……傻子吗。 许珞艺目瞪口呆，说不出来一句话，程煜涵手一摊：“你手里有东西，选人的时候才会有底气，才不会被某些男的蒙蔽双眼。” 直到这一刻，许珞艺才终于认清了事实。 程煜涵哪里是什么心血来潮的角色扮演。 这个自恋、毒舌、龟毛的傻大户，是真的把她在以一种极致理智的荒谬姿态，把她当做了女儿养。 第10章 许珞艺拿着那份股权转让书，咽了口唾沫沉默了。 照理来说，她现在该立刻划清关系，把这份股权转让书还回去。 但一想到要做出这个决定，她的脑子仿佛就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完全空白，只剩几串不断换算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 都是钱啊。 白花花的钱。 她眼前直冒亮闪闪发金星，真的很想自己能稍微有点出息，但那一长串数字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做不出把到手的鸭子送回去的决定。 她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父女关系、发神经之类的，看着这些白花花的数字，就只觉得血液沸腾，指尖发烫。 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立刻签下那份散发着金色诱惑的文件：去他大爷的道德底线，这他爹的可是财务自由啊！ 妈妈的养老，兄弟姐妹们的未来…… 她甚至规划好了怎么去盘下学校对面那家她觊觎已久的吉他店，无数个“从此以后”的梦幻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 第16章 可恶的资本家，居然想出这么阴险的计谋算计她。 太狠毒了，拼尽全力也难以抵抗。 但约莫过了一分多钟，她咬紧了舌尖，还是将那份文件合上清醒下来：“不行……太贵重了，程老师，我不能要。” 她的声音从没有像此刻那么抖，缓缓地将那份到嘴的鸭子推回了两人座位间的空隙，另一只攥着衣角的手指尖已经被捏的发白，耳朵边似乎有两个人小人一直在打架。 一个尖叫着：“签啊！签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他后悔的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另一个尖叫着：“对啊！签啊！什么有毒的馅饼，先来一口尝尝香不香！等他找麻烦的时候就装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两个人小人一个都没有赢。 许珞艺的内心尖叫得几乎要比林逸然塌房的那个晚上还要凄厉。 不过终究是理智占领了上风：无功不受禄，越昂贵的礼物代价越沉重，她还是要把风险控制在自己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为什么？” 但程煜涵哪懂她的挣扎，微微侧过头格外不解：“你怎么和曲相博一个样？这股权这么烫手吗？” 不烫手啊！一点都不！ 她极力压制住了心底的咆哮，深吸一口强迫自己把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那潘多拉的墨盒挪开。巨大的金钱冲击让她的思迅乱如麻绳，她甚至有一瞬间哀怨过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了，还有精力冷静分析，怎么道德感就能高到经受住金钱的考验了。 到事已至此，她认命地闭上了眼，任由核心认知支配自己阐述理由：“程老师，首先，感谢您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她组织着语言，声音努力平静：“但这真的不合适，第一，股权转让不是一件小事，涉及到公司结构、其他股东的意愿、还有各种监管程序，太复杂，也……太扎眼了，我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德不配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不满，也不想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靶子。” 她脑海里调出各种财经版面上血雨腥风的股权争斗，极力说服自己，那份股权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好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第二，我确实不理解，您怎么就突发奇想地要收我做这个女儿”，许珞艺的声音更加稳了些，带上了点无奈：“程老师，我虽然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日子不算宽裕，但也是个很幸福有爱的家庭，我不觉得自己缺少父爱，而且咱们的年龄差距也不太适合当……父女吧？况且我能自给自足，没有到需要用这份股权救急的程度。” 说到最后，她耳边的两个小人已经心如死灰地瘫倒在原地了，只能把怒火默默转给了把让她纠结的罪魁祸首身上：程煜涵是不是也太好骗了些。 口头认个闺女，没过几天就敢甩股权，真不知道他是真不缺钱还是对股权没概念。 得益于程煜涵的那张脸，虽然他平时骚操作频出，许珞艺也依旧认为他是个精明淡漠的人。 结果联系上最近发生的种种，她第一次对程煜涵有了新的认识。 程煜涵不知道她内心的非议，只是蹙了下眉，许珞艺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想之类，他原本以为这个礼物会让许珞艺至少会惊喜一下，怎么也没能到她现在居然会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他哪里知道，许珞艺是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龇牙咧嘴地把那份股权转让书抢回来。 “为什么不想要啊？董事会那边不用担心，我这几天就是在为了转让的事开会后通过的，大家没有异议。” 许珞艺十分吃惊，不敢相信：“开会通过了？为什么会同意转交给我一个陌生人？” “什么陌生人？”程煜涵顿了下：“我跟他们说，我有女儿了啊。” 许珞艺两眼一黑：得提前联系曲相博澄清了。 不然不知道以后圈里什么时候就会传出来，程煜涵有了私生子的传闻。 程煜涵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想要？曲相博也劝我别这个时候给你，为什么？” “不是不想要！” 许珞艺几乎是一瞬间反射般的回复，她现在恨就恨程煜涵把这事告诉她干嘛！ 直接代替她签了得了！ 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没得选得了！ 直接趁她睡觉帮她把这个按了手印得了！ 她绝对会比专业演员还会演被迫继承亿万股份的桥段…… 程煜涵听见她的回答双眼放光：“那就要啊。” 许珞艺的脸一热，赶紧找补：“我真的不能要，这太不严谨了。” 为了一次性断了自己的念想，许珞艺下定了决心，认真地对着程煜涵：“我知道您可能……呃……出于某种我不太清楚的责任感，想把这份礼物给我，但请您一定三思，多听听律师和曲哥的建议，我做多少工作拿多少钱，赚的工资也足够养活自己了，不需要您的破费！” 车里只剩下了空调运作的声音，程煜涵看着许珞艺那张坚决的脸，沉默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将那份金贵的文件夹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身边。 许珞艺感觉心口在滴血，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仿佛跟打了一场硬仗一样地疲惫，也暗暗庆幸，还好自己也算是把这桩闹剧解决好了。 但凡她的视线再多在程煜涵的脸上停留一会，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已经默默感动到润红了眼眶：不为权贵折腰，他的闺女果然比她想象中得还要有骨气。 既然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那他这个当爹的就更要做好榜样，暗中并且自然地守护好她的自尊，支持她向前。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平稳行驶，窗外的绿意渐浓，飞掠而过绿林溪流，许珞艺心中的涟漪也因眼前美好的景象渐渐平息，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工作上。 即将开拍的这部文艺电影《小知夏》，是业内知名编导郑允邈，打磨了三年的匠心之作。 这位导演很神秘，很少在圈内抛头露面，但从他的第一部作品截止到现在一共六部电影，每一部的票房都断层领先当年的一众电影。 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称得上经典，每部都少不了让人难忘出圈台词片段，他六部作品的总票房，甚至吊打许多有好几十部作品的资深导演。 这次时隔三年出山，不管从演员阵容、选题还是融资团队上都可以看出，他这次就是奔着最高奖项去的。 但这位导演的拍摄习惯也与众不同，更偏向体验派，加上这次是友情线和爱情线并行的文艺片，他要求所有的演员必须先在拍摄地按照剧情中的人物关系，共同生活一个月之后，边拍边适应生活之后再开始拍摄。 虽然助理比艺人自由，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也可以不用一直和艺人一起待在这荒山野岭。 但这里离城区有好一段距离，许珞艺懒得来回折腾，收拾好了日用品，已经做好了整个暑假都待在这边的准备。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青山环抱的民宿群落前，这里已经完全远离了尘嚣，古朴宁静，正是未来几个月里《小知夏》剧组的拍摄地，和演员们前期磨合的地方。 “到了”，程煜涵没有跟着下车，语气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平静简洁：“艺人要先去郑导那边的开机宴，工作人员住在这边，你先安顿，等会曲哥会把详细信息发给你。” 许珞艺有些意外他突然变得这么正常，顿了一下后点头：“好的，程老师。” 司机协助她把行李送下车，看着那辆黑色的suv终于是驶向了另一侧更加华丽的庄园去，她总算松了口气，拖着箱子往工作人员的生活区走去。 员工生活区是三栋五层、设备现代的公寓楼，她的房间就在一栋三楼，面积不大但是好在是独立空间，干净整洁，水电燃气一应俱全，推开窗就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杨树，风吹过来沙沙作响，拂上脸颊让人心静。 把箱子在客厅放好，许珞艺坐在沙发边上放松下来，门外却突然传来丝一阵嘈杂，随后伴随着女人小声的尖叫，一阵重物咕噜噜地滚落的声音响起，很难让人不误会成出了什么意外。 许珞艺担心是谁被砸着了，心里咯噔一下地打开门看情况。 门外，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咬着嘴唇吃力地抬起滚落的五、六个笨重行李箱，注意到许珞艺探出门外的视线时，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松开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 许珞艺好脾气地摇摇手，那人通身气质温婉娴静，笑意干净：“那就好，我很快会把这里收拾好的。” “嗯。” 这里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得罪了哪家手里的人都不好收场。 秉承着不招惹麻烦的原则，许珞艺转身进了屋子，继续简单地打扫屋子。 但等到她出门放置整理出来的垃圾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在为难地搬着最后两个箱子，第二次再和许珞艺对上视线，略带尴尬地又笑了笑：“我这次……动静应该不大吧？” 第17章 许珞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怪自己的多管闲事，深深地叹了口气，径直走过去：“你先过去一下。” 女人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慌忙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许珞艺不再多说，直截了当地接过行李箱：“给我吧，等会其他艺人的团队来了，你就更不好处理了。” 因为长期跟着程煜涵团队里工作，什么都得会一点，许珞艺的力气和肌肉线条都很不错，轻轻松松地就将两个行李箱拽了起来。 女人被许珞艺的神力吓到，神色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松开手，腼腆地红了耳根：“谢谢……” 许珞艺跟她一道去了她所在的房间，期间掂量着两个行李箱的重量困惑了一下：“你是第一次进剧组吗？” 女人坦诚：“嗯，之前没有来过。” 到了房间，许珞艺一边放下行李一边传授经验：“不用带这么多的东西的，剧组很多东西其实都会安排好，就算没有，也可以专门叫人过来采购补上。”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大家都只拎着些简单的日用品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我是第一次过来，很怕给人添麻烦，没想到还是闹了笑话。” 她声音越说越小，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翻开一个行李箱给许珞艺翻出来了一瓶水：“今天多亏您了，我叫何星伊，请问您叫什么？” 何星伊长了张面善的脸，笑起来更加温婉和顺，许珞艺也看得心里舒坦，声音罕见地软和下来：“不用那么客气，我就是一开口说话就显老，其实今年都还在a大读书，*说不定年纪比你小，我叫许珞艺，你叫我珞艺就可以了。” “这么水的脸，说显老的话实在让我这种真年纪大的人伤心了”，何星伊大方地笑着，更关注她的另一句话：“你在a大啊？哪个专业呀？我大学也是a大的。” 许珞艺眼中泛起惊喜：“真的假的？” 两人之间氛围逐渐热络起来，许珞艺才知道，何星伊今年已经28了，也是心理系往届的毕业生，甚至授课老师都差不多一样。 聊到学校里的事，许珞艺下意识地轻松了不少，两人从熟悉的周导聊到几个性格离谱的水课老师，一时间热络了不少。 许珞艺越聊越喜欢面前这个阳光健谈的女生，也很久没有在剧组遇到聊得这么开心的人了。 走廊外人来人往的声音逐渐闹了起来。 看着时间不早了，许珞艺起身准备回去，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打备注的时候，许珞艺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是跟着哪个艺人来的，我备注一下。我是程煜涵的私人助理。” 然而话刚说出口，何星伊脸上温柔的笑却像是忽然僵在了脸上：“你是……程老师的……” 大门忽然不合时宜地被轻轻敲开，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声先一步闯进来：“哎哟，总算找到您了，您怎么一个人搬行李来这了啊？林哥到处……” 林逸然的经纪人王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目光对上许珞艺的瞬间。 同样僵硬住的还有许珞艺，王然的出现让她迅速调出来了那晚模糊的记忆。 那天在后台撞见的…… 那天和林逸然缠抱在一起的模糊身影……正是面前现在这个和她畅谈了一下午的何星伊。 她喉间哽咽，视线慌乱到不知道该落在哪边。 何星伊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轻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珞艺，我不知道你是程老师的私人助理，上次在后台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逸然说过了，我们……真的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和误会，我一直也想找个机会给你道歉解释一下。” 王然也迅速反应过来，笑容堆得满脸，带着职业的热情：“许助，哎哟，好久没见了……上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全都是误会，我们真的没有想过会对您的生活产生影响，不管您现在需要我们这边补偿什么，我们都愿意配合，咱们的两位艺人都在圈里发展的不错，往后少不了合作的机会，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胡乱地紧急措辞，暗暗观察着许珞艺的脸色。 许珞艺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一如以往的冷漠，但一对上何星伊那双真诚带着歉意的眼睛，心头莫名的火气就冒了出来。 有什么误会？她可是亲眼看到林逸然那个人渣，这些年是怎么和陶卿炒着cp的同事还和何星伊亲密无间的。 现在还有程煜涵亲自盖戳的人渣标签，指不定背后还做了多少她没看见过的肮脏勾当。 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许珞艺能感觉到，何星伊身上那股善良真诚的劲儿是装不出来的，即使是谈论轻松的话题，对方都在注意到她的每一句话不会落空尴尬。 如果她没有看走眼，那一切很大概率就是林逸然这个人渣的错。 但现在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即将相处几个月的合作伙伴撕破脸都是不理智的。 而且假如她的假设成立，最痛苦、最惶恐不安的、无疑会是眼前蒙在鼓里的何星伊。 思考良久后，许珞艺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维持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一个助理，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不该管的事情，不该说的话，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抬步朝门外走去，何星伊在背后叫住她：“珞艺……对不起。” 许珞艺由衷地叹了声气：“不是你的错。” 她起身离开房间，心中暗暗发誓，得到她抓住了林逸然渣男的证据，一定要将林逸然这个人渣的行径曝光，让他身败名裂！ 现在只有忍。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许珞艺靠在门后，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的郁闷都吐出来。 才到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开局，简直不能再糟心了。 晚上十点左右开机宴才结束，艺人居住的区域也传来了汽车和人声，许珞艺照例去等程煜涵，顺便对接第二天的工作。 程煜涵从车里走下来，身侧跟着许久没见的曲相博，但怪异的是，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就连曲相博也低沉着脸：看上去不像是某种身体上的倦意，而是一种情绪更深沉的、精神上的疲惫。 这种感觉在许珞艺靠近询问时尤其更甚，当她一边带着两人去住宿的地方，一边跟程煜涵核对明天的安排的时候，程煜涵忽然没头没问地问了一句：“等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休息吗？” 许珞艺一时无语：“因为我刚才一直在跟你核对明天的工作计划表。” “哦哦哦，我忘了……” 程煜涵抬手，遮住眉心皱起的疲惫，想了很久：“今晚郑导说了，这几天的工作其实不多，等安排，先不做计划吧。” ……明明计划一早就做好了，只是在询问他是否需要更改时间而已。 许珞艺意识到了程煜涵的不对劲，转而把目光转向了曲相博。 曲相博摇了摇头，给许珞艺使了个眼色：“今晚饭局喝了点酒，你知道的，他没什么酒量。珞艺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呢，没事。” 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虑，但工作最忌讳的就是管得太宽，许珞艺很清楚边界感地就此止步：“好，有什么事情随时电话联系。” “好。” 她目送两人离开，不再去想心头的疑问准备回房间。 然而刚到出电梯，就差点和迎面过来的一个人撞上。 许珞艺边道歉边往旁边撤，对方是一个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穿着身质地精良的亚麻休闲装，温和地推了推歪了些许的金边眼镜：“没事，我也没注意到。”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男人的视线却在许珞艺的脸上停留了数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打量和欣赏：“请留步，请问您是……许小姐吗？” 第11章 许珞艺的脚步一顿,视线谨慎而尊重地落在对方身上，反复确认自己脑子里确实没有面前这位先生的印象后，保守回复：“抱歉,我记性不太好,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吗？” 那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唐突了扬起一个笑，月光和廊下柔和的灯光交织，落在他儒雅的脸上,勾勒出深邃而难以琢磨的轮廓,笑容和煦地解释：“许小姐不用抱歉，我们在此之前确实没有见过面，我是听曲相博曲总介绍,听闻过您的一些事迹。” 许珞艺的视线明显还有些不确定，那人也了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语气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坦诚，边说边递了过去：“曲总下午聚餐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不少许小姐过去的事迹，有机会的话，后面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合作。” 许珞艺接过那张简洁大气的名片,上面印着的确实是曲相博内部发放名片的花纹和联系方式，心中的那点陌生感和警惕消散大半：“是我失礼了，我叫许珞艺,您叫我小许就行,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第18章 “沈先序”，沈先序语气自然地伸出手：“许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沈叔。” “沈先生就别打趣了,我哪受得起这种称呼”，许珞艺和他握了握手：“真巧，我刚才送完程老师准备去休息，您也是在这边休息吗？” 沈先序收回了手，示意不远处：“我一把年纪了，还是住家里舒服些，今天就是老朋友开机，过来捧捧场，司机在停车场等着我的。” 许珞艺记得方位，有了曲相博名片这个凭证，她不自觉地感觉关系近了不少，主动提出：“停车区好像就在我们那片住宿区，沈先生要顺路一起吗？” 沈先序爽朗地笑了两声：“那再好不过了，我才来这边，刚才一直找不到路，劳烦许小姐。”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空气上有草木的清香，气氛惬意。 “来这里第一天，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沈先序先开了口，亲和得像是在聊家常。 许珞艺回得中规中矩：“感觉都挺好，这里环境安静，很适合创作。” “那就好”，沈先序点点头：“程煜涵呢？他这次角色准备得怎么样？听说他这次演的，是个很有挑战性的角色？” “是个盲人艺术家。” 许珞艺回复完，判断他的话听起来只是在关心演员的状态，斟酌着用词：“程老师想和郑导合作很久了，非常重视这次机会，虽然这部电影不是主演，但也一直在研读剧本。” “嗯，我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认真，这个角色需要很强的共情力和表现力，这次是要演一个盲人艺术家啊……也真是辛苦他了。” 沈先序的评价很专业，话语停顿了片刻，语气里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确实是个很适合他的角色。” 许珞艺不明白他的意思，保守回复：“程老师也一直在尝试演绎各类型角色，寻找突破。” 沈先序挑了下眉，轻笑道：“许小姐，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没话找话地聊聊天、以免话题僵住而已，下班时间不管上班的事，我也不常待在这边，你不用每句话都小心翼翼地回复我。” 许珞艺被看出来的瞬间耳朵一热，沈先序没让她为难太久，转移到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听说许小姐在a大就读，真是年少有为，曲总下午给我介绍的时候，还特意夸过你能力突出。” 许珞艺心头微动：“您过奖了，都是本职工作。” “能把本职工作做到极致，就是才华。” 沈先序语气诚恳：“我来之前就有李导说过，程煜涵身边有个能干的助理，上次合作的时候，整理出来的演员背景和联络工作，做得细致又高效，帮大家省了不少的心。” 许珞艺被夸地不好意思，大方接过话题：“沾了您这几夸奖的光，我明天怎么也得再多整理几份备案出来，才不辜负您的抬举了。” 原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沈先序的注意力仍放在她的身上：“听说你还是a大心理学在读的研究生，实在难得。在这个圈子里，像你这样，既有扎实的专业背景，又有高效处理事务的年轻人不多了，前途不可估量啊。” 沈先序的目光落在许珞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许珞艺心跳一紧：问一次两次还能解释，话题总在她的身上……走向似乎不太对。 而且曲相博会跟他聊到自己的学历经验吗？ 想到刚才沈先序的话里话外也透露出来了，早在曲相博介绍她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部分事情。 一问工作、二问学历、三谈前途…… 许珞艺很难不联想到，面前这个人该不能是来挖墙脚的吧？ 她再次警惕，尽管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但用词已经开始变得客套疏离了：“沈先生谬赞了，心理学只是学业的一部分，跟现在的工作关系不大，能做好这份工作，帮到程老师和大家的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程煜涵大部分时候总是事多又让人头疼，但总的来说，不管是曲相博、团队里的人，还是程煜涵本人，都对她还算不错。 而且工资条上那串漂亮的数字，也很难让许珞艺有跳槽的想法。 久经人情事故，沈先序哪里察觉不到她的变化？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静默地和她一同走到了住宿区楼下停步，才再度开口：“许小姐别误会，我不是来挖程先生墙角的，只是……纯粹作为一个父亲，看到优秀的年轻人，忍不住多问几句。” “父亲？”许珞艺一愣。 他面色坦然：“我有个女儿，都没比你大少多少，也在a大读书，每次想到他们，或者看到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就总会想，现在的孩子真厉害，我这把年纪了，都快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他轻叹一声，带着点自嘲：“最近她快生日了，所以听到曲总聊到你，又知道你是个妥帖的孩子，不自觉地就想多问两句，想从你们年轻人的角度取一取经。” 他十分坦然，即使是长辈，态度也十分亲和，并且绅士地结束了话题：“很抱歉让你多心了，谢谢你今晚的带路，我还挺喜欢你这孩子的，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曲总找到我，只要是我能帮到的，肯定帮你一把。” 原来是这样…… 许珞艺恍然大悟，甚至有点为自己刚才的小心之心感到赧然，没想到对方只是个关心女儿的父亲，她刚才的防备也太自作多情了。 沈先序向她示意不远处：“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小姐也早些休息。” “沈先生！” 许珞艺赶在他离开的前一秒叫住了他，主动向对方展示了联系方式：“方便的话，还是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未来需要向您请教……有关您女儿礼物的事情，我也会帮您对应着帮您列个清单挑一挑。” 沈先序的表情缓和，肉眼可见高兴地和她互换了联系方式：“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真的很感谢你，许小姐。” 两人随后道别，即使这些年接触过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许珞艺还是会被这类型温润有理的绅士吸引，真是一次普通又温馨的偶遇。 她转身上楼，大家为了明早的安排，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 洗漱完毕之后，许珞艺靠在床头还是没什么睡意。 挑礼物的时候顺带调查了下沈先序的信息，的确名下有一儿一女。 一开始她是准备今晚就把礼物清单列出来的，但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不太清楚沈先序那个阶级，到底合适什么价位的东西，临走的时候也没问，现在时候不早，又不方便大晚上叨扰长辈。 反复还是没有睡意，她顺手把桌上的《小知夏》剧本拿过来，翻到程雨涵饰演的盲人钢琴师的部分，她也很喜欢这个细腻的故事。 站在程煜涵扮演的男三的角度，大概就是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女友和视力的男三，带着女友的骨灰和她年幼的妹妹，想回到故乡落叶归根，发现姐妹俩曾饱受曾经饱受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压迫之后，对抗不公，力排众议将妹妹健康阳光地抚养长大的故事。 故事的主线是围绕着女主妹妹，和被陷害失意回乡的研究员男主展开的，但里面孩子们相互治愈的友情线、程煜涵饰演的男三为孩子们默默坚韧守护的亲情线，描写的都很精彩。 在残酷的生存背景穿插着几人可贵动人的温馨桥段，最终一同携手逃离飞向更远的未来，许珞艺第一遍看完这个剧本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故事。 但现在视线落在这本剧本的男女主的演员名上，她的心情尤其复杂：林逸然，陶卿。 尽管已经接受了两人没有可能的事实，她心脏还是惯性地一揪。 如果没有后台那场意外，这部剧该是她磕的长篇时隔半年之后，再度合体的大喜糖。 她再也看不下去放下剧本，拿起手机，却惯性地点进去了常去的cp超话“逸见卿心”里。 这部电影定下选角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超话里热情洋溢的讨论铺天盖地。 【天呐，过年了，官方糖！】 【还是郑导的剧本，我的天，我都不敢想能吃到多好的饭！】 【不行了完全等不到上映，有没有老师做预制菜啊！】 许珞艺心情复杂地继续往下翻，替自己和这些还沉浸在喜悦里的同好们痛心。 手指停留在一条突兀的讨论下。 【歪个话题，这次我看到演出表里有程煜涵，就特意去找了演员阵容，不愧是郑导挑的人，大家都是清流中的清流，我们陪跑仙人这次也终于不用担心来个炸弹又被下架了！】 【楼上你的嘴也太损了哈哈哈哈……程煜涵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惨。】 【哎哟，光顾着磕了，没注意到程也在啊！我其实特别吃他的颜。】 【吃啊，偷吃又不违法。】 …… 大家还在一片轻松的氛围里激情讨论，许珞艺却像被针扎了似的一愣。 第19章 哇塞……林逸然不就是这颗炸弹吗？ 想到程煜涵还拉着自己抓什么人渣，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要是真揭露了林逸然的真面目，这部电影搞不好又要被拖累出事啊。 有时候许珞艺都觉得程煜涵点背到邪门了，陪跑仙人这个外号一点都不夸张：怎么会有人回回都能撞到这种事？ 第12章 按灭手机灯光,许珞艺却彻底睡不着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躺在床上想着《小知夏》的剧情，脑海里反复回旋的,确是程煜涵那双忧郁执拗的眼睛,和那天在巷口信誓旦旦“抓住人渣”的承诺。 他真的知道后果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原本她是不会怀疑程煜涵的智商的，可才经历完“认爹风波”,他可是能因为一段毫无理由的父女关系,就轻而易举地送上大半股份的人…… 所以，很有可能。 那个脑回路清奇的天然呆，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作品也很有可能被牵连下架这回事。 虽然很有可能和他本人的恩怨也有关系,但一想到是自己对人渣的指控，才点燃了程煜涵奇怪的胜负欲,一股强烈的、酸涩的愧疚感就汹涌地淹没了过来。 怎么把程煜涵给拉下水了…… 她确实是希望林逸然这样的人渣能早点被曝光,才能让更多像何星伊那样的女孩不再收到人渣的迫害。 但这一刻……真的就不能来得稍微慢一些吗。 这些年程煜涵对工作的固执劲，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了台词效果提前几个月背诵是常有的事，还会为了演绎效果，去调查资料、琢磨原著,剧本翻到卷边，为了镜头效果一周只喝水，右腿小腿至今还有跟因为拍戏意外坠楼骨折而埋下的骨钉…… 即使对他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的人,也都会为了他对演艺事业负责的态度多一分敬畏：他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对待工作。 她实在不想做这个摧毁别人梦想的帮凶。 但一想到林逸然这个人渣很有可能因为这部电影的爆火,拥有更多的无辜粉丝，她就压不住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林逸然就是个人渣,他要不出轨大家就都好受！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尖叫，愤怒和不甘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这种男的，让他多一天逍遥自在了，都是对其他粉丝的迫害！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趁着这部剧还没拍板播出之前，把这个人渣曝光出来，看郑导愿不愿意临时换角。 但郑导会不会包庇这么一个人渣、林逸然现在风头正盛，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林逸然背后的团队公司，都是未知数。 而且万一还是没能赶在杀青之前曝光，程煜涵……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许珞艺也只能在心里替他唏嘘，毕竟连续这么多次撞上劣迹艺人，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要陪跑，历经各种波折一样，她一个小小的助理又能改变什么。 算了，想了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许珞艺也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自己安慰，试图催眠自己接受这个“命运论”。 但第二天早上的黑眼圈还是证明了，她压根放不下这件事：那份沉甸甸的愧疚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了。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得告诉程煜涵，他有权利先知道可能的风险，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扫渣行动”，如果程煜涵不愿意，“扫渣行动”的难度可能就要更上一层楼，但她绝对会尽力做到底。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快速洗漱前往现场。 但接下来的几天，剧组进入了更密集的剧本围读和初步走位排练，许珞艺压根找不到和程煜涵独处的机会，并且她注意到，程煜涵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 排练的时候，他本来该是最专注的那个，但这几天里频频出现意外，郑导和他之前有过一些接触，私下找他谈了不少次，许珞艺见他一直因为工作，心情不算高昂的样子，也说不出来这些私事。 比他状态更怪的是，是即使在这个情况下，程煜涵也没忘了鬼鬼祟祟地表示的“关心”。 每当回到休息间，曲相博便会匆匆递过来几瓶水之后再忙碌地走开，吃饭的时候曲相博推过来几叠精致的骨瓷糕点再鬼鬼祟祟消失，就连有天夜里起风了，曲相博都能召唤海螺姑娘半夜送过来条毯子。 没有程煜涵的授意，许珞艺不信曲相博会突然之间做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这种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解释，又极力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投喂方式，只让许珞艺觉得一头雾水：程煜涵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每次当她想在排练休息的间隙一问究竟的时候，上一秒看见两人一个独自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或者平板研究剧本，一个像守护神一样，站在旁边神情严肃的翻着文件，下一秒看到许珞艺，就像是被打散开的蒲公英，搬着小板凳各自散开。 许珞艺尝试过强行靠近，两人便对着视线，快速压低声音交流几句，程煜涵再淡淡的、甚至带着点疏离地说一句：“没事，你忙你的吧。” 许珞艺说不上自己的感觉，她感觉就像个误入激怒去的陌生人，原本关心两人的好意逐渐被消磨，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来。 她看着两人在几步之外，继续旁若无人地进行外人不能参与的低声密语，四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亏得还替程煜涵操心半天，人家真遇到困扰的事了，根本不会跟她透露半分。 大概在他心里，她确实只是个偶尔需要关照一下的助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毕竟跟她说了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什么都办不到而已。 她自嘲地想了想，轻嗤一声：所以也就不配拥有参与事件的权利了呗。 这种被排除在世界之外的感觉反而让许珞艺清醒了不少，人要少把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当回事，自己想做的事情，放心大胆地去做就好了——反正也是程煜涵不理人在先的。 心中那份关于电影风险的担忧和想找他谈谈的念头，也在冰冷的失落里慢慢冻结消散。 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当晚，剧组安排了一次烤肉聚餐，算是连日紧张排练后的放松。 许珞艺去公寓找程煜涵的时候人又不在，打电话给曲相博，两人果然又在一起，说是谈什么工作去了。 许珞艺不再多问，独自前往宴会。 宴会上的气氛很热闹，欢声笑语不断，林逸然和陶卿做为男女主演自然是人群的中心，被大家围着敬酒说笑，两人配合默契，笑容灿烂，俨然一副灵魂伴侣的模样。 知道内情的许珞艺盯着林逸然那副表里不一的臭皮囊，恶狠狠地咬断一节烤肉，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一切和林逸然相关的可疑人物之间。 想要曝光林逸然，光靠她的一面之词可不够，她要尽可能地趁着在剧组，能近距离观察林逸然关系和人品的时候，抓出来更多的线索，最好能等到另一位有话语权的受害者。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位和林逸然颇为亲近的男人身上：是这部剧的男二向钊。 在关注林逸然的时候，许珞艺就听说过这位和他关系匪浅的男演员，但和现在两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网上一直传言两人为了番位争打的不可开交，时不时就能冒出来两人暗地里相争的小道新闻。 但眼前的两人关系看起来似乎不错，话题里有人聊到有趣的逸闻，向钊还会凑过去他耳边低语几句，林逸然也笑得十分和谐。 到底是不是对家啊？ 许珞艺琢磨着：管他有没有仇，先想个办法接近谈谈口风总没错。 就是怎么才能单独把他约出来呢…… “珞艺？” 正当她发着呆的时候，一声温柔的耳语把她惊得猛地回神，回头对上何星伊可爱的笑意，俏皮道：“一直看着那边的谁呀，需要我去帮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何星伊今天穿一身清丽的蓝绿色绸缎长裙，温婉迷人，许珞艺惊魂未定，看到是何星伊后更加说不出话。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疏远，何星伊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不好意思，确实是我冒昧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走出来，不该这么若无其事地来跟你搭话，但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谅。” “不不、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在生气”，本来就不是很会措辞的许珞艺此刻更加手足无措，反复想不到合适的话，既阐明自己的态度，又不透露自己正在做的事。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余光里，向钊不知道和林逸然说了什么，独自离开了宴会，前往后方的花园休息区。 好机会！ 许珞艺看也应付不来何星伊这边的问题，干脆起身抱了她一把后匆忙解释：“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但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先出去透透气啊。” 第20章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的回应了，起身离开了热闹的宴会。 夏夜的凉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烤肉的油腻和心头的窒闷。 她按刚才记忆里向钊的背影，沿着旁蜿蜒的小路慢慢走着，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四周只有清脆的虫鸣，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等到终于追上那个逐渐清晰的高瘦背影，向钊却忽然在一片相对僻静的紫藤花架下停下了脚步，转身像是了然一切般，对着许珞艺璀然一笑：“到了。” 许珞艺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拙劣地撒了个谎：“啊？好巧向老师，你也来散步啊……” 话说出口，她就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暗自唾骂了好几句。 向钊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侧过身渐渐让出位置，只见一双纤长的手拨开缠绕的紫藤，林逸然缓缓从后走出，脸上没有了平日在镜头前和刚才聚餐时的阳光笑容，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许珞艺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热闹宴会，人声鼎沸依旧，可林逸然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向钊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交给你了，慢聊，我先走了。” 许珞艺终于明白，两人就是一伙的，或许就是刚才宴会上的那一幕的耳语，两人便发现了她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这才故意把她引过来。 向钊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路过许珞艺的时候，还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冲她wink了一下，似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抱歉。 现在花园只剩下了林逸然和她两个人，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明白林逸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挑衅？示威？还是另有意图？ 林逸然没有开口，只是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恰好停在一个足够礼貌到许珞艺不足以用“怀疑受到人生安全威胁”的理由，合法地一拳撂倒他的距离。 月光照亮他英俊的脸庞，映出那张看不见喜悲的面庞，和一丝可疑的紧张。 就在许珞艺的手都在暗中摸索包里的防狼喷雾的时候，林逸然忽然站定，目光直直地、郑重地看着许珞艺，突然尤其用力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第13章 空气仿佛静默了一瞬,直到许珞艺疑惑地问出一句：“啊？” 林逸然把这当做了对他道歉的不满，更加郑重地组织好语言：“我一直想找机会和您单独聊一下前几天在后台、还有最近有关我和你舆论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许珞艺看清了他眼神里的担忧和请求：“我没有任何指责或者质问的意思,许助理,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看着许珞艺，一字一句清晰：“如果你那天在晚上在后台看到了什么……特别是关于我女朋友的事情，我不想这么早公开我和她的关系，我怕……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压力,能不能请你……帮我暂时保密？” 他微微欠身,把姿态放得很低，月光在他挺直的背脊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如果没有从程煜涵那里听说了他的真实面孔，许珞艺真的会以为,他现在是在纯粹的、为了爱人在真诚地进行恳求。 但她现在知道，他是个脚踏好几条船的人渣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刺痛。 “保密？”她的声音转了好几个弯,一时间的分不清悲喜地嗤笑一声。 现在知道保密了，替这个脚踏两条船，欺骗粉丝感情的渣男保密？保护今天爱一个明天换一个女朋友？那谁来保护那些被那他虚假人设蒙蔽、付出真情实感的女孩们？谁又来弥补她这五年来的期待？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许珞艺试图维持的冷静，她将视线重新落在林逸然脸上的时候，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困惑,而是燃烧着怒火的火焰：“林老师，你觉得一句轻飘飘的保密，就能抹平你做过的事？就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林逸然也估摸到了许珞艺激动的反应,今天也做好了承受所有怒火,也要把事情解决干净的态度解释：“我会公开所有事情的，但不是现在。我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我的影响不会伤害到我的女朋友和她的家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暂时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他的模样很认真，但许珞艺向来最厌恶烂人真心的桥段，蹙紧眉头，逼近一步拔高声音：“我不在乎你现在是不是发自内心地对待你的女朋友，哪怕你说得再漂亮，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现在才知道保护不了吗？那当时你怎么就没想到会被人看见？怎么没想过会对不起谁？” 许珞艺自己也许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多话的时候，积压的失望、愤怒和欺骗感如同火山喷发般不断涌出：“你对得起自己这么努力出道、对得起那些真心实意丝喜欢你的粉丝吗？你对得起被你拿……” 她硬生生将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炒cp的名义伤害过的女演员”咽了回去，她不忍心把喜欢了五年的陶卿放在林逸然的受害者名单里直白地说出口，改口：“……你对得起别人对你付出的感情吗？！” 林逸然显然没料到她的情绪会如此激烈，脸上闪过深深的难堪和疲倦，良久，他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下来：“是，我知道我对不起很多人……尤其是粉丝们的信任，我是偶像转行演员，大多粉丝都是像你一样的、年轻活泼的女孩子，我对不起对我有过情感寄托的她们……” 他艰难地组织语言，心里想着千千万真心支持着他的粉丝，眼里流露出真诚的愧疚。 “公开之后，我会想办法弥补”，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许珞艺的表情更加恳切：“以后我也可以请你来评判这个弥补的标准……现在我真的只想过上正常人幸福的生活，我想守护住那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我想做好人，我也不想欺骗……” 他逐渐说不下去，许珞艺只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彻底被林逸然的这一席话点燃。 这算什么？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还“知道对不起很多人的感情”、“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只想守护住重要的人”。 那他之前的行为算什么？被他伤害过的女孩算什么？那些被他伤害过、又被规划处“重要的人”之外的人又算什么？ 他能“一时糊涂”后重新开始“好人的幸福生活”，简直就是痛改前非的侮辱，分明就是渣男被发现之后经典的狡辩套路！ “林逸然，你这种虚伪的好人，我见得多了”，许珞艺怒极反笑，情绪和语气都冷静下来了许多：“我告诉你，想要我保密，绝对不可能，我不只不会帮你保密，我还会想尽办法让何星伊离开你，我收集了一堆你的人渣证据，我会让全世界的女孩都看见，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 “你！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提到了何星伊的名字，林逸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冷静一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和星伊无关，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波及到我女朋友？她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她跟着你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受害者”，许珞艺寸步不让，仰头怒视着他，更气愤这种人渣凭什么能接触到何星伊、陶卿那样温和善良的女孩们，更加坚定：“我会帮她认清事实。至于冲你来，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这面目！” “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逸然也被激怒了，他不能理解许珞艺为什么会偏激到这种程度，为什么从头到尾就要把他钉在人渣的耻辱柱上，甚至要牵连他珍视的人：“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就因为我没有按照你想要的生活方式生活？没满足你那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幻想，你就要毁我，毁了别人？” “需要有原因吗？我今天就是要替天行道！” “你根本就是怀恨在心，接机报复！” “那又怎么样，与其考虑我的目的，还不如好好替你未来悲惨的人生考虑考虑吧！” 许珞艺说完就不准备在和他争执地转身，被他立刻追上：“你不能……” “你也不能。”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般骤然插入混乱的争吵。 两人都愣住了，许珞艺闻声望去，只见程煜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的自己身后，一把擒住了原本林逸然准备伸过来拍她肩膀的手，钉在林逸然身上的眼睛，锐利地如同淬了冰：“家里人没有人教过你，出门在外，手别痒痒到处乱放吗？” 程煜涵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低气压，让林逸然迅速反应过来：“你和她……是一伙的？” 许珞艺一心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前几天还总找不到人呢，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回过神，第一时间是担心自己的玩忽职守被问责，小心翼翼地询问程煜涵：“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吗？” 程煜涵的脸上却忽然多云转晴地回头向她：“对，看见你对人渣英勇出击了，言辞犀利，动作果断，对待人渣就该这么做，尤其是最后决绝转身的离场动作，满分十分我给九分，因为有‘一点’帅。” 第21章 程煜涵甚至抽空对着她竖出来个大拇指，许珞艺看呆在了原地，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林逸然，但他立刻趁机猛地甩开程煜涵的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们……是一伙的？” 程煜涵脸上的笑意又瞬间消失无踪，缓缓转过身，正面迎接林逸然愤怒的视线：“对，是的。” 林逸然的脸色瞬间煞白，程煜涵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刺向了他不愿意深想的恐惧——资本的力量，舆论的操控，以程煜涵这样的身家和地位，自己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 程煜涵向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林逸然的视线一步不敢挪开，等他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审判：“不过，虽然我们家珞艺的决心和勇气值得肯定，但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程煜涵的目光锐利，锁定在林逸然身上，如同鹰隼锁住了猎物：“找证据等他露出马甲，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林先生能走到现在，背后站着多少资本和公关团队，曝光出来是先被公关掉、还是被反咬一口身败名裂，都未可知……就算真的等到有足够的底气曝光他的时候，林先生可能早就金蝉脱壳，换个身份退圈继续逍遥了。” 程煜涵冷笑一声，轻蔑地笑道：“打铁就是要趁热，所以我要在这团火还没熄灭之前，再添一把。” 林逸然背脊一阵寒意：“你想做什么？” 程煜涵的话冰冷残酷：“林逸然，从今以后，你参与的任何资源，包括电影、电视剧、代言……只要是我程煜涵能说上话的领域，我会让你无数次地‘错过’，不会让你再能在这个圈子里舒服地走出去半步。” 林逸然的瞳孔紧收，不管是他还是许珞艺，都被这赤裸裸的、充满毁灭性的宣判震惊到了。 “你……” 林逸然不敢相信会碰上这么卑劣的手段，气得说不出一句话，许珞艺那里他好歹理解，是他真的伤害到了作为粉丝的她的心情，但他真不明白程煜涵到底为什么突然变脸，就因为抢走了他的ae大赏奖项吗？可往届也没有听说过谁被程煜涵针对过的消息。 “……就为了你的助理？”他仿佛只能想到这个原因，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程煜涵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原地开始诡异地、毫无缘由地低笑了一阵。 许珞艺也观察不出他的脑回路，直到终于看清他脸上居然是由衷的高兴、仿佛等待别人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的表情之后，才惊恐地终于反应过来：等等！这天然呆又要祸从口出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跳起来捂住程煜涵的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程煜涵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骄傲地双手插兜，大声到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是她爸唔！……唔唔！！！” 许珞艺用出吃奶的力气一边绞着他的脖颈一边擒紧了程煜涵的嘴，生无可恋地把程煜涵往后拖拽了几步，多希望这个世界能拥有时间重置的功能：不管有多贵，她现在都想使用一次。 林逸然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盯着不断挣扎的程煜涵和心如死灰的许珞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许珞艺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咬着牙在程煜涵挤出来：“求你了哥……别在外面说这话……” 她松开手后，程煜涵恢复了呼吸大口喘了好几下，恨铁不成钢地冲许珞艺低声不满：“我不是你哥……” “你是什么都行，先想个理由解释清楚那边啊！” 许珞艺心态崩塌地冲林逸然的方向方向一指，程煜涵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轻咳一声恢复了严肃，重新插兜走到林逸然面前：“刚才说到哪了……我要围堵你的资源的事情说完了对吧？” 林逸然好久才意识到程煜涵居然是在问自己：“好像是吧……” 程煜涵显然没领他这个情，翻了个白眼继续：“我看在你跟我合作过的份儿上，给你一个更体面、也更公平的方式。” 许珞艺两眼一黑：不管了，转移开话题也算是解决方法吧。 林逸然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视线紧切地看向他：“我这几天，特意联系了郑导，并且明确告诉过他，我没法和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同台合作，有你在我就专注不了，所以这个剧组，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林逸然瞪大了眼：早就听说过，郑导很早就有要求程煜涵合作过的意向了，甚至男三这个角色都是为程煜涵专门涉及的…… 程煜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似乎也料到了他在想什么：“我要是真的卑鄙的话，就会直接了当的要求郑导将你换掉，他也跟我提过，他还有很多男主角的备选。” 听到还有挽回的余地，林逸然心中再怎么不甘也只能追问：“所以你想干什么？” 程煜涵的眼眸清亮：“来打个赌吧。” 林逸然问：“赌什么？” 身后的许珞艺也咽了口唾沫，同样紧张地看着两人。 “赌注就是，导演最后的决定留下谁。” 林逸然和许珞艺的视线同样的木然，程煜涵倒是十分淡然：“我说男主演不好找，况且我很久没尝试过这一类的配角，发挥地不一定有新生代的演员好，劝他把你暂时留了下来，再给出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和其他导演共同来做选择。” 程煜涵的声音平静如波： “一个月之后，如果团队选择了你，我立刻退出剧组，也不会针对你之后的资源，包括你和珞……我助理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再有任何参与，但是，如果你输了……” 他稍微顿了顿，视线变得锐利：“你就亲自公开道歉，亲口承认自己是个玩弄感情的人渣，永远滚出这个圈子。” 第14章 林逸然脑子嗡嗡直响,程煜涵的赌约内容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他脸色惨白，嘴唇微颤，看着程煜涵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这不公平！” 一个童星出道,资源、地位、人脉都奠定了丰厚基础的人，居然要和他一个刚从娱乐圈冒头的人下赌注？ 他压抑着愤怒和绝望，猛然抬起头，试图寻找一丝生机：“程煜涵,你这是在仗势欺人,用资历压人算什么赌注？” 程煜涵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极具讽刺的弧度：“你想要公平啊？” 他的语气轻佻，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你在拿权势和金钱压迫别人的时候,公平这个词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向前踱了一步，强大的气场无声压迫这对方：“我仗势欺人了吗？我好像只是在给你这个建议，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只是要么，接受这个赌注，用实力说话,堂堂正正赢下导演组的认可，保住你的位置和你的秘密，要么……” 程煜涵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语气森寒：“你就等着我兑现刚才的承诺,被迫从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 许珞艺还从没见过程煜涵这样薄情冷漠的时候，惊得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两人的反应。 林逸然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看着程煜涵，视线扫过一旁神色复杂的许珞艺，许珞艺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心里想到何星伊，如果程煜涵真的动用了资源全面打压他，他可能连守护他的能力都会完全失去。 所以他不能输。 “好！” 林逸然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来了这个字，眼神里充满了愤慨和不甘，却也燃起了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我赌，程煜涵，记住你的话，如果我赢了，你和你的人，不能再做出伤害我女朋友的事情，立刻滚出剧组！” “一言为定。” 程煜涵答应地干脆，不再看林逸然，转身走向许珞艺，许珞艺神经瞬间紧绷地挺直了腰背，看他寡淡的视线，还以为程煜涵总算结算到玩忽职守的她身上了，结果程煜涵走到她的身边，压低音量：“走走走、先去我那……” 语气欢快地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基地的顽童。 许珞艺不解地看他一眼，程煜涵脸上的严峻不变，率先迈开航长腿，朝着艺人的住宿区的方向走去，背影提拔而矜贵，仿佛刚才那幼稚的话不是从他嘴里冒出来似的。 许珞艺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神情变化莫测的林逸然，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快步跟上了程煜涵的步伐。 夜风吹拂，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程的小路上，气氛有些沉默，但两人的关系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疏远了，带着一种奇异的、共经风暴之后的紧密感。 一路无话，直到进入程煜涵那间宽敞安静的休息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之后，程煜涵瞬间呼出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他放松地转了转肩膀，旁若无人地走到吧台旁接了两杯温水，示意许珞艺在沙发对面：“坐啊，走一路了，不累吗？” 第22章 许珞艺消受不起这堪比京剧变脸的态度，犹豫着坐进沙发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程老师，您真的打算跟他赌吗？” 程煜涵眼神中似有困惑，她压低声音：“而且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导演因为某些原因留下他，或者……就算他输了，他背后的那些资本反扑，很有可能您的这一部电影也会跟着被牵连下架……” 她终于把心中最担心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程煜涵端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好像确实是，我没想过下架这个可能……” 果然是完全没想过后果。 许珞艺没有把心中的无语说出来，此刻良心虽然不受谴责了，但承受的风险也随着程煜涵接下来的回答浮动。 她紧张地盯着他思考的侧脸，脑中试想着他挣扎为难的各种场景。 程煜涵摸着下巴：“可是，把他挤掉我的电影不就没有风险了吗？” 诶？ 许珞艺愣住：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程煜涵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放回茶几，越想越得意：“还好我跟他打赌了，赢了直接去掉一个风险因素，我还能去郑导面前邀功。” 许珞艺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些天思考过各种可能，没想到程煜涵就这么毫无意识间地给出了效益最大的解决方案。 “天呐，一举两得”，程煜涵后知后觉地开始为他这个精妙的计划沾沾自喜。 许珞艺一时无言，终于相信了某些漂亮笨蛋，是真的能得到老天爷的偏心庇护的：还是直球的脑子好用。 许珞艺也放松下来，喝了一口水，现在两人同在一条战线上了，不知怎的，很自然地就开启了拉近关系的对话：“你到底怎么想到打赌的？” 像是戳到了程煜涵期待的点，他身体立刻前倾，眼神中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锐利：“你以为我这几天演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你这个惊喜！” “给我？”许珞艺困惑：“惊喜？” “虚张声势啊。” 程煜涵轻轻吐出四个字，眼神里重新闪烁着精明的光：“我刚才说的大半的话，其实都唬他的，调动一整个公司资源去全网狙击一个林逸然，就算我确实可以做到，董事会也会觉得得不偿失，成功率、性价比太低了，资本永远是逐利的，林逸然还没届身进管理层，以为我能手眼通天，不懂这些事运作起来要受多少制约，流程又长又臭，稍不留神就能被他跑掉……” “同样的，就像我刚才跟他说过的，我们一点点收集齐他的证据也很大概率不会成功，林逸然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节奏从容的轻轻敲击：“所以我需要一个能一击即中、让他自己跳进这个坑里的办法——那就是，他和何星伊现在的这段关系，是不能和他公关团队提出来的事情。” 许珞艺微微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这几天让曲相博去查的”，程煜涵边说边把一份文件资料展示给许珞艺：“他之前那么着急地要堵你这边风口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了，后面发现，和陶卿的艺人团队有深度绑定，公关团队恐怕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这些事情。” 听到陶卿的名字，许珞艺心跳微颤，长睫不甘地颤了颤：“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头到尾，她崇拜的那段感情，真的就只是表演出来的幻梦。 程煜涵将她的动摇尽收眼底，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实在得意忘形了，差点忘了林逸然对许珞艺来说，还算是一块没能痊愈的疤，暗暗揶揄了自己的嘴快，静默看着她出神的伤感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脏被她的情绪牵动着抽痛。 许珞艺率先调整好了状态，对程煜涵的谋划能力感到了震撼：“所以，您今晚跟林逸然说的那些资源威胁……” “只是威慑，心理战术”，程煜涵坦然：“我知道他不敢去问公关团队，所以要把那些话说得轻松，让他恐惧、自乱阵脚”，他说着，忽然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一支造型精巧的录音笔。 许珞艺惊讶地看向程煜涵，程煜涵淡然地将它轻轻按开，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之后，林逸然刚才带着屈辱和愤怒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你和你的人，不能再做出伤害我女朋友的事情，立刻滚出剧组！” “你……你录音了？” “当然”，程煜涵摊摊手：“万一他狗急跳墙，或者我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录音笔就是你的底牌……我刚才只答应了，我会退出你们之间的争斗，又没说你不能继续争取了。” 许珞艺哑口无言，和有些不好意思的程煜涵，真想替林逸然说出那句话：太狡猾了吧。 程煜涵怎么还能想到这么阴的招…… 程煜涵仿佛也读懂了她心声似的，难为情地辩解：“我说了要帮你收拾渣男，总不可能给你帮倒忙吧？就算只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也必须考虑到……哎呀算了，你想骂我卑鄙就骂吧。” 程煜涵突然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许珞艺看到他的耳根绯红，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她突然说不上情感地笑得停不下来：程煜涵还真的是个完全猜不透的人。 程煜涵更恼火了，他也是第一次为了帮别人好招歹招都想遍了，那人居然还要当着他的面笑个没完。 但事不占理，他也不知道怎么为自己开脱。 就在他受够了嘲笑，准备起身愤然回房休息的时候，许珞艺微颤的声音响起：“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事。” 程煜涵愣在原地，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和明媚的笑颜，一时间呼吸和心跳都像是哽住。 他下意识别开了视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脑子一直闪过许珞艺刚才的表情，缓慢地从茶几下面翻出来自己常用的眼药水推了过去：“你……是不是有点结膜炎。” 许珞艺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但是很给面子地接过滴了滴，一边感慨：“原来这几天你和曲哥一直在忙，是在忙着这件事啊？” 程煜涵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正在滴眼药水的许珞艺没能察觉到那一丝的不对劲，只听见一声含糊的“嗯”。 滴完后，她还揉着眼睛，程煜涵一边递过去纸巾一边自然地岔开话题：“但事情没有百分之百把握之前，我不敢跟你承诺什么，郑导现在之所以更偏向我，是因为他有在看我这些年的几部作品，他是认技不认人的类型，也信奉文人风流、戏无边界那一套说法，他既然也认可了一个月这个方案，就说明林逸然的作风问题不在他的顾虑范围之类，而且他也确实想探探林逸然的实力在哪权衡利弊。所以在剧组这一个月时间，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许珞艺立刻点头，眼神坚定：“当然了！放心吧程老师，我也会尽我的努力协助您，让导演看到你完全的实力！” 她现在彻底放下了对程煜涵的戒备，一想到身边多了个可靠的盟友，能堂堂正正地让林逸然付出代价，她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程煜涵满意的神情在听见那句“程老师”后肉眼可见的变得不满：“不是……你这称呼也太生疏了吧？就算平时在公众场合不能叫我爸，现在都没人了还那么客气干嘛？” 许珞艺两眼一黑，终于想起来了另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头疼地撑了撑太阳穴，思考措辞：“这是我想跟您……你，商量的另一件事。公众场合下，可千万别喊出来那个称呼，太不方便了，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程煜涵还是更关心：“那私下呢？” 许珞艺一阵头疼：“私下这个称呼也不好啊……程老师，我都过了二十六年没爹的日子了，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能说服自己多一个爹的理由，求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叫不出口。” 程煜涵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之后：“那叫监护人？” “……”许珞艺沉默了。 程煜涵以为她不满意：“那叫导师吧，突出我的指导地位。” 许珞艺已经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无语：程煜涵压根就没明白，她就不想认这个爹。 最终连续被许珞艺pass了半小时的称呼之后，程煜涵也想不出其他的名称了，许珞艺看准机会，双手合十：“我心里认可你的重要位置，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维持正常的老板和助理的关系吧，程老师。” 程煜涵无奈，只能接受：“行吧。” 许珞艺送了一大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个世纪难题。 反渣男联盟正式达成，连带着第二天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程煜涵一扫之前游离的状态，全身身心地投入排练，每一个眼神、台词都精准到位，展现出了百冠王深厚的功底和专注力。 许珞艺有时候很佩服程煜涵的信念感，明明前几天晚上还在林逸然针尖对麦芒，现在却能若无其事地镜头前和林逸然演出温馨、爱怜的温和模样。 第23章 许珞艺也坚决不拖后腿，不管调查台词背景还是音调助词，都全力协助程煜涵，保证他的每一个要求都能在她这里得到迅速反应。 两人一拍即合，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天交流进度还不够，晚上还会去休息室一起专研台词。 林逸然也在调整状态，但眼底的沉重和时不时看向程煜涵的方向，都暴露了他内心的压力。 何星伊很担心他的状态，他却不敢将这些压力告诉她，就连记忆也跟着减退了不少。 但就是因为对程煜涵的这份无意识关注，让他终于注意到一件事。 剧组里，许珞艺和程煜涵还在自然地低声交流，但在林逸然眼里，注意力便落在了两人时不时触碰到的指尖，和程煜涵时不时落在许珞艺脸上罕见的温和神色，就连许珞艺没有看着他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叫经纪人去跟住她的状态。 什么父女……骗鬼呢。 他这几天终于反应过来去思考程煜涵那天托而出的那句“我是她爸”，原以为吃了个惊天大瓜，类似程煜涵隐婚生女把女儿带在身边的桥段。 但一查两人的年纪，就差了五、六岁，程煜涵五岁就生下了许珞艺？糊弄谁呢？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结合这几天的观察，总觉得那话绝对不是什么玩笑话，程煜涵对许珞艺的维护和关注远远超过了一个老板对员工的关心，甚至超过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范畴。 那种眼神、那种关注度，更像是……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林逸然的脑海：情侣啊。 再联想到程煜涵那晚为许珞艺出头时的强势，以及两人一同设局的默契程度，林逸然感觉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林逸然也没想到，因为一个粉丝的追星梦碎，自己居然要承担这么大的代价，可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要去弥补了，为什么两个人狼狈为奸，非要将无辜的何星伊也拉进纷争。 他的眼神彻底冷下来：既然他们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他必须得留个后手，抓住他们把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沉浸在联盟氛围中全力奋战的许珞艺和程煜涵丝毫没有察觉，两人都是一工作起来就很难跑偏注意的人，一心只想着怎么表现出最好的状态了，丝毫灭有察觉到剧组里逐渐传出的暧昧传闻…… 是直到某天两人讨论下一段剧情时，许珞艺才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 那时候两人正为了一句台词争论，剧本只有那么大，两人的头自然而然便靠得很近地低声交谈。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声，被打断了两人循声看去，林逸然的好友向钊正靠着墙，意味深长地暗示：“许助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都说工作的人最迷人，沉醉工作原来这么有用啊。” 两人一头雾水，良久，程煜涵低声：“他暗恋你？” 许珞艺懒得解释：“可能吧。” 两人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搭话，继续回到工作。 许珞艺当然没空关心其他人，重新找了目标之后，她感觉这几天都过得充实又满足，每天晚上躺去床上，都觉得成就感满满，一夜好眠。 况且这几天还有其他的好事。 自上次加上了沈先序的好友之后，两人也经常聊天，沈先序是个幽默又好说话的人，许珞艺和他聊得十分和洽。 许珞艺给他整*理出来的第一份礼物清单，没有被采纳进他的女儿礼物名单里，他希望送给女儿的礼物可以更加郑重一些。 但他却认可了她看礼物的眼光，买了不少她推荐的新鲜玩意，布置在家里，时不时地跟她分享作为中年人，对年轻人新奇玩意的心得。 他还像模像样地按照许珞艺分享的开箱博主的风格模仿拍摄视频，儒雅古板的外表和与之不符的茫然反应，把许珞艺逗得合不拢嘴。 沈先序最终还是决定送给女儿一辆车作为礼物，将备选的清单发给了许珞艺，希望她能给出意见。 许珞艺有些为难：【我不太明白车的好坏。】 沈先序爽朗回复：【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品质不错的车，我这老头子的审美不行，你就按照外型和感觉挑一辆就行。】 许珞艺忍不住唏嘘，自己白操心什么劲，沈先序那样的身家，随手送出的礼物都价值不菲，更不说特意选出来给女儿的礼物清单。 她也爽快地按照自己的审美，认准了一辆线条硬朗、外型低调的奥迪rs7，发给了沈先序，不忘免责声明：【也只是我自己的审美喜好，我也确实不了解沈小姐的喜好。】 沈先序发来的话语宽容：【哈哈，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喜欢的。】 许珞艺也放心下来：【那到时候别忘了让人记录下您和沈小姐的温馨时光，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沈先序信心十足地发了个“志在必得”的线条小狗表情包：还是从许珞艺那里偷过来的。 许珞艺不由得笑了笑，想到妈妈也经常会用她的表情包。 家长似乎都是一个样子，妈妈甚至会把她的表情包认成是她的情绪。 一次她发了个小狗哭泣的表情包，妈妈立刻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怎么每次变成了小狗后就一直在流眼泪，是因为朋友圈里说自己工作太累，累成了小狗了吗？ 她想到就觉得又温暖又好笑，算着上次回家的日子，也决定等到这次剧组杀青了，就回家好好陪陪妈妈。 几天后，曲相博从外地赶回来了剧组探班，前几天为了程煜涵在杭州的事务，他离开了几天，现在回来了后，没急着直接去找两人，而是给剧组的人都送了伴手礼。 也是因为这份顺手的善意，让他打探到了两人都没能注意到的隐患。 许珞艺和程煜涵是一起吃完了早饭来的现场，彼时两人还拿着两份剧本，肩并着肩边走边亲切地互相交流心得。 曲相博的眉心瞬间拧成了疙瘩，找了个机会把程煜涵和许珞艺都单独拉到了一边。 许珞艺很高兴：“曲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曲相博不忍心对许珞艺说重话，扯了一把程煜涵，压低了声音：“煜涵，你们俩老实告诉我，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什么？” 曲相博看两人是真不明白的样子顿了顿，稍稍斟酌用词，恨铁不成钢道：“你们知不知道……剧组现在全都在传你们俩在谈恋爱？” 第15章 “什么？！” 两人瞬间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样炸开,面面相觑着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错愕。 空气随后凝固了一瞬，程煜涵的眉头习惯性地拧起：“无不无聊，谁在传播这种信息？” 他的语气冷硬,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许珞艺握着水杯,手指微微收紧，脑中迅速分析着利弊：此刻澄清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心传谣的人，就算他们避嫌到一个躲南极,一个在北极也能造谣。 他们现在澄清,不仅能被有心人解读成欲盖弥彰，还会影响导演对他们的观感。 现在赌约在即，还是不要惹出来什么是非。 “曲哥,清者自清”，程煜涵像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现在是剧情的关键时候，正是需要我们配合的时候，没必要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影响整体效率。” 他的视线忽然看向许珞艺，像是询问她的认同。 许珞艺蹲了顿,顺势点点头：“冷处理吧，无视就行。” 曲相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上次那件事之后,关系会更好一些呢,不是要当父女了吗？” 许珞艺瞬间坐不住：“曲哥你怎么也！……” “那是当然。” 程煜涵脸部红心不跳地把她打断，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用得着你说吗？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 许珞艺和曲相博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说不清的无语。 曲相博咧着大牙起身：“行吧行吧,那你们心中有数就行，剧组人多嘴杂，多注意点分寸。” 接下来几天，剧组的拍摄任务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以严苛著称的郑导也对程煜涵赞不绝口，下午排练的时候，还难得一脸欣慰地拍了拍程煜涵的肩膀意有所指：“还得是老演员。” 许珞艺看在眼里，高兴地一连几天走路都轻飘飘的。 只要保持这个势头，那个赌约他们胜券在握。 然而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开拍前，许珞艺刚到片场，就听见郑导洪亮的声音：“……都给我打起精神，水下那场重头戏，就是要他现在这个状态，趁热打铁地拍出来！” 许珞艺稍稍不解，问旁边的人：“郑导在说什么啊？” 那人认出来了她：“哎哟，你来得正好，等会顺便去通知程老师，今天改拍那场水下戏了。” 许珞艺吃惊：“这么突然？” 那人与有荣焉：“程老师最近状态很好，我们跟着轻松，导演也很满意。所以决定，把他的高光部分提前拍。” 第24章 许珞艺高兴得一时没说出话，随后立刻附和：“辛苦大家了，我现在就去联系程老师，一定不给大家拖后腿。” 许珞艺充满期待，这场戏不只是一场视觉冲击力极强的戏，更是程煜涵突破自我、向郑导证明自己实力的绝佳机会。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导演之后的赞叹和林逸然追悔莫及的表情了，胜利的天平已经稳稳地倒向他们这边。 她托曲相博去先跟程煜涵沟通，自己跟着导演所在的队伍一起先到现场确定情况。 导演很满意这次的选景，和旁边另一位老友感慨：“果然得用天然瀑布取景，要得就是这种大自然的压迫感！老张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幕拍出来有多久了吗……” 许珞艺不再加入他们的讨论，跟着道具组和安全组那边检查核对之后的流程后，正好和赶过来的曲相博和程煜涵汇合，她到的时候，曲相博正找到郑导沟通：“郑导啊，这次水下戏会不会太突然了……要不稍微缓一段时间，让演员那边再打磨一下情绪方面的细节，而且安全措施方面……” “哎，小曲啊”，郑导的心情很好，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眼里满是艺术家捕捉到灵感时的兴奋：“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第一反馈，再打磨就刻意了，安全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让人昨天专门把我的那支团队请过来了，防护措施绝对到位，下午两点开拍啊！” “诶！”曲相博还想说什么，但郑导很快被人叫走，忙着剧组那边的事情了。 许珞艺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看向面色还算平稳的程煜涵，斟酌着用词：“你……没问题吧？” 程煜涵没有立刻回答，等到曲相博回来了，对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程煜涵才叹了口气：“应该没事吧。” 鲜少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么不自信的回答，许珞艺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被他以下水准备为由逃开了追问。 剧组忙起来之后，许珞艺也渐渐忘了这件事，眼看着临到两点，程煜涵妆造都做好了，安全团队那边还没到位，郑导的脸上出现了不满，一言不发地安排人去联系，果不其然得到了坏消息。 对讲机里传来外景组组长紧张的声音：“导演……b组那边出事了，城内这几天大雨，山上路滑，运送水下呼吸辅助的设备和特殊照明灯组的车在路上抛了锚道具出问题了，救援拖车一时半会也上不去……” “开什么玩笑！” 随着郑导“啪”地一声把手中的剧本拍在桌上，指挥棚里瞬间鸦雀无声，他的脸色铁青：“我们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道具组组长此刻也只能连连道歉，b组这次的设备是专门为这次水下戏定制的，尤其是能在湍急水流中稳定提供光源的特殊灯具，市面上根本没有替代品。 “要不协调其他组的设备？”副导演试问。 “顶？拿什么顶？” 郑导烦躁地往躺椅里一坐：“那批设备是定制的，安全第一，效果第二，没有替代方案！” 副导演也一脸沉重，过了每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到郑导耳边说了什么，郑导听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今天收工回去，这场戏挪到下周！通知下去，下周所有的道具组、工作人员、包括参演人员，都必须给我确保万无一失！” 挪到下周？ 许珞艺只觉得一股焦虑直冲头顶：夜长梦多，赌约的关键期就只剩下两周了，这场戏绝对会是程煜涵确定优势的杀手锏，拖到下周，谁知道林逸然那边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 “程老师，我去找郑导商量吧。” 她立刻找到程煜涵：“设备延误确实意外，但安全措施我们其他方面已经准备得非常充分了。而且特殊灯具主要是为了捕捉水下光影层次，可以调整拍摄方案，利用自然光结合现有灯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的语速很快，但身侧的程煜涵忽然按住了她跃跃欲试的肩膀，出声打断。 她愣住了几秒，程煜涵很少会这样碰触异性，上次碰触的时候他还被她追着爆鸣呢，怎么这次…… 她终于认真看向程煜涵的脸，才发现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僵硬的状态，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这次我真的不太可以……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程煜涵，他似乎永远是昂着高傲的头颅，视线明亮、言辞犀利的模样，但现在脸色却白的像一张宣纸。 许珞艺知道他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立刻改变了主意：“好，我去配合那边收工。” 程煜涵这才像回过了部分的情绪，由衷道：“好，谢谢你。” 曲相博得了消息，先带程煜涵上车休息去了，还有人在劝说：“好不容易都布完景了，不能全拍的话，要不就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优先完成程老师在水中的核心表演部分？瀑布的自然水流效果是无可替代的，拖到下周，万一天气有变或者什么……” 郑导的视线有些动摇，似乎就要被说服了。 许珞艺知道这个时候当反对众人的出头鸟绝对不是好事。 但想到程煜涵失魂的状态，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但郑导，这场戏的灵魂就在于水下窒息感和最终破水而出的震撼，光影不到位，效果就大打折扣，不仅仅是安全的问题，更是艺术效果的问题……” 现场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瞬间鸦雀无声。 她的心脏在疯狂擂动，直到郑导的面色慢慢缓和开来：“说的不错，下周拍！定了！” 众人揶揄着散开，许珞艺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拾好东西回到车上。 车上只剩下了程煜涵、曲相博和她三人，许珞艺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平静地等到车开出去一阵子，程煜涵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之后，才开口试问：“程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就是状态不太好。”开车的曲相博反常地替他开口回答了问他。 许珞艺显然没有被说服：“可你脸上看起来很差，是不舒服吗？” 曲相博再次抢答：“昨晚跟我聊了一会，睡得挺晚，没睡好嘛，是这样的，而且刚才那一段的词他跟我说也还没来得及背，到时候出意外了不好解释……” “曲哥，没事，我来说吧”，程煜涵忽然打断了曲相博的找补，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曲相博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无奈：“行，愿意说的话就说吧。” “当初接到这个本的时候，我以为这一部分会是人工造景，所以没有那么大压力，但是没想到是全实景……” 程煜涵犹豫着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我怕水，也不会游泳。” 第16章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许珞艺皱紧了眉，心中掠过了无数疑问的碎片，还是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邪门的理由。 之前一起工作了四年,从来没有听谁说过啊…… 但是几乎是本能地,她按下了探究的欲望：追问别人不愿意透露的伤疤是不礼貌的，尤其是当对方明显希望筑起高墙严防死守的时候。 估计现在说出“怕水”、“不会游泳”这几个字，对于程煜涵这种高傲的人来说，已经是极致的坦诚了。 追问原因除了让他再次经历不堪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此刻她更希望能赶紧解决掉面前的问题。 于是许珞艺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好奇心转化为专注，声音异常平稳：“好,我知道了，那接下来,程老师你准备怎么解决问题,一周内学会游泳应该没有问题，还是说，只需要克服恐惧，在安全措施下能完成动作就可以的程度吗？” 她把选择权抛回给他，语气专业、冷静,不带一丝同情和怜悯，只是纯粹地解决问题。 程煜涵反而被她问得愣住了，他想过许珞艺可能会有的反应：震惊、同情、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追问后坦白一切的准备,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态度，就这么平静自然地接受了他最大的不堪。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酸楚和一丝被全然接纳的奇异感觉,猛地冲上心头，瞬间冲垮了他刚才筑起的绝望堤坝，他瞬间安心了不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能只是敷衍了事，既然迟早都要面对的，学！要拍就要做到最好。” 曲相博看着两人的氛围，也很欣慰：“好，我去联系人安排，绝对给你找最专业、最靠谱的教练。” 许珞艺点点头：“地点也要私密，最好是室内。” “对，白天得正常拍摄，晚上学。郑导很重视这场戏，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心有芥蒂。” 程煜涵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说多余的感动的话没用，许珞艺既然这么快地做出来了信任他的决定，那他也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决定：他现在能回报许珞艺的东西不多，至少不能让她输掉这场赌约。 第25章 而许珞艺冷静、精准、高效的行事能力，也再次深深震撼到了他，让他发自内心地为他这个女儿感到骄傲。 许珞艺果然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强大、可靠，那份因为心底恐惧而产生冰冷，似乎被这场雷厉风行的行动，注入了新的希望和暖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便在曲相博附近联系到的，一所私人会员制的恒温泳池里特训。 偌大泳池区域被清场，只有他俩和一位身材精干的教练。 许珞艺还在和教练核对着训练计划，闻声抬头，目光不由得凝住。 泳池柔和的顶光勾勒出程煜涵近乎完美的身形，他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浑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色的泳裤，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并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出的夸张块垒，而是常年保持形体管理、带着力量感的匀称。 胸肌和腹肌的轮廓清晰可见，手臂和背部的线条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紧绷的泳裤甚至勾勒出了…… 许珞艺不敢再看下去了，慌张地挪开了视线。 毫无疑问，这是造物主的偏爱，更是镜头最爱的顶级骨相和皮相的结合。 尽管视线已经挪开，但那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久久消散不去。 许珞艺长发下的耳朵，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个透，她极力掩饰心跳地想和教练交流，问出来的话确实牛头不对马嘴。 程煜涵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温柔的眼中透出一丝愧疚地走到许珞艺对面：“辛苦你这几天陪我两头跑了，累了就在岸边休息吧。” “不辛苦、不辛苦……” 许珞艺不过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哪里经受得住这种考验。 她无法控制尾音微颤。 以前不理解那些为了一张脸甘愿掏心掏肺的人，现在目光挪不开程煜涵那白中透着微粉的躯体，许珞艺心里只剩下了“食色性也”的咆哮：哪里还辛苦，光是这一眼就值了。 程煜涵被许珞艺的宽容慰藉到，转身和教练投入工作。 许珞艺也回到观察的休息区，平复了好久终于是能够开始平静地跟随程煜涵的动向。 教练经验老道，接触了一次就看出来了程煜涵的问题远超出普通的怕水，没有催促，而是从最基础的岸边适应开始，尝试不地加码对抗紧张带来的窒息感。 几天艰苦的训练下来，程煜涵学得很快，不管是憋气还是游泳基础，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但教练和许珞艺都看得出来：他的恐惧似乎不是来源于对水本身，当水面平静无波的时候，他尽管紧张，但还是能勉强控制。 他的问题更集中在水流上。 教练为了模拟真实环境，打开了泳池边沿的造浪功能，程煜涵的反应会骤然加剧，仿佛水面下的细流，要将他拖入冰冷的深渊。 显然这样的情况去应对真实的、湍急的瀑布，是绝对不行的。但这属于个人的心理恐惧，许珞艺很难帮到忙，还是要靠程煜涵自己突破。 就这么训练了几天，白天两人还是在剧组维持正常工作。 然而他们早出晚归、从色匆匆的样子，却避无可避地落入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中，尤其是许珞艺，每次准时跟着程煜涵离开剧组，有时候回来得比程煜涵还晚，一小时就是好几小时，在这封闭的剧组环境里，无异于平静的湖面中投入巨石。 许珞艺知道谣言会越传越难听，可她现在仍然没有闲心去管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工作上每件事看上去都比目前这些口舌之争紧急，直到它仅仅几天内，就传到了两人的面前。 “你们看到了吗？又跟着一起走了，程老师这助理，当得可够贴身了。” “我看是生活助理还差不多，晚上都形影不离的，啧啧啧……” “攀高枝呗，没看着人家上班那殷勤样吗？” “了不得了不得……” 许珞艺和程煜涵本来在剧组的休息室收拾去训练的道具，隔壁就传来了几道男音的讨论，隔音不算好，纷纷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里。 程煜涵的脸色难看，许珞艺还来不及劝阻，他就转头走了出去。 没出半秒，隔壁的声音安静了，四五个男人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离开了。 程煜涵回来了，许珞艺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收拾东西，暗暗地叹了口气：“赶走就行了，别影响之后的心情。” 说是不在意是假的，只是现在没有的更好解决方法，不想自己气自己而已。 程煜涵淡淡开口：“我已经把那五个群演的样子记住了，回头会全部换掉。” 许珞艺手上在忙活，视线微微转过去些许：“懒得麻烦，留着我多录点证据，没钱了告几个爆点金币。” “缺多少我给你涨工资上，录那些干嘛，脏耳朵还脏手机。” 程煜涵一边继续看着教学视频，一边默默开口：“就这群蠢东西，书不读几本，脑子发育不全，就喜欢背后造女生的谣，留着也是祸患。” “行吧。” 许珞艺也不再客气，两人再次前往游泳馆。 今天晚上的程煜涵似乎话更少了，跟着教练的指引稍微找到了一点感觉，坚持漂浮的时间比昨天长了将近一倍。 “好！很棒！” 教练兴奋地和他击了个掌，正当他把目光转到岸上的时候，却看到许珞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靠椅里睡着了。 这几天跟着他连轴转，许珞艺也没好好休息过，程煜涵轻声问了句时间，教练报了个点，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流利地撑靠航安，摆摆手示意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教练离开了，程煜涵顺手给许珞艺披了条毯子便先去洗澡了，没想到换完衣服回来了后，许珞艺还是没有睡醒。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走到许珞艺身边坐下，日程基本是许珞艺在安排，按理来说，程煜涵应该叫醒她。 但现在看着她酣甜的睡颜，怎么也狠不下心。 周遭空寂，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平时坚韧沉稳到有些面瘫的工作狂，她睡得像喝醉那晚在自己怀里一样，卸下来所有防备，露出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孩子气。 柔和恬静，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画面实在称得上一句美好。 程煜涵不自觉地盯着那张脸越看越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着，像是猫抓似的抓耳挠腮，一个很急切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着，去轻轻捏一下那张白皙脸庞边的软肉。 他的手也无意识间地真的动了起来，他伸出还带着雾气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自己都毫无察觉的小心翼翼，轻轻拂开她额前那一缕挡住了眼睛的碎发。 指尖距离那温热的皮肤只有毫厘的时候，程煜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瞬间大梦初醒，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弹开了身体，一会抹自己额头一会整理毛巾，慌乱地做了一套乱七八糟地动作。 他的动静也终于惊醒了许珞艺，她不满强光地眯起了眼，注意到身边的程煜涵：“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今天训练结束了。” 程煜涵的语速飞快，视线迅速躲开了许珞艺的。 “不好意思啊程老师，我去联系车”，许珞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地出去翻通讯录了。 独留程煜涵一个人在岸边脑中一片混沌地说法自己：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啊！……没关系没关系，父亲也会觉得女儿可爱想捏脸的，这很正常、正常…… 给那些训诫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程煜涵也放松下来。 没有夜间任务的时候，剧组拍摄结束之后，大家晚上一般也会聚在一起玩游戏。 今天比平时早，两人回到剧组的时候游戏还没结束，几个关系不错的年轻演员和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凑在一起玩桌游，气氛正酣，旁边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诶！程老师！林助理，你们回来了？” 一个性格活泼的年轻女孩看到了他们，立刻热情招呼：“来快来！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正缺人呢！你们一起玩会儿放松一下嘛！难得收工这么早。” 因为下午的事，许珞艺隐约感觉自己现在很有可能会变成话题的中心，下意识想推脱掉。 “好啊。” 身后的声音比她拒绝的话先一步飞出来，程煜涵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勾出一抹笑：“也开展一点娱乐活动嘛，许助。” 许珞艺不知道他脑子抽的什么风，直到往那边去的路上，程煜涵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正好趁这次机会，把谣言澄清了。” ：= 许珞艺一口气堵在胸口，心中默默祈祷这家伙最好是真的有办法。 游戏是经典的转盘指针，气氛炒得很热，几轮愉快的互动之后，大冒险指针宿命般的精准指向了许珞艺。 “哇哦！许助！大冒险！” 现场瞬间爆发出更热烈的起哄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聚焦在许珞艺身上，充满了期待。 第26章 许珞艺认命地等待裁判抽取惩罚卡片，看到内容之后，周遭的人纷纷发出了起哄的嘘声：“请打开你的微信，给最近聊天列表的第一位发送一条表白信息！必须看到回复之后才算成功哦！” 许珞艺的脸立刻红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架不住众人的起哄，准备先上微信看看，好死不死地因为工作原因，程煜涵一直是她的第一置顶。 几个眼快的已经锁定的屏幕：“是程老师哦！” “哇！” “哈哈哈哈，现场表白吗？这也太损了吧！” “程老师准备好接受现场表白了吗？” 许珞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埋怨过程煜涵的决定，只觉得像被架在了火上烤。 现在逃掉不仅名声不好，还会被说成是欲盖弥彰，要真发出去，更是大型社死现场…… “行了，都消停点吧，别为难她了。” 程煜涵慢悠悠地起身，动作带着一贯的从容优雅，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互动，目光先是落在许珞艺身上，最后带着点无奈地扫过起哄的人群，以一种掌控全场的气场平淡道：“我现在还在追她的朋友，让她背着自己的朋友，以游戏的名义发这种消息，不太尊重人吧？” 第17章 程煜涵那句轻飘飘的话,犹如平地惊雷，瞬间炸得周围一片死寂。 许珞艺更是满脸震惊地看向程煜涵不知所措，但惊天八卦在前,众人哪里还来得及关注她的表情,现场爆发出强烈的八卦浪潮。 “真的假的！程老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还是许老师的朋友？许老师在帮你追她吗？” “对啊对啊，程老师别吝啬了，快多说些啊！” 众人七嘴八舌，火力全开,目光灼灼地在程煜涵的身上扫射,显然此刻，一个“朋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轻易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大瓜。 程煜涵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羞赧：“没什么好说的,人家都还没同意，尊重点别人。” “别啊程老师！”立刻就有人不乐意了,藏不住事直白道：“您这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为了帮许老师解围临时编的啊！” 程煜涵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妥协道：“好吧，你们可以随便问几个他的问题，会泄露太多个人隐私的我就不说了。” “姓什么！”立刻便人发问。 “宴。”程煜涵对答如流。 “怎么认识的？” 程煜涵答：“工作。” “工作？”有人声音暧昧地转了个弯：“那是圈内人了？什么职业？” 程煜涵笑道：“这次的投资团队里，就有他。好了,不能再说了，就此打住吧。” “投资人！” 现场瞬间响起一片讨论声。 “我的天呐，原来还是金主妈妈……” “难怪程老师之前一直不接配角,这次还愿意接男三的剧本。” “哎哟……投资人那边,查不了啊……” 程煜涵的一套逻辑缜密的分析迅速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毕竟情感动机合理，身份足够尊贵低调，众人对他和许珞艺之间的暧昧传闻瞬间打散,都沉浸在讨论认识的投资人身份上了。 就连许珞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程煜涵……什么时候背着她和曲相博在追投资人了？ 晚上游戏散场，众人各自回房，许珞艺照例把程煜涵送回去，但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难忘了，她在路上瞄了好几眼程煜涵，都没能顺利开口。 到了休息室，许珞艺还是忍不住开口：“程老师，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程煜涵点头：“不客气。” 见他没有丝毫准备做多余解释的样子，许珞艺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终于憋不住：“不过……程老师，你今天说的那位宴小姐……我好像不记得我有姓宴的朋友。” 程煜涵闻言，侧头严肃地瞥了她一眼，她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僭越，失落地迅速撤回视线，正要准备道歉的时候，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了程煜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程煜涵唇角按不住，扶着桌子笑个不停：“你也有忍不住八卦的时候……” 许珞艺*知道刚才是被他戏耍了，恼火地咬了咬牙：“程老师……” “好好好，告诉你……” 他直起身，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上哪去认识你的朋友？他就是我公司的老板而已。” “什么？”许珞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对啊，我虽然有自己的集团，但作为艺人是签约了公司的，他是我公司的老板”，程煜涵的声音平静下来：“最近不是有人在造你的谣言吗？不管怎么澄清，也总会有人觉得是在欲盖弥彰，不如拿一个更大新闻掩盖住，再慢慢地收拾那些背后捣鬼的家伙。” “是因为我……” 许珞艺不敢置信，同时也迅速反应过来：“那你那边怎么办？他们万一把宴老板给挖出来。” “投资人名单他们是看不到的，而且我回头给宴总说一声，他也不会介意。” 程煜涵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而且这群人要是为了挖出来我的绯闻女友，不惜动用人脉关系的话，我也给他们埋了一个大惊喜。” 许珞艺看着程煜涵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今晚他笑容次数惊人得多，就连她也被由衷地感染到了。 原来一提到那位素未谋面的、他爱慕的宴总，平时不苟言笑的人也会变得这么温和。 她不由得跟着放轻松了语气：“原来你真的是为了宴总接下的这部剧啊？” “算是吧，我来公司将近十年了，也想能多做出来些成绩回报他。” “回报？” “嗯”，程煜涵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郑重：“我父母之前……因为我身体的一些原因需要钱治疗，顶着家族的压力，加入了一家娱乐公司……但等我好起来的时候，他们出了意外去世，我为了还清债务，也加入了那家公司。” “我们一家都是回族，那边少数群体信奉ys兰教，把他们当做耻辱，我不知道爸妈为了我到底欠了公司多少钱，只知道没日没夜地做下去，总有一天能让他们干干净净地回到家乡。” 说到失意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三岁出道，五岁开始获奖，通告一年365天接满了，但直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卡里的存款还是不过四位数。我每天都在问，还差多少，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现在想，他们大概也是知道没有什么理由能继续把我压榨干净了……” 许珞艺视线悲伤：她之前只看到过程煜涵意气风发，永远高昂得意的模样，从来没想过，他还会有这样的过去。 程煜涵还陷在回忆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一天，我终于撑不住在现场过劳晕下去了，公司正愁没机会甩掉我，便趁我昏迷的时候把误工的所有罪名全怪在了我头上，那个时候和公司合作的老板，就是现在的宴总，他没有听信那些人的话，让自己的助理调查清楚的原委。”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抬头看到许珞艺伤感的眼神，微微顿了顿，语气转而变得轻松：“醒来之后，我就已经成为了现在这个公司的人了，而宴总的助理，成为了我的专属经纪人，就是现在的曲相博。” 许珞艺意外：“原来曲哥是这样加入的啊。” 程煜涵看见她好起来的神色，心情也好了不少：“对啊。我很感激他，也很感激宴总，让我终于可以挺直腰板。所以这些年，我拼了命地在所有能在公众露面的机会表现自己，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被人看到的镜头，认为我自恋也好、傲慢也好，我就是想拿个像样的荣誉，不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他的最后一句说得几乎虔诚。许珞艺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真挚地表达自己，静静地看着褪去所有尖锐的外壳，留下的那张纯粹的侧脸，心中荡漾起强烈的震撼和感动。 她感觉心脏在莫名加速跳动，这种感觉在她第一次看到陶卿和林逸然在荧幕里的互动的时候也有，她在任何时候都会被那种纯粹、诚挚的感情打动。 一种混合则会感动、理解的情绪迅速充盈了胸腔，让她再度有了一股奇妙的力量：她就是想要能为这样一份感情出一份守护的力量。 程煜涵看着她眼中燃起明亮的光芒，被她这幅莫名其妙露出来的表情逗乐了。 两人看着对方，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之后几天，两人默契地不在提及这件事，投入了训练。 但最后几天的特训，程煜涵的训练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遭遇波浪的时候，程煜涵的表现仍然说不上合格。 许珞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晚上回了房间，也焦虑地睡不着觉，正好手机亮了起来，来信的人是沈先序：【我后天应该会来剧组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带过来的吗，到时候我们再叙叙旧？】 第27章 两人时不时会聊聊天，一来二去已经很熟了，许珞艺打起精神，回信：【不用了沈先生，我最近可能有些忙。】 【怎么了？】 许珞艺叹了口气：【最近压力有点大，有个坎儿怎么也过不去。】 原本只当倒个苦水，但没想到沈先序回复地很快：【压力也是成长的催化剂，我年轻的时候，公司被做空，险些破产。眼看着就要崩盘了，一想到我这辈子，也难得遇上这么一回豪赌，直接就带着对赌协议去了家刚上市的做人工智能的集团，没想到反而歪打正着，和他们一起搭上了顺风车，生意也救回来了。人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只要你有不得不做的原因，不妨盯着目标，豁出去一把试一试。】 然而就是这一番无意间的话，像是突然打通了许珞艺的某个念头：她好像知道该怎么让程煜涵去“豁出去”一把了。 最后一天特训，程煜涵忧心忡忡地泡在池子里等着教练：他很清楚自己的训练已经没有问题了，主要还是心理上的恐惧，可这一关怎么就这么难迈过去。 可等了许久教练也还没来，程煜涵不解，正准备去催促，没想到不远处，许珞艺穿着一身简洁的深蓝色泳衣，带着护目镜，套着发圈，抱着个硕大的游泳圈，像个移动的粽子一样地朝泳池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干什么！” 程煜涵惊得游到岸边的扶梯边，语气带着不赞同和紧张，眼睁睁地看着许珞艺扶着岸边，把自己慢吞吞地放进水里：“来都来了，反正教练也说没什么好教的了，我也想游泳很久了，我陪你练！” “不不不不……”虽然套着救生圈，但程煜涵天生对水极其地不信任，见不得许珞艺单薄的身影泡在水里，心中的强烈不安甚至让他的语气罕见地真的愤怒了起来：“别乱来了！教练不在，赶紧上去！” “就不，有本事过来，正好当我陪你练了。” 她说完便真的学着教练这几天教的游泳姿势，顺着水流直直地往前方游泳去。 此时开着造浪模式，程煜涵本来是准备在池子里慢慢适应，但看着许珞艺套着救生圈，像个笨拙的鸭子一样龟速地离他越来越远，他顾不得心中的恐惧，愤怒地抬手追过去：“胡闹！许珞艺！回来！” 但许珞艺像是被水堵住了听觉，闷着脑袋不断往前，程煜涵尽管心跳得飞快，但还是强压住了那股恐惧，眼里只看着她的方向不断尝试往前。 可许珞艺看着笨重，在水里就像个狡猾的泥鳅似的，每当他就快要抓到的时候，她一扭身又轻轻躲过。 恐惧和愤怒不断交织冲上脑门，程煜涵没有了绅士的优雅怒斥：“许！珞！艺！” 许珞艺充耳不闻，然而一个转弯，泳池内忽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看着逐渐汹涌起来的水面，程煜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发了造浪功能的强度按钮。 原本轻柔的波动瞬间变成了汹涌的怒涛，狂暴的水流如同发怒的巨兽，猛地拍打过来！ “啊！” 许珞艺身上的救生圈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第一个遭了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被水流卷走！ 她整个人被卷入巨浪中完全失去平衡，呛了一大口水，身体被狂暴的水流裹挟着，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狠狠甩向泳池中央的深水区。 “许珞艺！” 程煜涵的瞳孔收紧，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冰冷恐惧如同无数只鬼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但现实的画面，许珞艺还在水中无助沉浮、被水流吞噬，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程煜涵的心脏。 “程！……” 仅仅是一个没喊出口的称呼，程煜涵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过来，所有的恐惧、僵硬、理智，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狂暴、更撕心裂肺的力量碾碎。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淹没在绝望的冰冷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身体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以一种前所未有、近乎完美的泳姿，带着决绝的力道一头扎如水中，破开汹涌的浪涛，朝着许珞艺的方向拼命游去。 水流拍打着他的脸，灌入他的口鼻，那熟悉的窒息感和冰冷如影随形。 但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 终于，他离许珞艺越来越近，伸出的手终于触碰到她，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对抗着水流拼命地将两人一同托举上水面！ “珞艺、许珞艺！你有没有……” “哈哈哈哈！” 他急切地翻过许珞艺，想象中她憔悴落水的模样，却没有出现。 她反而放声大笑着，眉眼明媚地舒展开来，爽朗地一把甩掉脸上的护目镜兴奋地抱住了他。 阳光开朗的声音响彻整个泳池，她欣喜不已：“程老师，恭喜你！你终于学会游泳了！” 第18章 水珠沿着程煜涵深刻的眉骨滚落,滴入他微微睁大的眼睛里。 他还没有回过神，池水冰冷，怀中的触感却异常清晰,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胸膛,她带着水汽、促狭又得意的笑声就在耳边。 许珞艺的眼眸明亮：“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 成功了？ 程煜涵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看着周围的一切：原来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克服了这二十多年来的阴影。 但此刻另一个麻烦出现，他关注的重点似乎从摆脱阴影这里走偏了。 他忽然不知怎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跳如擂鼓，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那感觉不像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也不像克服恐惧的激动,而是一种陌生的、紊乱的、带着炙热温度的慌乱。 像一团倔强的气，阻塞在胸口前,闷得他喉间梗塞。 “你真的是胡闹……” 他尝试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虚张声势：“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别啊。” 许珞艺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更加灿烂了，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恐惧：“这是沉浸式教学，效果显著嘛,奖金抵学费，两清了！” 怀中的温暖骤然离去，程煜涵莫名感到一阵落寞,朝她的方向望去,许珞艺已经灵活地游到了池边，轻松地爬上去，顺手拿起毛巾丢给他一条。 哪里是不会游泳的样子…… 程煜涵认清是被许珞艺做局了,看着岸上活动手脚的许珞艺，两人眼神对上的那一刻，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下意识无奈地随了个笑，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和脸。 直到回到了房间休息，他脑子里、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悸动仍然没有消失。 泳池里许珞艺兴奋地对他祝贺的那一幕被无限放大，她的眉眼、笑容、眼睫发梢滴落的水珠，都像盛满了碎钻的夜空一样烙印在他心中，难以抹去。 一股燥热窜上耳根，他像是被烫到似的，在床上慌乱地翻了个身：父爱的感染力会有这么强吗…… 一夜无眠。 尽管如此，第二天瀑布的拍摄现场，克服了恐惧后的程煜涵，表演更是无可挑剔。 当他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姿态向后倒去，没入那翻腾着白色泡沫的冰冷深潭时，许珞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水下摄影机完美捕捉到了他随着水流沉浮的神态，没有恐惧带来的经营，只有角色灵魂深处的破碎。 “cut！完美！太完美了！” 郑导激动地几乎破音，猛地从监视器后站起来，用力鼓掌。 程煜涵也被救援人员拉出睡眠，短暂的寂静之后，现场跟着郑导一起，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由衷的赞叹。 程煜涵被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裹上浴巾上岸，昨晚的心悸没有答案，他下意识地朝着热闹的人群里寻找许珞艺，目光停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观景平台时骤然凝固。 许珞艺猜到了程煜涵的反应，她也是开始拍摄的时候才知道，郑导之所以把拍摄选在今天，就是因为投资组今天都会来探班表演，所以才想把这一场重头戏放在今天来拍摄。 现在程煜涵不只在郑导那里有了不可磨灭的重要性，而且投资组都回来的话，那程煜涵公司的那位老板……应该也不会缺席。 许珞艺看到程煜涵看着观景台肉眼看见地僵住的模样，就猜到他一定是在人群里发现了那位宴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替程煜涵高兴。 他那么竭力地想要做出来些成绩让她看到，那现在让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高光时刻，他心里一定更加激动。 她窃喜着，休息时间，她离开准备去要两杯姜茶，好给程煜涵腾出来一些单独和宴总交流的空间。 第28章 路上，她遇到了熟人，沈先序身后跟着两个身形挺拔的随从，笑容可掬地穿过人群对着她招了招手。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沈先序也是投资人之一，难怪前几天跟她说会来剧组一趟呢。 “沈先生，好久不见啊。”她热切地走过去，两人交流不少，聊天已经变得熟稔起来。 “真是缘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沈先序语气随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长辈的赞许：“程老师刚才那段水下戏真不错，你们花了不少功夫吧？” “程老师他本身就是很优秀的演员”，许珞艺客气回应：“下一个拍摄点离这边有点远，沈先生现在怎么安排的，要去休息还是跟组再看看热闹？” “我还挺感兴趣的，现在准备跟过去再看看”，沈先序笑了笑，示意两人熟悉的停车场的方向：“辛苦你再给我这个老头子带带路？年纪大了，记性确实不好。” 不是很麻烦的事，许珞艺也很乐意，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聊到了很多，临到了停车场，沈先序忽然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除了剧组的事情，也是专程来看你的。” “我？”许珞艺受宠若惊。 沈先序点点头：“上次还没好好谢谢你帮我女儿参谋礼物的事情，我很喜欢你的想法。所以给你也准备了一份礼物。一点小心意，务必收下。” 他说完，就让保镖去车边，那人拿下来了什么在手里轻轻一按，另一侧响起了鸣笛。 许珞艺定睛，是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流畅的线条折射出内敛而奢华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正是她之前帮他女儿选的那辆。 沈先序随意地抬了抬下巴，语气轻松地像是在谈论天气：“代步工具而已，希望你能喜欢。” 许珞艺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瞬间放大，财迷的本性让她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这辆车的价值，不管怎么看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帮忙的价值了吧？ 理智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她忍不住内心咒骂：该死的有钱人，怎么都喜欢拿钱考验人，交个朋友认个亲的，不是送车就是送股份，脑子有病吧，钱没处花可以给她啊。 哦不……确实给她了。 但很可惜，她现在是拒绝过上亿股份的女人了。 她现在已经能不那么为难地按捺住心头的不甘，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行不行，沈先生，这礼物太贵重了，心意我领了，能帮上你女儿的忙我也很开心，哪怕你送我个盆栽花束什么的我都愿意接受，这份大礼确实超出了举手之劳的范畴，我受之有愧。” “别着急拒绝”，沈先序笑容依然温和，但眼底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习惯掌控一切的姿态：“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如果能用它来换和我欣赏的人交个朋友，我觉得很值得……而且它确实不只是用来感谢你帮我选礼物的。” 他微微倾身，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蛊惑：“我知道你周成安老师的爱徒，我和他也有些交情，公司也缺你这样的人才，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我也很喜欢你的办事风格，所以希望如果你以后不在程老师身边工作了，或者跟周老师读完博士后，能考虑来我这边。” 许珞艺越听越迷糊：怎么还和周导有关系了？ 她努力先从能梳理出来的信息里发问：“我可以把这理解成……您在挖人墙角吗？” 沈先序淡淡地笑了笑：“当然不是，这是你的选择，我说的也是，如果你不准备和他们共事了，可以想到来我这边。当然，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也说过，这辆车对我也不算什么，用它来交个朋友，我觉得很值得。” “沈先生，您真的言重了……”许珞艺压力倍增，拒绝了怕拂了对方面子，答应了现在牵扯出来这么多人和事，后续怕真遇到选择的时候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着措辞的时候，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离她远点！” 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拉到了后面，许珞艺回过神的时候，程煜涵已经将她完全挡在了身后，他全身山下都还透着水汽，只换了件衣服，头发也没干地就赶了过来。 他穿得单薄，水珠顺着发梢和下巴不断低落，许珞艺下意识想让他先去剧组换衣服，才注意到他此刻脸色苍白得吓人，深邃的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地、充满敌意地瞪着沈先序，像是被激怒的凶兽，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 “程老师，你怎么在这……” “不管他之前给你说了什么，你不好意思拒绝的现在我帮你全部拒绝，别和他纠缠，跟我走。” 程煜涵说着，就抓住许珞艺的胳膊准备带他离开这里。 但走到一半，一直跟在沈先序身边的两个随从挡在了他们回去的路上。 两人被迫停下脚步，许珞艺立刻警觉起来，程煜涵淡然地冷哼一声：“还当我是十几岁的时候呢？想闹事的话，尽管来试试，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两个人可拦不住我，争执途中不小心对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概不负责。” 许珞艺扭头，沈先序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慌乱：“煜涵，不只是和珞艺，我也想抽出时间和你好好聊聊。” 许珞艺实在听不下去两个谜语人对暗号：“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认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程煜涵的气压低得可怕，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就是我前公司的董事长。” 他的声音不大，但许珞艺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难以想象那个在程煜涵口中冷酷无情、落井下石的老板，会是在她面前谈吐优雅、出手阔绰的幽默慈父。 沈先序脸上的笑意也终于在程煜涵的话之后褪去些许：“过去的事情，你都和珞艺说过了？” “谁允许你叫得怎么亲密的？” 程煜涵语气冰冷带刺。 沈先序安静了小半会，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抚平着西装袖口的褶皱，直到袖口服帖，才叹了口气，绅士的语气中染上些许愧疚：“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当年的事情，确实有我的责任，我手下的公司很多，娱乐公司只是一小部分，很难顾及到每一件事，你们相处中那些不愉快的细节，我确实不知情。如果你心怀芥蒂，我愿意为了当初的事情向你道歉。” 他微微欠身，看起来诚意至极，随后起身将目光重新落在许珞艺身上：“关于……许小姐，我也的确只是想表达我的谢意，交个朋友而已，说到底，是我和许小姐之间的事情。程煜涵，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只是雇佣关系，不会是连她工作之外的交友也要限制吧？” 程煜涵心中的怒火被点燃，曾经那些屈辱和现在的担忧在同一时刻爆发，让他不能在控制言语：“沈先序，别装了。我最清楚你是什么货色，她跟着我四年了，不管是出于工作还是私人情感，我都有义务带她远离人渣。” “私人感情？” 沈先序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目光扫过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刺眼的弧度：“是什么私人关系呢？我有听人说过，关于你们之间的暧昧传闻，以前以为是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了？” “暧昧传闻”四个字犹如火星，彻底炸碎了程煜涵仅剩的理智。 他一边怨恨自己澄清的太慢，以至于连组外的人都开始传播起了这个无稽的流言，一边脑中忽然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泳池里那令人心悸的拥抱，以及许珞艺明亮的笑容…… 一股混杂着保护欲、占有欲、和自己都没理清的情感犹如岩浆一样直冲头顶，如果他想做回高风亮节的君子，就必须赶在这场岩浆淹没大脑之前，原上逻辑的漏洞。 察觉到程煜涵久久没说出话，许珞艺犹豫着：“要不我……” “我是她爸！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那该死的父爱最终还是给了一切一个扭曲又离谱的解释，他恢复理智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个理由有多荒诞，但在未经大脑思考、又被强烈情绪侵蚀的过程中，这是他唯一能在自我怀疑的海浪中抓紧的浮木。 空气在他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停滞，彻底凝固。 许珞艺的头疼了起来，如果这里没有人，她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咆哮一会宣泄情绪。 沈先序的表情同样精彩，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伪装和温和完全消失殆尽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愠怒，以及眼底深处翻涌而起的、被冒犯的阴沉，怒极反笑地嘲讽：“你说什么？你是她爸？” 许珞艺终于忍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和社会性死亡的尴尬，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推开面前两个健硕的保镖怒道：“你们到底在发什么疯？到底关我什么事？放我走、不然我马上报警！” 两个人保镖正要拦人，沈先序抬手拦住他们的动作，用最后的理智，让自己沉静道：“珞艺，相信我，我对你始终是真诚的，我绝对不会害你。” 第29章 许珞艺顿了一下，不明白沈先序刻意解释的原因，但看见两个保镖让出了路，还是先带着程煜涵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回到了室外，她脑子依然很乱，脑子里盘算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又想起来程煜涵又一次喊出了那声惊天骇世的“爸”，忍不住头疼：“你下次能不能别在外面……”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 但程煜涵甚至比她反应得更快地道了歉，一时间让她没了脾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认真地看着许珞艺，眼神异常严肃凝重：“但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再接近沈先序了，你不知道他有多阴险，他是没有亲手做过一件坏事，但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甚至恶意制造内部矛盾逼迫艺人接受违约金的事情，绝对都少不了他的默许……你一定要远离那个人！” 许珞艺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过。 其实知道了沈先序的身份和刚才推脱不掉的豪礼的时候，许珞艺心中就已经明确了要和沈先序保持距离了。 现在被程煜涵这么说出来，她有些懵地看着他急切的眼睛，愣愣地点了下头：“哦……那我知道了。” 程煜涵终于放下心，但眼神还是惶惶不安，注意到他浑身还是湿的就跑过来，许珞艺不放心他的状态，强硬把他送回剧组换衣服。 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回去取姜茶的，许珞艺把他安顿给了曲相博之后，转头去道具组找自己准备好的包裹。 但有几个女孩的身影在一直默默跟着她，许珞艺脑子里想得事情太多，压根没注意到。 等她泡好姜茶，扭头看到好几个女孩悄无声息地围在门口的时候，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茶全撒了。 那几个女孩连忙凑过来帮她放茶、顺气，许珞艺惊魂未定地看向这几个人，都是剧组的小群演或者工作人员，不解：“你们怎么都在这，找我的吗？” “嘿嘿……” 为首的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珞艺姐，我们是来给你道歉的。” “道歉？”许珞艺一头雾水：今天来找她的人怎么这么多。 “是为了之前那个传言的事情……”那女孩双手合十：“抱歉！我们是专程来给你道歉的！我们之前也听信了谣言以为您和程老师在一起了，真的特别抱歉！” 原来是这件事…… 许珞艺缓过神来了，看着几人诚恳的态度释然，她摆摆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没事，都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如果还是愧疚的话，就帮我多澄清澄清吧，被造谣确实不好受。” “对对对！都是误会！” 她身边帮忙放好姜茶的女孩忽然激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们就说程老师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一个绯闻对象呢，今天可算是清楚了。” “……什么。” 许珞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说起来，你们怎么突然知道之前的都是谣言了啊？” “因为今天见到了那位宴总了呀。” “见到了啊？”许珞艺惊讶，她都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投资人那么多呢，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找到了？” “毕竟整个投资组就只有一个人姓宴，诶，姐你不会也不知道吧，那个人还是程老师的老板。” 许珞艺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女生吧……” “天呐，你真的不知道啊？” 几人见她这样，了然地默契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女孩贴近她耳边小声：“投资那个宴总，是个男的。” 第19章 “宴总……是个男的？”不可思议的信息量在许珞艺的脑海疯狂盘旋,带来巨大的眩晕和荒谬感。 “对啊，而且你猜那人是谁”，女孩故意卖个关子,啧啧地压低声音：“宴北川！之前那个特别帅、没多久就退圈的演员,珞艺姐你应该听过吧？” 怎么可能没听过。 许珞艺脑中瞬间闪过几年前在荧幕上大热的绝美面庞。 如果说程煜涵的长相是浓郁妖异的代表，宴北川那张脸就是清冷俊美的极致。 两人都长了天生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脸，郑导第一部成名作和第三部都是宴北川主演，一经播出就火遍全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宴北川。 但宴北川的演绎生涯犹如昙花一现,绚烂而短暂，不到三年就宣布了隐婚退圈。 结果现在……成为了程煜涵的老板？ “难怪程老师到现在一点绯闻都没有，真没想到居然好这一口……” “我能理解,今天你们没去近处看，宴总那张脸太有说服力了,又高又帅,跟程老师站一起……真的蛮配的。” “宴总退圈隐婚也没爆出过妻子的消息，不会是和程老师……” “珞艺姐，是我们误会你了……” “……” 许珞艺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好一阵子，只好闭上眼不断思考，试图拨开层层迷雾,将脑子里的那份眩晕打散。 依照这四年里她对程煜涵的了解，程煜涵性格都古板到接受不了一点异性的接触，喜欢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小…… 但脑海里不安的浮现出来程煜涵那晚鬼哭狼嚎地躲着她,又在想起程煜涵在谈论宴北川的时候流露出的动容。 许珞艺忽然犹豫了片刻：他应该……是直的吧。 但她又记起来,程煜涵那天晚上帮她澄清了谣言之后，说如果有心之人去查宴总的真实身份，得*意地说他还准备了一份大礼。 按照那个家伙清奇的脑回路…… 如果他是直的,那大概压根就没有什么惊天大瓜，深柜疑云。 或许他只是玩了一手信息差，转移视线，并且以为对方查到了宴总是男人之后，会气急败坏地发现被耍。 如果他是弯的，他没必要为了吸引视线当众出柜。 还是在他星途正盛的时候，爆出来个惊天大瓜自毁前程。 排除法，那么真相逐渐清晰了。 首先，程煜涵是直的。 其次，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也有会被造谣和男人有一腿的一天。 某种意义上，和之前判断程煜涵性格固执古板又形成了闭环。 许珞艺睁开眼理清了一切，但看着讨论得越来越面红耳赤的现实世界，不由得替程煜涵尴尬了一轮：毁了……玩脱了啊，程老师。 说曹操曹操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程煜涵推开门，看到一群人围着许珞艺八卦，视线困惑了一瞬：“你们都在这里干嘛，团建？” “没事没事……” 众人乌泱泱地散开了，徒留一脸茫然的程煜涵和生无可恋的许珞艺。 许珞艺喉间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这让她从哪开始跟程煜涵解释起呢。 程煜涵比她更先开口，开门见山：“我查到背后造我们俩谣言的始作俑者了。” 许珞艺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瞬间：“谁？” “就是林逸然那个人渣。” 程煜涵厌恶地皱了下眉：“我们堂堂正正比赛，他居然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简直是在自寻死路。我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等会我们一起去找他对峙，我让他给你磕头道歉，你觉得怎么样？” 许珞艺看着程煜涵，他还在因为抓到了幕后真凶而踌躇满志，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升级发酵、逐渐走向失控的谣言风暴，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沉默了好久，深吸一口气：“程老师，你知道男男吗？” “什么男？”程煜涵皱眉。 许珞艺努力措辞：“就是……耽美，你看过吗？” “耽美？” 程煜涵努力思考，眼神清澈：“我知道韵美、人美、心灵美……耽美是什么？” 许珞艺放弃了委婉，直白解释：“就是两个男的成为情侣。” “什么？！” 程煜涵拔高了音调，这条信息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果然是这样……程煜涵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得辟谣到什么时候去。 许珞艺心情复杂，空气凝固了好久，程煜涵看她愁容满面也开始思考。 终于，他开始酝酿下这个惊人的新知识，分析许珞艺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许珞艺还在想着怎么解释生无可恋，程煜涵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身边……有人耽美了？” “不是。” 许珞艺无语，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干脆直接跟程煜涵摊牌：“你知不知道，剧组现在已经查到了宴总的真实身份了，是宴北川吧？” 程煜涵闻言，脸色变得得意轻哼一声：“死心了吧？让他们在背后造谣，活该，刚才那些人是来给你道歉的？” 天呐……这个天然呆。 “哎……” 许珞艺一时难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她们现在都在传，你和宴北川隐婚了。” “……” 第30章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程煜涵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经历了从困惑、到难以置信，最终因为被亵渎彻底点燃了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怒。 “荒谬！”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到猛地拍桌，脸上的颜色瞬间褪去，随即又被汹涌而上的、暴怒的血色迅速覆盖：“林逸然呢？我现在就要找他！” “你别……” 他冲出房间，许珞艺根本来不及拦住。 许珞艺后知后觉地怕他惹出什么麻烦，连忙追上去。 但程煜涵带着滔天的怒火，跟加了氮气加速器似的走得飞快，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糟了。 许珞艺心急如焚，连忙一边找人一边联系曲相博一起帮忙。 程煜涵现在这个状态，她一个人都不一定拦得住，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他避免问题升级。 她沿着走廊疾跑，心脏砰砰直跳，然而刚跑过一个拐角，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身影却迎面拦住了她。 是林逸然。 他显然也是匆匆出门，脸上带着急切和凝重的关切：“许助理，我正要找你！” 许珞艺看见他只觉得头疼，连忙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藏起来：“还敢找、快点藏起来！程煜涵到处准备追杀你……” “你果然在躲他！” 他一点都不为所动，眼神更加坚定：“你很怕他吧？” 许珞艺视线焦急地看过去：“什么？” 林逸然比她更加紧急地握住她的肩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你撞见了他的秘密，所以被他职场霸凌，被迫要做他的女儿打掩护，帮他挡住那些丑闻是不是？” 许珞艺一头雾水：“什么丑闻？” “他是！……” 林逸然声音激动了一瞬后，迅速左右查看一遍四周，才压着声急切：“他是gay啊！难道你到现在为止还被他蒙在鼓里？投资人那边都有人告诉我了，宴北川当初为了挖他，直接跟他原公司打了好几年的官司……” 许珞艺目瞪口呆，压根想象不到谣言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听着他这完全偏离事实十万八千里的真相，只觉得无力回天般的窒息和疲惫。 “哎……这个事”，她艰难扶额：“哎……林老师，你听我好好说……”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个裹挟着滔天怒火和狂暴气息的身影忽然一把将林逸然推开。 许珞艺定睛，正是在四处找寻林逸然不见，怒火更炽的程煜涵。 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廊里拉拉扯扯的两个人，林逸然脸上诡异的关切和急迫，在程煜涵暴怒的滤镜下瞬间扭曲成了纠缠不清、威逼利诱的人渣。 新仇旧恨、火上浇油！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程煜涵一把攥住林逸然的领口，力道之大，让林逸然猝不及防地屏住了呼吸。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反拧住他的手腕：“程煜涵！你少在这装什么好人，你自己做了什么肮脏事自己清楚！我还说，为什么给许助理打电话接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老是阴魂不散跟在她身边，让我连个单独跟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认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爹，许助理会不敢反驳……原来都是你！是你害怕她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你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不是、我反驳了……” “我威胁她？我是人渣？” 许珞艺的辩解被程煜涵的怒音打断。 她满脸无措，他怒极反笑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挑眉质问林逸然：“那你呢？造谣生事、满口谎言、脚踏好几条船！那你算什么？连人渣都不如的畜生吗！” “血口喷人！” 林逸然狠狠淬了一口：“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滥情卑鄙，我和星伊是真心相爱！倒是你，畏畏缩缩、倚仗权势对一个小姑娘职场霸凌，算什么东西！” “够了！” 许珞艺忍无可忍，抽身站去两人，声音因为愤怒、无力和憋屈而拔高：“你们俩都给我闭嘴！林逸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程煜涵他……” “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跟你这个伪君子就能解释了？离许助远点！” 然而因为她身高太矮，林逸然程煜涵两个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一个一米九二，直接越过了她的头顶，眼神激烈交锋，噼里啪啦作响。 如果不是许珞艺挡在身前，两人恐怕早就扭打在了一起。 他俩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嘴巴没闲着，程煜涵痛斥对方花心虚伪没担当，林逸然痛骂对方卑鄙无耻无耻道貌岸然。 许珞艺压根没明白，林逸然到底是怎么把她和程煜涵的关系误会成职场霸凌的。 从零零碎碎的争执中，她大概理解成，林逸然以为程煜涵和宴北川两个人狼狈为奸，应是把知情的她拉进这场纷争收养成女儿，好让程煜涵在人前能风光地隐瞒自己的取向。 她好几次要解释，根本插不进嘴。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幸好曲相博和王然同时赶来。 最终，在许珞艺绝望的目光中，两人各自从鼻子发出一声充满鄙夷和怒火的冷哼，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离开。 许珞艺想事后联系林逸然解释，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估计也被气得够呛不想见人。 程煜涵那边也完全听不进去许珞艺的解释：他很决绝，林逸然那种造谣惹事的人，没什么好原谅的。 渡过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第二天，拍摄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两人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让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 好巧不巧，今天正好拍摄的是程煜涵和林逸然的一场对手戏。 还是剧中程煜涵作为林逸然的哥哥兼养护人，在对妻子思念成疾决定投水寻死的时候，少年林逸然及时发现并救下他，了解到所向披靡的哥哥也有脆弱一面的温馨情节。 “停停停！” 连续第八次ng，郑导脸色铁青怒吼：“我要的是兄弟温情！温情！是血浓于水！不是演仇人！再给我出意外，今天就都给我泡水里泡一天！” 警告无效。 镜头前，程煜涵本该饱含茫然的破碎视线，硬生生变成了压抑着怒火的不屑。 林逸然本该充满了心疼的焦急，却变成充满警惕和蔑视。 “卡！” 导演暴怒：“不准瞪眼！谁再瞪眼！这条等会那条拥抱的部分给老子拍十分钟！” 两人还在无声的较量着，邪火在一次次“卡”中越烧越旺。 终于，在拍摄到情感冲突和质问的桥段时，林逸然带着个人情绪推出远超演戏所需的力度。 没成想程煜涵一个闪身躲开，脚下意外踩上湿滑的苔藓，他整个人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完全失去了平衡！ “啊——！” 他的身体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大手拽向后方，即使惊恐地挥舞着手臂也没能抓住什么，眼看着就要仰面朝着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湍急深潭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在林逸然即将坠落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黑色的闪电一把抓住了他，惊人的爆发力瞬间让林逸然从混沌中清醒。 片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郑导张着嘴，许珞艺吓得瞳孔紧缩。 林逸然在视线抬起的时候，也错愕到恍惚而迷惘。 他的视线虚幻，脚下就是湍急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死亡触手可及的时刻，抓住他的那只手，滚烫、有力，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我他□的……真是□了……” 那双手的主人少见地爆了粗口，此刻俊美的面目紧绷，额上青筋刺眼地暴起。 程煜涵被剧痛折磨得眉头紧锁，但那只被岩石砸破的手臂，即使渗出汩汩鲜血也纹丝不动，紧紧地抓住了即将坠落深潭的林逸然！ 第20章 “愣着干嘛！救人！” 许珞艺的声音率先划破了死寂的空气,如同地滴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凝固的慌乱。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冲过去,绳索、救生圈被迅速抛下,好几个水性好的场务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冰冷的池水，奋力向两人游去。 程煜涵紧蹙着眉，湍急的流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胸口和整个右上臂被岩石边缘磨得剧痛,都不及脑中反复闪过的黑影可怖。 同样的画面、同样的水流。 稚嫩刺耳的童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绝望地不断呼喊，又被耳边的浪潮声吞没。 他脸色惨白，呛咳着,脑海中回溯的幼小身影和面前惊恐的林逸然重叠在一起，他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将他的手臂攥紧。 和程煜涵之前的单人镜头不同,这个场景没有设置危险的情节，保护设施完全比不上上次。 第31章 但在众人的合力下，两人终于被艰难地拖拽上岸。 “怎么样了？我们现在带你去医院！”许珞艺和曲相博拨开人群着急地冲到程煜涵身边。 程煜涵眼前虚晃，紧绷的神经在上岸后骤然松懈，只是耳边的声音仿佛被水流蒙住了,只能凭借身影模糊辨认出是许珞艺。 “没……” 他摆摆手，刚发出一个气音，眼前忽然彻底一黑,失去了一时倒了过去。 “煜涵！” 曲相博扑上去将他接住,许珞艺才注意到，鲜血正从撕裂的戏服布料不断渗出，染红了好一大片,并且还在朝着外面不断沿伸。 “叫救护车”，她的心脏瞬间揪紧，一边示意曲相博将他放下止血一边命令其他人：“快啊！愣着干嘛！” 现场一片慌乱，郑导面色铁青地指挥着秩序。 林逸然的情况也说不上好，但只是些擦伤，呛了点水受了惊吓，神智还算清醒。 他此刻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程煜涵，眼神复杂难言，他不敢相信程煜涵在那个情况下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居然是毫不犹豫地舍身救人，还是为了一个昨天才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仇敌”。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救护车上来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下山路况太差了！” 组里不知道是谁焦急地跑过来通知，看着程煜涵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和狼狈的手臂，心沉到了谷底：“程老师这伤肯定得伤到骨头了，必须得去医院啊……” 许珞艺的面色难看，剧组的随行的医护团队根本应付不了这个情况！ 可要等到救护车上山再下去，程煜涵的情况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让程先生去我那里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我随行团队里，有专业的外科医生和急救设备，可以先稳定伤势，然后直接送下山去最近的综合医院。” 许珞艺闻声看去：是沈先序。 今天投资组基本都走了，只有沈先序和几个得闲的投资人还留在剧组。 他今天是跟着剧组一起来的，在大家一片慌乱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人群外围，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而身后，两名穿着抬着担架的医护已经迅速上前检查起了程煜涵的伤情。 许珞艺眼中的情绪复杂，落在沈先序的身上，是不加掩饰的戒备和怀疑。 沈先序不恼火她的视线，语气平和：“我身体不好，也比较惜命，所以走到哪里都带着人的。” 心中的怀疑暂时得到回应，许珞艺混沌的大脑也终于装不下更多的揣测，毫不犹豫地起身点头：“谢谢您沈先生，请您一定救他！” 沈先序微微颔首，他的团队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专业设备迅速展开，医生快速为丝他的手臂进行了专业的止血和固定，并转移到了休息区挂上了急救输液。 林逸然也被简单地处理了伤口，稳定下情况后，很快，一行人被迅速转移下山。 下山的路崎岖颠簸，为了确保伤员稳定，程煜涵和林逸然以及几个医护人员乘坐着一辆商务车，由沈先序的保镖亲自驾驶。 而许珞艺和沈先序同乘另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 许珞艺坐在车里，目光却紧锁着前方那辆运送伤员的商务车尾灯。 车内气氛凝重，引擎的轰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沈先序姿态放松地坐在靠椅里，之间无意识地轻点着扶手打破了沉默，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珞艺，别太担心，我的医疗团队都是顶尖人才，煜涵的手臂虽然伤得重，但处理及时，已经止住血了，不会有大碍。那位林先生也只是有一点擦伤。” 许珞艺回过神，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努力掩饰内心的焦虑和对面前男人的复杂戒备：“谢谢你沈总，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她说完一半，试图为之前两人的不愉快圆场：“上次停车场那次……您别介意，他平时也不是那样的，就是思维比较跳脱，您别往心里去。” 沈先序宽容地笑了笑，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儒雅：“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况且他维护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他说完，顿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而且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他更多，这孩子走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许珞艺的心被轻轻波动了一下：“您好像跟他很熟？” “算是吧”，沈先序的目光投向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眼神中带着一种悠远的追忆：“我认识他的父母，很多年前的事了。” 许珞艺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听到更多程煜涵之前没有说出口的伤疤，犹豫着要不要叫停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先序声音沉下来反问她：“煜涵怕水，这次能下水，应该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他一语戳到许珞艺最困惑的问题，她愣住了一刻，缓缓点了点头。 “还好有你……” 沈先序沉重地叹口气：“那不是普通的恐惧，是过去的心理创伤。”他缓缓讲述，语气惋惜：“他小的时候，我和他父母一起，带着各自的孩子去海边，给他报了游泳班，但没想到教练没有看住他，被退潮的暗流卷走了……能被救回来已经是万幸，但眼睛因为海水刺激和缺氧，永久性失明了。” 许珞艺的心像是被一直大手攥住，她是个共情力很强的人，尽管心中早有或多或少的猜测，但真的亲耳听到了这些残酷的过往，依然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疼痛：难怪程煜涵会那么排斥水流。 “他的父母都是回族人，你应该听说过，他们有一部分人信奉ys兰教，有很严格的戒律，更不说加入娱乐圈……但为了给煜涵治病，他们背弃了信仰找到我，就在我刚起步不久的一个娱乐公司里。” 他的话语简洁，带着浓浓的敬意和难以言喻的痛楚：“那段时间，我是亲眼目睹了他们是怎么疯了一样地工作，什么苦都肯吃，什么罪都肯受，把所有钱都花在给煜涵找医生上。我劝不住他们，只能想尽了办法帮忙找医生……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医生，但在煜涵复明前一周，煜涵妈妈因为过劳丝在拍摄意外从高空坠落，他爸追上去救，没救回来……两人一起去了。” 沈先序说完，沉重的叹息和黯淡的视线无一不击痛许珞艺的心脏，程煜涵在人前永远是一副骄傲风光、志得意满的模样，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会有这么沉痛的过去。 沈先序继续：“珞艺，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巨大的愧疚里，如果我先一步阻止了他们，如果我早些找到医生，如果我强硬些逼迫他们接受我的保障，也许就能避免悲剧。煜涵后面找到我，说要进娱乐圈为父母还债，我无颜面对他，帮他还清了债务后，以我的名义把他送进了公司，只希望他未来能快乐生活，没想到他后来受了那么多委屈……” 许珞艺的内心被震撼和悲伤填满，难以想象程煜涵经历了那么多的苦痛之后是怎么长大的。 他的毒舌、自恋和挑剔，在此刻似乎都有了最痛彻心扉的注脚，正是因为没有任何人为他兜底，所以他在竭尽全力地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一切。 拨开那层冰冷的表现，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这些痛苦影响：他善良、绅士、有时候甚至个像孩童般，幼稚而无畏。 但危急时刻，只要有不可忽视的理由摆在面前，他便可以公平和正义、为了毫不相干的她、甚至是厌恶的林逸然，毫不犹豫、不留余力地伸出援手。 许珞艺控制不住地动容，正是因为程煜涵把自己的利益放弃得太过于轻易，让她忘了普通人是要多艰难才能做出来这些牺牲。 背负上卑鄙的骂名、和当红新星叫板对立，就为了帮她出一口报复渣男的恶气，把从0开始辛苦建立起来的集团股份分给她，只为了让她在林逸然面前说话更有底气…… 这些事不会对他有任何益处，就像今天明明讨厌林逸然，却依然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他似乎总是在什么都没得到地在帮助她…… 沈先序很久没有说话，忽然目光灼灼地转向许珞艺：“是我的失职，我不求原谅，也没资格辩解，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煜涵对我的态度和之前的误会，对我心怀芥蒂。” 她这才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回复，讪笑了一声：“您可以不用在乎我的想法。” 沈先序的面色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维持着温和：“为人父母了，看到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就很难不伤怀，不管是你还是煜涵，以后都要好好的。” 提到孩子，许珞艺倒是突然有了话题：“说起来……您女儿，喜欢我们之前选的那份礼物吗？” “我看她的表情，应该挺喜欢的”，沈先序苦笑一声：“但她没有收。” 许珞艺有些意外，脱口而出：“为什么？” 沈先序的目光更加幽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应该不是礼物的问题，大概是觉得收我的礼物尴尬吧。” 第32章 “怎么会尴尬呢？您和女儿关系不好吗？” “算是吧。” 沈先序神色惘然地仰头叹息：“我和她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分开了，缺席了她人生最重要的十多年时光，我们之间除了一张纸上的生物学证明，几乎毫无联系……我对她的好，大概比陌生人还要让她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抗拒吧。” 眼前看似无所不能更多男人，罕见地表现出了脆弱和迷茫，许珞艺本来就是心软的时候，今天更是愧疚得不行：怎么能用恶意揣测这些善良的人呢。 她下定了决心似要安慰他，于是声音温和了一些，拿自己的身世举例：“血缘怎么就不算最深的联系了呢？只是感情需要时间培养。我就拿我自己举例吧，我从小是被养母带大的。她年纪大了，有些积蓄，就是特别喜欢孩子，前前后后收养了我们五个，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了，后来又多了弟弟和妹妹，每多一个人，家里就要鸡飞狗跳好一阵子，争执、磨合、抢东西吃……吵得不可开交。妈妈就坐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说，不打不骂不相爱。” 她想起来几个人追逐的场面，眼中流露出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幸福：“可是我们就这样吵着闹着地成为了一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感情这种东西，除了爱情，我觉得都是可以靠时间和真心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更不说您和您女儿还有血脉相连的天然羁绊，比我们当初的起点可高了不知多少，您要是真的想弥补、想爱她，就用她能接受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靠近她、关心她，让她感受到您的真心，总有一天，这份血脉的联系，会重新焕发出温度，被她看见、接受的。” 沈先序的视线骄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父亲，现在应该怎么做才算是真心呢？” 许珞艺被问住了：“呃……可能要先了解她的生活，再把她需要的东西用她可以接受的方式支持给她？” 沈先序低笑：“你觉得她可能需要什么？” 许珞艺纠结地摸起来了下巴，喃喃自语：“呃……房子？车子？钱？或者……梦想吗？” “你觉得她现在是需要这些吗？” “……不知道。” 许珞艺内心悲哀，她一个普通学生，哪里知道遗落人间的大小姐的喜好，脑子里只有些俗不可耐的回答，此刻也认命地仰天长叹一口气，讪讪道：“但都是我想要的。” 沈先序被她的表情和坦诚逗得开怀大笑，许珞艺也跟着被感染地笑了笑：“就随口一说，打趣一下气氛。” “没事……” 沈先序摇了摇头，笑声停下后，他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落寞，缓缓摇头：“珞艺，刚才我有一瞬间真的很遗憾……” 许珞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我在想，要是之前停车场的那次，你要是是我的女儿，那辆车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送给你，作为赔偿了。” 许珞艺满脸困惑，以为还在延续上一个笑话，勉强地笑了下：身边怎么这么多喜欢认女儿的。 她还是圆了场：“您太幽默了。” 然而沈先序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清晰地望着她：“我刚才是在说，听到了你的开导后，我很后悔。要是我早些和你坦白，让你能以女儿的名义，坦然地接受我的补偿就好了。” 第21章 许珞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顺序爬升：什么意思？沈先序还在延续刚才的话题开玩笑吗？ 但沈先序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动作优雅地从旁边的位置，拿出两份不起眼的文件递给许珞艺：“听完了你的话,我认为,为了弥补上我们的父女关系，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坦诚。” 许珞艺手指僵硬着接过，两份文件字迹清晰,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而另一份，是冰冷而权威的亲子关系鉴定意见书。 沈先序神色诚恳：“这样，无论是房子、车子还是钱,我是不是都能有作为父亲，帮女儿实现心愿,这样一个天经地义的理由了？” “不不不……” 许珞艺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自从知道了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开始，她在青春期就幻想过，会不会某天突然冒出来两个财气横溢的爹妈，把她家里填得满当当的全是钱。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情节居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抗拒着现在接纳的所有信息,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住。 她如同看见梦魇一般不断地将那两份准备已久的文件推回去，更加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这两份文件是真的，那沈先序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天来的相处,一直在试探着她的态度？ 沈先序的视线还在和蔼地望着她：“我不着急你可以马上接受这一切,但等到你适应了我们的关系，我的一切，未来就都是你的。” 许珞艺几乎已经不会思考,手足无措地僵持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承认？否认？还是…… 然而车子忽然猛地刹住，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两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沈先序手疾眼快地撑住身体，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许珞艺的额头避免撞击，神情严肃地看着司机：“怎么回事？” 许珞艺被他温暖的大手护住了额头，犹如触电般迅速抬起头，司机面色惊恐：“沈总，程先生他们那辆车停了！” “什么？” 许珞艺激动起来，连忙抹开车内的灯光辨别前方的视线，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缩近。 前方的商务车后座，一个踉跄的身影匆忙地跳下车，推开了准备搀扶着他的三四个人，一步一晃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是程煜涵！ 他浑身湿透，额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快步走到了沈先序所在位置的窗外，用尽全身力气地拍打窗户：“沈先序！让她下车！” 程煜涵嘶哑的咆哮犹如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车窗传进许珞艺耳朵，许珞艺再也不顾不上刚才那颗炸开的亲子关系，几乎手脚并用地抓住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开门啊！怎么回事？” 沈先序的视线微冷，按下手边的一个按钮，门自动打开了。 许珞艺立刻推开车门，冲向黑夜风中的那个身影：“程煜涵！你疯了吗！” 她冲到程煜涵身边，他几乎是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视线坚决地看着她：“走，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曲哥……还有我们的人……” “等等……你要去哪？”许珞艺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声音都染上了颤抖：“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跑出来干什么？” “别担心，曲哥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气息约拉越弱，不再有往日威风凛凛的气焰，而是带着一种航丝近乎恳求的、虚弱的温柔：“信我……珞艺，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么接近你，一定另有所图……千万别欠他任何人情、千万别让他抓住你的把柄！” 只有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许珞艺急得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煜涵，你伤得太重了，情绪起伏不要太激动了。”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先序也早早地下了车，但他没有冒昧地走近，而是静静地立在不远处倾听着他们的，在许珞艺犹豫的时候才开口。 他冷静的声音，依然带着掌控全局的平静感：“珞艺也是关心你，既然你的人也快到了，你不信任我的话，坐你们的车走也没关系，是我不会阻拦。” 程煜涵死死地盯着他，沈先序的神色泰然，目光落在程煜涵车灯照射下却些许失焦的眼睛，说话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不过为你好的事情，你不喜欢听我也要反复说。今晚山路这么黑，我建议你放下你对偏见，先跟着我们的车走，不然后面出现什么情况，可不好挽救了。” 许珞艺清晰地感觉到，程煜涵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颤了一下，扭头看见他的脸上升起来肉眼可见的警惕。 “珞艺应该还不知道”，沈先序忽略程煜涵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煜涵当初因为溺水，导致视神经损伤，虽然经过治疗恢复了大部分的视力，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和创伤应激障碍，一道晚上，尤其是光线昏暗、或者剧烈变化的时候，他的视神经系统会短暂失灵，几乎等同于失明……就连现在，一直拉着珞艺不走，也是因为自己已经快什么都看不见了吧。” 轰！ 许珞艺脑中仿佛有一根弦忽然断掉，猛地抬头看向程煜涵，刚才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状态和决心才找到了她身边？ “程煜涵……你……” 许珞艺的声音颤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几乎就是在搏命，再不敢再让他冒一次险，小心翼翼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恳求：“我都已经想过了，曲哥的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我不能答应你这个条件……程老师，你现在真的伤得太重了，不能再拖了，先回车上，人情有什么不好还的呢？” 第33章 “不行！” 程煜涵态度强硬，俊朗的面孔痛苦，挣扎着摇着头：“你不能欠他人情，落到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他比你想得要狠毒千百倍。” 他彻底下定了决心，仅仅抓住了许珞艺的手：“放心吧，我现在还是看得见一些东西的，也会努力不让自己犯病陷入恐慌……当初我爸妈没有保护好我，是我和他们一辈子的痛，所以现在，我会成为一个好爸爸保护好你、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他再有一次接近你的机会！” “哎哟、你这个人……” 轴的要死。 许珞艺哽住了好半晌，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带着血泪和决绝的宣言，但又因为他真是在豁出性命地想保护她，她绝对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流血遇险。 “爸爸？” 一直冷眼旁观的沈先序忽然开口，脸上最后一丝温和却像是被这个称呼瞬间撕碎：“你说什么，你是她的爸爸？” 程煜涵压根不理会他，直到他的下一句话落下：“你现在是在幻想让我的女儿随口认个野爹，把我这个亲生父亲晾在一边吗？” 程煜涵的眼睛蓦地睁大，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一样地僵住，空洞洞视线茫然地看向沈先序的方向，嘴唇微颤：“……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聋了？” 沈先序冷嗤一声：“需要我出具鉴定报告吗？我觉得扭头问一问我女儿会更方便些。” 许珞艺很快对上了他那双充满受伤、困惑和无声质问的眼神，心如刀绞。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怎么都觉得苍白无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先序的摊牌来得太快太狠，她自己也还处于巨大的冲击和混乱中。 沈先序声音严厉地继续冷声：“怎么，是你觉得，父亲帮女儿的忙，还需要被什么人情、歉意裹挟吗？” 许珞艺头疼得要命，现在有求于沈先序，不能直接撕破脸，但她怎么知道，有什么能在不激怒程煜涵的情况下，温和地让沈先序闭嘴的方法。 但她的沉默被程煜涵看在眼里，一点点熄灭了他最后撑着的气力，嘴唇虚弱地翕动着，只发出几个破碎得不成调的音节：“所以……你们是一家人……对吗？” 许珞艺哑口：“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他已经松开了手，带着决绝毅然地扭头离开，巨大痛苦和失血的晕眩终于彻底击垮了他，他眼前一黑，身体迅速向前倒去。 “程煜涵！” 她跨步上前，一只手先一步接住了程煜涵：是同样从车里追出来的林逸然。 林逸然受伤的那只手臂被程煜涵撞得疼痛不已，他咬紧了牙，没吭声也没松手，示意许珞艺忙自己的：“你忙你的，我带他回去，交给我吧。” 医院里，程煜涵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救治，终于转危为安地送进了私人病房。 许珞艺坐在病房外等着他醒，终于有时间梳理今天的信息。 今天接收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信息，生父、警告、以及程煜涵舍身也要让她远离沈先序的态度……巨大的信息量冲得她头脑发胀：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单纯的一个误会乌龙。 “许助理，他现在怎么样？” 林逸然也包扎完毕，脸色温和地找到她询问。 “没问题了，应该过会就醒，医生说来得及时，恢复得好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林逸然松了口气，坐直身体：“我来认输道歉。赌注我认，你们看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公开道歉，退圈的事，我得问公司……” 许珞艺眼神微动，他目光依然坦率：“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向你们道歉和道谢，我辜负了你的喜欢，在剧场针对程老师，是我的问题。” 许珞艺也生不起气，摇摇头笑了下：“他等会听见你认输能解气点，不过，你不用向我道歉，该向你的前女友们好好道歉。” “前女友？”林逸然愣住：“我没谈过恋爱啊，从始至终只有星伊一个……” “啊？”许珞艺愣住了：“那你之前和陶卿……又说对不起很多人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是对不起粉丝们，我毕竟是偶像转演员……”林逸然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和陶卿只是朋友，一个公司的比较熟，但网上对我们的讨论确实很多……” 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终于有时间能好好坐下来聊天。 巨大的乌龙瞬间解开，两人对视几秒，都露出了荒谬又释然的笑容，许珞艺连忙起身真诚道歉：“抱歉、抱歉，之前误会你了，是我的错。” 林逸然也轻松了不少：“没事没事，等程老师醒了，我一定和他当面解释清楚。” 难得和好之后，两人在病房外聊得火热，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传来消息说程煜涵醒了，两人激动起身往病房里去。 医生和几个护士做好了伤口处理纷纷离开，病床上的程煜涵面色平淡，看见许珞艺和跟在她身后的林逸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被一片深潭般的冰冷覆盖。 “程老师，你醒了！”许珞艺如释重负，正准备高兴地想和他分享：“现在感觉怎么样，刚才林老师他……” “出去。” 冰冷沙哑的两个字，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她的话。 许珞艺和林逸然都愣住了，程煜涵的视线淡漠地望着天花板，没有愤怒，没有失落，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疲惫和疏离。 他重新冰上了眼睛，声音低哑却清晰；“我累了，不想见人，出去。” 第22章 病房中,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冰冷刺鼻，病房里的白纸等将每个人的表照得无所遁形。 许珞艺以为他还对林逸然有误会，尝试解释：“林老师那件事是误会,我们刚才已经说清楚了,其实是……” “我说，都出去。” 程煜涵靠在床上，失血的苍白尚未褪尽，此刻覆上了一层冻僵般的青灰,灭菊花都像是浸透了冰水,沉重而寒冷：“管我干什么，去找你的亲生父亲吧。” 许珞艺的心一沉，上前一步坦诚地看向他：“程老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就在车上,他拿出来那份鉴定报告之前,我和你一样蒙在鼓里！”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覆上了颤抖的尾音，但条理清晰，没有丝毫慌乱：“我不知道你们俩之前的矛盾到了什么地步，但相处了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他更有判断，我绝对不会漠视真相站在他那边。” “判断？” 程煜涵扯了扯嘴角，弧度僵硬,眼底毫无笑意：“是啊,我判断你是个有骨气、有底线的可靠助理，判断你是个被诬陷、压迫的可怜人，所以我放心地把全部底牌交付给你,想像个父亲一样地挡在你的面前，为你讨回公道……结果呢？” 他的目光忽然尖锐地落在她身上，咬着字眼寒声：“结果你是沈先序的亲生女儿……这个身份本身就最大的图谋，你让我要怎么相信你口中的一无所知，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偏偏就发生在这一刻？为什么我最恨的人，偏偏是你血脉相连的父亲，而你恰好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整整四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愚弄的尖锐痛楚：“你觉得我现在是要相信你的一无所知，还是继续在你们父女俩的监视下，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蹦跶，看我为了那可笑的守护一次次犯蠢？” 他的指控犹如淬毒的荆棘，尖锐而难以辩驳，许珞艺不语，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反而挺直了腰背地看向他的视线：“程老师，我绝对不是想来跟你吵架的，我知道沈先序肯定带给过你很多不好的回忆，但我和他无关，不然相处这四年里，我但凡对你有所图谋，多得是机会能下手，没有必要还要站在这里和你开诚布公地对峙，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会信了。” 程煜涵打断她，眼神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如果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千方百计地带你离开那些人渣，你倒是一句也没有信过……沈先序是你的父亲，你逃脱不掉，那他呢？”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林逸然，林逸然慌忙地想要解释：“我……” 许珞艺拦住了他，她很清楚，现在的程煜涵处在情绪波动的顶峰，理性解释是没有用的，只会火上浇油，最后一次尝试让他平静下来：“程老师，我最后再解释一次，血缘，我没法选择，但这四年我许珞艺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份工作，我也不相信你对我这四年以来的付出视若无睹，我是真的对你和沈先序之间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们没有必要争吵，你现在还在生病，这些问题我们可以等到你好些的时候再来探讨。” “我不需要探讨。” 然而程煜涵又一次冷漠地回绝：“就算你以前不知道，那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我无法原谅他对我爸妈、对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更不需要他的女儿继续待在我的身边。想找安慰的话，回你的亲生父亲身边探讨去吧，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计较人情、不计较亏欠，给你安稳、资源和未来，哪里是我这个被仇恨蒙蔽着的人能给得起的？” 第34章 许珞艺眼中满是失望，心中的那点委屈和刺痛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怒意取代，她好像第一次看清了程煜涵，终于爆发：“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审视，我和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关系，没有受过他的一丝好处，更没有对你有过一丝的背叛，绝对不会接受替他承受任何的敌意。” 她直视着他平静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晰：“你可以选择疏远我，但没资格替我定罪。他亏不亏待我，是我的因果，我认不认他，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我要做什么，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她的一番话让整个病房彻底陷入沉静，林逸然不知所措地望着两个都不肯松口的人，许珞艺先一步动作，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利落地转身，步伐稳定而立地离开了房间。 之后的几天，剧组里的氛围稍稍缓和。 程煜涵重伤未愈，只能跟组观察，许珞艺还是一如既往，犹如一部精密高效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程煜涵的戏份，弥补程煜涵缺席带来的混乱：和郑导一起协调戏份、修改计划、安抚各方和参与复建…… 她的能力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大放异彩，混乱的剧组奇迹般的高效运作，赢得了郑导和工作人员由衷的敬佩和依赖。 除了面对程煜涵的时候。 一向温和的许珞艺只有面对程煜涵的时候，会露出最标准的职业汇报的表情和最冰冷的称呼，界限如刀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吵了一架。 在两人有限的碰面里，空气凝固地都能结冰，程煜涵要么无视，要么敷衍，许珞艺全程目不斜视，公事公办转身就走。 周围人哪里敢参与进去，丝毫不敢多言。 冷战，无声却激烈，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意志教练。 又到了拍摄日，阳光穿透薄云，山风猎猎，林逸然还在和陶卿拍摄互诉衷肠的重头戏。 这场原本也是有程煜涵和陶卿的对手戏的，不得不稍作调整，郑导总觉得缺了些感觉，许珞艺便和他一起在监视器后方一起观察，反复配合着修改机位和道具。 终于拍摄到了最满意的位置，郑导脸色缓和：“好！来保一条！” 然而就在各方都准备好了的时候，许珞艺忽然锁定了陶卿脚下一块风化的岩石，目光一紧：“等等、让陶卿姐走进来一些！” 然而离得太远，两人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郑导叫停已经来不及了，许珞艺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一起地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陶卿和她一同从顶上滚落。 大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湿滑的草皮和陡坡让她难以控制力度停下，下一秒撞上一堵温热的墙，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陶卿在茫然中抬起头的时候，刚才她所站着的地方，因为风化而松动的岩石轰然塌下！ 陶卿目光后怕的再看向一身狼藉的许珞艺，说不出一句话地紧紧将她抱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许珞艺，她刚才会遇到怎么样惊险的场景。 许珞艺被突然的拥抱惊得轻笑两声，拍着陶卿的脊背安慰，却更在意刚才撞上的墙。 然而回过头，程煜涵那张冰冷而惨白的脸就在后面，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刚才正是他用身体承受住了部分的冲击，才让两人免于未知的危险。 “我的天……珞艺你也太帅了！” “程老师！程老师怎么样了？” “快快快，这次医护团队跟着了……” 许珞艺被撞得发懵，看见程煜涵之后更加不知所措，目光别向其他方向，听着耳边逐渐多起来的嘈杂声音，七嘴八舌地将三人扶去休息。 注意到程煜涵受伤的手臂再次渗出鲜血，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帮忙：“等一下，你的胳膊……” “用不着你管”，程煜涵一点不领情地打开她的手：“早干什么去了？真以为自己多厉害，怎么没见着你一个人就把人就下来了？逞英雄也看看场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吧？” 毫无意义的指责。 许珞艺的火噌得一下冒了起来，加上前几天的冷战情绪，瞬间爆发到口不择言：“程煜涵，你脑子有病吧？我救个人你在这里吵什么？” 程煜涵站起身，指着陡坡的尽头：“那你救了吗？再往下滑一点全都是石头，我不过来你俩直接滚石头堆里去了！没张嘴不会叫别人帮忙吗？” “我叫谁？那个情况我能叫谁？叫你吗？” 许珞艺的声音增高，也迅速站起身直接和程煜涵对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吗？离得那么远不会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吗？我自己刹住车吗？我看你想当英雄当疯了吧？” 程煜涵怒极反笑：“我想当英雄？到底是谁英雄瘾犯了不看情况就冲出去的？” 许珞艺丝毫不落下风：“我乐意冲出去就冲出去，不是让我走吗？那现在我的人生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当然和我没关系，我张了嘴的，看见有不要命的傻子就没有嘲笑的权利了？” “那知道是傻子你冲上来干什么呢？给傻子当人肉缓冲垫好玩吗？” “……” 众人被他俩毫无前摇吵得喋喋不休，惊得不敢动弹，郑导先一步上去拉开两人：“两个祖宗，你俩都还有伤呢，赶紧去休息休息包扎。” 两人的视线到分开之前都还紧瞪对方，完全没有个结束。 深夜，两人各自回了房间，除了争吵，仍然是毫无交流的一天。 许珞艺打开手机，把程煜涵的工作置顶取消，躺在床上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想着程煜涵白天胳膊上的伤和毫不犹豫冲出去的画面，一阵心烦意乱：怎么会有人做了好事说话都还是那么气人。 她更加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明明程煜涵不是什么小气恶毒的人，怎么就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一个全程和沈先序的事情毫无关系的她。 或许是沈先序真的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才让他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吧。 她平稳而悠长地叹了口气。 手机里面忽然响起两道来信音，她迅速起身查看，但都不是来自于程煜涵的。 一条是周导发来，慰问她暑假过得怎么样。 一条是沈先序，这几天他一直有在为之前的冒昧道歉，希望能心平气和地和女主谈一谈。 白天山崖的一幕幕还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想着程煜涵的决绝，她居然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难受。 她不是个朋友很多的人，所以很珍惜身边善良而且能合得来的人。 但现在两人已经冷战将近一周了，程煜涵还是没有做出来任何让步的迹象，或许是他真的永远无法再接受两人的关系。 想来这一份工作，也不过只是她在学业之外的兼职，就连邓墨和周导也都曾提醒过她：那是个热闹的去处，但终究不属于她。 也许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 她拿起手机，指尖动摇在周导和沈先序的对话框前，最终却退出，打给了曲相博。 第23章 她最终决定让自己放空一段时间,向曲相博请了一周的假。 离开的时候很多人来送别她，唯独不见程煜涵的身影。心头除了果然如此的推测，也多了一丝不甘心的情愫。 一周的假期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她不知道怎么,先回复了周导,说出了自己有读博的想法，坦诚地说清楚了自己的顾虑和迷茫。 周导让她多一些自信，说她总是在看轻自己的能力和感受，其实已经做的很优秀了。 她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周导的安慰之后有了一丝松懈,回到住的家中决定好好整理一下之前的课题,无意识地走神，目光落在沙发上，不自觉地想来那个荒诞的晚上,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峙招财猫宣誓的画面，程煜涵苦涩地将她放在沙发上,说一定会替她要回来一个公道。 结合着他曾经的经历,大概也是想代替年少的自己保护好那个时候的他，所以见不得一丝不公平待遇，让他们有了哭笑不得的相处。 她脑海中想着有关程煜涵的事情，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敲出来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丝在艺术表演中的应用”的课题标题，字里行间,那些专业术语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眼前晃动的，是剧组嘈杂的片场,是山崖边猎猎的冷风,是病房里惨白的灯光和那双布满血丝和愤怒的眼睛。 她像是从梦中惊醒，慌乱不堪地删除了所有的字样，心脏却无可奈何地像被波动了的琴弦,难以平复。 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但清闲的生活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习惯了高效运作、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此刻安静地坐在宿舍里，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带着空洞的回响。 她像是一只强行剥离了高速运转的零件齿轮，失去了运作的方向。 就在她对着摊开的文献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来自沈先序。 第35章 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然地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询问她假期的事情，再次发出邀请：“回家看看吧，珞艺，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聊。” 他巧妙地避开了认亲这个沉重的字眼，只说回家。 或许是厌倦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漂浮感，也或许是对那个所谓真相还存着一丝探究的执念，她还是答应了。 沈先序第二天就派来了一辆低调而奢华的迈巴赫，将她带到了一处掩映在苍翠林木中的巨大庄园。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精美的城堡。 穿着考究的管家、训练有素的佣人、目光锐利的保镖。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股冰冷的距离感。 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见识到了前半生都未曾想象过的财富和权利，沈先序还带她一起参观了他那处庞大的商业核心大楼，那栋集团的大厦高耸入云，巨大的落地窗前是城市繁华的缩影，会议室是运筹帷幄、动辄影响亿万资金的决策…… 他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名下的艺术收藏、私人岛屿、甚至一支小小的、仅供家族派遣的安保力量，将他所代表的权势与财富，毫无保留地铺陈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将股权合同递到她的手上。 “这些未来都会是你的”，站在城市风景的顶出鸟瞰繁华，沈先序温和地给她披上一件披肩：“珞艺，只要你愿意回到家里，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最自由、最富足的生活，不必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远处的繁华刺得她眼睛有些发涩，听着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许诺，心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的，没有半分喜悦。 自由？ 可不管沈先序表现得再诚恳，她还是只觉得，这里像是用巨大财富精心打造的鸟笼，不敢去想这份合同之后，她又要付出多沉痛的代价才能换来出逃钥匙。 很奇怪，她又想起来了程煜涵。 她在想，要是现在时间可以回溯，她一定再程煜涵把他的股权转让合同递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签下去。 因为那个天然呆是真的会为了帮她出一口气，不计后果的、竭尽全力的把他能用上的全部拿出来，甚至不需要去思考他这么做的动机。 因为他就是个幼稚的、莽撞的、幼稚又善良的糊涂蛋。 会为了她被辜负而生气，担心她的安危而愤怒，泳池里的时候，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看见她有危险，顾不上自己也要想办法来到她身边。 她不由得感慨：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发现了程煜涵的性格这么好拿捏了啊。 她露出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笑容，被沈先序看进眼里：“你今天心情终于好起来些了。” “我吗？”许珞艺有些意外：“我心情一直不错啊。” 沈先序笑而不谈，掠过这个话题：“和我这个年纪的老头子玩确实没什么意思，过几天家宴，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同龄的孩子吧。” 这几天的相处之后，许珞艺已经想得到那场盛大的家族晚宴会是什么样的神情，要看完多少得体而疏离的微笑，说着恭维而毫无温度的话，眼中充满多少审视和估量。 就连沈先序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终于理解了这几天郁郁不适的来源：沈先序压根不是以一种介绍的态度和她相处，而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向她展示她梦而不得、应接不暇的奢靡场景。 这种对她原本生活的否定和轻蔑让她不适。 沈先序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觉得，那些精打细算的日子有什么幸福的地方，但许珞艺印象深刻的那些美好回忆全是源于那些不起眼的瞬间。 和养母一家挤在温馨的小屋里吃火锅，在剧组里对着盒饭挑挑拣拣吐槽，和程煜涵一起深夜探讨某个背景深厚的角色，理会情感…… 那些一次次突破困难、毫无保留地相互依赖的生活，才让她觉得鲜活。 这里有的是热闹，但她像是被关在了热闹之外。 她不喜欢这些审视的目光，也不喜欢这些突如其来的财富地位带给她的轻蔑议论。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绝对不要只做一只被圈养的囚鸟。 哪怕拼尽全力也抵达不到沈先序这样的阶级，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由衷地为自己的每一次成长欢呼，身边有真心愿意为了她而鼓掌的人。 这里金碧辉煌再也困不住她真实的向往，脑海中的，除去闪过亲人的面庞，还有那个闪耀的、别扭的、真诚的人。 她忽然心跳得很快，心口被一种不知名的情愫缠绕，告诉她，她不想往后和程煜涵就这么结束。 那种憋闷的感觉，那些争吵和误解，像一团乱麻一样堵在胸口，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吵一架，还没问清楚凭什么就这么把她推到了疏离之外，就这么分开了，简直像落荒而逃。 不甘心。 她非常不甘心。 宴会之后，她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一种强烈的冲动破土而出，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回去！找到程煜涵。 不管是吵一架、问个明白，还是只是好好说一声再见，她不能让她和他之间，就结束在那些冰冷更多恶语相向里！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胸口那团乱入麻的憋闷，奇异地消散了许多，她打了一辆车直奔剧组。 车子行驶回剧组的盘山公路上，她望着窗外飞掠的丝深绿山影，指尖无意识地在和程煜涵的对话框中停留，告别的、质问的、释然的话反复在框中编辑又删除。 她想象着程煜涵见到她的时候的反应，是冷笑？嘲讽？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但心情却在随着越来越接近剧组，而逐渐变得轻松，仿佛只要她下定决心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了，结果是什么样都不那么重要了。 突然，手机疯狂震动起来，许珞艺看着屏幕上的曲相博茫然，接起之后就听见曲相博焦急的声音炸响：“珞艺！你现在在哪，我在来找你的路上，千万别乱跑，千万别见沈先序！” 许珞艺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了？曲哥，你慢慢说。” “沈先序把你卖了”，曲相博言简意赅，压抑不住愤怒：“我刚从内部得到的消息，他现在为了掩饰之前公司的丑闻，准备把你推出联姻！” 许珞艺皱眉：“什么？” “他这几天一直带你出现在公众场合，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曲相博的语气沉重：“想和沈家打好关系的不止一家，现在他准备借你联姻的机会，强强联合，顺便掩饰掉集团那些破事！” 许珞艺握着手机，脑中豁然开朗。 难怪她都已经和沈先序分开这么久了，沈先序现在这么着急认亲。 那些突如其来的父爱，迫不及待的展示，原来都是糖衣炮弹，就是为了把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物尽其用地给推出去。 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失望，相反，一种奇异的、荒诞的喜悦冲上心头，她甚至控制不住地、在寂静的车内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珞艺？你没事吧？”曲相博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事、没事！”许珞艺的笑声颤抖，带着巨大的解脱和庆幸，声音异常明亮，话锋一转：“程煜涵呢，他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曲相博犹豫着：“嗯……这个消息就是他查到告诉我的，让*我去你家赶紧接你离开……我快到你家了，你现在在哪？” “那你现在不用去了，我在去剧组的路上。” 许珞艺的语气里满是拨云见日的得意，气势十足：“代我跟程煜涵先嘲讽一句，让他以前老怀疑我和沈先序是一伙的，现在总算说清楚了吧？我现在就在兴师问罪的路上了，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你来替他补救，我不接受，今晚他必须给我好好道歉！” 第24章 挂了电话,许珞艺已经高兴的难以言喻了，脑海中预演着，把手机怼在程煜涵的脸上,看着那张俊脸从错愕到震惊…… 最好是羞愧难当的样子！ 光是想着,她就已经心潮澎湃，连日来的憋屈和委屈一扫而空。 清白啊！清白！终于清白了！ 请苍天，辨忠奸！ 这种站在道德最高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他面前了！ 车子刚在剧组外围停下，许珞艺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 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脸颊,她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 她的目标明确：程煜涵的休息室！ 然而,刚绕过道具组，一个身影直直朝她走来。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件普通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有些低。 “请问，您是许助理吗？”那人的声音不大,眼神迅速扫过她的脸庞。 许珞艺注意到他身前的工作证,脚步顿了下：“有事吗？” “是这样的”，男人凑上前半步，语气诚恳：“我有点急事想找程老师，是关于之前他代言的一个产品的反馈！但我不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里，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清楚……” 第36章 他着急地搓着手,显得很着急：“许老师是程老师的私人助理吧？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一起过去，指个路也行！” 许珞艺打量了他一下，看起来挺普通,语气也算诚恳,正好她现在也要去找程煜涵，顺路带个人也不是不行。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心情好极了,看什么都顺眼几分。 “好，我正好也要过去，跟我走吧。” “太好了！谢谢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演员休息区的路上，那人跟在后面，状似无意：“您和程老师很熟啊？不需要打招呼就可以去他的休息区。” 许珞艺言简意赅：“我是他的私人助理嘛。” 那人诡异地沉默了许久：“他私下这么好相处吗？” 许珞艺笑了笑：“你不用有压力，他只是看起来不好惹，其实脾气很好，思想单纯，是个很善良的人。” “不会是只对您脾气好吧？” 电梯中，那人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刚才我看您的样子，可不像普通的助理找老板汇报工作。” 出电梯后，他快走几步，几乎和许珞艺并肩，帽檐下的表情晦暗不明：“有点得意、有点迫不及待……倒像是像去见喜欢的人？” 她下意识地轻松反驳：“怎么可能，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共事关系。” “是吗？”那人的眼神冰冷了一瞬：“可您从刚才遇见到现在，一直在笑哦。” 许珞艺视线猛地一顿，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才发现脸早就笑得僵了。 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卡住喉咙，说不出话。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用不甘心搪塞过去的理由，忽然在这些无心的询问中被点醒。 一种陌生、酸涩的汹涌情绪，伴随着悸动的心跳，毫无防备地冲上心头，让她瞬间失语，脸颊瞬间烧烫。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被牵动情绪。 而就在她拷问自己内心的答案时，异变陡生。 “呵……果然……”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发出一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低笑。 刚才那副局促不安、焦急恳求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眼中迸射出的疯狂恨意！ “你们这些纠缠他、迷惑他的贱人！”他忽然从袖口亮出一把刺眼的尖刀，眼底疯狂地嘶吼着朝着许珞艺刺去，速度惊人！ 许珞艺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处理突如其来的信息，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她几乎就要看清刀尖上反射的自己惊恐面孔，就在此时，一条木棍忽然越过她的肩膀，承受住了刀刃。 “跟我走！” 程煜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抓着不知从哪里抄来的短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地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啊！” 强大的反冲力让那人和程煜涵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那人退后几步，程煜涵面色苍白，趁着他分神的空挡，一把抱住许珞艺的腰，快速将她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外，那人还在几乎疯狂地嘶吼着砸门。 门内，程煜涵反锁上门，粗喘着气将许珞艺缓缓放下，背靠着门缓缓坐下。 许珞艺惊魂未定，意识到刚才那人很有可能是程煜涵的私生饭。 再看程煜涵，仿佛刚才那下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面色绯红，又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额上的冷汗直冒，呼吸灼热而急促。 “你怎么了？伤口又裂开了吗？” 许珞艺看他这样根本坐不住，懒得再想什么地立刻上前准备搀他一把，结果手搭上胳膊的一瞬间就傻了眼，连忙往他脑袋上一摸：“你在发烧啊！” “没事……” 程煜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无意识地撇开她的手：“我没事，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许珞艺没好气地打断他，拽紧了他的胳膊扶他往床边去：“别跟我犟，去床边！” “我真的没事”，程煜涵躺在了床上还不死心：“你不要回去，沈先序不是好东西，他……” “我都知道了。” 许珞艺一字一顿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烧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空说我的事。” 程煜涵沉默了，虚弱地看着她，脸上泛着一圈不正常的红。 大概是这几天伤口出了问题发了烧，许珞艺正盘算着一会叫医生过来，准备先起身去找温度计给他量一下体温。 “别走！”程煜涵忽然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赤红的眼睛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外面很危险，别去冒险，别去找沈先序……” 大概是烧得糊涂了。 许珞艺又心疼又好笑，倒是没见过他这么慌乱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晚了，我现在怕得要死，找我亲爹帮我收拾外面那个人渣去了。” “不可以……”程煜涵抓得更紧，声音急切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刻薄的话，是我不好……” 许珞艺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开始道歉，自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想着还是他的病要紧，拍拍他的手背安慰：“行，那我拿个东西就回来啊……” “不、等等……”他忽然激动，起身一把拦腰将她搂住。 “诶！你！” 许珞艺没料到他突然的动作，耳根瞬间烧得灼烫，想拉开他的手，没想到反而他稳不住的重量牵扯，一同倒在了地上。 两人一同倒在了地毯上，这一摔倒像是抽空了程煜涵最后的气力，他抱着她不再挣扎，只是呼吸滚烫地喘息。 许珞艺揉了揉脑袋，刚想训斥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就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慢慢浸湿了她的衣领。 “你……”许珞艺摸到他滚烫脸颊旁边的液体，语塞到吐字艰难：“不是、你别哭啊……” “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个孩子一样，断断续续地哭诉着，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颤抖：“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不该赶你走……我以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再怎么样也会对你比我更好……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恨他……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对你……” 滚烫的泪水不断涌出，和他的呼吸、话语同样滚烫：“我是个祸害、害得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不幸福……谁靠近我，好像都没有好下场……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保护你，至少让你过得比我幸福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让你又陷入了不幸……” 许珞艺痴痴地听着他的话，怎么也没想到程煜涵推开她会是这么一个原因。 她努力平静下来，情不自禁地想要碰触着他的脸庞，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还有源源不断、灼热滚烫的泪水…… 仿佛那一刻，心脏就被一只温柔又酸楚的手，彻底揉碎。 “你从来都不是祸害……” 她轻柔地用拇指抚去他的泪水，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愤怒，都在他笨拙的眼泪和真心话面前，化作了无边的心疼和柔软。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却感觉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在和他吵架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就想要这么做。 用一个拥抱、一个抚摸，更直白地告诉他：她不需要他伤痕累累地去护她的周全，她也是可以被信任的人。 他不会，也不该是孤身一人。 程煜涵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埋在她的颈窝，一遍遍道歉：“是我错了……” “傻子……”她莫名被他逗笑，手掌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动作温柔地像是在对待稀释珍宝，从未像此刻一样地心动。 “谁再说你不祥，我第一个替你收拾他”，她的声音坚定；“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今天也是你救了我。你善良、坚毅、勇敢，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 怀中的人忽然安静，只是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许珞艺就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于是她用更郑重的语气告诉他：“你说你想保护我，让我幸福，但现在我发现，我也第一次有了想保护一个人的想法……” 她不由得感慨情感的强大，让她也能说出这样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肉麻话：“我想保护你，支持你那些偏执、笨拙的想法，让你不再觉得自己不吉利，让你也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心意，是你给我的。” 她的话，像一束温暖的光一样，彻底击垮了程煜涵最后一道防线。 高烧的迷障和自我厌弃的阴霾像是在一瞬间被冲散，他只是像抓住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一样将她抱住，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眉头却不再紧锁。 夜深了，程煜涵无意识地睡了过去，许珞艺摸到他没有再发烧，干脆也没有挣开，只是调整了一下睡姿，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让他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第37章 想到两人第一次也是这样在她家的地毯上睡了一晚，只不过现在两人的角色调换，看着对方入睡的人变成了她。 想着程煜涵那晚到底是怎么样看着她有了那些荒诞的父爱宣言，她忍不住窃笑，伴随着刚刚确定的心意，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宁。 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到底会不会继续把他们的关系视作父女。 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会在程煜涵那里得到怎样的结果。 她只是庆幸着，还好她没有将这份澎湃的感情，淹没在无休止的争吵中。 第25章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许珞艺睁开了眼睛，望着陌生的环境记忆逐渐苏醒，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却是空落落的。 程煜涵不在。 昨晚她抬不动程煜涵,就在地毯上就睡过去了，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整洁的床铺上。 难道……是程煜涵醒的时候把她抱上来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许珞艺刚起床的迷惘瞬间消散殆尽，心跳无可救药地慌乱了起来。 她起身环顾四周,昨晚的狼藉还在,但很明显，程煜涵已经不在屋里了。 心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很快被理智压制下。她迅速整理好自己,推门走了出去。 剧组一如既往的忙碌，她到的时候,刚拍完上一场,她很快在指挥帐篷找到了程煜涵。 此刻他正和曲相博站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打着石膏的手臂吊在胸前拿着一块平板，若有所思地和曲相博指点，身姿挺拔,神情专注，像是无事发生，看不出太多异样。 许珞艺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扰。 程煜涵抬头先看见了她,他的表情顿了一下，曲相博随后也跟着他的视线注意到，立刻做了个示意她过来的手势。 走近后,程煜涵的目光飞快在她脸上扫过，随即又落回平板上，语气平静的像是无事发生：“醒了？正好，曲哥刚给我说完后续的处理。” “早啊珞艺。” 曲相博比他热切得多，爽朗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昨天袭击你的那个疯子，现在已经被警方拘留了，证据链完整，他跑不掉。另一个，沈先序那边……” 他轻嗤了声，语气鄙夷：“我们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舆论这边会控制好。你现在在我们身边是安全的，不过后续可能还有些程序要配合，别担心，我们都会处理好。” 许珞艺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谢谢曲哥，真的太麻烦了，辛苦大家。” “谢我干嘛啊，又不是我出面解决的……” 曲相博意义不明的坏笑起来，意有所指地胳膊抵着程煜涵蹭来蹭去，阴阳怪气地望着天感慨：“这不是多亏了我们某位还在装矜持的程先生出手吗？哎哟，大老板，了不起哦，啧啧……大清早的，一声令下，我眼屎都来不及擦，就得爬起来给人干活……哎，要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斯！” “你今天话很多。” 程煜涵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肚子打断，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是不是要我把你嘴巴缝上？” “还不让说……你也有今天”，曲相博不屑地摇了摇头，还是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 许珞艺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互动心情莫名紧张，依然沉默又期待地等着程煜涵的反应。 但程煜涵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继续专注地看着平板，随口道：“和他说的差不多吧，反正这几天……你不用再担心外面的事情了，好好休息几天。” “哦……” 许珞艺小声地应了下，想到昨晚他滚烫的眼泪、崩溃的坦白和自己同样肉麻的回应……再看到眼前这个表现得一切如常的男人，心里有些不甘心。 于是她沉下心，带着试探的语气，状似无意地问：“昨晚我好像睡着了，早上居然在床上醒了……我昨晚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程煜涵的视线肉眼可见地闪烁了一下。 许珞艺抿紧唇等着回复，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把将身边的曲相博拉近，热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拔高的音量明朗道：“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早上曲哥专门找了两个女生把你抱回床上，是我昨晚发烧脑子烧糊涂了……放心吧，以后什么事都没有，还是和之前一样，我永远是你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程煜涵还象征性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许珞艺沉默了。 她眼中流转的情感复杂：果然，他又把自己划回了“父亲”这个诡异的位置。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能看得出来程煜涵是在故作轻松。 而他僵硬的模样，也很难不让人觉得，他现在是在划清界限、粉饰太平：没准程煜涵已经发现了她的心思，只是不想将一切戳破让彼此尴尬。 许珞艺心中刚刚萌生出的期待瞬间冷却，只化作一声自嘲的苦笑。 不给她多余的失落时间，程煜涵再次开口：“对了，等会你得去趟警局，配合做个笔录，先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 也没有其他的安排，她点点头：“好。” 声音平静无波，转身离开回去。 看着许珞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曲相博睨了程煜涵一眼，无奈地笑道：“所以程大影帝，能先把你的爪子松开吗？我肩膀快被你抖麻了。” 程煜涵像是烫手似的，迅速收回来了搭在曲相博肩上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慌张解释：“我才退了烧，身体不好，撑一下。” 但他紧绷的肩膀没有丝毫松弛下来的痕迹，握着平板的指尖也无法抑制紧张的细微颤抖着。 “嚯哟，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我头一回听说……” 曲相博看在眼里，怪声怪气地重复他的话，憋不住笑意地长叹一口气，用一种过来人的态度沉下语气：“早上不是你非要自己把她抱上去的吗？肩膀都那样了还不撒手，明着跟她说怎么……” “不准再提这件事！” 程煜涵语速飞快地反驳，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那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有了。” 曲相博翻了个白眼，非要把话说完：“那个情况你把她抱回床上休息有什么问题，堂堂正正说出来怎么了？你这样扭扭捏捏的才让人怀疑……” “闭嘴！我警告你，不许瞎造谣……赶紧去准备车。” 程煜涵像是再也听不下去，粗暴地打断曲相博的话，撂下平板把他推出了帐外。 曲相博也是好脾气，被推得哈哈大笑，拿他没辙地摆摆手去停车场了。 程煜涵余怒未消，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慌，为什么不敢面对许珞艺问询的眼睛。 好像从今天早上醒来到现在，只要一对上她的视线，昨晚她的靠近、她的低语、她温柔拂去他脸颊水光的温度就近在咫尺，像烙印一样地刻在他混乱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他不明白这份陌生的、汹涌的、让他无所适从的感觉是什么，但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感觉，逐渐跑偏了他原本给自己定下的父爱标签。 这种未知而危险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所以在面对许珞艺的时候，他又一次本能地、自己都未察觉地选择了最熟悉的逃避路径。 只要把一切都视作父爱，只要能让那份心慌意乱的情绪隔绝在外…… 可心中的那份感情分明在叫嚣着想要靠近她，作为她的同伴站在她的身边。 他不敢再细想，在未能给这份感情找到定义之前，他不敢再改变和许珞艺的相处模式，那是一种源于内心最深处不安的恐惧。 害怕走错一步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运转如常，程煜涵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重新投入到了拍摄中。 而他和许珞艺之间好像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平衡，言行举止都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正常和负责，绝口不提那晚的只言片语。 但双方都很清楚，经历那天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中去了。 某天，郑导突然叫停了所有人宣布：“今晚我们不拍了，开个篝火晚会！” 众人疑惑的时候，郑导忽然领了个气度不凡的人上前介绍：“这位是我们的投资人之一的宴总，前几天咱们剧组不是老出问题，晦气太重吗？我找他托认识的大师给咱们看了下风水，今晚我已经和有关部门报备好了，大家在庄园里烧，把大火搞起来！驱邪避灾、热闹热闹！” 众人皆是欢呼，许珞艺的目光落在那位面容俊朗，身高腿长的宴总身上，一时被惊艳到挪不开眼。 今天终于一睹宴总真容，才知道传闻是一点不假，真是长了张极清爽俊俏的脸，谁见了都得称上一句清风朗月。 饶是许珞艺这样自诩不怎么重视外表的人，也没忍住将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许久，直到被一卷剧本在眼前晃了晃切断视线。 第38章 “醒醒。” 闻声抬头，面前是另一张深邃狂狷的精致面孔。 程煜涵晃着手中的剧本，不满地皱了皱眉：“眼睛快长别人身上了，看什么呢？” 许珞艺回过神：“那我去把东西收回公寓。” 程煜涵盯着她久久不语，忽然不知道被触了什么霉头，“哼”地一声走没影了。 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火光跳跃，映照在每个人的脸庞上。 郑导设置了很多互动游戏，音乐、烤肉、欢声笑语交织着，驱散了山林的寂静。 一次大冒险游戏，程煜涵惨败，由赢家林逸然自定义惩罚。 林逸然一脸郑重地起身，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那就麻烦程老师和宴总一起，去森林那边捡六种不同木材的回来生火吧。” 剧组里两人的暧昧传闻没散，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哦”的起哄声。 宴北川在状况之外，目光茫然地看向程煜涵，程煜涵一脸无语：他后面和林逸然重新核对的信息，在背后传谣的人不是他，他只是将他和许珞艺之间的关系传给了四处打听的沈先序。 而现在，林逸然本人也还没理清这只是个谣言。 两人出发前，林逸然端着饮料，深吸一口气走到程煜涵身边，给了他一个深沉的拥抱，在他耳边小声：“兄弟，大恩不言谢……我能理解你和你老板的……呃……兄弟情深！反正看你心不在焉的，就给你俩分一组了，把握机会啊哥。” “……”程煜涵看着林逸然清澈的眼神无语，此刻已经累到懒得解释。 而且他现在心烦意乱，确实很想离开人群待一会，干脆只是拍了拍林逸然的肩膀，和宴北川一同进了森林。 清冷的月光铺洒在通往树林的小路上，程煜涵和宴北川并肩而行，远离了喧嚣。 两人虽然现在见得不多，但也是认识了许多年的人，很自然地说上了话。 程煜涵快步走在前，决定先完成任务：“宴哥，我去找吧，你这身不方便，在这等我就行。” “辛苦你了，今天这身还是你嫂子去年给我选的生日礼物，弄脏了回去她不高兴”，宴北川也不拐弯抹角，声音温和关切：“最近风波不断，你受苦了。” “害，多大点事，我都习惯了”，程煜涵一如既往地乐观，但随手捡起来一块树枝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不过……哥，给郑导找的那个风水大师，回头跟我也介绍一下吧，我最近突然也有些事想看看。” 宴北川疑惑：“怎么了？” “就是觉得……不太吉利”，程煜涵努力措着辞，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好吧，就是觉得，我这个人好像不太吉利，总是在让身边的人不幸，想找个大师看看，是不是我命太硬了。” 宴北川看着他，放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靠近一个人。” 程煜涵说出口的时候简直无地自容，假装蹲在地上找木材：“而且遇见的不顺多了，也会开始自我怀疑的嘛……况且这个篝火看起来真挺有用，大家的状态都好起来了。” 宴北川摇摇头，笑得更高兴了：“哪有什么风水大师了，是我被郑导磨得没办法，我随便找了个研究社会心理学的朋友出的主意，什么风水八字，就是给大家吃个定心丸，聚聚人心。” 程煜涵一怔，随即也失笑摇头，为自己迷惘时居然想求助鬼力怪神而感到无奈和好笑。 “别总被过去绊着，也别把什么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但不能因为担心坏的结果，就否定过程中的收获。” 宴北川卷起袖子，来到他身边不远的空地，挑拣出来一支枝叶特别的枯木，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性子犟，不然也不能撑到我认识你的那一天，但有时候容易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很多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沉重复杂，该往前走的时候，就大胆往前走，想得太多会，容易错过很多本来可以得到的东西。” 程煜涵若有所思，看向最终还是和他一同完成任务的宴北川，心头的尘埃像是被拂去。 不管是五年前第一次遇见他还是现在，他总是会很安心把一切告诉宴北川。 这个善良温厚的人，有着比外表更加迷人的人格魅力，总是公平、善良地庇护着身边的人。 而五年之后，他想学着宴北川摸样，逐渐洗去浮躁，将这份温柔传递了下去……并且终于有了想要一直守护的人。 两人收集齐了木材，程煜涵的目光落在营地的篝火上，隔着摇曳的树影和跃动的火光，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女孩。 暖黄的灯光柔和地勾勒着她安静的侧颜，他第一次就这么直白的、安静地穿过光影和人群，注视着她。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自我怀疑奇迹般的沉淀了下来，他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月光笼罩，连嘴角都无意识地放松。 “宴哥，你说得对”，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踏实：“是该往前了，我有了个想要保护的人，她……好像也很在意我的安危，明明年纪还小，还说着想要守护我的话，让我觉得很温暖。所以我更得让她平安喜乐，顺顺利利的。” 宴北川神色讶异，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个暧昧的笑意。 程煜涵深吸一口气：“哪怕当她一辈子的爸爸，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嗯？” 宴北川像是做了个噩梦似的，不解的皱起来了眉：“不是……你说你是她的什么？” 程煜涵被他盯得莫名不自信起来，困惑了一瞬：“不……对吗？” 宴北川的眼神复杂，知道程煜涵这倔人的思维还是一点没转过来，也不想残忍地扭着他的脑袋逼他清醒，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行吧，你觉得合适就行。走吧，该回去了。” 两人回到了热闹的营地，他们离开了将近四十多分钟，现场已经切到了另一幅热闹的场景。 程煜涵刚准备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位置，就被许珞艺找到拍了拍肩，示意他走出来，领着他去了高处一个视野好的位置：“林逸然在那边求婚呢，别往里面挤。” “求婚？” 程煜涵朝人群中间，林逸然正高举着打开的戒指盒，郑重地单膝跪在何星伊面前：“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26章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逐渐平息,随着何星伊的一句“我愿意”，篝火旁弥漫着幸福和祝福的暖意。 林逸然紧紧拥抱着她喜极而泣，脸上是纯粹的喜悦。 程煜涵和许珞艺并排坐着,偷看着她的表情,她的侧影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有些落寞，想到她曾经对林逸然那么强烈的反应，再看到眼前这圆满的一幕，程煜涵的心里莫名紧了紧,一种混杂着担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头。 犹豫片刻,他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冰饮上，开口岔开话题：“晚上冷，给你换份热的？” 许珞艺从思绪中回过神,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笑摇头：“不用。” 话题再次僵住,篝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两人之间却弥漫着一丝沉默。 程煜涵不忍她这样落寞地望着他们，斟酌着开口，试图宽慰：“林逸然和何星伊能走到这一步……挺好的，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 然而许珞艺其实没太大的情绪起伏，沉默了几秒后，缓缓道：“程老师,关于林逸然,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说清楚来着。”她转头，目光坦然：“我其实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粉丝，误会了他同时脚踏几条船,才惹出来这么多的麻烦……你对他好像也有误解。” “我知道”，程煜涵眼睫微垂：“林逸然已经跟我说过了，也是我没跟你表述清楚……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了。” 许珞艺顿了顿，还是被程煜涵的脑回路逗笑了，良久后语气带上了释然和一丝歉意：“所以我没有在为他们失落，追星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翻篇了，看到他们修成正果，我很高兴”，她微微一笑，火光映亮了她眼底的清澈：“我刚才失落，是因为我现在……有了新的感情，不确定我和他，能不能也有一天能发展到这一步*。” 许珞艺暗示完，便匆匆别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程煜涵的眼睛。 程煜涵的心却忽然猛地一沉。 新的感情？什么时候的事？ “是吗……那挺好”，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明明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心却像是被一股毫无征兆的、强烈的失落笼罩，任凭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那股空洞的迷茫却怎么也浇不下去。 “那你们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啊？”他别开视线，眉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许珞艺苦笑一笑：“没怎么样，现在还是我单方面的喜欢”，她偷看着程煜涵的表情，暗叹一声：“他反应太迟钝了，我在表白也听不懂。” “哦……” 程煜涵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水瓶，拼命地想着说出来安慰几句：“估计也就是时间问题，没准再过段日子，你也会像他们这样……” 第39章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朝着那两人的方向望去，而就在此时，林逸然和何星伊正在众人的欢呼中深情拥吻，火光温柔的映照这两人幸福的身影，绵长而温暖。 他莫名哑住，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联想起许珞艺被别人这样拥住，露出幸福笑容的画面，突然难以接受地猛然站起！ 许珞艺视线茫然地看过去：“怎么了？” 程煜涵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一股灭顶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厌恶瞬间将他吞噬，他的脸色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难看，想到许珞艺还在看，慌忙地找了个借口：“我……我刚才吹了风好像有点晕，正好手上也该换个药，也有点饿了，就是……想先回房间休息……你也早点回去。” “哦……”怎么又换药又饿又要睡的。 许珞艺也没有深究：“行吧。” 他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狂奔回自己的休息室，猛地将门甩上，脑子乱到无法思考。 这些天他的脑子运作够过载了，他魔怔似的念着：“休息、休息……” 也许睡一觉就清醒了。 这么想着，洗漱都来不及地躺去了床上。 大概是真的累了，困意很快来袭。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篝火晚会上，但这次的主角变成了他。 他期待的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为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带上戒指，脑子里心里在想着未来两人温馨宁静的家。 她点头不断同意，他起身难以抑制地将她搂入怀中，心动不已地将她的脸捧起，直到她模糊的轮廓在眼前勾勒的原来越清晰…… 他逐渐迷失，沉浸在那双沉静的、偶尔流露出狡黠的专注视线，微微低下头就这么吻了下去。 她的脸也在璀璨的灯光下融化，他念念不舍地分开，眼前的迷雾散开，露出了……许珞艺幸福的神情。 轰—— 清晰无比的画面如同一道雷，瞬间将他从睡梦中炸醒！ 心跳还没从暧昧的心动之中停下，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那个清晰的接吻幻想还在他眼前闪动。 不是关心、不是保护……是接吻？ 他为什么会对许珞艺产生这种念头。 他顿时冒了一身的冷汗，那个用来自洽的父爱堡垒坍塌，把试图永远把自己藏在里面的程煜涵砸得头昏脑涨，他像一头混沌的困兽一样，在房间里焦虑的来回踱步。 不行，靠自己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他认清了现实：必须找个人，必须……必须得知道一个答案！ 他说干就干立刻出门，凌晨两点的剧组一片死寂，程煜涵直奔曲相博的休息室猛猛呼叫，终于吵醒了睡意正浓的曲相博。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 “曲哥！” 曲相博一开门就被程煜涵紧紧按住了肩膀，程煜涵神色凝重，语气紧张：“你觉得我像不像畜生。” 曲相博的怒气和睡意瞬间化作了彻底的无语：“别像了，我看你就是！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我要把你送上绞刑架反复绞杀！” 程煜涵痛苦不已地把他推进房门，自顾自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坐在沙发上，沉重地一饮而尽：“不行，你今天得听我说，一定得听我说完……我完了，我发现我好像是个禽兽。” “嗯嗯嗯……” 曲相博不语，只是一味认同地点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发了什么消息，才收起来超程煜涵走过来：“压榨劳动力的时候这么理直气壮，你这点工资我拿的一点都不心虚……说吧，又咋了。” 程煜涵不为所动，把头埋得很低，沉默了很久，久到曲相博都怀疑他就这么睡着了，他才以一种极其微弱，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声音，含糊不清道：“我好像……我对许珞艺……好像不是父爱。” 曲相博疑惑：“啊？” “我梦到和她接吻了”，程煜涵的眼神还在惊恐：“这不对吧，一个合格的爸爸，是不会想和女儿接吻的吧……所以我要么是个禽兽，要么就是……喜欢上她了。” 曲相博震惊于他的觉悟，更惊叹于他惊人的脑回路：“……所以你到现在才搞清楚，你不可能真的成为她爸？” 程煜涵非常震撼：“对啊，我居然不是她爸！” “你神经病吧？你当然不是她爸啊！” 曲相博彻底无语：“我还以为你早就开始追她了，搞了半天你还在纠结这个？” 程煜涵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眼神是孩童般的澄澈无助。 曲相博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语重心长：“别再自欺欺人了，珞艺是个好姑娘，聪明、坚韧，你对她的感情早就不一般了，她现在对你也还不错。你好好问问自己，你就甘心这么错过她吗？” “但也不能……” “有什么不能？”曲相博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人珞艺的好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的，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优势啊？趁着还没人老色衰，赶紧冲吧。” “不可能！” 程煜涵猛地抬起头，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声音嘶哑：“不许瞎说！我不可能让这段感情变质！” 就连曲相博被吵得耳朵疼，刚想和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自由搏击，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两人闻声看去，门没关，许珞艺正拿着条毯子站在门口，面色尴尬地望着他们。 屋内向被浇了一盆冷水，死一样的寂静。 许珞艺抿了下唇，低声：“曲哥刚才发消息，说你在他这闹冷，让我来……送毯子。” 曲相博两眼一黑，心中暗道完蛋，看许珞艺这个表情，绝对是听完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的。 他刚才本来是想随便找个理由问问许珞艺还醒没醒，看看能不能把给两人制造私人空间的，也没想到许珞艺这么快就过来了。 曲相博的表情就像被冻住似的局促，好久才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许珞艺拒绝地干脆，回想着程煜涵刚才的那句“不会让这段感情变质”，心情低落到了几点。 她不敢再待在这里，表情麻木地转身就走。 程煜涵感觉糟糕透了，他现在自己都一片混乱，哪里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说怎么去面对她。 但正当曲相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程煜涵突然起身，毫不犹豫地追出了房间。 “珞艺！” 他大步追了上去，声音坚定地叫住了她。 虽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办，但他身体比他更快做出反应：不能让她就这么茫然地离开。 他几乎本能地叫住了她，有些狼狈地喘着气，感觉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许珞艺停下了脚步，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我要回去看我爸妈，想要问一下他们的意见，所以这几天在剧组你都不会看到我，不用担心尴尬……” 他的话题诡异地绕到了一个让许珞艺一头雾水的地方，正当她想开口主动询问的时候，程煜涵比她更快的走近一步。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做的任何选择，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的想法才能面对你。” 他的语气郑重而小心翼翼：“所以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我全部的感情。” 第27章 清晨的剧组透着薄雾的凉意,程煜涵果然不在了，之后过了三天，依旧没有他回来的消息。 那晚看着他讳莫如深的表情,许珞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 但直到真的看不见程煜涵的这一刻,她才蓦地感受到了落寞。 程煜涵说的感情是什么呢？他昨晚说是要去找爸妈，可是他爸妈不是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吗…… 是一个逃避的借口，还是想要离她更远的信号？她无从得知，心里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沉重又透不上气。 但程煜涵真的是去看爸妈的,地点是公墓。 他穿着一身黑衣，蹲坐在两块并排的墓碑前，已经整整两个小时了。 照片上父母的笑容温和依旧,但隔着冰冷的石碑，显然无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他给爸妈倒了两杯白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心情沉重：“爸妈，我又来了……这次有事想问你们。” 他开口，艰难地自白：“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山风吹过松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些天我脑子里都是她的事情，我觉得她很好,好到让我有些配不上……” 程煜涵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和迷茫：“从出生开始，就在给身边所有的人带来不幸……连你们也为了我离开了,好像从小到大,靠近我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他闭上眼叹气：“我比她大了五岁啊……说话又刻薄，我靠近她对她来说，是好事吗？” 他的视线空洞,自欺欺人看着面前那两杯酒，一个荒谬的想法冒了出来：“爸妈，你们要是同意我去追她，就把这两杯酒喝了。” 第40章 说完，他真的开始盯着那两杯酒，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赌气和试探，恨不得用眼神将那两杯酒盯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风依旧，酒液理所当然纹丝不动。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冰冷的墓碑和澄澈的酒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起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准备离开，脚步却沉重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上。 他刚走出去几步，迎面吹来一阵清爽的风，忽然将他脑中混杂的思绪吹散，他闭上眼想着许珞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烫涌上了他的喉间。 他比任何一次反应都要决绝，猛地回头脚步一转，大步流星地冲回墓碑前，眼神不再是迷茫和退缩，燃着汹汹火光地抄起那两杯酒一饮而尽！ “不管了！不同意我也要追！”他的胸膛起伏剧烈，眼神明亮如锋：“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他不再看墓碑一眼，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披上了出征的铠甲，快步回到车上告诉司机：“回剧组。” 剧组里，何星伊也因为工作原因，准备提前离开剧组回京城。 欢送宴结束之后，她单独叫住了许珞艺到无人的地方道别。 她轻轻地牵住她的手：“来的那天还没好好谢谢你，后面因为逸然的事情就更没机会了。” “没有没有”，许珞艺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情还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没给你好好道过歉呢，也替程老师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谈到程煜涵，何星伊忽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似的，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其实程老师的谣言这几天把逸然吓得够呛，在我面前自我催眠，说就算他是gay，也是救了他的恩人，不能有偏见，也要祝福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许珞艺神情无奈，何星伊的眼神真诚：“但其实我觉得，那应该就是个幌子吧，为了帮你挡住之前剧组里的谣言。” 许珞艺的心漏了几拍，还是决定坦诚：“嗯……” 何星伊的笑里多了了然和祝福：“我也觉得他们传得过分，该追究该问责的一定不能放过……但是，如果你和程老师之间是真的，他的身份免不了会有这些闲言碎语，我希望你们的感情，也可以有一个好结果。” 何星伊的话像一粒投入湖水的石子，在许珞艺早已波澜起伏的心底荡起更大的涟漪。 看着何星伊眼中纯粹的祝福和为爱而生的幸福光彩，那份她曾经在荧幕情侣身上追逐过的澎湃情愫，此刻如此鲜活地在她身上呈现。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平淡如水，所以曾经那样痴迷地想要追逐这样一段鲜明闪耀的感情。 她不甘心做人生的npc，让她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 现在她的人生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自恋、毒舌、脑回路清奇的男人，幼稚而霸道的闯入她的人生，让她的每一天充满了各种未知。 他像一团炙热的骄阳一样遥不可及，又让她得以在那莽撞又温和的照拂下，不用担心冬日的困寒苦楚…… 为什么还要等待骄阳落下呢。 她终于下定决心，她不要再被动地等待。 她要朝着骄阳的方向，至少要给这一段感情一个完整的结局。 回到了房间，她拿出手机，再度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地敲下一行字。 【我想先给你我的答案，我喜欢你。】 点击发送的瞬间，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她紧盯着屏幕，仿佛是在等待一场宣判。 她看见备注的上方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知道他一定是看见了。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还在等待着回信，那该死的“对方还在输入”却像是故意戏弄她似的时隐时现，终于把她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勇气烧灭。 她抓狂地挠着头发，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趁着程煜涵还没会回复，她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的又补了一条：【上次大冒险不是输了吗？刚才玩游戏又输了，这次让我必须发。】 发完这条，羞耻心一点没见好，简直就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蠢的得要死。 手机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就连“对方正在输入”也不再跳了，彻底变成了冰冷更多备注。 她一团乱麻地捂着脸，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完蛋，彻底搞砸了。 忽然叮咚一声，手机活了过来。 是程煜涵发来的文字信息：【那不正好吗？输了游戏赢了我，不划算吗？】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程煜涵发给自己的。 喉咙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表白的决定做的太快，压根就没想好程煜涵回复他之后的预案。 但显然，程煜涵相当不满她的沉默，语音条像是夏日来临前的雷阵雨一样不断发送过来。 “我已经你把后面那句删了！我不管！我现在就只看得到上半句！” “我不管什么玩不玩游戏的，我就是当真了，怎么就不能试试我呢……” “我……我虽然年纪比你大点，差了五岁、虚岁四岁，我长得年轻四舍五入也算是同龄人了！” “你可能觉得我脾气不太好，但我以后绝对不会对你发一次火！你还是不放心，婚前婚后我可以把我的钱、股份、房子、车子全都给你！” 许珞艺完全懵了，耳朵嗡嗡响着他如雨点一样密集的语音，他的呼吸逐渐粗壮，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地要她隔着屏幕感受到他的决心。 许珞艺语无伦次地被他炽热无比的表白打蒙，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不安。 她手指颤抖着想要立刻回复他，手指却抖得不像样，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也打不出几个完整的字，新的语音还在捣乱般，源源不断地蹿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又舍不得他的每一条语言落单，听着他真挚的表白，不由自主地碎碎念：这个傻子……自顾自地沉浸在被拒绝后的挽回环节，好歹给人一点回复的时间啊。 终于听到了最后一条语言，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你不能不管我，我到剧组了，马上就来找你。”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许珞艺心跳快到了极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程煜涵气喘吁吁地站着，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额角挂着汗珠，一看就是跑过来的，只有深邃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火焰，直直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紧张、期待和恐惧，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真挚。 他看见她的一瞬间，忽然不知怎的，眼尾迅速蹿红，但仍然坚决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大声：“许珞艺，我喜欢你！” 他是个情感丰富的人，立刻控制不住模糊了视线。 或许会被嘲笑掉眼泪是件丢人的事，但他一点都不心虚，眼泪就是要流给喜欢的人看！ 许珞艺要是能因为他的眼泪稍微对他多一丝的心疼和爱怜，就是让他把沙漠哭成盐碱地他都愿意！ 他的喉间哽咽，还在努力推销自己：“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宴总对吧？他是挺帅的、但他都结婚了！但你看看我呢，我长得也不差吧，身材每天也都在练。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也知道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我比他们都干净，试试我吧……”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许珞艺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许珞艺开门前原本也被感动得眼下酸涩，听完他的话后忽然破涕为笑。 那笑容像骤然冲破云层的阳光，明媚灿烂得晃眼。 许珞艺只想堵住他的吵闹，直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地埋进他的怀中。 程煜涵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宕机。 温热的身体撞进怀里，带着熟悉的、让他心安又悸动的气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许珞艺的身体同样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傻子……” 许珞艺的鼻音浓厚，声音似笑非哭，充满了释然和轻松：“哪里有什么别人，一直都是你啊。” 她紧紧的抱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程煜涵，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所有的喧嚣、忐忑、猜疑……都在这一句话里烟消云散。 远处隐约还能听到剧组忙碌的声音，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只余下两颗激烈跳动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最契合的节奏。 不再去思考言语，此刻他们都只想能在彼此的拥抱中融化。 “骄阳如愿落在我的手心，我想我的世界不会再畏惧大雨。”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