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学霸被赖上后》 第1章 [gl百合] 《清冷学霸被赖上后gl》作者:橘白球【完结】 简介: 【粤式富贵大小姐x孤僻学霸,一款很话唠的白富美和一款很清冷的县城学霸】 本文又名《孤竹》,文案如下: 高二下学期,三海高中转来了一名转学生,手机班群里,几乎都是对转学生的讨论,据说这位不知名转学生是从某个贵族学校转来的,浑身上下都是同这个落后小镇不一样的高贵品牌,发卡是镶钻的,衣服是lv的,香水是普拉达的,就连拖鞋都是四位数的。 群里议论纷纷,都是对富贵大小姐的感叹。 一场台风过境,辜竹趟着水走进校园,在收伞经过教务处的时候,同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转学生相遇,对方指着自己不小心溅到她身上衣服的水渍,轻笑了声:哎,靓女,解决一下。 辜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头发被绿色棒球帽包着,身上是宽大短裤的运动服,脚下是……平均一双30的洞洞鞋。 她眨了一下眼,传闻和真相的差距果然有时候比海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当所有人都觉得大小姐会适应不了小县城的生活的时候,白潭早已经戴上头盔,骑上小电驴,拉着她们美丽又清冷的学霸去兜风了。 最多最多的时候,大小姐也只是埋怨了一下食堂的鸡没有鸡味。以及,她什么时候可以成为辜竹的舍友。 成为辜竹舍友的第一晚,大小姐爬上了辜竹的床,在辜竹瞳孔震惊大声:“未成年不可以!”时,她大声笑开:“宝宝,我已经十八岁了啊!叫姐姐!” 辜竹:…… 白潭清影落孤竹,微风摇曳,我拥你入怀。 【提醒:日常流,慢节奏,有诸多私设。】 内容标签:都市天作之合 现代架空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辜竹互动白潭配角辜妈妈等 其它:爱就是爱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在晴天和雨天 立意:生命是生生不息,是看得见的光明和伟大。 1初遇 ◎转学生◎ 根据我市气象局报告,受台风残余环流影响,未来我市三天仍有中到大雨局部暴雨......请各位市民继续做好防御工作。 老旧矮小的居民楼只有三层,每一层楼房间格局都大差不大,这是一套两居室一厅一卫带有阳台的标准家庭房,从大门口进来便是玄关,侧边摆放着一个木制的鞋柜,两把雨伞收好立在一旁的架子上,再往里进便是客厅,不大,只摆了一套沙发桌椅和一个电视机,顶上天花还有一只很大的吊扇,大概占了天花板的三分之一。 此时,电视机正放着天气预报的画面。 一场台风过境,还没正式到夏季,温度又下降了几度,窗外云雾微缭,雨水沿着窗沿滴滴答答落下,砸在铁皮窗盖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和如珠落玉盘清扬婉转的琵琶弦音交错着。 琵琶切切杂杂,弹奏着一曲经典的《茉莉花》。 许久,曲乐停了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慢条斯理的将指尖缠着的甲片取下,放进专门的盒子收纳好,接着又将琵琶从顶部往下轻轻擦拭一遍,才小心地装进琴包之中,竖在专门清理出来的位置放好。 辜竹将所有的东西收放好,推开一扇玻璃窗,往外探出一只手,掌心微微向上,接住落下的雨滴,冰凉透明的水顺着纤长的指间落下,砸在了娇嫩的绿叶上,啪地一声碎成千瓣。 才五月初,沿海的台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卷了过来,今年的第一号台风来势凶猛,在气象台一捕捉到它运动的轨迹,便发布了红色警报,全市中小学提前停课,就近的回家,不便回家的就留在宿舍。 玻璃窗被绿色掉漆的防盗网罩着,铺着一层细网的窗台上只有一盆绿植,因着雨水的充足,这盆小小的茉莉,竟已经提早挂上了花苞。 辜竹食指很轻地碰上绿豆大小的花苞,靠窗而放的书桌上,手机不停地振动,而房门外是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辜竹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才回应那么一两句。 “......其他学校都还没有宣布正常上课,怎么就你们学校,台风刚走就立马宣布返校上课。” “你才刚从市里参加竞赛选拔回来,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就得立刻返校......新来的那校长,还强制要求所有学生非特殊情况不得走读,我好不容易来陪读,你要是住校了,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这是高二第二学期,三海高中新来了一位校长,据说性格强硬,手腕铁血,一上任就大刀阔斧的想要改革,第一条宣布的就是,全体学生必须住宿,参加早读和晚自习,非必要不走读。 辜竹家在镇上,高中来了三海高中后,才搬来住到了县城。 辜妈妈为了陪读,就停了原先家里的活计,在县里新找了一个东家,一心照料辜竹的生活起居,让她专心上学。但这次强硬的措施后,辜竹却不得不住校。她虽然心里不满,但骨子里对学校有着敬畏,一时也不敢找上学校去反驳,只是嘴里总不断念叨。 辜竹对住家里还是住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所谓,这是她上学以来第一次住校,那会刚公布消息的时候,她还在市里头准备竞赛选拔,没来得及收到通知。 而那些床位,根据同班分配的原则都分了出去,等最后班主任想起她的时候,就只剩一间单人房了,所以虽说是住宿,但其实还是一个人住,除了上课近一点,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学校预留了时间给她们收拾,通知的第二个星期就得全部留宿,没想到赶上了台风,今天台风一走,便让她们这些新住校的提前回去收拾床位,第二天便准备上课。 辜竹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带的不多,课本教材几乎都在教室,她只带了几本物理化学相关的专业书,顺带在书包放了两套校服,被褥学校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其他洗漱用品可以在学校小超市买。 关掉窗户,她拿起桌上的手机,一段时间没看,班群又有了一个大红点,显示在屏幕最上方的是群公告@所有人,明天返校上课,大家及时抄作业。 很显然,这是一个没有老师在的班级群。 辜竹点进去,发现往下消息已经99+,她往下划拉,聊天话题几乎都是关于转学生。 高二开学已经两个月,这个时候竟然来了转学生,无外乎引起了那么大的注意,且看着聊天消息,转学生的身份似乎也不一般。 /:。 辜竹看着没有备注,挂着马甲的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 作业不作业,先来砍一刀:听说是隔壁市的隔壁市的某个私立贵族学院转来的,是个女生。 物理化踢我一下:那所学校的学生不都非富即贵吗?怎么跑来我们这里了?犄角旮旯的小县城,也是蓬荜生辉了啊。 我家在一片汪洋大海:那谁,你可别长他人威风,我们可是整个县城最好的高中,和市一中比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要说清北,历年也是人才辈出好吧。 话题一时就近几年三海高中一本线、二本线、本科线的排名拐了一道弯进行激烈的争辩,直到有人甩出了一个链接。 三海第一顺风耳:哎哎哎,我摸到她们学校的论坛了,有一个很火热的帖子,虽然被打码了,但是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敢肯定,这就是那个转学生。 ——你们猜猜,这身行头多少钱?看到没有,衣服上的logo,lv的,鞋子,chnane的,手表,audemaerspiguet,还有那头上隐隐约约的发卡,猜猜,啥牌子的。 还没等底下有人回复,这位自称第一顺风耳的就已经自答了:debeers,世界顶级钻石品牌。 ——这确实是富二代、富二代里的白富美无疑了吧! 往下是一段短暂的空白,从相隔的时间差里,可以看到群里其他学生的沉默,许久才有人出来,艾特回去: 高二三班学委@三海第一顺风耳,你又知道了?作业写完了没有? 高二三班某课代表@三海第一顺风耳,你又知道了?作业写完了没有? 高二三班不知名某某@三海第一顺风耳,你又知道了,作业写完了借我抄一下。 随后辜竹看到,三海第一顺风耳头像熄灭,显示已下线,但对于转学生的讨论却没有结束,根据前头顺风耳分享的帖子,她们顺藤摸瓜,好像闻到了大瓜汁水香甜气息的猹,啃得津津有味。 而不甘寂寞的【三海第一顺风耳】同学,隔了不到两分钟,又开始上线,愉快的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当中。 辜竹从那些飞速上移的聊天框扫过,没看到什么重要的消息,退出聊天界面,恰好此时,辜宝芝走了过来:“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叫个三轮车,今天妈妈有事,没办法和你一起回学校,你在学校要乖乖学习,有什么事情我会通过班主任找你的。” 她说完,伸出手,便将辜竹手中的手机收走:“饭卡里我给你充了钱,不够了跟老师说,我再给你转,周末的时候回来,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第2章 辜竹推了一下鼻尖滑下来的眼镜,没有异议的“嗯”了一声:“雨已经停了,怕待会又下,我现在就出门。” 辜宝芝替她拎了一下书包,拉开拉链,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书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两三本书,真空袋子紧紧压着两套校服,那是她先前就弄好的,小格子一张学生证,一张饭卡,东西一目了然,她又拉上,替辜竹挂上背:“东西没少带就行,要是真有什么漏了,妈妈找时间再给你送过去。” “好。”辜竹拿上辜宝芝拿过来的另一个袋子,里头装着的被单床套同样被真空压缩成很小的体积,她走出房门,穿过客厅,在门口玄关处同辜宝芝道别:“楼下就有三轮车,您不用下来,去忙你自己的吧妈妈。”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到了一定让老师给我发消息。” “嗯。”她点头,晃了晃手,转身便下了楼。 这是她们在县城租的房子,为了方便她上学,地理位置并不差,只是这一片的居民房建筑已经有一定的年份,所以看起来有些旧,在雾蒙蒙的雨天中,更显有些寂寞苍凉。 辜竹走出巷子,巷子外头连接的便是大马路,柏油路湿漉漉的,上面还有许多台风刮过的痕迹,中央花坛的一颗枝干纤细的树苗横着躺下,枯枝落叶铺了满地。 三轮车和电驴是这个小县城的特色,带着比钢铁侠还义无反顾的勇气在车流里横七竖八的穿行。辜竹侧首往后看了一眼,她们居住的地方阳台看不到马路边,路边的三轮车喇叭按得响亮,她没有招手拦下一辆,而是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又拐进了深巷里。 三海高中离辜竹居住的地方不算远,直线距离算也就是二十来分钟,但从小路走,却不需要那么远。居民楼错综复杂,条条巷子看起来相似,但辜竹却走得又快又准,每拐进一道仿佛死路的巷弄,她都能在另一个巷子的口子出来。 天上又飘起了小雨,等从巷子穿出来便又是相对宽敞的水泥路,她伫立在巷口,一手撑伞,看着眼前的水洼。 小地方的排水系统并不是很好,一下大雨路边总是积水,这里是下坡,整条道都漫着还未散去的雨水,旁边的井盖咕噜噜的,经过的水不断打着旋。 辜竹没有过多考虑,她将袋子挂到自己肩膀上,手里的伞倾斜,她弯下腰,解下鞋带,将袜子连同鞋子一起撸下,而后提在手上,裤脚早已被她拉高,白皙的脚板没入雨水之中。 因为是流动的水,除了一些泥沙,并不是很脏,水大概到她的脚踝,能看清楚路,这里离学校已经不远了,她挎着袋子,提着鞋子,继续往前走。 三海高中门口的大铁门今天竟然大开着,平常学校连家长的车都不轻易放行,辜竹看了一眼穿着雨衣站在一旁看守的保安,而后从旁边的小门进去,因为怕淋湿,她没有穿校服,便从包里掏出学生证,让保安室的另一个保安大叔检查后,才走了进去。 这座县城学府,充满着人文古典的气息,据说是清朝早期一位状元的府宅,后来扩建改建,成了这里的第一座高中学校,所以有些建筑还保留了一点南派园林的风格,不过大部分还是现代建筑。 宿舍楼在教学楼后面,高三教学楼和高一高二分布在东西两面,与宿舍楼中间隔着一个运动场,因此,回宿舍就必须穿过教学楼。 辜竹拐进一条小道,打算从教学楼下穿过,有了楼宇遮住,她停下,将鞋子放置一旁,准备将雨伞先收起来。 因为视线受阻,她并没有发现这条走廊还有其他人,等她收完伞再抬起头,才发现不对劲。 她眨了眨眼,同眼前的人对视。 这里靠近操场,离教学楼很近,离宿舍楼也不远,是管理学生最方便的地理位置,学校教务处便设置在了这里。此时刚过中午不久,正常来说,还没有老师上班,但她却隐隐约约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一些谈话声。 辜竹的伞垂在一边,雨水滴落在她的脚边,蜿蜒着漫过她的脚趾,她赤裸的脚沾染了一些泥沙,从水里出来后,温度流失,脚上是冰冰凉凉的一片,她没来得及提起鞋子,就听见对面的女孩子开口:“哎,靓女。” 辜竹下意识望向她,便见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子指着胸前的水渍道:“麻烦解决一下咯。”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日常流,不会很长,但是节奏也不快~ 希望大家喜欢亲亲 2宿舍 ◎独处◎ 辜竹返校时间早,此刻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回来,因为雨天,留校的学生也几乎都呆在宿舍,没有上课声玩闹声的学校便显得有些安静,淡黄色楼体的教学楼拢在一点雾蒙蒙的薄雾里,被忽而想起的铃声打破了沉默。 这是午休的铃声,今天是周三,正常来讲本就是上课的时间,因此所有的铃声仍然是按照正常情况下设置好的作息时间播放的。 辜竹捂住耳朵,等铃声结束,才放下,旁边教务处的办公室大门敞着,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在铃声结束后又继续。 “这个时间节点转过来,确实有一定影响,不过贵校放心,我们并不在乎成绩......对,这里是我们董事长的老家,我们对贵校十分放心,董事会向来对教育行业公益十分看重,所以捐赠实验楼的事情自然......” 辜竹听不清楚大概,只是偶尔一两个词飘进来,让她对眼前人的身份有了几分恍然,这好像就是群里聊得很是热闹的女主角。 她眨了一下眼,不由自主从头到尾打量起转学生。 头上的钻石发卡......然而对方的头发全部拢进了戴着的绿色棒球帽里,除了额前几缕棕褐色碎发,什么也都看不到。 lv的衣服......那人一身白色黑边的运动服,胸前是简单的logo,但并不是传闻的那个标识,辜竹并没有看出来是什么牌子。 至于鞋子,她视线往下,运动服下身是宽松的短裤,露出来两条笔直的长腿,这是一双很适合当模特的腿,她下意识掠过这个想法,之后才注意到,对方踩在脚下的是......洞洞鞋,辜竹看出来了,学校对面的那家店常卖的就是这款,平均价格也就30左右吧。 唔,转学生看起来并没有像群里说的那样充当奢侈品展示柜。 白潭并不知道辜竹此刻正在腹诽,看着似乎在发呆的女生,又“哎”了一声提醒:“靓女,你弄到我衣服拉。” 辜竹被她唤回思绪,蜷握了一下指尖,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她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状似镇定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你,我有纸巾,给你擦一下可以么?”说着,她将伞放下,准备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没想到对方却挥了挥手,语气随意: “我不要你的纸巾,雨水有点脏,借个厕所给我呗。” 辜竹抿了一下嘴,以为对方是想要清洗一下,下意识要带她去教学楼的洗手间,才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去你宿舍可以的吧。” 辜竹......辜竹有错在先,说不了不可以。 她指了指教务处的方向,眼睛冲她眨了一下。 白潭看出了她的意思,耸了耸肩,示意不用管里面的人,她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可惜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刚好遇上一个冤大头,可不得赖上。 她自来熟一般,先行捡起地上的雨伞,抖了一抖就要打开,就被一只手捏住伞柄阻止: “暂时不用打伞,给我吧。”辜竹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从对方手里拿回雨伞,又拎起自己的鞋子,往前走:“跟着我。” 白潭便跟在她身后,真的一点也不管里头的人出来能不能找到她,步子迈的是一点也不犹豫。 学校绿化很不错,经了一遭台风,显得有一些落败,叶子被打得蔫蔫下垂,有些枝叶折断倒地,黄葛榕一到春季就掉的果子更是铺得道路尽是,比她们更早返校的是校园里的保洁和园丁,四处的角落里,都能看到她们安安静静勤勤恳恳工作的身影。 辜竹带她穿过教学楼的回廊,从另一个口子出来,要过露天运动场的时候,才重新打开雨伞,侧身,示意白潭进来。 她将袋子挂在左手臂膀上,指尖则勾着鞋子,右手持伞,将右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白潭见她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愿意让自己打伞,内心摊手没有强求,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到伞下,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抵达女生住宿楼。 比起安静的教学楼,宿舍楼要显得热闹许多,楼下阿姨记录着返校的学生,辜竹过去签字,顺带解释了白潭转学生的身份,宿管阿姨比她们学生更早收到消息,点了点头,在登记表单独一行记下了白潭的信息,这才将两个人放了上去。 高中宿舍并没有电梯,一层楼就有十来间宿舍,有东西两条楼梯,辜竹的宿舍在513,处于走道最后边,她带着白潭从右边楼梯走上去,掏出宿管阿姨方才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属于自己的宿舍。 第3章 这是一间单人房,面积没有其他合宿的学生宿舍那么大,里头同样是一张上下铺的床,一个铁皮衣柜,一张单人写字桌便没了。 在她们要住宿前,学校已经安排了保洁把空房间都打扫过了,只床桌需要自己再擦拭一遍就可以了。 辜竹招呼白潭进来,桌边是学校发放的被褥,只要套上她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就可以了。她先将自己的东西放下,拆开辜宝芝放在被单袋子里的新拖鞋,在去清洗自己前,看向一进门就大咧咧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 “你的衣服......” 她想问,需不需要帮她清洗,但自己除了校服又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给她更换,况且,拿自己的衣服给陌生人穿,她还不太做得到,于是一时有点踟蹰。 但出乎她的意料,白潭并没有让她做任何事的意思,就连借口来厕所的事也不提了,就这么摘下帽子盖在自己脸上,冲她摆手:“你自便,不用管我。” 辜竹在原地抿唇站了一会,见对方真的不打算理她,才转身进厕所,开始收拾自己。 水流声一时哗啦啦的响起来,辜竹洗完自己的脚出来,准备收拾自己的宿舍,她喜欢睡高一点,便拿着抹布,动作轻巧地上了床开始擦床板。这一批铁床是学校新买的,床板也是崭新的,并不像其他旧床那般爱晃荡。 她很快擦拭完了床板桌架,桌子晾干后,她将自己书包的书摆了上去,又将衣服抖落,用衣架挂进来衣柜里头。 在这期间,白潭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辜竹本想出去学校小超市买些需要添置的生活用品,见此,抿唇,拿起一本书,坐在下铺上无声看了起来。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明明是白天,天空却阴沉得像是薄暮时分,雨滴打在透明玻璃窗上,很快蜿蜒了一片,室内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互不干扰。 辜竹不知道转学生什么时候才会走,她看起来在看书,其实已经发呆了好一会。 她什么也没有想,原本因群里对转学生的讨论而勾起的一丁点好奇也在见到转学生时消失殆尽了,她一贯思维是有些懒的,现下做不了其他本该要做的事情,她便下意识放空。 白潭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她就是想找个地方赖着躲懒,棒球帽虽然盖住了她的脸,但其实她一直都在观察眼前的女孩子。 辜竹留着非常符合好学生形象的蘑菇头,发型很标准,在脖子以上,额前薄薄的刘海弧度蓬松,长度也很标准,刚好在眉毛上方,往下是一张圆脸,很小,她无意识动了动手,撑了撑手掌,得出比她的手大不了多少的结论,鼻头圆润,却托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接下来是嘴巴,唇形也很标准,上薄下厚,唇珠很漂亮,很爱抿唇,一抿就显得很软。 思绪从长相溜到身高,刚才站在一块撑伞,她比对方略高一点,那身高大概也有一米六五左右,瘦高苗条, 白潭脑子胡乱转着,她有点无聊,但比起无聊更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这里很安静,面前的人明显也不爱聊天,为了防止她尴尬,她还假装睡着了,已经是个十分贴心的人了。 不过,自己住一个宿舍,这空荡荡的房间,明显是中途住进来的,这个女孩子,不会只是表面看着乖,其实是个很寸的小孩? 但很快她又反驳了自己,不对,看起来不像是,毕竟自己霸占了别人的椅子,人家不仅没说啥,还不打扰她自己乖乖看书来着。 但是怎么没有翻页声。 白潭终于发现了过于安静的原因,她掀开帽子,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仔细看着床边的人。 辜竹的视线已经不在书上,她的左腕上有一只机械表,辜竹正随着指针跳动而无声数着数字。 “1098。” 她从她的嘴唇读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耽误了对方出门。 白潭站了起来,在对方视线移过来的时候,重新戴上帽子,打开门出去时,向她挥了挥手:“谢谢你的收留,打扰了。” 辜竹望着被她重新合上的宿舍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起身往前,打开门被一股凉风吹得抖了一下,模模糊糊地想: 雨还没有停,转学生好像没有伞。 她靠近走廊,等着对方的身影出现,那人下楼速度很快,等到了三楼,她才看见,开口想喊,却又在中途憋住了: 她还不知道转学生的名字。 以及,宿舍楼禁止喧哗。 3床位 ◎平了◎ 辜竹最终还是没有喊住白潭,她在楼上看着对方从楼道口冲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即使如此,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飘洒的细雨发呆,思绪后知后觉:下一次,还是问一下对方的衣服有没有留下痕迹吧。 如果很贵的话,她也会想办法赚钱赔偿她的。 雨水总是一阵一阵的,一会又停了,趁着这个空隙,她回宿舍穿上鞋子,拿着伞又走出了宿舍楼。 宿舍楼并排有三栋,靠近教学楼方向的是女生宿舍,最后面的则是男生宿舍,而中间那一栋,就是教师宿舍楼,可以说,三海高中的学生,全方位无死角的被老师看管着。 辜竹要去的小超市就在教师宿舍楼一楼,独占半边江山,占地并不算小,卖的的东西琳琅满目,除了学生违禁用品,可以说应有尽有,价格和外边是统一的,有时候遇上打折,还能便宜几毛几块的。 超市只有伶仃的几个人,她到生活用品区挑了一只水桶一只脸盆,上下都是统一的黄色,又拿起了旁边的衣架衣撑、牙膏牙刷之类,挑完生活用品,她顺带买了几个厚厚的纯白色无格子的稿纸,点了点没有遗漏的,这才去收银台付款。 “一共是82.6,算你80,刷学生卡吗?”老板娘扎着高马尾,衬衫牛仔裤的模样,更像是在企业上班的,动作很利索,脸上也总是笑眯眯的,她和学生都很熟悉,有时候甚至还能叫出一些学生的名字。 辜竹点点头,有些学生会带电子手表,可以刷二维码付款,她的生活费都在饭卡里头,除了一两张五块十块是辜宝芝给她来回坐车的,她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纸币。 她将饭卡在机器上滴了一下,在用袋子装她零散的东西期间,老板娘继续跟她聊天:“许久没见你了,听说你今年又被选去参加竞赛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她认识辜竹,当然是因为,她经常能在光荣榜的位置上看到她的名字,不过这次月考,对方因为出去竞赛,并没有在榜上,不过也不仅于此,还因为这个小孩同其他学生看起来不太一样,来买东西总是独来独往,身上有一股清清冷冷的气质。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她们之间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嗯,第一名。”辜竹点头,此刻收银台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回答得云淡风轻,消息暂时没有在校内公布,只带队的老师和她知道,显然也知道对方暗藏的另一个意思,伸手:“给我吧。” 老板娘咧开嘴,笑得像一朵芙蓉花,从柜台后面掏出一盒巧克力,薄薄的一盒,包装却全是英文的,而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九年级下册化学练习册,郑重的将她们的秘密交给她:“那就拜托你了,小辜同学~” 辜竹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打开巧克力,将里头的塑料壳往外拉出,独立包装的黑色巧克力块下,压着几张红色的票子,她拆开一颗放进嘴里,浓郁苦涩的味道蔓延,而后将巧克力重新包装好,连着那本练习册同自己买的本子放一块,打了个招呼,就拎着东西出了小超市的自动拉门。 等回宿舍后,她才想起,要给辜宝芝报平安的事情。 辜竹眨了一下眼,看了一下表,已经下午四点钟,这个时候辜宝芝大概在准备晚餐,时间上还不太忙。于是她走出宿舍,熟门熟路地往班主任办公室去。 学生返校,除了任课老师,班主任自然也是在校的。她敲了敲办公室门,听到里头传来的“请进”才应声推门而入。 辜竹冲其他在的几位老师打了个招呼,刚走到自己班主任办公桌旁,便听见她说:“辜竹啊,你妈妈刚才已经给我打电话了,我提前问过宿管阿姨,知道你已经到校了就跟她解释说你在宿舍忙着收拾所以还没有时间给她回电话报平安,她知道你已经到学校后就放心了,你还要回电话吗?” 辜竹便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谢谢林老师,麻烦您了。” 林清梅放下手中的活,指了指桌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不麻烦,这次是你第一次住宿对吧*,你妈妈担心也是应该的,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要跟老师说知道吗?”说着,她起身装了一杯水递给她:“这次是老师的疏忽,才导致你最后只能自己住单人间,老师也很抱歉,如果你害怕,一定要提出来,不用不好意思。” 辜竹再次摇头,抿了抿唇才道:“一个人挺好的,我不害怕,谢谢老师。” 第4章 “好,那行,这次竞赛你也辛苦了,回来后,有落下的课程需要补的,也要及时上心,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辜竹点头,将纸杯的水喝完,扔进垃圾桶:“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她出门,将办公室的门重新掩上。里头的几位老师,见她出去,才同林清梅交流起来:“你们班里的第一名这次又去竞赛,你就不担心啊?” 林清梅点头叹气:“有哪个学生不让老师担心的,上次毕竟是个意外,学校选拔也是公平公正的,担心就多注意点吧。”她隐下忧虑,不欲将辜竹的事情都抛出来讲,只是笑着说:“她自己争气,成绩优秀,做老师的还是得多多鼓励不是。” 辜竹并不知道自己被作为重点关注的学生之一被老师谈论,既然来了教学楼,她便不着急回去了,所幸回到自己的教室,把明天要交的作业先补起来。 这个点教室没有人,她打开灯,拿出练习题,圆珠笔在指尖转过一圈,便低下头刷刷做了起来。她做得很快,结束的时候刚好饭点,便又去饭堂吃了个简单的晚餐,回到宿舍楼的时候,旁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道路是鱼鳞般的水泥路,湿漉漉的一片反衬着光,粼粼峋峋闪烁一片。 此时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回来了,嬉笑声打闹声,属于女孩子清脆清亮的声音弥弥撒撒了整栋楼。辜竹数着楼梯坎数,一层一层爬回五楼。 她们班一共有56个人,24个女生,一间宿舍8个人,这层楼总共有3间宿舍是属于她们班的。辜竹穿过510、511、一直到512,宿舍的大门敞开着,里头人正在高声阔谈: “恭喜我们宿舍迎来了两位新的小伙伴,大家掌声欢迎!”而后是一阵欢呼声:“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请问尤理理同学,对于住进512宿舍,你有什么感触和想对新舍友说的话吗?” “咳咳!首先当然是要感谢大家对我们的支持和鼓励,让我们感受到了宿舍这么浓厚的热情氛围,今后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携手共造一个文明、干净、安全、有趣的宿舍的!!!” “哇唔~~~~”气氛浓烈,一阵拍打狼嚎后,最开始的人继续问:“那么,我们的秦天瑷同学呢?” “大家的欢呼就是我的欢呼,能和你们一起住宿,我真的是太太太高兴拉!以后当然也要一起携手共进,有书一起读,有课一起逃!” “这个发言,我太喜欢拉!我偷偷告诉你......” 辜竹听不到她们特意小下来的声音,她只是很好奇这种热闹,于是靠在自己门前,漫不经心的感受着,忽而,那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不对啊,我们有8个床位,怎么才只有7个人捏!还有谁没有归位哦!” 紧接着是宿舍门碰到墙上的声音,大概是那群人从里面出来,正在对照着门墙上的花名册: “顾小娟、顾小溪......尤理理、秦天瑷,这空着的位置到底是谁哦,我们班不是24个女生吗?” “哦哦哦哦!!”突然其中一个声音高亢了起来:“我知道啦,我想起来了,我们班不是新来了一个转学生吗!” “你是说,转学生要住进来我们宿舍?” “可是不对啊,那还是少一个人。” “我觉得,还是转学生比较有可能,不然信息早就贴上去了。” “那我们班到底还有谁没有住宿,不会是……” “哎,不管了,我觉得是转学生,肯定是!” “那太好啦!”“不要啊!”高兴的、哀嚎的声音一块响起,门外的人又开始争执起,拥有转学生的种种好处和种种坏处,时不时的又将话题转向对转学生身份、样子、性格的猜测上。 辜竹听着她们讨论着回宿舍,听见宿舍门被合起锁舌吻合的声音,恍惚地想,原来那时班主任抱歉的原因就是这个,大概原本住进隔壁宿舍的人应该是她,只是因着彼时她正在市里竞赛,也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导致最终住进隔壁的是转学生,而不是自己。 辜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宿舍位置。 那她下次不要过问她的衣服了。 她们之间一比一平了。 4又见 ◎转学生◎ 班级里对转学生的热议还在继续,辜竹踏进教室的时候,还能听到她们的各种猜测,同学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甚至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昨晚夜自修,她被化学老师喊走了,便没有参与,今天算是她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回班级。 因为个子高,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近最里面的窗户,除了她的同桌,后头几乎都是男生,辜竹几乎不和他们讲话,所以也不是很熟悉。 此刻她的同桌也不在位置上,她巡望了一眼,不出所料,她的同桌又像花蝴蝶一样扑在各个人群中,分享着她最新的八卦和消息,对方眼尖地捕捉到她的身影,在辜竹还来不及打手势阻挠的时候,女孩子已经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大声喊了起来: “天啊!辜竹同学,你终于回来啦!” 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她的同桌不仅是顺风耳还是千里眼和大喇叭吧......辜竹捏住自己的本子,淡定的点点头,默不吭声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的同桌扑棱着看不见的翅膀,瞬间闪了过来:“竹子,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太孤独了!” 辜竹:...... 辜竹没有看出来。 “你知道,这些日子,没有你的光辉照耀,我都已经暗淡无光,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罗敏敏一个人撑起了一部话剧,深情并茂:“学霸!” 在喊出这个名头时,辜竹便知道对方图穷匕见,从桌上抄起练习本,轻摁在对方嘴上:“没事的话多补钙。” “哦。”罗敏敏咽下那些咏唱词,收下对方的本子,“嘻嘻”傻笑两声:“嗐啊,还是竹子你最好拉,相信在学霸的光辉普照下,我的作业一定会嗖嗖嗖很快就写完拉!” 恰在这时,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对此也见怪不怪,有人催促:“罗敏敏,记得呆会把辜竹的作业一起交过来。” “好的,保证完成!”罗敏敏头也不抬,嘴巴应着,一边写还一边同辜竹嘀咕:“你不在的时候都没人给我抄作业,我每天写得头发都要掉了,我这头美丽的秀发,按市场价直接折损了三分之一呢!” 辜竹看着书,闻言下意识瞟了一眼对方油光发亮的长发,那束及腰的长发被扎成一条宽宽厚厚的蜈蚣辫,最上面还插了一朵绢花,看起来好看又精神。 辜竹没看出一点差别,收回视线,见她在练习册上把不懂的地方画了一个又一个的红圈,知道对方大抵是真的攒了很多问题要问。 罗敏敏大概是有点畏惧情结,别看她大大咧咧在班级里很吃得开的样子,每次见到老师都跟老鼠碰上猫一样,更别说问问题了,她数学逻辑一向不太好,这种不好体现在了理科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在经历各种难题闯关后,她发现,只有辜竹讲的是她最能听进去的。 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的写,不会的来不及问就抄,标出来再问,但大多数人对她们之间的模式是不了解的,有些人就会看不下去,比如她们的化学课代表,常茹:“罗敏敏,我现在就要收齐作业上交,要么你现在都给我,要么我把你们名字都记上去。” 罗敏敏头也不抬,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那你记呗,呆会上化学课,我自己给老师,就你天天事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们竹子,这次竞赛你没去成功,伤心了吧,难受了吧,是不是心里特别恨啊!” 她的注意力其实都在作业上,嘴巴里咕噜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辜竹敲了一下她拿笔的手腕,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嘭——” 忽如其来的声响叫班级的人全都望了过来,只见常茹将手上那叠已经收的作业本重重地砸在旁边空位上,气势及凶地走到罗敏敏面前,单手撑住对方正在写的本子:“罗—敏—敏!” “到!到到到到到!”罗敏敏一个顶起,站了起来:“对不起嘛!是我嘴贱,我错了错了!”她一只手拉住嘴巴,锁住,眨巴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求饶。 常茹竖起食指,指着她说不话来:“你!” 想发的火硬生生卡在胸腔,常茹只觉得心也疼头也疼,为什么世界上就有像罗敏敏这般厚脸皮的人:“再有下次,你给我等着!”说着转身就走,默默回到自己桌边,捡起那些散落的作业本。 罗敏敏吐了吐舌,赶紧坐下继续补作业,旁边的辜竹许久未翻页的书也终于重新翻过。 她刚才是有吓一跳的,罗敏敏说的话实在有够招人恨,她和常茹之间确实有竞争,对方也确实看她不太顺眼。 但这种不顺眼是有原因的,辜竹抿了抿唇,她心里是理亏的,所以有时候不太敢面对常茹,就像现在,她知道常茹一定在打量自己,但她就是宁愿做一只缩头乌龟不抬头。 第5章 直到早读课开始,转学生都没有来。这一节早读课不是语文英语,每周四都是化学抽公式,是她们班化学老师特意跟其他科任老师要来的。 常茹是课代表,自然是负责人,于是她点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罗敏敏。 第二个毫无意外,是辜竹。 辜竹看书的手一顿,合上扉页,默默准备上去。 而罗敏敏摊着一张脸,冲她暗地里竖了个中指,有气无力的跟着辜竹走上台:“竹子,呆会你一定得帮帮我。” 错一条,罚抄一百,她一点也不想写这玩意写到吐。 辜竹不说话,因为一上台,常茹就让她们分开,各自站黑板的左右边缘,中间是另外两个同学补位。 “第一条,请写出乙醇与浓硫酸共热到140°的化学方程式。” “第二条,乙醛与氢气在催化剂作用下发生反应。” ...... 台上不过四个人,却写出了各种花样来,常茹瞄了一样台上,最左边,辜竹不紧不慢地写,字迹清晰清秀,每一条都对得整整齐齐,旁边写的也不差,最卧龙凤雏的就是右边两个,各种小动作,结果交流之后仍然写得乱七八糟。 常茹目光从台上收回,又看了一眼台下,督促那些睁着眼睛看黑板的:“大家自觉一点,不要抄。”而后继续往下抽,她总共抽了六条,其中四条都是本学期的,一条是高一的,一条是高二上学期的,但都是在考试中出现频率较多的,也不算难,结果只有辜竹全部写对。 “正确答案就在黑板上,同桌之间交叉打分,然后传给小组长交给我。” 不必她说是谁,整个高二三班都知道正确答案是出于谁之手,这就是出去打比赛半个月,缺了整整半个月的课的人的水平,niubility。 她们将目光暗暗看向总是冷冷淡淡的人,就是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只有那个写完一脸活人微死表情的罗敏敏,才敢靠近这座不是冰山却胜似冰山的人了吧。 自习课后,罗敏敏花蝴蝶一般的翅膀蔫蔫垂下,再也扑棱不了去其他同学群里侃大山了,她苦巴巴的把作业交上去,在常茹弯着的一点大仇得报的笑容下,超大声的“哼”了一声:“小人!” 常茹不理她,收完作业,盯着翻书复习的辜竹,状似不经意道:“市预选结果还不出来,不会这次市选都没进吧?” 辜竹翻过一页,推了一下滑下来的眼睛:“啊。” 啊是什么意思?常茹鼓了一下嘴,扯过罗敏敏递过来的作业本:“今天错的,今晚夜自修记得给我。” “公报私仇,坏人!”罗敏敏啐她,表情哀怨了一分钟又活跃起来:“竹子,你看到群消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即将要新来一个转学生,听说这人可不得了了,传闻中的富贵大小姐哦!” 辜竹听她喋喋不休地分享着转学生的消息,心想,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了,那人跟你口中的样子并不像。 “你说,她长得好不好看,照片看起来身材挺好的,感觉是御姐范的,就是没有正脸的,还确认不了。” 辜竹回想了一下转学生的脸,她有一点点脸盲,但记得当时看到时有过惊艳的感觉,所以肯定是好看的。 “哦对,你说,到时候她来我们学校,看到我们宿舍这么老破小,会不会就像偶像剧写的那样,大手一挥,叫人给她单独盖一栋!” “还有还有,我们的饭堂,环境简陋,味道简陋,菜式一年都不换一次,会不会到时候,大小姐来了后,直接把老罗换了,聘请米其林五星厨师天天给做大餐,例如什么安格斯牛排啥的......” 老罗,辜竹没记错的话,那是罗敏敏自己老爸吧,盼着自己老爸下岗,真是个大孝女。她不搭声,就这样一直听着她叭叭,偶尔内心反驳一下。 “哎,要上课了,转学生是不是要来了!” 第一节课铃声打响,罗敏敏腾地坐了起来,满眼期待,和她同样的学生不在少数,等任课老师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整个班难得都挺直了背部,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望着她。 蔡舒雅踏进来的脚步顿住,收回,看了一眼班级门牌,也没走错啊? 她走进,一脸惊奇道:“我第一次从你们的表情上感受了无声却浓厚的热情,原来你们这么喜欢物理,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物理课代表是个男孩子,不忍自己的老师误会,支支吾吾:“老师,那啥,她们热情的是转学生,不是你,自作多情了哈!” 蔡舒雅翻了个白眼,打开多媒体课件,假装伤心道:“这么多年,终究是本宫错付了哎!”而后话锋一转:“别期待了,月考试卷拿出来,看看你们自己的分数再说,就那几分,我都替你们害臊,抓紧时间啊!” 底下瞬间哀嚎一片,瞬间失去了快乐。 辜竹拿出班主任事先给她留的整套空白卷,很快地扫了一眼,一边听一边写上答案,很快就跟上了进度。 而她们口中的转学生,正在家里睡大觉,她不知道,新的班级正对她的到来翘首以盼,于是无意中遛了她们整整三天。 第四天,在周日所有人稀稀落落返校的时候,白潭从车上下来,抵着被扔出来的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拉了拉头上的棒球帽。 她打量了一下学校周边,刚侧头,视线就和拎着一袋子东西,慢慢悠悠从路口拐进来的女孩撞上,她“哎”了一声,高兴道:“靓女,我们又见面拉~” 【作者有话说】 化学方程式是网络查询然后套用的。 5名字 ◎互换◎ 和白潭的高兴不一样,辜竹漫不经心转过视线,蹭了蹭眼镜腿,像是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地往校门口去,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她还没来得及进校门,肩膀就已经被一只手可恶的搭住了。 肩上忽如其来的触感她下意识抖了一下,侧身,默默看着眼前的女孩。 绿色棒球帽显得她皮肤很白,是真的很符合白富美的长相。本来已经快遗忘的面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显得冲击感十足,白潭属于一眼惊艳的类型,五官秾丽,还生了一双韵味十足的凤眼,双眼皮褶子很深,和狭长上挑的眼尾搭在一起,显得格外的深情蛊惑。 对方还是短袖短裤的打扮,只是底下的洞洞鞋换了一个颜色,和她头顶的帽子一样都是绿色。 “同学,有什么事情吗?”辜竹拉开一点距离,礼貌询问。 白潭掀高一点帽檐,狐疑地打量对面的女孩,怎么感觉几日不见,对方对自己似乎多了几分不待见? “上次忘记介绍了,我叫白潭,是新来的转学生,今天第一天住校,对学校还不是很熟悉,这一次又碰上你,真的好有缘分,所以我可以跟着你一起走吗?”她弯起一点眉眼,笑得甜兮兮的,据她以往的经验,每次只要她这么笑,别人就会难以拒绝,自然而然就会对她亲热起来。 但这次,她故意笑得跟朵花一样,也没能招惹喜欢。 “哦,那走吧。”辜竹点头,扭身就进校。 白潭内心嗯?了一声,不对啊,上次有错在先的明明是这个人,自己还非常大度的不跟她计较,按道理,不说热情接见吧,也应该表示表示欢迎吧! 这也太冷淡了吧。 明明看长相是属于那种软软糯糯的类型,怎么看起来夹心的不是流黄馅而是苦嘴巴子的巧克力馅呢? “哎,等我一下啊!“眼见人就要走远,她忙开口阻拦:“我学生证没有带,美女,你捞一下我先!”她被保安拦在门口,只好提高点嗓音。早两天,校服和学生证校卡就已经有人帮她送到了家里,但今天被赶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那些证件好像被她当时随手扔进抽屉里,所以根本没有拿。 此时返校的学生陆续增多,那些人听到一声清脆扎实的“美女”,都不由自主朝她们忘了过来。 辜竹拎着东西的身影一顿,校服宽松柔软,被微风一撩轻轻贴在她的背脊上,显得她的背脊又直又薄,她回望,旁边道路的香樟树盈盈绿绿,枝叶摇摆,衬得她如青竹一般玉立脱俗。 白潭视线恍惚一瞬,她站在门岗边边,行李箱靠在身前,探着个头一时忘记了动作。 怎么会有人,好看得那么耀眼又清新。 白潭向来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却是第一次,还没完全看清一个人的面容,就被她人的气质所摄,她微微抽动的一下手指,握紧行李箱的长柄,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对面的人慢慢向自己走近。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些得意,在这么多驻留的身影里,只有自己是对方眼里的唯一。 辜竹没有从那些停留的目光得出白潭自以为然的结论,她只觉得有些许的丢脸,于是以防对方又口出狂言,只好赶紧把人带走。 但门口保安大叔格外严厉,需要她出示证明,在对方眼巴巴的视线下,辜竹不得不报出班主任的电话,让保安拨打去核实。 第6章 所幸林清梅接地及时,很快就解决了身份问题,知道是辜竹在那,还特意嘱咐她要好好帮助一下转学生,辜竹看着旁边笑眯眯应声点头的人,憋了憋气,才“哦”的一声答应下来。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同个班级的,我们真的好有缘分哦。”白潭坐在行李箱上,将脸搁在长柄上,帽子上抬,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骨,她好像很爱笑,一直弯着唇角,连带着眼睛都像是在说话:“有缘分的小同学,那就把我拜托给你拉~” 她把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尾音,就像是撒娇。 辜竹莫名觉得她这样很像一只白色波斯猫,高贵的皮毛,慵懒的神情,看着高冷却又很粘人的感觉。 但她不是很喜欢粘人的小猫,她安静几秒,才招呼她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这次她没有走教学楼回廊的路线,而是带着对方走在林荫大道上,遵守着和老师“照顾”的约定:“这是田径场,上体育课的地方,这是饭堂,分上下两层,二楼晚上会出售夜宵。” 每经过一个地方,她就稍微停下来介绍一下:“左边穿过拱门是高三楼,比较安静,右边石子路走进去是高一高二楼,我们上课的教室在高二楼6楼。” 再往前直走,就是她们上次经过的运动场,有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乒乓球台则在宿舍楼下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回宿舍的路便已经是熟悉的,辜竹便不再出声介绍,一时只有行李箱轮子滑过水泥地的声音。 上楼梯的时候,白潭本已经做好了自己扛上去的准备,却没想到,辜竹将手上拎着的塑料袋挂在小臂上,弯腰,双手一抬,拎起了行李箱的后半部分。 校服领口宽松,隐隐露出一抹白色。 见她愣在原地,辜竹微微歪头,疑惑:“不走吗?” “走,走......”白潭意外磕巴了一下,垂下视线眨巴几下,才继续往前走。 这个行李箱分量不小,26寸,估计是她那操心的老母亲收拾的,也不知道都放了啥,那么重,真是不可承受的母爱啊! 她在心里叹气腹诽,幸好有辜竹帮她,于是她又高高兴兴一边往上爬一边微喘着气聊天:“哎,美女,今天又是感恩你的一天,两次遇到你,都超级幸运,你不会就是幸运女神的降生本身吧!” 辜竹:...... 其实喘的话,可以不必要非得讲话的。 但对方显然不需要她应声,一个人就可以讲的很尽兴:“我本来一个人来这边人生地不熟地还有点紧张,现在看到你,我就觉得这学转得也挺不错,我记得你也是中途住宿的吧,你说我们会不会住同一个宿舍?” “上次我忘记看你的宿舍牌号了,通知给我是住在512,你是几号房来着。” 此刻她们已经爬上了五楼,辜竹将行李箱放下,微微甩一下手,重新拎着塑料袋,指着靠近楼梯的最后一间宿舍:“到了。”而后又指了指512对面楼梯拐角的那一间:“513,我的。” 白潭看看512,又看看513,唔......以她聪明绝顶的脑袋保证,她好像嗅到了一点不妙的气息。 作为一个转学生,她竟然被分到了同班合宿的宿舍。 作为一个班级土著,对方却沦落到自己一个单人宿舍。 这合理吗? 不太合理,除非对方实在太孤僻了,或者实在令人讨厌,没有人愿意同她一个宿舍,她也不想和其他人一个宿舍才有可能。 白潭直觉,以学校这种向来以和为贵,只劝和不劝分的尿性来说,应该不是。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原因了,她爸使用了钞能力。 一想到是这个理由,她顿感心虚。 然而比她更先告别的是辜竹,她转身,打开房间门,迈步进去回身关门的时候,看着还愣在原地的人,忽然开口:“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靓女或者美女,我不习惯。”说完,她把门关上。 看起来,自己确实不太招人待见,但心虚归心虚,她白潭也不是什么小笨蛋,就这人这副小模样,要说宿舍分配这回事没她自己点原因,她也不信。 就冲她这说十句回一个“哦”,说一个谢谢回一个“嗯”的姿态,要不是对方长得好看,早晚得被套麻袋打一顿。 白潭摸了摸一下鼻子,好吧,虽然只见过两面,那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有小脾气的女孩子的嘛。于是她把行李箱先扔一边,像看不到辜竹的那种不待见,走到对方门前,弯起指尖敲了敲:“笃笃。” 辜竹手上的垃圾袋还没有放下,她进门后就靠在门上,无知觉地发散着思绪,房间里还没有开灯,昏昏暗暗下只看到她低头的一点侧影。 听到敲门声,她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打开。 外头的人没有敲第二次响,房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震动。 辜竹将手握住门把,拧开,轻轻拉开一条缝。 外头人已经将棒球帽摘了下来,扣在指尖打着转,一头弯曲的长发海藻般蜿蜒,将那张出色秀致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见门缝后面露出的半张脸,咧嘴,大声:“靓女!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那句故意提高的“靓女”差点让辜竹破功,在关门之际,她抿唇,轻声回话:“辜竹,‘为掇繁英还为撚,莫辜纤素在君傍’的辜,竹子的竹。” “哦~就是辜负的‘辜’嘛!”白潭听不懂,只好下意识感叹。 辜竹:...... 【作者有话说】 为掇繁英还为撚,莫辜纤素在君傍——宋黄裳《观菊》 6正式 ◎同班◎ 白潭本想学辜竹文绉绉解释一下自己的名字来源,毕竟她之前只说了名字,哪个“白”哪个“潭”还没有具体说明。但现在看来,她今日得罪的次数应该是已经贡献完了。 她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不甘心道:“我叫白潭,白色的白,潭水的潭”,而她终于也从匮乏的诗词里拽了一句:“就那个李白赠汪伦的“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潭,辜竹同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见啊!” 门外终于清净了,辜竹却没有立即动作,她靠在门背上,心想,隔壁宿舍应当会很热闹才对。 但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那天欢迎新舍友的热烈气氛。 她狐疑地打开门,门口已经没有白潭的身影了,对面的宿舍也紧闭着大门,看不出任何异样。 总不会大小姐真的受不了八人间宿舍的拥挤,又嫌弃它老破小落荒而逃了吧?她下意识走出,从走廊探出去,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只好抿抿唇,又回了自己的宿舍。 放下那些猜测,辜竹走回到书桌旁,将袋子里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这是辜宝芝特意给她带来的小菜,有腌萝卜、咸菜和海瓜子,都是辜宝芝的拿手小菜,也是辜竹喜欢吃的。 这个天气还不算太炎热,就算没冰箱放几天也不会坏,辜宝芝算好了一周的分量,所以罐子也没有很大,和老干妈的瓶子差不多。 她是吃完晚饭才回来的,从家里走回学校,几乎也消食得差不多了,便收拾去洗了个澡,免得呆会和别人抢热水。 辜竹是单人间,没有独立的阳台可以晾衣服,只能将衣服挂到走廊外头的绳子上,为了避免室内位置不够,学校在宿舍走廊外围拉了一条钢制的链条,平常也可以晒被子之类的,唯一不好的便是,如果下雨赶不及收,那就只能淋湿了。 出门的时候,有轻微的争执声,她端着脸盆,朝自己的楼层望了望,都没有发现人影,是一声“老豆”让她知道了声音的来源,在上一层楼的拐角。 辜竹听不太懂方言,只大概知道是靠近南海那边的方言,偶尔有些词音调相近,她才勉强听懂。辜竹停下来的原因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反应过来是白潭的时候,她挂完衣服就准备进去,才刚进去,门就被忽如其来的一阵风“砰”地关上了。 楼上的白潭听到声响,从楼梯拐角处探头,却没有看到人影,她手上拿着电话,里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让你住多人宿舍,学会和别人相处打好交道,省得惯着你天天一副臭脾气,我跟你讲,你要是敢欺负舍友,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什么时候欺负别人了,你昏头了吧,转学你不跟我商量,住宿也不商量,把我扔进来了就撒手不管,我是你冲话费得来的女仔吧?你知唔知,这个宿舍原来是有人的,你让我好难做人的哦!” “......你唔好畀理由我,反正你乖乖地住宿,周末我会让小张接你回来,还有,高中不准带手机,你自觉上交,不然我就去举报你!” “喂!喂喂!呢真系我亲生嘅老豆咩?!”白潭瞪着手机,差点飙出一句脏话,手机熄屏,最后的电量也没有了,交啥,用都没得用拉! 她愤愤不平地下楼,经过辜竹的房间时短暂停留了一会,才回了自己的宿舍。 门外的事情被辜竹之置之脑后,她本就是无意听到的,突然地关门声让她确实短暂懵了一会,但很快就放下了。 第7章 辜竹是短发,几乎不怎么用吹风机,只用干发帽包着,差不多没水的时候才放下抖了抖,等它自然风干。趁着晚自习前的这段时间,她拿出小超市老板娘儿子的那套化学练习题开始批改了起来,并在旁边备注了解题的思路和与课本挂钩的内容点出处,最重要的是,历年来考题出现的概率。 她的预测准确率很高,比一些机构专业的老师都不差,靠着这一手,她和老板娘建立起了愉快的合作,老板娘支付她费用,或者帮她买一些平日里她接触不到的东西。 比如mp3,她只是喜欢听歌,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功能,便宜小巧还方便携带的mp3就很适合。 这个小小的机器几乎已经被市场淘汰,老板娘在小县城的人脉神通广大,要拿到却不难,这是她们交易的第一笔。 辜竹听着耳机里播放的曲目,曲子悠扬,女歌手的吟唱很有情感,她喜欢公路歌曲,仿佛也随着那些音乐,去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这是短暂的,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到了晚自习的时间,辜竹照例没有参加,她现在的重心在化学竞赛上,前两天市选拔结果已经正式公布,全市大概有60所高中,只有不到40个人通过这次选拔参加省预赛,辜竹是三海高中唯一入围的,那时她和常茹竞争,在同比分数大差不差的情况下,被选中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学校推举去参加全国化学竞赛,高一的时候,她也通过层层选拔进到了全国决赛,却在最后关头,被迫成了逃兵。 这是她和常茹矛盾*的源头。 对她们这种小县城的学生来说,能参加全国竞赛,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她和常茹相互竞争,却最后放弃了,不外乎对方会针对她讨厌她。 她走到化学实验室,根据化学老师给的课题,开始实践操作。 而另一边班级里,因为转学生的忽然来到,掀起了一阵热闹。 高二三班,在512七个人热情的招呼带领下,白潭几乎是被拥护着走到了教室门口,她的脑袋挂了一大滴汗,明明在宿舍的时候,这群人安静如鸡,跟她讲话都小心翼翼的感觉,怎么一出宿舍门,就像解除了封印一样,每次遇到熟悉的人,都要热情的介绍,特别是那个叫顾小溪的女孩:“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是不是很漂亮,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啊!” 即便性格开朗如此,勉强也算个社牛的白潭在此刻,很是后悔没有戴上自己的棒球帽。 她在礼貌尬笑中终于坚强地挺到了教室,门口,林清梅早早就来到,即是坐镇晚自习,也是为了介绍转学生,她们班除了有任务的辜竹,已经全员到齐。 512的其他七个人跟林清梅打完招呼就率先进了班级,一进门就有人迫不及待问她们是不是新来的转校生,几个人神秘兮兮,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门口白潭独自面对班主任,在铃声还未响起来时,关切地询问她一些问题,比如刚转过来的心情,宿舍收拾的情况,学校课程的了解程度等等。 白潭都乖乖回答,眨巴着眼睛一脸清纯无害,一嘴一个“谢谢老师,老师真好”,一口一个“新舍友很热情,很友好,宿舍氛围感觉很浓烈”,把学校从环境人文夸了一遍,好像自己不是第一天转来这里上学,而是对这里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听得林清梅满脸都是笑容。 “看到你能这么快适应过来,我真的是为你感到高兴,我们班同学确实是很团结的,希望你能够尽快融入进来,并且跟上学校的节奏。老师也感到十分幸运,能和你度过新的阶段,那么接下来也一起加油哦!”林清梅替她鼓了鼓劲,原本校领导那边叫她要额外注意一下转学生她心里还犯嘀咕,现在一碰面,觉得这小孩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客客气气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会瞎闹腾的人,但人不可貌相,时间久了自然会见真章,现在嘛,当然是要让转学生感受到班级的爱与温暖的! 于是在晚自习铃响后,在班内学生早已期盼无数次的眼神中,她带着白潭,昂首走向讲台:“今天,我们班迎来了一名新同学,大家热烈欢迎!” 底下掌声如潮,白潭也不怵,弯着眉眼和她们一起为自己鼓掌,她的目光不经意巡视,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我叫白潭,白色的白,潭水的潭,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拉!” 又一阵响应的掌声,有人在底下突然大声询问:“白潭同学,你长得好漂亮哦你知道吗!” 林清梅目光如炬,见是罗敏敏才收回了杀人的眼神,在她的眼皮底下,绝对不允许有人早恋!绝不! “谢谢你,我知道,我确实很漂亮,但是比起我的皮囊,我觉得我的灵魂更有趣,你们千万别爱上我,我不早恋的!” 这话简直是一味抚慰剂,林清梅听着底下“吁~”的起哄声,轻咳一声,手指一招,见她们息声,才道:“大家这点要向新同学看齐,把心都放在学习上,等你们考上大学了,想怎么自由恋爱就怎么恋爱,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自重自爱,克制坚韧,这样,你们的人生才不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见她们听得认真,林清梅才收起严肃的表情,放缓语调:“爱情,确实很美好,但对的时间、对的人才能不辜负这份美好,愿我们班的同学,在正确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都能浇筑出一朵美丽的花,所以现在,让我们为以后的美好而奋斗吧!” 这一次,班里的掌声温和却经久不息,白潭对旁边的班主任侧目,这个小县城的老师,并不忌讳于谈爱,反而大大方方,把她当做未来的花去浇筑,让学生不至于抵触,也能沉入思考。 但不同于先前自己不早恋的那番发言,白潭的心里默默反驳,如果有我所爱,错过如何正确,我会紧紧抓住,直到爱人离去。 【作者有话说】 .1.女仔就是女儿 .2.知唔知:知不知道 .3.你唔好畀理由我:你不要给我找理由 .4.呢真系我亲生嘅老豆咩?:你真是我亲生老爸吗? 由于粤语各地用语有出入,以上是我用软件翻译的,为了便于看文,会参杂使用,不会全部翻译,只重要几句会采用~ 7坏情绪 ◎被赖上◎ 经过一番热情的欢迎,白潭的座位也确认好了,她个子高,将近一米七,坐前面不太合适,林清梅便将最后一排的男生调动了一下,给她挪了一个位置出来,恰好就在里头靠窗的位置。 学校课桌都是单人单桌,同桌之间也只是并在一起,最后面的两个男生往中间挪,其中一个并没有将课桌椅带走,而是留给了白潭,自己跟着林清梅再去教务处搬一套上来。 白潭十分感谢,意外这个小县城的班级同学之间这么友好,这和她过去的学校略有所不同,她才刚落座,从书包掏出课本摆上桌,前面的女生就已经转过头来,同她打招呼:“我叫罗敏敏,白潭同学,以后请多多指教啊~”而后她神神秘秘靠近,在白潭疑惑的眼神中轻声:“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学校任何的八卦和秘密,记得来找我哦~” 白潭微微挑眉,她刚才就发现,全班除了罗敏敏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其他都是坐满的,而辜竹又不在,那就只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她的前桌就是辜竹。 她说什么,她和辜竹就是很有缘分! 现在,她就有想探究的秘密,于是她轻声问:“请问辜竹同学去哪里了,她不用参加晚自习吗?” “你说竹子啊,她被老师叫走了捏。”罗敏敏下意识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劲,一双眼睛像镭射灯一样扫视她:“不对啊,你怎么认识我同桌,你跟她认识?很熟吗?”最后一句充满了打听的意味,已经完全暴露了这个人的属性。 知道辜竹被老师叫走,白潭的第一反应便是:看来对方确实十分有可能是个学渣,晚自习还要被单独叫走谈话,不过没关系,她也是学渣,两个学渣凑一块那更是缘上加缘了。 第一次同辜竹在宿舍告别后,因为不想那么快同在教务处的那些人碰面,她后来在校园无聊闲逛,经过光荣榜的时候,甚至把墙上的人全部挨个看了一遍,其中并没有辜竹的名字,这让她对自己的猜测有了进一步的证据支撑。 “认识啊,性格怪好的咧,帮我了好几次,可热情了。”她笑眯眯回答。 罗敏敏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嗯?她说的是她那个一天说不了几句话的高冷学霸同桌? “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她满脸怀疑。 “啊,就是那个‘为掇繁英还为撚,莫辜纤素在君傍的辜,竹子的竹’的辜竹同学嘛!”白潭事后可是非常认真地查了这句诗的来源,虽然中间为到底是那些字那些词折腾了好久,但最后好歹是查出来了,想来辜竹同学应该是很擅长语文,而她擅长英语,都是语言学科,她们的共同点又多另一个。 缘分! 罗敏敏不知道她在脑补些啥,名字没有错,听起来真的是她同桌,可是,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呢?她和辜竹,可是不仅高二,高一也是同桌来着! 第8章 罗敏敏细细打量白潭,她承认,转学生她实在美丽,难道美女都是会被美女所吸引的? 她还想再打听些什么,就被值班的班委点名:“罗敏敏,不要交头接耳,禁止你带坏转学生。” 班级里一时窃笑,罗敏敏转过头,愤愤朝上面的人做了个鬼脸,又是你!可恶的常茹! 直到晚自习结束,白潭都没有见到辜竹,这让她很疑惑,这位辜竹同学,到底犯了什么天条,需要被审讯这么长时间? 这一嘀咕,一路穿过食堂,白潭看到三三两两一群人从二楼下来,手里拎着夜宵,肚子也“咕咕”响了起来,和她脑里的嘀咕一唱一和。 好饿,有一只转学生要饿死了...... 她的饭卡和校卡一样都在家里,今晚只顾着跟她老爸吵架,都忘记了叫他喊人送一下,现在手机又关机了,晚饭那会她还不觉得饿,觉得忍忍再说,但现在......她可是还在长身体的花季少女哎!怎么可以忍饥挨饿? 但是......白潭又不愿意和不太熟悉的舍友借饭卡,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哦!她摸着肚子,耳边是学生下晚自习快乐的呼啦声,旁边的舍友也在叽叽喳喳,白潭混在其中,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孤独感。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她离开了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校园以及那些从小交到大的朋友,被父母发配回了一年回不到两次的老家,重新开始适应新的生活。 她从小到大的学校确实都是私立学院,哪怕初高中住宿也都是双人公寓,寄宿食堂是自助的,每学期交伙食费,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随意选择,她不习惯用饭卡,但现在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忘记了这个问题。 踏着月光,爬上五楼的时候,在进入宿舍前,她突然道:“你们先进去吧,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帮我留个门,熄灯前一定回来。” 其他舍友没有意见,纷纷应好,见她们都进入了宿舍,她才脚步一拐,转到了辜竹的宿舍。 白潭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她往门上趴,试图从缝隙里看出个一二三来,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恰好被回来的辜竹看到。 辜竹放轻脚步,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上蹿下跳的样子,简直幻视那些试图开主人房间门的小猫,就差伸爪子刨了,她定定站了一会,见她终于泄气耷拉肩膀,才开口:“有事吗?” 她的声音虽轻,但骤然的出现还是让白潭吓了一跳,白潭转过身,抚着心脏,顺着门框丝滑地落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哎哟”一声:“吓死我了,我的五脏六腑都吓得发抖了。” 碰瓷小猫咪。辜竹静静看她表演,就是不搭话,想看她到底为什么大半夜不回宿舍却来她门口做贼。 “我不管,你得补偿我,不然我今晚就横尸你门口。” 她无赖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个富二代来着。辜竹看出来了,这个女孩惯会利用自己的容貌撒娇卖痴,她眨了一下眼,也不想同她在这拉扯不停,只好问她:“你想干嘛?” 见她松口,白潭立刻坐直了身体,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对着她可怜巴巴眨眼:“我饿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吃点东西。”说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耳朵逐渐漫上热意。 天啊!为了口吃的她都这么拼了,辜竹不会拒绝她吧! 她在心中呐喊,故作镇定地继续望着辜竹。 辜竹见她这样,便猜到,对方大概是忘记带饭卡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她在这个学校第一个认识的,所以才鼓起勇气找到自己吧。 她在心里无声叹气,大小姐并没有大手一挥换掉厨师,而是连饭都没吃上。她走近,伸手:“起来吧。” 白潭望着她伸过来的手,楼外月光正好,透过树梢洒落在辜竹身上,给她蒙上来一层轻纱,她看着她朦胧的面容,那些刻意掩盖的坏情绪,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退去。 无论是第一次来学校,在门口听着她老爸强制给自己转学,并且让助理同校方谈判自己转学条件时的愤懑和委屈,还是现在,自己被匆忙打包,因此遗漏了在家的饭卡和校卡的不安和无措,都因为这个人的沉默和淡定,有了可疏通的地方。 她没有很多其他人的为什么,只是静静的,像一颗竹子,伫立在身旁。 白潭握住那只纤细的手,对方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因为惯性,她靠得很近,在月光的遮蔽下,她轻轻闻到了辜竹身上沐浴露的花香,微涩的、清雅的,茉莉花香。 等她站稳后,辜竹便松开手,拿下挂在脖颈上的钥匙,打开门,进到里头拿了校卡后很快又出来:“走吧,还有半个小时。” 她们匆匆下楼,和许多刚回来的学生擦肩而过,直奔食堂二楼,二楼只有一个档口开着,汤粉面或者炒粉面都有,还有一些炸的小吃。 辜竹没有夜里吃东西的习惯,但她还是在白潭点完一份汤粉后也默默要了一个香葱饼,等付完款后,两个人便坐到一旁餐桌上,各自吃起来。 期间她们没有过多交谈,白潭吃得呼呼直吐舌头,被烫得唇舌都泛红发麻,辜竹起身,接了杯凉水,放到她旁边:“不要急。”猫舌头很怕烫,她知道的。 白潭终于慢了下来,吃第一口的时候她就后悔点汤粉了,可是饿太久了,她对干噎的炒米粉确实没有食欲,她觉得辜竹真的很好很好,看起来很冷淡,但稍微一被撒娇,就很好讲话。 她将凉水倒进汤粉里中和热度,也不管好不好吃,呼啦啦两口终于吃完了:“我们走吧。” 辜竹见她吃完,点头,将手里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丢掉袋子,就带着白潭下楼,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算充裕。 “我们不回宿舍吗?”见辜竹径自穿过了女生宿舍,白潭跟在她身边,侧头疑问。 “去超市。”辜竹言简意赅,两个人穿过自动玻璃门,走到生活用品区:“挑吧,你应该还没有。” 白潭愣在原地,她确实没有,也确实一时没有想到,过去住宿,她的东西总是有人准备齐全,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她抠了一下自己书包带,微低头,很轻地再次道谢:“谢谢你,辜竹同学。” 那声音不再如平日里的明朗轻扬,低沉下来,莫名地郑重,辜竹认真打量她几眼,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白潭要哭了,但幸好,再抬起头时,对方仍然弯着浅浅的眉眼。 辜竹等她拿好东西,偶尔在对方询问的时候给出一点建议,尽管她也是第一次住宿,但她已经顺利地适应下来了,作为先来者,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经验。 到前台付款的时候,在的还是老板娘,她对着辜竹笑眯眯打招呼:“又见面了小同学~这位看着眼生,是转学生吗?” “嗯。”她点头,在老板娘清算完报出价格后,拿出口袋中的现金:“找一下零谢谢。” 这下,老板娘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看向了旁边的人,竟然有人能让辜竹掏现金花钱,这可是个财迷耶!为了攒钱,一点羊毛都不允许别人薅的大学霸耶? 白潭被这瞪大的眼睛扫视得莫名其妙,仿佛自己是个会舍人夺魄的狐狸精一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看了自己一眼,全校统一的校服,干干净净,没有涂鸦也没有擅自修改,一点也没有违反校规。 “当然没有,误会了,只是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女仔,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老板娘收回目光,打哈哈道。 听到“女仔”两字,白潭眼神一亮:“你也识讲粤语?” 而后老板娘点头,两人竟跟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叽里呱啦地聊了起来。 辜竹无声揉了揉额头,这抑扬顿挫的语调,哪里有方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抿了抿唇,在时间即将来不及时,才用饭卡敲了敲玻璃柜台:“走了。” “哦好!”白潭拎起东西,高高兴兴告别:“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呀~” 辜竹:...... 8早读 ◎插曲◎ 和白潭一起回到宿舍楼,辜竹在要进门时,听见身后的人用一种很轻快的语调向她告别:“辜竹同学,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辜竹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微侧过头,见她说完还笑咪咪等在原地,忽而开口:“明早六点五十我会出门。”说完不等她反应,就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 白潭愣了一瞬,之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的脚尖在地上微微晃了两下,这个意思,是邀请她明天一起出门的意思吧! 她在门前,悄悄高兴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得到了舍友的关切问候,问她问题解决没有,白潭便点点头,一张漂亮的脸蛋简直容光焕发:“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宿舍里便一下子开开心心起来,凑在一起不着边际的聊天。 辜竹在房内,偶尔能听到一两句的谈笑声,有一瞬间觉得,白潭是个很奇怪的人,可以很社牛地和别人高谈阔论,纵情谈欢,却宁愿饿着肚子来找自己这个实际上没说过几句话的人。 第9章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赖上,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再不喜欢粘人的小猫,被她拿软软的小垫子轻轻一贴,也会忍不住停驻。 辜竹照例收拾完,便坐在书桌边上,打开台灯,开始复盘今天实验的步骤和数据核算,有些实验是大学才有的,但在全国竞赛里也是考核的项目,所以她必须多熟悉才行,一步之差,就会造成结果偏移,辜竹不允许自己在比赛中出现差错,因此即使是平时练习也格外谨慎。 她一边核算数据,一边盯着手表,在指针转向11:10分的时候,她侧耳,捕捉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转动夜灯的开关,将它熄灭。 她在黑暗中闭目静息,直到脚步声过去许久,才重新打开夜灯,夜灯柔和的光线铺洒在桌面上,将桌上密密麻麻排布着的草稿照得清晰。 十二点半,她准时上床,藏进干净温馨的被窝里,才蓦然想起道别时的那句晚安。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同她说过晚安了。记忆当中,会跟她说晚安的,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邻居家的阿姨。 辜宝芝不会说,也从来没有这个习惯,她的工作太忙,有时候很晚回来,那时她基本已经睡了,再大一些,她们之间似乎又多了一层什么,像某些化学反应生成的凝胶膜,透明、具有保护性,却需要条件。 “晚安。”她无声张嘴,轻声回应。 第二天,512的门轻声打开,白潭穿着校服,打着哈欠,眯着一双冷水也泼不开的眼睛,微微摇晃着走到了对面。 白潭几乎没有这么早起过,讲句大实话,她原来的学校这一点还是让人羡慕的,不用出早操,也不用早读,像她这种踩点高手,一般都是临近打铃了才起床狂奔。 6:45,白潭看了一眼电子手表,这是昨天在小超市买的,只有看时间和定闹钟两个功能,价格也便宜,就是款式和颜色都很一般,她挑的是荧绿色的,表盘有些大,几乎占据了她整个手腕。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她将头轻轻靠在墙上,打算借此再眯五分钟,但里头传来的声响却让她微微掀开眼皮。 “aspect” “aspec。” 录音机放一次,里头的人就跟一次,对方似乎在纠正自己的读音,一个单词总是循环反复很多次。白潭想起,大多数学校的英语因为分数比重,所以把笔试看得比听力和口语更重要,辜竹也存在这样的问题,重音和一些相似发音的音标读得不太准确。 里头的人很有耐心,也很认真。 大抵是个很努力的学渣,其实形象和气质也有点像。 白潭在心里不经意闪过念头,怎么办,总觉得对方更惹人怜爱了。 “滴滴——”恰在此时,她的手表响了起来,已经到点了,里头的人大概也听到了,一阵轻微收拾的声响过后,门被从里头拉开。 辜竹看着准时站在门口的人,冲她微微点头:“早,走吧。” 白潭却反而在原地愣了一下,刚才辜竹是主动!冲她说“早安”了吧!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被她逐渐接纳了?她的心情瞬间明朗得同红彤彤升起来的太阳一样。 白潭小跑两步,紧跟上去:“辜竹同学,早安!” 辜竹瞥了她一眼,挺纳闷对方怎么一句话还说得那么郑重,白潭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下楼的时候正面向楼外斜斜挂着的太阳,清晨的阳光清透温暖,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像覆盖了一层莹光一样,她的鼻尖小巧,鼻梁骨挺致,皮肤也光滑细腻得看不到一丝瑕疵。 辜竹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转学生有一头棕褐色的长卷发,现在被随意扎在身后,高马尾一晃一晃的,尾巴尖尖落在腰际上,就像本人一样,似乎总有无限的活力。 她们一起去了食堂,辜竹带着白潭去了常去的窗口,要了一碗白粥和一个包子,白潭也要了一碗白粥,再加了一份炒米粉。 辜竹从包里拿出用塑料袋包裹好的小菜,拧开盖子就是一阵酸爽开胃的味道,她不经意抬头,见白潭眼巴巴咽口水的样子,用一次性筷子拨拉了一些放到她碗里。 “竹—子——!”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森森传来,辜竹望去,就见罗敏敏端着餐盘,脸上是不敢置信,皱眉搭眼:“你竟然背着我跟转学生来吃饭,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她能后来居上啊!” 辜竹瞬间收回眼神,埋头吃饭。 白潭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竟然从辜竹一贯的面无表情读出了一言难尽的情绪,见辜竹没有搭理,她也默默埋头吃饭,米粉泡进白粥里,加上酸萝卜,这个早餐真香。 见两个人自顾自地不搭理她,罗敏敏“哼”了一声,跨步就坐到辜竹旁边,像宣示所有权一样面对白潭:“说吧,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勾搭我们美丽可爱的竹子的?我承认你有几分姿色,但这绝不是理由。”说着,她大吸一口豆奶,将纸盒“啪”一声落在桌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潭差点一口呛死,不是,这是什么沙雕戏精,她总算明白辜竹为什么保持沉默了,没吭声都这么能讲了,要是搭一句,岂不是这戏得从宫廷剧、偶像剧、刑侦剧演到悬疑剧去。 但她还是解释了一句,试图终止对方熊熊燃烧的戏魂:“我忘记带饭卡了,所以这几天只能先麻烦辜竹同学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罗敏敏恍然般点头,但很快又变脸:“我们竹子是这么热情的好人吗?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坦白的手段,你快说,你是这么撬动那——么大一块冰山的。“说到冰山,她还故意朝着辜竹,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眼神充满控诉。 “还有五分钟,今天英语早读。”辜竹淡淡提醒,在罗敏敏表演的时间里,她已经解决了早餐,一句话直接将罗敏敏的戏魂打得稀碎。 “嘤!”罗敏敏愤而哭泣,埋头,三两口吃完一小碟米粉:“不就是背诵课文吗!我就不信这次我还会被抽到!”罗敏敏其实英语成绩很不错,但她的口语实在一般,平日里超大声讲话的人,到了这时候就会自动息声,奈何她点背,十有八次,她都会被多媒体那个抽号小游戏转到自己的学号。 白潭对辜竹侧目,这人不声不响,一开口就是一句话掌握命脉,厉害! 因为时间不早,几个人吃完就往教室赶,见英语老师刚从正门进,立马从后门踩着点回了座位。 英语课代表是白潭的舍友秦天暧,例行点完名后就开始带头朗诵,到了结束前十分钟,她打开多媒体,找出抽号小程序,准备开始今天的摇号。 “57号同学。” 听到57号,辜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就见白潭一脸懵的样子,似乎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英语早读,就这么“幸运”被抽到了。 白潭是早读翻开课本才发现教材与自己之前学校所学版本不一致的问题,此刻就算她英语再好,也无法凭空背出一篇课文,结果她刚站起来,讲台的秦天嗳已经替她解释:“ms.吴,白潭同学是新来的转学生,今天第一次参加早读课,我们是否另抽一个同学?” 等英语老师点头,她重新点击,数字在大屏幕上不断翻滚,而后缓慢地停驻在“32”上。 罗敏敏悲愤地站了起来。 “噗。”底下有人没忍住,就连辜竹都愣住了,而后没忍住转过脸,面向墙壁,不忍看罗敏敏控诉的眼神。 白潭也没忍住笑,她的位置在辜竹正后头,在不经意看到女孩子抿着的一点嘴角时,笑意顿住,在所有人目光都被正在磕磕巴巴背着课文的罗敏敏吸引时,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辜竹的侧脸,直到对方眼神突然瞟过来的瞬间,做贼似的挪开了眼神。 9像一只 ◎夏侯鸟◎ 早读课的插曲至少还让人忍俊不禁,到了正式上课,林清梅在语文课结束后宣布本月月考时间已定,就在月底,考完后顺便放端午假,届时也会稍微调课,希望大家提前做好考试准备。 班里瞬间哀嚎歪倒一片,这是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之后便是七月的期末考试了,但不管是什么时候,考试总是让人既伤心又伤神。 辜竹淡定地翻过课本,前面去比赛落下的内容,她已经全部跟上,并且练习册种种也都几乎提前写完了,只要挑重点再复习一下就可以。 与她这种闲情逸致相比,她的同桌则显得活人微死,一头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硬是被她抓得炸了毛:“你说老罗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报什么全理科班,我一个偏好文科的人,就胜在会拽点好词好句,死记硬背也算还不错,现在好了,本来还可能是清北的料子,现在十有八九,连大学都上不了。” 自从新高考政策实施后,根据学生个人的方向,在语数英必修的基础下,可以在“物理”“历史”两门中任选一门作为首选学科,之后再从其他科目中挑选两门学科作为再选学科。 所以过去纯理综已经不是必须,但有些老一辈一时没改过来,仍然保持着“学好物理化,走怕天下都不怕”的老思想。 第10章 整个年级,从一班到三班,都是纯理科班,选择的成分并不均。 “竹子,我太难了,救救我吧!呜呜呜呜——” 罗敏敏简直是悲鸣,在要靠到辜竹身上时,前面被书挡住去路,肩膀被人稍微用点力摁住。 嗯?她狐疑睁开一只眼,书是辜竹立起来了,那肩膀是? 她扭曲着头往后看,就见白潭呲着牙看她,一张脸笑得甜兮兮的,却莫名不怀好意,她抖了一下,坐回自己位置:“干嘛哦白同学?” 见她已经和辜竹拉开距离,白潭暗自满意,收起一点夹杂的私人情绪,调了调语气,安慰:“你也不要难过,要是实在不行,你跟学校申请下学期转班嘛,实践出真知,你家里人一看你确实不是学这个的料,自然就会考虑拉。” 她说得很有道理,辜竹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罗敏敏一下子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很迟疑:“可是我已经耽误了一个学期,还能赶得上进度吗?而且,我也舍不得我们班,舍不得竹子嘛......” 白潭没有再过多劝说,只是耸耸肩,点到为止:“那你自己再好好思考一下,反正还有小半个学期。” 辜竹见罗敏敏神情,知道她心中意动,从高二分班以来,罗敏敏的成绩下滑得十分明显,高一六科能排个中等偏上,现在被三门理科一拉,一直挂在班级下游,她的压力早就负荷,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书,冲着她微微点头:“嗯,如果确定了,趁着暑期,还可以补课。” 两个人听她这么一说,齐刷刷扭头看她,罗敏敏:“竹子......呜呜呜,我太感动了!”说着又要抱上去,结果被白潭从后头捞住两只手: “哎哎哎!出主意的人是我,怎么不见你感谢感谢我呢?” 罗敏敏很识相,一转身就要熊抱住她,反正都是大美女,抱谁不是抱,好同学就要亲亲密密嘛! 白潭眼疾手快撑住她额头:“罗敏敏同学,不仅男女,女女也是授受不亲的。” “嘁,别那么敏感嘛,同学之间搂搂抱抱很正常的,你看看我们班,男生和男生也经常相互玩叠叠乐,而且像我们宿舍,一起洗澡一起睡觉都可经常了。” 白潭莫名梗住,她哪里好说这世界上还有女同这种生物呢?虽然她自己可能不是,毕竟她也没谈过恋爱,但她以前学校还真有,还遇到过姬装直骗抱骗亲骗摸,最后大谈大论别人颜值身材的呢,小县城气质挺朴实的,她并不想破坏这种氛围,看着旁边又开始看书写字的辜竹,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那总有些人是比较有边界感的,你看辜竹同学不就是,所以还是要稍微征求一下意见对不对?” “你说得也有道理,竹子是不太喜欢亲密接触,但是抱到一次就是赚到,你都不知道,全年级有多少人想抱我们大学霸,蹭点考运呢!” 辜竹闻言,手下的笔一顿,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难怪每次考试的时候,总有人喜欢往她身上撞,她还莫名其妙,每次自己都靠边走了,怎么还能从角落里飞出一个人来。 真相原来是这么荒诞。 觉得荒诞的还有一个人,白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信息:“你说谁是大学*霸来着?” “竹子啊,常年蝉联第一,霸榜光荣榜,我们的超级大学霸辜竹同学啊!” 辜竹推了下眼镜,默默叠高课本,不是很想听到这种过分夸张称赞自己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觉得羞耻。 白潭想起自己的种种脑补,她以为的缘分关系:学渣和学渣,其实是学霸和学渣吗? “那楼下光荣榜这次怎么没有辜竹的名字?”她疑惑。 “因为她上月参加市化学竞赛选拔,没有参加,厉害吧,白潭?”罗敏敏一副与有荣焉。 白潭庆幸自己只是偷偷猜测,不然可就丢大脸了。她本来还想着,这次月考,她两一起垫底也是一种荣耀来着,毕竟大小姐真的很不爱学习,说来,她小学的理想就是当包租婆收租来着,这个理想一直贯穿到现在。 但此刻,她一想到辜竹的名字挂在最上方最耀眼的位置,而自己在尾巴尖尖,榜单那么遥远的距离,连线都费劲,白潭就仿佛幻听那条缘分之线断掉的声音。 “辜竹同学,要不,你也捞捞我吧!求求!救救!”她悲愤出声,双眼垂满宽带泪。 罗敏敏:...... 方才那个劝自己不要太伤心的人呢! 辜竹:...... 大小姐是个学渣,她也是没想到的。 恰好上课铃声响了,几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任课老师同样提了月考的事情,辜竹本来没什么感觉,在听到身旁身后两声不约而同的叹息声时,竟然也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等这一上午的课都上完,辜竹才蓦然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铃声一响就立马冲向食堂,以往走读的时候,凭借着走读证,她会走回家吃饭然后午休小憩一会再回来上课,所以刚开始住校的几天,她有点没跟上节奏,导致只能对着食堂所剩无几的菜发懵。 但辜竹还是跑不过那些天赋选手,也不喜欢被过分拥挤的感觉,所以她转身决定去小卖部随便买点吃的,结果发现,小卖部老板娘桌上打包的盒饭。 辜竹盯着那几盒盒饭,同老板娘对视,无声的对峙后是老板娘的投降,和别人搞点关系,从教师窗口打两盒饭也不是什么难题,于是往后,她的午饭就被承包了。 现在短暂的多加了一个人。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辜竹才带着白潭走向小超市,林荫小道筛下斑驳的阳光,她的背影挺直,校服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着她纤细的腰线。 白潭落在她身后几步远,目光不自觉落在面前人的身上,她觉得辜竹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看起来很乖,但做的事情却不太循规蹈矩。 例如会同意她关于罗敏敏转班的事情,这个年纪,大多数的学生是难以跳出条条框框去挑战权威的。 例如吃饭,别的同学老老实实抢饭堂,要不然胆子大一点的翻墙偷偷拿外卖,像辜竹这样独辟蹊径,让老板娘帮忙带饭的,实在少有。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还在发呆,前面的人微停下步伐,侧身向她抛来了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为什么会想到让敏敏转班?”辜竹确实很好奇,这是一个很新的思路,每个人好像在分班之后,就觉得只能在这条路上死磕了,没有人想过,其实或许可以有其他的机会。 她同样也没有想过,只会默默支持或者鼓劲。 白潭想,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好奇,辜竹对自己也是会好奇的,她晃动脚尖点地:“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从不撞南墙吧,我很怕疼嘛,所以与其拼尽努力之后反悔,不如现在就放弃还省事。” 辜竹盯着她好几秒,这个时候,大小姐终于有点大小姐任性的样子了,大概因为本身拥有的东西很多,所以也无惧失去,她点头,转身继续走:“哦,那你对于成绩应该无所谓才是。” 白潭点着的脚尖骤然一停,不知道为何,直觉这话问的有点危险,她踩着落叶小跑两步跟上:“那怎么能,我这次要是没考好,我老爸指不定又要打断我的腿,辜竹同学,我急需你的打捞!” “又?”辜竹疑惑。 “嗯嗯!”白潭可怜巴巴,挤出一点眼泪:“他每次就尽会挟我漂亮的大长腿以令诸侯。” “哦。”那大概就是嘴上说说的意思了,辜竹内心毫无波动。 “要不这样吧,辜竹同学,你帮我辅导功课,我陪你练习英语如何!” 辜竹不如何,但也没有立即回绝,树上有春季之后迁徙回来的夏侯鸟正在啼鸣,这个即将结束的五月,意味着旺盛夏季的来临。 在这一刻,她觉得白潭就像一只意外栖息于此的夏侯鸟,美丽、漂亮、声音婉转,却需要温暖的气候。 10学习 ◎搭子◎ 自从知道了辜竹是个学霸后,白潭不由自主开始打探起辜竹的丰功伟绩。 原来辜竹自初中开始就是闻名整座城市的大学霸,无论是各种联赛、跨级考都拿下了不俗的战绩,高中更是几大高校争取的热门人物,最后因为距离原因,被三海高中捡了个大便宜。 辜竹不仅三年学费全免,还有额外的奖学金和一些福利,而她也没有辜负三海高中的期望,从高一开始就一直霸榜光荣榜首位,等到了高二分班,有些人还想着能不能从身位拉下来,结果根本不存在这个可能性,理科分班后,她和第二名的之间的距离甚至拉得更开了。 无人不佩服,这都不是学霸了,该是学神才对,文曲星亲自下凡了吧,白潭心服口服,佩服感叹。 反观自己,渣得令人心虚,就连选纯理科,也是因为懒得背诵大片的内容,因为后路太多,所以不断地挑战作死的道路,难怪她老爸总说她,生块叉烧都好过生她。 第11章 但现在,她真心生出了不想再这样的想法,可能是辜竹的冲击,也可能有其他某些埋藏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她摸了摸鼻尖,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辜竹捞她一把。 而辜竹也感受到白潭看向她的次数明显增多,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怀疑这里是不是装了一根逗猫棒,才招惹上了这位大小姐。 白潭似乎真的赖上了她,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碰瓷有了经验,当辜竹在又一次赶着熄灯时间从实验室回来的时候,她又在门口碰到了碰瓷小猫。 对方大概是刚洗完澡,穿着绿色碎花的短袖睡衣,底下是同色的短裤,一双长腿在走廊拐角昏暗的视线下白得发光,就像第一次偶遇的时候,她仍然觉得这是一双十分适合当模特的腿。 白潭的身高也很适合,将近一米七,九头身,比例也好,一头长发据她自己说是天然卷,连颜色也是天生自带的,可以说,从头到尾都馥郁得像一朵富贵花。 “啪!” 富贵花从头美到尾,连蚊子都特别喜欢,围绕着她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白潭一手一个巴掌印,红得艳丽,下手毫不留情。 辜竹内心短暂闪过一串省略号,为对方的执着感到无言,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喂蚊子也要在这里蹲守着?南方是出了名的蛇鼠蚊虫多的地方,这个时候天气渐暖,蚊子已经迫不及待出来觅食。 “有事?”她轻轻开口,为了防止碰瓷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她赶在白潭说话前接着开口:“长话短说。” 有时候觉得辜竹同学很温暖贴心,有时候也避免不了要感受她西伯利亚寒流一样的冷淡,白潭这回没有一屁股坐下,她忙着抓挠,身子左歪右扭的,说话也不连贯:“就是,月考的事情,可不可,商量,商量——啪——” 怕她糟蹋自己的腿,辜竹不得不开门让她进宿舍:“进来吧。”她走到桌边,打开柜子拿了一瓶花露水:“要喷一下么?” “嗯嗯!”白潭猛猛点头:“谢谢,又麻烦你一次。” 辜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她喷了一遍,花露水冰冰凉凉的,味道也不刺鼻,甚至有点好闻,但是未免味道太浓,她还是开着门通风。 白潭总算松了一口气,辜竹再不来,她生怕是要给蚊子抬走了,她才刚坐下缓解缓解自己身上的痒意,就听见辜竹开口。 “说一下你的计划。”辜竹推了一下眼镜,靠在床架上,微微歪着身子,算是给她机会。 她这副模样还是有一定压迫力的,就像被教导主任拷问的情形让白潭肃然而坐:“你知道的,每个地方、每个学校的课程总是有些出入的,而我又是中途插进来的,压力确实是有一些大的。”她用食指拇指拉出一个距离:“在你的时间允许范围内,稍微捞一把,相对的是,我陪你练口语,我以前学校是全英文上课,也考过雅思,口语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不信我给你用英语背个绕口令。” 说着她就怕拒绝似的,立马秀了一段。 不得不说,她的口语发音纯正,是那种英式发音,如bbc播音员使用的pr音,仿佛真的留过学似的,这个时候的大小姐,有种额外的魅力,美丽的皮囊在这时,都成了她的陪衬。 辜竹站直了身体,她很需要一个可以纠正自己读音的人,录音始终过于机械,没办法做到及时又智能,她思索了一下,认可了她的提议,点头:“这个星期,我会尽量给你出几套卷子,周末你做完给我,我要评估一下你的水准。” “好的!那就成交!”白潭高兴得跃了起来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那就说好了,辜竹同学,以后我们就是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的学习搭子了!” 辜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她朝着自己伸出的手,那眼里不自觉的期待,让她缓缓也伸出了手。 她的手才刚握上去,就被人用力握住,高兴似地甩了甩,松开后,血液重新流淌引起的发麻触感让她不自觉又握起。 “晚安!辜竹!”约好了时间,白潭冲她挥手道别。 “晚安。”这一回,她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回应。 第二天,比昨天更早的时间,512的房门拉开,艰难挤出了一条睡麻了晃悠的人,到了对面门上,直接贴了上去,闭着双眼,只凭一点意志敲门。 辜竹一打开,就接了一个人满怀,她有些懵地眨眼,眼镜都歪了一边。 比起困得怀疑人生的白潭,她显然精神饱满,收拾得干净利落,辜竹被砸得后退一步,叹气地将对方用手固定住:“实在起不来......” 话还没说完,就立刻被人打断,本来还睡眼惺忪的人立马站直:“不,起得来,我只是开机稍微慢一点,给我两分钟就好了。” 她在原地跺脚甩手,就差跳一套广播体操了,最后斗了抖脑壳:“开机成功,我们走吧!” 不到六点半的时间,楼道几乎没有人,她们轻手轻脚下楼,直奔高三楼后边的锦鲤阁,清晨的气息扑鼻,树梢上的小鸟啼鸣,这里有一排石椅,已经有不少身影出现在这里晨读了。 她们找了一个偏人少的角落,靠近一片木棉花林,即使声音大一些,也不用担心会打扰别人。 白潭认真的时候也挺有模有样的,她让辜竹从48个国际音标开始练起,从头纠正她的发音。 要在别人面前,一个一个的凹嘴型发音,还是有些局促的,看着等她开口的人,辜竹还是没忍住抿嘴:“你先转过去。” 白潭一时疑惑,歪头:“嗯?” 辜竹只好重复一遍:“你先转过去,盲听一遍。” 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白潭下意识转过身,没往其他地方想,直到捕捉到一声轻微的吐气声,以及迟缓的发音,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身后的人,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她弯下眉眼,勾起一点不自知的笑意,大学霸看着清清冷冷,包袱还挺重。 ...... /e/ // 辜竹的长元音都没太大问题,直到两个相似读音的短元音出现,白潭背对着她提醒:“这两个不对,你听我的,前面一个嘴巴扁一点,后一个要张大一点。”她示范给她听。 辜竹听得很认真,也跟着她的提醒改变嘴型和发音,但发出来的音还是不太准确。 “我转过来了哦。”白潭预告一句,转身往前靠近,微弯下腰看着她的嘴巴:“现在再来一遍。” 辜竹垂下的眼眸轻颤,她下意识又抿紧了唇,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她怕自己的呼吸会打到对方的面部。 但白潭显然没有注意,她还在认真催促:“再来一遍,竹子。”她不再叫她的全名,而是下意识地喊了她的昵称,白潭一顿,见她许久不开口,眼眸微微上抬,和对方的视线对上。 那一刻很短暂,又很漫长,白潭注视着她不由自主颤动的眼睫,眼眶镜片阻隔了大多的情绪,但她还是读出了她的紧张,她站直,眼里倾泻出温柔的笑意,很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看我的嘴型,不要担心。” 辜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紧抱着课本的双手终于松懈下来,于是再次开口。 白潭看着她的嘴型,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她在辜竹发第二个//音时,突然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怼到她的嘴边:“咬住,再发一次。”她命令。 那一刻,辜竹鬼使神差的用贝齿轻轻咬住了那两根纤长手指,在对方的指令下,舌头轻轻抵住,终于发对了音。 白潭高兴望她:“这会对了,记住这个感觉。” 辜竹后退,吐出指节,抿唇,轻轻点头:“嗯。” 林间微风拂过树梢和池水,将辜竹两侧的头发撩起,那里两抹薄红落入白潭眼中,她后知后觉地蜷缩起那只被咬过的手,仿佛又感觉到了柔软舌尖温热柔软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这个音老是打不出来,变成了问号[化了] pr音:在英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官方没有制定官方语,但rp(receivedpronunciation)是被公认承认的官方语。(摘抄于百度) 11要做 ◎好朋友◎ 周五的时候,辜竹将出好的卷子和几本圈好重点的题纲交给了白潭,便道别准备回自己的家。 她拎着那几个吃空了的瓶子,依旧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去。 门口熙熙攘攘,学生蜂拥而出,接送小孩的家长大多骑着电驴带着头盔等在校门口对面,只有少数会开车。辜竹慢慢悠悠,一点一点蹭着步伐顺着人群走出校门。 回家的时候,辜宝芝意外已经回来了,踏进玄关,就闻到了厨房食物飘来的香气,是油炸糍粑的味道,这是辜竹喜欢的一道小食,糍粑软软糯糯,里面却包了蒜苗虾米和肉沫调的馅。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辜宝芝探出身子,一手还拿着长筷子,冲她笑开:“回来拉竹子,妈妈今天做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先把东西放好,然后过来洗手先吃点。” 第12章 辜竹冲她点头:“好的,妈妈。” 她将手上的罐子先放在柜子上,又转进房间,将书包挂起来,走到窗边准备拉窗帘的时候却顿住了。 辜竹拉开窗户,那盆原本旺盛生长的茉莉,如今叶子发黄,垂挂的花苞也都干瘪了。她将花捧了进来,摸了摸花盆的土壤,是湿的,应该刚浇水不久,又摸了摸发黄的叶子,有些叶子有点干枯,已经蜷缩,轻轻一碰就掉了。 辜宝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她似乎有些尴尬,一双手揪着围裙又松开,踏进几步又停下:“竹子,妈妈跟你道歉,这个星期太忙了,好几天一早就出门,所以没来得及给花浇水,你原谅妈妈,妈妈再给你买一盆可以吗?” 辜竹摇摇头,将花又放出窗外,方框眼镜遮挡住了她的情绪,她看起来很平静,背对着辜宝芝轻声:“没关系的,妈妈。”又将窗户拉上,屋里的视线一下变得昏暗:“妈妈你忙,我换个衣服就出来。” “好,那你弄完就出来。”辜宝芝见她没有生气,微微松了一口气,帮她关上房门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辜竹背对着她,弯着腰从衣柜里拿衣服。 高中之后,辜竹一下子抽条,整个人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但相对的,她的性格好像也更沉闷了,辜宝芝过去觉得,女孩子文静温和一点挺好的,但是现在的辜竹却好像过于安静了。 她捏着门把的手一紧,又无声关上。 吃饭的时候,辜宝芝过问了她这一周学习的情况,辜竹答说都很好,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辜宝芝碗里:“妈妈,端午的时候,我想去月华姑姑那一趟。” 辜宝芝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应,辜竹也没有再次询问,只是安安静静继续吃饭,偶尔又给总是只吃素菜的辜宝芝夹其他的肉菜。 几乎是快吃完了饭,辜宝芝才在辜竹收拾碗筷的间隙里答应了她:“那就去吧,你月华姑姑也很忙,记得到了那里,多帮她点忙。” “好,我会的。” 这件事就这么应承了下来,辜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镇里了,那个靠海的小镇,承载了她整个童年的回忆,而月华姑姑,是辜宝芝故去丈夫的妹妹,算是她们唯一的亲人。 吃完饭,辜宝芝要回东家那边,她现在在县城一户有钱人家里当保姆,今晚东家一家人有客人出去会餐,她便趁机请假回来给辜竹做饭:“我大概十点回来,你困了就早点睡觉。” 辜竹送她出门,今晚星星很多,在这个重工业发达的时代,能看见星星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她将辜宝芝送到路口,夜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辜宝芝已经快五十岁了,微胖,有力气,但是多年的操劳还是让她鬓发微霜。 “路上小心,妈妈。”辜竹冲她挥手,她望着辜宝芝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去。旧居民区有一排长沟,围着居民楼的墙,长满了一排小草,大概是怕野草长得太茂盛,所以环卫工人将长沟的野草都翻了出来,泥土松软,堆积了一排。 辜竹回到楼上,拿了一个黑色袋子,带上手套,又下来,从长沟里挖了小半袋子的泥土。 在房间地上铺了一个袋子,她把花盆拿下来,用小铲子沿着花盆边缘轻轻刮蹭,而后手把着茉莉花的根部轻轻晃了一下,将整株花拿了出来放在地上袋子上。 辜竹将干涸掉的泥土倒掉,换上方才新挖的,在底部铺上一层,将茉莉花根上带着的土轻轻拍弄下来后重新放进花盆,填土,拍实,泥土本身湿润,她只浇了一点点水,茉莉花株安静的伫立,不知道还能不能等来下一次的花期。 辜竹将房间收拾干净,洗了个澡,湿着头发出来,就发现桌上的手机在震动,这是辜宝芝在走之前还给她的,她点开通讯软件,发现通讯录那里多了一个小红点。 辜竹点开,一只异瞳的白色猫咪占据了整个头像,放大后发现猫咪的前爪腋下被两只手抱着,其中一只拇指,有一点赤色的小痣。 辜竹在转学生的手上瞟过,小痣在接近虎口的位置,每次都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仿佛活了过来,莫名抓眼,原来大小姐真的有一只猫,难怪这么会碰瓷。 她通过,最上面的聊天窗口弹出了验证消息的内容:“辜竹同学,你有一笔新的订单待查收,请通过。”而后,屏幕上方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下一秒一条新的信息已经弹了过来: 猫咪不吃鱼:【作业】【作业】【作业】【图片】,辜竹同学,我,废物,救救qaq。 辜竹点开几张图片,发现是她出的一张理科综合卷子,上面几乎每道只写了一个解字,最多就是生搬硬套了几个公式,而最后一张图,是大小姐双手合十,脑壳磕在书桌略显崩溃的样子。 嗯,猫咪炸毛实录。 桌子的颜色和款式有些眼熟,背后床架子也是熟悉的蓝色,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白潭竟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宿舍写作业。 她想起了上次楼梯口那通争执的电话,辜竹擦头发的手一顿,坐下来,拿起草稿纸开始演算,她算的很快,几乎是不停顿地写了一道又一道,而后,拍照,发送: 一支竹子:解题的步骤,内容的出处,我给你勾的题纲有相似的题,多做,多解,体会思路。 猫咪不吃鱼:!!!学霸大人,你是这个【大拇指】【大拇指】 一支竹子:...... 猫咪不吃鱼:我也给你留了作业!虽然是周末,但是学习不可半途而废,我给你发了一篇bbc新闻稿,你记得明天练完录音发给我,我会盯着你的哦o.o! 之后是一篇英文稿子发了过来,辜竹大概扫了一眼,大多数单词是学过的,只少部分是生词,可以看出来确实是精心挑选过的。白潭在这一方面确实挺精通的,也很认真,好像一旦到了教学者的角色,就会自动更换角色属性,意想不到的耐心和用心。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来那天在锦鲤阁的事情。 明明是为了纠正她发音的动作,按道理情绪不该浮动那么大,况且,也是她自己允许的。但或许是,她很少有跟谁会发生肢体接触,所以才让她的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一下。 辜竹并起指尖,自己咬住,再次发出了那个//的音,很有效果的动作,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天的自己却因此而红了耳朵。 她轻声叹息,将想不明白的事情搁置,就这么一会情绪发散,对面又发来了好几条信息:【图片】【图片】我的校卡和饭卡都送到拉,下周返校,我请你吃饭! 大抵长得好看的人,拍照总不会太差,学生证上面的照片,统一的红底,一样的蓝白校服,一张脸却精致白皙,即使这张照片上,白潭没有笑意,甚至流露几分锐利,也仍然掩盖不了她的青涩美好。 一支竹子:不用了,当作是第一天的赔礼。 她仍记得那天弄到了雨渍的衣服,即使后面她因为床位有过一时的郁闷,也没有忘记。 对面许久没有回音。 辜竹划动了一下聊天记录,好像不知不觉,就交流了许久。她起身,插上吹风机,吹干自己的头发,又去浴室,拿了拖把,把地面残留的水痕拖干净。 等她再留意到消息的时候,整个屏幕几乎都是白潭的消息: 猫咪不吃鱼:【图片】辜竹同学,这件衣服早就洗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况且那天你收留我就已经足够了。 猫咪不吃鱼:辜竹同学,请你不要再记得这件事情了,假如你只是因为觉得亏欠而待我好,那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猫咪不吃鱼:我很喜欢辜竹同学,善良又美好的辜竹同学,看起来有些冷淡,其实是个超级好的人,所以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猫咪不吃鱼:做那种不需要考虑公平还是亏欠的好朋友,可以吗辜竹! ...... 猫咪不吃鱼:再不回我,我就要撒泼打滚了......tat 辜竹看着这一大长串,愣在了原地,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对方却好像在意得不得了,那么认真的写了这么多的话,什么很喜欢、什么善良和美好,都是辜竹过去很少听到的话。 她的朋友很少很少,许多人都会觉得她清高,好像因为成绩好,就被默认了难以接近。辜竹从不打破别人的偏见,她只是朝着自己该努力走的方向不断地向前而已,被自己握住的,才是真实存在的。 但她仍被,白潭那简单的话语而触动。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有炙热的力量,她被白潭的话而灼烧。 【作者有话说】 白潭:一只擅打直球的小猫。 12好朋友 ◎抱一下◎ 周日的时候,辜宝芝又上晚班,下午就得去东家那边,她和另一个人轮班,本想换一下班,给辜竹做完晚饭吃完再返校,辜竹拒绝了她,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到点她会自己返校,晚饭在饭堂解决就好了。 辜宝芝见她坚持,便作罢,在线上给她饭卡又充了钱:“那你记得多吃点,饭卡余额是充足的,不要想着省钱。” 第13章 “好,谢谢妈妈。”辜竹点头,挂掉电话,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拿起餐桌上辜宝芝早就准备好的小菜,里头还有中午又炸的几个小吃,她原本也想拒绝,但辜宝芝说可以回去和舍友一起分享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没有再拒绝。 辜宝芝并不知道她自己是一个单人间,但是她现在好像确实多了一个可分享的人。 辜竹又想起白潭热烈而直白的话,她的心脏总是为此而触动,像住进了一只玩着毛线球的小猫,轻轻翻滚着。 大概是下午四点钟,辜竹犹豫着要不要给白潭发送自己准备返校的信息,页面上最后是自己回答的那个【好】字,以及对方夸张的从天而降馅饼的表情包。 最后她还是没有发任何信息,关机放到了辜宝芝的房间抽屉里,检查了一下窗户和燃气,她在冰箱上留了一张便利贴,是和辜宝芝每次离开的告别仪式,之后才锁上门,拎着保温袋准备返校。 天气很好,小县城这个点的车流已经慢慢多了起来,金轮红彤彤的垂挂在天边,落日余晖不再炙热,而是温暖的,辜竹还是喜欢窜着小巷走,那样会节省很多的时间,她总是将大街上的热闹紧紧甩在后头,但这次,余晖仿佛追随着她,让她的脚步也显得那样轻快。 她一路走回学校,穿过教学楼回廊,迈上五楼的台阶时,她轻轻喘了一口气。 她回来的时间还算早,楼道没有太多人,旁边512宿舍门紧闭着,但偶尔能飘来一些细碎声响,辜竹捏着保温袋的两根带子,走近,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熟悉的声音传来。 ——为了感谢大家上一周对我的特别照顾,特别是秦天嗳同学在英语早读课的倾情相救,今天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饭啊! ——哎呀!都是一个宿舍的,客气什么!但是!这饭还真得吃,隆重庆祝一下我们512的圆满聚集! ...... 后头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笑闹声,辜竹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托了一下下滑的眼镜,其实不觉得意外,毕竟白潭也没有说过,只交她一个朋友。 像白潭这样的女孩子,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宿舍,才到楼梯拐角,就被刚回来的罗敏敏喊住了:“竹子~” 罗敏敏跑过来,靠近,吸了吸鼻子:“好香哦,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辜竹没想到罗敏敏鼻子这么灵,她顿在原地,而后提起自己手上的保温袋:“那要一起来吃吗?”她淡淡邀请,分享的话,其实是谁也无所谓吧。 她忽视心里那股忽如其来的郁闷,小猫太过调皮,毛线球被玩了一地,将她的心脏也缠住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罗敏敏开心地绕着她旋转,这可是辜竹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哎! 她才要跟着辜竹进她的宿舍,对面的宿舍却突然打开门,叫住:“辜竹,你回来了啊!” 那人蹦跶着跑过来,长发被扎成一个大丸子头窝在顶上,蓬松柔软,大长腿一迈,三步跨作两步就到了辜竹旁边,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竹子,我好想你哦!” 辜竹僵在了原地,两只手提着东西悬在空中,颤了颤眼睫,一时有些发懵,不是,她们好像才分开了不到两天,严谨来说是44个小时52分钟,怎么搞得好像分开了两个月一样。 而且,宿舍那么热闹,真的有想起她吗? 辜竹动了动身子却动弹不得,女孩子身上馨香的味道不自觉钻进她的鼻尖,白潭的双手修长,意外的有力气,卡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箍进怀里。 这种被全部拥紧的感觉,陌生而局促,血液因此而奔涌,漫上了她的脸颊和耳朵。 白潭还不知足地蹭她的脸颊,像顶着毛线球的小猫终于想起了她的好朋友,不住的撒娇卖痴,将她的眼镜都顶得歪了一边,辜竹只好仰起头,防止眼镜下滑。 不仅是辜竹懵住了,旁边的罗敏敏和整个512后面出来的7个人都被震惊在了原地。 她们的清冷学霸被人像僵尸一样抱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也没有推开转学生。 哦,不对,重点是,转学生究竟是什么时候背着她们,和她们的学霸偷偷勾搭上的啊! 这才一个星期,就拿下了她们高不可攀的大学霸,简直不可思议! “啊!!!凭什么!”罗敏敏最先跺脚:“我也要和竹子抱抱!白潭,你快起开,起开啊!”她绕着抱着的两个人左伸手右抠手,就是没找到能撬开的缝。 辜竹被一众人围观得燥了起来,一直仰着的头有些酸,无奈提醒:“你先放开我。” 白潭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却不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额前碎发也是毛茸茸的模样:“那今晚可以一起吃饭吗?” 辜竹见她那仿佛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样子,轻声:“你先放开。” 白潭见状只好撒开手,但却不离开,身体还保持着要贴不贴的样子:“可以吗?” 辜竹将被蹭歪掉的眼镜重新带好,无声叹气:“可以。” “太好了,那我们趁着还没到门禁时间,赶快出发吧!”白潭用拇指勾着她的书包的袋子,高兴地向其她人宣布。 但她不知觉间,已经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她没能得到众人的回应。反观*是辜竹,受到了众人眼神的洗礼,像是饿了很久的一群狼,冒着发光的眼神。 “可是,我们也想抱一下。”有人突然幽幽开口:“我们自己都还没抱过,转学生凭什么具有优先权。” 辜竹又想起了罗敏敏关于“考试抱学霸蹭考运”的传统,或许她在她们眼里,就像生意人拜关公,打工人拜财神,充满了玄幻的味道。 “就是,我们的镇班之宝,班中之花,就算是转学生,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一时之间,512内部竟因为一个拥抱差点起了内讧,眼见白潭差点被群起而攻,辜竹提起保温袋,对着她们晃了晃:“一起去吃饭吧。” 大学霸邀请,这个诱惑无法拒绝。 罗敏敏一把占据她的另一边:“吃饭吃饭!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无花果鸡煲,我们一起去试试吧!” 众人没有异议,只是在走时,秦天暧忽然道:“所以考试的时候可以抱一下吗,学霸?” 八双眼睛巴巴看她,没等辜竹回答,白潭一把抱住阻止:“不可以,只允许你们拜拜不准抱抱!” 罗敏敏怒:“凭什么,你这个现代学术妲己!”可恶,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凭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啊!”她得意洋洋,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牙齿:“我和竹子现在可是超级超级好的朋友哦!” “学术妲己!”众人愤慨! 等好不容易几个人各回各的宿舍收拾准备出发,512宿舍里头又开始内部撕了起来,纷纷指责白潭“偷家”的行为。 白潭不屑:“那是你们不行,拱手相让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客气啊~不过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之前都好像不太跟辜竹玩得来?” “唔,大概是因为,她看起来美丽又清冷,学习成绩又特别好,属于那种高岭之花,所以总觉得靠近她,会让人自惭形秽。” 这个答案,没有让白潭意外,过分优秀的人总是让人不自觉敬仰,或许是她所处的圈子不一样,她见过太多优秀的人,生来就被众星捧月,也被置于神坛之上。 而对比她所见的那些人,十七岁的辜竹,美丽纤细,即使已经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也仍免不了向往热闹,白潭想,或许我比你们更快靠近的原因,不过是我恰好不惧怕任何风险,而或许,这也是某种命中注定。 一行人收拾后便一起出发,辜竹的旁边照例被白潭和罗敏敏霸占,但不同的是,白潭总是会在走动的时候手臂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不像罗敏敏那样守规矩。 有一瞬间,辜竹有种两个小学生牵着手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既视感,就像是为了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好朋友一样,忍耐不住地高兴和亲近。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讨论着新店,热热闹闹地拥簇在她们周围,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对转学生的指责,言语都是要大宰一顿的咬牙切齿。 结果到了新店,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做点单的人。 最后白潭大手一挥,把店里的招牌都先上一份。 辜竹蓦地弯起眼,大小姐大显神威了。 13直球 ◎小猫◎ 大显神威的大小姐点餐确实有一套,从餐前凉菜、小吃到饮料饮品以及主食配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热水上桌,她拆了桌上包装好的碗筷,顺带着拆了辜竹的,顺滑的倒入热水然后啷碗,倒入塑料盆里,等所有人都洗完了,一招手,喊服务员端走,转过头就发现众人的眼神都望着她。 “嗯?我脸上长出花了?”她眨了一下眼,托住自己的下巴:“我知道我很好看,也不用这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吧!” 第14章 见她这般自恋,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其他人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大家只觉得你点菜的姿势很像某些大老板。” 确实有些像,辜竹点头,大小姐没有一般学生的局促,一看就是习惯出入这种场所的,甚至更高端,所以架势摆得很足,至少让老板不敢轻易敷衍她们。 这家新店没有辜负她们的期待,特色的拆骨鸡,清甜的无花果木瓜锅底,蔬菜拼盘,很适合她们这种不擅吃辣的南方人。 一餐饭吃得热火朝天,白潭很会照顾人,鸡肉一烫熟就捞起来,分拨给大家,鲜嫩的肉片裹上自己调配的酱汁,放入嘴里,鲜香无比。 按白潭的话说,这鸡有鸡味,算是过关。 辜竹第一次知道,吃饭也可以这么热闹,一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有好奇不完的话题,连她带的小吃,都一下子被吃完了。 因为小吃数量不多,几个人是分着吃的,纷纷对辜竹妈妈的厨艺大表赞叹,恨不得当场就和辜竹拜个姐妹,拥有同款美食。 辜竹有被她们夸张的言语和行为震惊到,她抹了一把热锅蒸汽扑在额头的汗水,顺势将雾气模糊的眼镜摘掉放进书包里,因着她们的快乐也弯下一点眉眼:“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们带。” 气氛陡然安静一瞬,只有砂锅煲里鸡汤滚沸,她疑惑,歪头望她们一眼,最后看向白潭:“怎么了?” “大概是被你好看得都呆住了吧。”白潭注视着她完全露出来的脸盘,厚重的眼镜摘除后,那双眸子明亮清澈,如同水洗般清透,更显黑白分明,白皙的脸蛋也被热气氤氲出一片淡淡的粉色,衬得她肌肤娇嫩,五官愈发姣好。她拿起纸巾,很自然地侧身帮她擦掉额头细汗:“你近视多少度?”她好奇,实在是辜竹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近视的,却托了那么大一副眼镜。 辜竹因着她的动作而一时忘了回应,额头上轻柔的触感就像羽毛搔过她的心脏,她垂了垂眼睫,一手摁住额上的纸巾:“我自己来吧。”她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过分亲昵的动作的,但或许罗敏敏说的对,好朋友之间,亲亲抱抱都很正常。 辜竹已经答应和她做好朋友了,所以,她想,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她也可以尝试去做。 “我没有近视。”她回答,轻轻扇着热气:“只是一点个人癖好。” 白潭不理解这种癖好,但尊重,想到了某些看过的小说情节,她轻笑:“这个颜值封印术不太成功。” 哪怕不看她的脸,那种特别的气质也能让她在人群中一眼被攫获。 店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新店特惠,同她们一样来赶饭点的学生也不少,蓝白校服几乎占据了大片面积,自动识别的电子铃,赶场赶地喊: “欢迎——欢迎——” “咦,是校女篮哦!”罗敏敏位置面对门口,眼尖看到一群人鱼贯进来,那帮人的身高体格和普通学生轻易分出差距,一身红白短袖的运动装上面印着三海高中的logo,还有顺序不一的号码。 “她们参加省赛回来拉,这次女篮的成绩挺亮眼的,拿了省赛第二呢!”顾小溪和顾小涓是双胞胎姐妹,两人仅相差一分钟时间,她们有个邻居刚好就是校女篮的,对这块还算熟悉。 恰在这时,女篮的人也看了过来,她们俩便招手打了个招呼:“顾彤!” 顾彤和另一个女生并排站在最前面,她回应地摆了摆手,就见旁边的女生微微挑眉,侧头:“既然是认识的,我们过去打个招呼。”说着将手中的外套递给旁人,不等顾彤反应就走了过去。 顾彤诧异,平常也没见自己队长对谁这么热情,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过去,率先打招呼:“小溪、小涓,好久不见,你们几位好啊......”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相互介绍,就被打断。 “小表姐,许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众人听她这么喊,有些诧异,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白潭放下筷子,轻轻擦了一下嘴,才抬头看过去:“表妹啊,巧了,坐下一起吃?” 林烨耸肩,知道她就是客套一句,别说对方已经吃了一半,自己那还有一群人,怎么也不能一起坐下,但是对方给自己客气,面子还是要给:“下次吧小表姐,这次人多也不太方便,等有空了我再单独邀请您,不过今天这顿,记在账上就行了。”说完她招手,叫来经理:“这是我们店里的贵客,以后来了,记得服务好。” 等经理应下了,她才同白潭道别:“小表姐,那就不打扰你跟同学用餐了,下次再聚。”她一招手,走前又不经意地看向白潭里侧的座位:“哦,还有辜竹同学,有缘一起啊!” 顾彤冲她们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追着林烨的步伐一起回到了自己人坐的位置。 等她们走了,罗敏敏几个人面面相觑:“所以这个店是她家开的哦!” 白潭“唔”了一声,将蔬菜烫熟捞出,放进辜竹碗里:“是吧,我也没了解过,不过我记得她家确实开了个林场。” “那以后是不是来吃饭报你的名头就可以打折?” “一般般可以吧。”大小姐望了身后那群人一眼,悄悄咪咪招手,让几个人靠近:“其实我跟她很不熟的,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好尴尬的哇!” “噗!”其他人忍俊不禁,一想起对方大手一划签单的姿势,结果摆架子的对象根本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就替对方感到尴尬。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 辜竹见她摸摸鼻子点头,想到对方刚才那么顺滑的一句“表妹”,对这人的装相又进一步认识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竖大拇指,罗敏敏作为第一八卦人,立刻给她科普:“人呢就叫林烨,双木林,火华烨,跟咱们同年级,体育生来着,自她当队长后,校女篮的成绩一次比一次亮眼,算是个人物了。” “不过听说这人脾气不太好,因为家里有钱,篮球队的很多物资都是她个人支出,所以有些一言堂,好坏分评对半吧。” “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印象了,多谢各位提点,来,我们再干一杯。”白潭说完,提起装满橙汁的酒杯:“祝我们考试顺利,每天都开心!” “干杯~” 七八个杯子碰一起,又一口闷了个干净,她们走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和那群人打招呼,只是经过时点了一下头。 顾彤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纳闷:“这又是你哪门子的小表姐啊?怎么没听说过?” 林烨坐在她对面,瞟了一眼玻璃落地窗外白潭和辜竹并肩行走的背影,勾起一点似嘲非嘲的笑意:“你知道我外祖家姓白吧,喏,本家的,正宗粤圈太子女。” 顾彤惊讶,她和林烨走得近,对她们家的一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林烨家里在镇上有钱有权,平时踩门口的人也多,但多数都是为了搭上她妈妈家那边的人,真真正正的大家族大富豪:“那这尊大佛能在我们学校这座小庙里呆着?” 林烨喝了一口啤酒,轻笑出声:“那不呆着能怎么样,她老爸亲自押来的,据说是惹了大麻烦,送回来避嫌,不过这手段可以,连大学霸都交上朋友了。” 顾彤不理解她对辜竹的格外关注:“不过挺惊讶,难得看到大学霸跟一帮人走一块,平日里独来独往的,看着可不好靠近。” “嘁,假清高。” ...... 辜竹不知道身后人对自己的评论,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她推了一下重新戴上的眼镜,对旁边总是走一下就撞自己一下的人感到无奈:“好好走路。”她不得提醒。 “走着呢走着呢。”白潭不走心地回应,眼睛还是跟装了射灯一样扫视辜竹:“我觉得我刚才还是说错了一句话。” “嗯?什么?”辜竹不解,略侧过头,望她,结果整个人被旁边的人拉得停下,甚至她脸上的眼镜也被迫摘除。 辜竹抿嘴,忍耐住想夺回的动作,眼神愈发疑惑:“究竟......”什么话。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捧住了脸,白潭紧紧盯着她,同她对视,那双凤眼无端侵略:“辜竹同学的眼镜颜值封印术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摘下之后,眼睛很漂亮,看起来也更加好看,好看得让人离不开视线。” 所以才,总是不知不觉,吸引了那么多人的目光吧。 14习惯 ◎你的习惯◎ 辜竹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的脸被人托在手里,被迫仰起头,视线只能跟对方胶着,可是白潭的眼神太过于炽热,她从对方那双眸子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看见自己的那双眼睛,没有被遮挡住的眼睛,完全露出来的模样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侧过脸,垂下眼睑,一手用力推开禁锢着她的人:“别发疯。” 白潭被推开,后退半步,看着辜竹重新戴回眼镜,宽大的镜框遮盖了她小半张脸,连同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遮住了。对方抿得发直的嘴角向下压着,而后看也不看自己,就径自迈步向前。 第15章 她在原地愣住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辜竹好像生气了。 她才第一天当人家好朋友,就把对方惹生气了。 白潭轻轻蜷缩手指,握紧放在身侧,她只是有点讨厌林烨看她的眼神,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却总是有意无意瞟向旁边的辜竹,哪怕最后离开也要显摆自己的存在感。 那种眼神,白潭再也熟悉不过了,那不是普通的同学之间该有的,关注、挑衅、在意,想要对方看到自己,比暗恋更可怕的是,无法察觉的喜欢。 她见过这样的人,态度恶劣,手段拙劣,因为高傲无法放低的姿态,便更容易把喜欢变成伤害。 白潭承认,自己是有点应激,可是辜竹是她的好朋友,她在意好朋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但是但是,她在心里连声哀嚎,她也不应该弄巧成拙,把在意搞得跟谴责一样,现在好了,辜竹生气了,第一天,本该值得纪念的日子,搞不得就要被她弄成祭奠了! 她伤心得垂下了眼睛,辜竹同学有多难靠近她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拉近了距离,自己又踹开了,都怪那该死的林烨。 什么表妹,衰神吧她! 她在原地站得太久,前面几个人进校后,后知后觉少两个人,往后看,只看见辜竹形单影只慢吞吞走在后头,而白潭,早就看不到人影。 “咦,大小姐呢?”罗敏敏疑惑。 辜竹这才发现,白潭一直没有跟上来,她顿了一下,也向后瞧,校道人来人往,大小姐的影子一点也没瞅见。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她说完,冲她们一招手,又往校外走。 “你们不觉得,这两人怪怪的吗?”尤理理一手牵着秦天嗳一手牵着罗敏敏,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学霸和转学生,清冷和开朗,还都是颜霸,有没有觉得有点好磕?” 罗敏敏和秦天嗳默契地甩开她的手,假意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子:“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我们竹子可是超级大学霸,教导主任到老师眼里绝对的好学生,不可能早恋的。” “况且,两个女生,做好姐妹我能接受,做恋人我觉得才是真的怪怪的。” 秦天嗳点头附和:“我也不太能接受。” “唔,就是不为世道所容的恋爱才让人上头啊,你们这种不嗑cp的人是不会懂的,是吧小溪小涓。” 顾小溪顾小涓点头:“篮球队好多对好好嗑,等她们打球,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嘿,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这里头有多少异端,卢娜,若若,婷曦,你们呢!” “我保持中立。”卢娜打叉,不参与她们的“斗争”,其她两人“嘿嘿”一笑,自动跑到尤理理身旁。 秦天嗳两眼一黑:“合着整个寝室,就我被包围,说吧,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建立了小群!” “关爱崆峒直女,是我们作为舍友应该做的,勿谢!” ...... 她们瞎打闹的空隙,辜竹已经又出了校门,一转弯,就看见大小姐靠在桥墩上愁眉苦脸。 三海高中作为县城最好的高中学府,地理环境本身就极好,学校被掩映在一片茂盛绿植当中,马路外围是一条环城河,两岸被数个桥廊连接起来,这几年,环境护理越来越得到重视,河水也变得清澈了起来。 辜竹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块巧克力,她自己要了黑巧,给大小姐带了榛子夹心,走到她身边,默默递给她。 她知道刚才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并没有想要牵连白潭。 白潭有些愣愣地接过巧克力,看着去而复返的辜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顾虑着怎么样道歉才能让辜竹不生气,怎么结果好像反过来被哄了? 辜竹掰了一块巧克力含着,纯巧苦涩的味道蔓延,她看着河中流淌的河水,河床高高低低,鹅卵石被冲刷得很光滑。 “抱歉。” “对不起!” 两个人异口同声,都齐齐停顿,互相对望。 白潭见她神色淡淡,但从她去而复返的行为大致推出,辜竹并没有要跟她掰的意思。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蹭过去,肩膀挨着她的肩膀:“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摘掉你的眼镜,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说完可怜巴巴望她。 辜竹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眨了一下眼,从她那一堆话里,终于找到了大小姐郁闷的原因,她以为是自己无缘故甩开她造成的,原来大小姐是因为害怕自己生气吗? 白潭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自己,大小姐的热情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炙热无比,辜竹有些被迷惑,除了成绩好,她身上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了大小姐? 她打量着白潭,总是夸自己好看的大小姐,自己就有一张非常出色的脸,辜竹现在已经能全部记住大小姐的样子了,记得她笑闹的样子,也记得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甚至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面,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见过白潭稍显狼狈的样子,以至于她竟然觉得,方才短暂失控的模样被对方看到也没关系了。 才不过小半个月,白潭就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了辜竹的生活里。 黑巧在口腔中缓慢融化,苦涩让她清醒地审视着,她没什么可给大小姐的,如果大小姐要的是她的真心,或许,她还是可以缓慢地拿出来的。 辜竹摘掉自己的眼镜,让自己的眼睛暴露在白潭面前,人们总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无法像白潭那般热烈直白,只好加一点筹码:“我没有生气,你无需道歉。” “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看我的眼睛,但如果是你,我可以稍微试着习惯。”辜竹握着那副只有装饰功能的眼镜,记忆里总有个模糊的人影夸她的眼睛好看,和某一个人很相似,那种眷恋呢喃的语气,让她反感又不适,所以她才会一直戴着眼镜。 好多年来,当行为成为习惯,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时,都会下意识抗拒。 辜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她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无形被自己束缚在了某一个枷锁里,但这本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白潭只是无意识地触碰到了锁链,链子拉扯到了她的神经,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 “第一次当好朋友,我还在学习,不介意的话,可以带带我。” 白潭已经难以再说什么,她被辜竹的话砸懵了,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被辜竹那双漂亮得足以摄魂的眼睛那么认真的盯着,此刻什么话都好像不足以证明她的心情。 “我不介意,我超级超级不介意。”她扑过去,再一次把辜竹抱了满怀:“不管什么习惯,我都可以习惯,好朋友就是,我接受你的任何习惯,任何!” 白潭一点也不觉得辜竹不好,会买巧克力哄人、会努力打开自己,每一句简单的话都比情话好听一百倍。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一次的尝试靠近,都会得到回应,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付出什么,就已经收获到了一颗真心。 她捡到了一个超级大的宝贝,恨不得藏起来,让那些偷偷觊觎的人想看都看不着。 辜竹被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嵌进某个人的怀抱之中,感受着白潭双手禁锢的力度,许久,默默抬起手,放在她的肩上,缓缓回抱。 她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馨香的,温暖的,融入她的鼻息。 空气安静而缓慢的流动,树梢回巢的小鸟也难得沉默。 这个怀抱没持续太久,天色渐黑,门禁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们相视一眼,默契地加快脚步,在保安大叔催促的声音里,一起跨进了学校大门。 回到宿舍,辜竹将那盆从家里带回来的茉莉花放到了窗台上,她靠在窗户边,吹着夜风,从玻璃窗户上的倒影里,看着自己没有戴眼镜的模样。 很长时间,她都会下意识回避,不去直视自己的眼睛,她托住自己的脸,脑子里回响着白潭那些夸赞的话。 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单纯的只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它不具备任何载体的功能,无需承担别人的思念或者其他。 她是辜宝芝的女儿,是三海高中高二三班的学生,是罗敏敏的同桌,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 她还是白潭的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 现在—— 辜竹:学霸什么都可以学。 白潭:好朋友! 以后—— 辜竹:好朋友。 白潭:tat 15月考 ◎加油◎ 自从考试公布后,班级学习的氛围更浓烈了,平日里花蝴蝶一样到处扑扇的罗敏敏都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不是在座位上唉声叹气,就是在回宿舍的路上唉声叹气。 比罗敏敏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大小姐,自从立志要“从师”辜竹,考个好成绩后,也不复悠哉的模样,因为前期基础不牢,如今上课果真如传言那般“捡个笔的时间就成天书了”。 第16章 辜竹给她的计划是,补基础,背公式,剩下的不到两个星期时间,刷题刷题还是刷题,并巧用一些答题技巧,以达到短时间提高分数的目的。 月考的内容是有限的,不像学期考也不像联考模拟考之类的考得太宽泛,就算运气差真的碰上了先前学的或者是课外拓展的也没关系,分数占比并不会影响到刚刚起步的白潭。 她要求严苛,每天的任务量下达后就必须完成,不准白潭拖延或者耍赖,完全杜绝了大小姐碰瓷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辜竹,眼神淡淡,手中的笔杆子像利剑,打叉还是打勾,都让人心惊胆战。 白潭第一次因为刷题差点吐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背两眼一闭都是题,想要一个好成绩,真的是太难了,当学渣真的好快乐哦! 她在心里默默哭泣,辜竹究竟是怎么做到,既能平衡学习又能抓竞赛还能帮她备题补课的,而且每天还那么精神,有时候白潭上课不由打盹,看到辜竹垂眸写题的时候,都会一下子惊醒过来。 学霸果真非凡人所能当的。 她被辜竹的大脑狠狠打击住了,大小姐以前还洋洋得意过,虽然自己是学渣,但本质是因为不想学习而不是学不会,毕竟她也曾有过稍微认真学一下就拿到好成绩的时候,再加上,她自己本身也有其他诸多擅长的方向。 现在她承认,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像辜竹那般大脑发达、目标清晰、意志坚韧了。 周三晚自习下课,部分学生铃声一响起就走了,但仍有好大一部分的人留在教室,抓紧宿舍门禁前的时间继续学习。 白潭也不例外,她在卷子上写写算算,从开始连公式都一知半解,到现在,她至少已经能判断出题型对应的内容了,并且解出相对简单的题目。 十点半,她看了一下手表,开始收拾东西,和宿舍那帮同样留下来学习的舍友打了个招呼便下楼,跑到实验楼门口,等人的时候顺便背起了古诗词。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随身携带了花露水,在自己身体裸露的部分喷了几下。 夜里的实验楼几乎没有人,她声音不大,檐廊却仍然回响起了她的声音。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辜竹下楼的时候,便听见她长吁短叹地背着《蜀道难》,仿佛难的不是李白,而是她自己,她内心有些好笑,大小姐一学习,天都要塌了的样子。 但是大小姐也很乖,尽管面上总一副“吾命休矣”,但只要是她布置的任务,就没有不完成的。 辜竹是和化学老师一起下来的,通常的话,实验楼不会只留她一个人,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化学老师姓李,叫李佳佳,一毕业就来这所高中任教,凭着优秀的教学功底和技能很快成了青年骨干,由她亲自指导辜竹参赛。她也同样看到了白潭,轻笑:“你的小同学又来等你了,你两关系可真不错。”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李佳佳是有些惊讶的,辜竹作为她的学生,她自然是了解她的性格的,学习上很认真,做事也很有韧性,但在人际交往上太过于孤僻。曾经她以为,辜竹和同样化学成绩好,各方面也都不错的常茹会有共同话题,能聊得来成为朋友,没想到两个人后面隐隐闹掰了。 作为老师,她自然是想帮她们修复关系的,没想到,凑到一起,一个是只笑不说话,一个是连笑都不笑,后来她也就放弃了,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个性,不必强求。 但她是真没想到,反而是这个中途插进来的转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辜竹交好了起来。 “李老师,竹子!”白潭听见脚步声,立马回头笑着打招呼,她靠近,自然走到辜竹身边:“老师今天也辛苦了呢,回去的路上请一定小心哦!” 李佳佳家离学校不远,所以并没有住教师宿舍,她看着嘴甜的白潭,这些天的接触,大概也知道了对方能获得靠近权力的秘密,一个小太阳似的存在,又漂亮又可爱,最重要的是,长了一张格外会说话的嘴。 “好的,快到门禁时间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虽然要考试了,但是适当的放松也是需要的,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效率更佳。” “嗯嗯!谢谢老师关心,我们会的,明天化学课我保证不会打盹的。”她拿自己打趣,又笑:“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再见哦!” “老师再见,今天也辛苦您了。” 两个人同李佳佳挥手道别后,肩并肩地一起走回宿舍,路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人了,路灯莹黄,几只飞蛾扑棱碰撞,此番夜色却似乎不再寂静,悄然多了几分热闹。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白潭终于把这首乐府诗背完了,她大松一口气,往前走,掉了个身,面对着辜竹倒着走路:“我已经把这学期一半的古诗词都背得差不多了,你快夸我!” 辜竹看着她昂扬的脸,光色撩人,白潭笑弯的眼和嘴角,都盛满了莹光,好像她的得意和高兴,都借着流淌的光炫耀了出来。 “运用神话、夸张、衬托写蜀山高险的句子。”她低头踩着白潭走过的脚步,漫不经心的提问。 白潭视线盯着她,又往后走几步,看着辜竹没来得及反应撞上来的脚尖。 白色板鞋和绿色运动鞋鞋尖靠在一起,辜竹无意识捏了一下指尖,迟疑的抬头,白潭比她高小半个头,她微仰起,碎发轻轻滑落,露出了她仍戴着眼镜的脸。 怎么突然停下了,她想问,但陡然安静的气氛又让她沉默。 “我要摘掉你眼镜咯?”一会,白潭问她。 见她没有拒绝,白潭小心翼翼地摘下她的眼镜,而后双手背在身后,视线描摹那双下意识闭上又睁开的眼睛,眼睫毛很长,像扇形一样铺开,微微上勾的眼尾和偏深的眼窝,加上她黑白分明的瞳眸,便愈发有距离感。 自带清冷感的辜竹同学,在学习做朋友方面,也很可爱,带一点小小的笨拙,却又很包容,让她总是很贪心的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好是能做那个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她想,有时候她那个暴脾气的老爸也没说错,她就是任性、坏脾性、占有欲强。 辜竹爱抿嘴的小动作没有变,唇肉微微下抿,像是不理解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行为。 赶在辜竹耗尽耐心前,白潭牵着嘴角皱了一下鼻头,在她疑惑的眼神里瞬时又变了一个微苦瓜的表情:“亲爱的学霸大人,我才刚学会死记硬背,用用你那5.0的视力看看我,我像是这么聪明的人吗!等明天你再抽,我肯定把你划的重点全吃进去!” 辜竹给她的计划里是先背易出题型的句子争取这次拿分,其次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把本学期需要背诵的篇章逐步拿下,为之后的期末考做准备。 月考只是一次月考,摸底的只是近阶段所学内容,后面还有诸多大考小考,等到了高三,直接进入全面复习,那个时候,压力只会更重。只靠押题拿分不是长远,要想真正进步,最终还是得靠长期的努力和积累。 这一点,白潭没有异议,可以说,她比辜竹想象的还要自律。 大小姐的脑子还是好使的,背东西也不算慢,这一点,辜竹给予肯定。 “好啦,不逗你了,你闭上眼,我帮你戴回眼镜。” 但大小姐的思维有时候也很跳脱,就像现在,无端端摘她眼镜,又要帮她戴回去,辜竹无言,只好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感官总是会更加敏锐,她清晰感*受到两侧额发被轻轻撩起,而后是镜框接触皮肤,缓缓落在她的鼻梁上。 她睁开眼睛,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拉起手,火急火燎地向前跑:“快快快,我们要迟到晚归了!” 辜竹只来得及单手扶正因奔跑下滑的眼镜,掌心被人扣着,迎着夜风,她们在无人的校道上奔跑。 白潭长马尾摆动的弧度一下一下地落在腰际,像是一匹快乐的小马。 辜竹落在她身后半步,水泥路粼粼光色,她们在后面跑,影子在前面赶,拉长的身影折叠。她轻轻回握住白潭的手,在穿越进宿舍楼大门的时候喘着气相视而笑。 宿管阿姨也笑,她是个温柔又宽和的女人:“不要跑那么急,超几分钟而已,阿姨不会登记的。” “谢谢阿姨,我们上去了,晚安哦!” “阿姨再见。” 她们向阿姨招手道别,终于慢下来走上楼,到了五楼,512门口呆着两个人,尤理理和秦天嗳看她们回来都松了口气:“差点以为你们赶不上时间了,今晚听说校领导要组织查寝,大家记得早点睡。” “好的,那我们早点收拾上床吧,省得撞见他们。” “嗯嗯,走吧,晚安拉辜竹。”尤理理和秦天暧向她道别,进宿舍前,尤理理回头:“新眼镜很好看,很适合你。”她竖起大拇指。 第17章 辜竹愣在原地,白潭摸摸鼻子,嘻嘻一笑:“我眼光超好的!竹子,晚安,今晚好梦。”说完生怕辜竹不要似的,一把串进了宿舍,关门前还冲她挥手,甚至比了一个心。 512的房门紧闭,辜竹反应几秒,轻轻蹭了一下新的眼镜,微弯嘴角: “晚安,大家。” “晚安,白潭。” 16赢面 ◎小了◎ 这一晚,因着查夜,辜竹难得早早爬上床,陷在被窝里,她的脑子自动开始复盘,学科内容、实验课题、步骤,以及......白潭偷换眼镜的时候。 她在脑海里,自动描摹白潭的五官,那双爱笑、看人总是显得深邃情浓的眼睛,在黑夜中数次闪现。 最后换上眼镜的时候,她一定是得意的,在转身拉自己跑的时候,才笑得那么开心。 一只爱玩闹且很擅长伪装的小猫。 窗外风声渐大,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留着一条缝的窗户玻璃轻轻震动,她起身,下床,把那盆茉莉花拿了进来。 茉莉花的叶子几乎都在上一次的干灼中掉光了,如今只有叶柄还是绿的,被雨水一浇,湿漉漉滴着水,她摸了一下根部,土壤保持着恰好的湿润,便松了口气,放在桌上。 她很喜欢茉莉花,但因为辜宝芝和她都太忙,她们其实很少主动养些什么东西。有一天,她在路口垃圾桶旁边看到了这盆倒在地上还挂着叶子的茉莉,旁边绿化带茂盛的花草和笔挺的树木显得它渺小又孤独。 马路上川流不息,路上亦人来人往,无数次经过她们。 辜竹回到家里,又倒了回来,蹲下,将那盆茉莉捡了回来。 植物的生命力好像总是要更加不息,一个冬天过去,春天的雨水一碰上,枝上绿叶便茂盛了起来,辜竹原以为,这一次可以看到她开花的。 但有些生命总是这般可惜。 她轻轻触摸它的枝桠,或许来年春夏,她还是可以再次见证她旺盛的奇迹。 ...... 第二天,她比以往更早起来,打开窗户,一场夜雨之后,窗外的景色似乎也带着湿润,树木茂盛的枝叶也显得愈发苍翠。 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轻轻伸了个懒腰,等精神劲加满,开始坐在桌上批改昨天白潭做完的功课。 六点二十五,她放下笔,换上校服,桌上两副眼镜并排放在夹层上,她的手微顿,挑起左边的一副戴上。 六点三十,宿舍门准时被轻轻敲响。辜竹拿起收拾好的书包,踏出房门,同打着哈欠的人碰面:“早安。” 白潭打完一个哈欠,半闭着眼睛顺势将自己的额头砸到辜竹肩上,开始了两分钟的开机时间,她四点的时候偷偷在被子里默背了一会古诗词,后来实在遭不住,在快六点的时候又眯了一会。 遭不住是真的遭不住,但是一想到下一周就要考试了,到时候成绩一出来,就到了辜竹检验成果的时候了,说什么她也不能枉费辜竹的心思,当然,她也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大小姐也是要面子的人,至少不能垫底。 “早安。”她开机成功,一抬头,就看见戴着新眼镜的辜竹。 昨晚为了赶门禁,也为了转移辜竹的注意力,她自己也没有仔细观察过。 被尤理理夸赞的好看是真的好看,银边眼眶,薄而轻巧,透明的镜片遮挡不住她的隽秀的眉眼,反而将那股子清冷、干净愈发显露了出来。 一抬眼,便有一种很随性的好看。 白潭眨了眨眼,有些看呆了。颜值高、气质好的女孩子,真的很扎眼,她知道,像辜竹这样学习好,长相佳的学生,大概是许多人青春时候那个未敢提及的初恋人选。 有一瞬间,她得意于自己的眼光,又有些说不明的后悔,她甚至想把那副具有颜值封印术功能的黑框眼镜再次给她戴上。 白潭的手蠢蠢欲动,眼神却专注无比。 辜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仍挺着背,假装忽视那一道过于灼热的视线:“走吧,我们抓紧时间。” 她们仍然到锦鲤阁的木棉林练习英文,这一次,辜竹反过来抽她的单词,大小姐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稍微一回顾,连课文都快顺下来了。 到了吃早餐的时间,她们走向饭堂,路上辜竹会抽白潭的公式,等到了门口,白潭深深吐出一口气,短暂的休息! 她们没有走向档口,而是径直走向了左边的角落,那里,连着的长桌坐满了人,512的七个人都在,旁边是罗敏敏宿舍的人。 餐桌上摆满了早餐,空着的位置刚好落座了她们两个人,她们的早饭早已经有人帮忙打好了。 这是她们这个星期以来的模式,白潭起床的时候便会挨个喊她们起来,承担起了叫早的服务,反过来,她们也会在吃早餐的时候帮她们打饭。 “今天体育课又取消了,改成自习课,又多了时间复习,但是怎么说,越复习我感觉我这脑子越生锈。”罗敏敏感慨。 秦天嗳:“不是吧,刘老师这假请得够久的,这个月除了跑操和广播体操,我都没上过操场,我还是还有点想念的。” 卢娜:“就是,适当放松一下,不都说考前放松考试轻松嘛,不就是个月考,怕啥!” “你俩成绩好,当然不怕了,我不一样,我考不好,不仅我面子保不住,我屯的那堆小说漫画更加保不住,你都不知道,为了维护我的正当权益,我有多努力!”尤理理愤愤咬下一口饼。 黎若若:“说的谁好像不努力一样,看看我们大学霸,人家99%的天赋,剩下的1%还都给了努力,你敢不努力?” 众人一下子都朝辜竹望了过来,在她喝粥无声回望的眼神里,齐齐“唉”了一声,行吧,学吧,不学能咋地! 就不说是辜竹吧,那人家大小姐这两个星期以来也是有目共睹,有钱的人,百里挑一,有天赋的人,万里挑一,她们虽然哪个“一”都够不着家,但用心这点还是可以比一比的嘛! “有天赋又怎么样,不好好用,不对自己负责,尽往一些旁人上用心,那就全是白瞎。” 正她们刚又燃起一股劲,就听见有人话里有话,尽是挑刺:“这一次,你能保证自己还是第一吗?竞赛过了市选你就觉得省赛也万无一失吗?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无关紧要的人,你不觉得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机会吗?” 她们循声看去,看见是常茹的时候竟一点也不意外,有时候尤理理都想嗑一把“宿敌变爱人”的邪教cp,但是又怕硌牙,只好默默吃瓜。 最先呛声的是罗敏敏,她和常茹简直就是大冤家,反正是一种很新型的舍友关系,属于平日里怼来怼去,但有时候又能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饭的关系:“不是,常茹你有病吧,怎么老是关心别人考试竞赛的事情,人家爱咋地咋地,就算你家真在海边,也没必要管那么宽吧!” “没跟你说话,你闭嘴。”常茹斜乜她一眼,继续盯着辜竹:“你说话。” 白潭将手中的豆浆放下,嘴角勾起一点冷淡的弧度,大小姐眼神利着呢,就说转学到现在,这人怎么一直不正眼看自己,合着对自己是真有意见:“我说......” 她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口,旁边的辜竹便抢了她的话。 “可以,觉得,不浪费,谢谢关心。”她端起自己吃完的餐盘,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白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常茹前面的问题,看着常茹憋得像便秘的一张脸,弯起一点笑,假意道:“谢谢你对我和我们竹子的关心,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就好了,省得瞎操心还给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你说是吧!” “这话我也还给你,不要给别人添加不必要的麻烦。”常茹直视她。 白潭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果然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犀利:“可是她乐意唉。”她耸了一下肩,摊手,端起餐盘,跟着其她人道别,就追着辜竹的脚步走了。 其她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眼,选择不掺和,只有罗敏敏对着常茹气成河豚:“你就是嫉妒!” 常茹翻她一个白眼,吃完最后几口,跑之前还不忘威胁:“待会抽公式,你最好吃快点,说不定还能省点时间抱一下佛腿。” “她!”罗敏敏指着她走去的背影,用表情向其他人控诉。 其他人:救不了你,阿门! 早读,被威胁的罗敏敏没有被喊上去,这一回,抽号小程序终于放过了她一回,但却没有放过白潭。 在上次故意抽辜竹和罗敏敏惨遭罗敏敏回宿舍的念经式围堵后,常茹决定用上小程序,靠着某些玄幻的“心心念念”,好歹是转到了一个人。 在白潭上讲台时,两个人对视的眼神,仿佛有无数火花迸溅。 最终,白潭六条对了一半,有三条错在细节上,她下来,耷拉一点眉眼,坐回座位的时候眼神委屈巴巴。 常茹本因小胜一局弯起的一点嘴角,在看见辜竹转过身,拍着转学生的脑袋安慰时,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第18章 特别是转学生故意投过来的挑衅的视线,更是让她握紧了课本:“错的还是一百遍,今晚夜自修前交过来!” 白潭:...... 坏了,这局赢得还是面小了。 17庆祝 ◎聚会◎ 不论如何,月考的时间还是如约而至。考场被随机打乱,辜竹去了高一楼,白潭则还在高二楼。 这天考试,辜竹打开宿舍门,就见一群人整整齐齐排在门口,好像她的宿舍是什么参观景点似的,而她就是那个被参观的对象。 见她出来,512的那几个人整齐笑开,露出一排大白牙:“学霸,抱一下!” 辜竹眨了一下眼,下意识看向抱手环胸靠在一旁的人,总觉得白潭的脸上似笑非笑,垂露的目光也夹带杀气。 她抬手轻蹭了一下镜框,抿着唇,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中微微弯起一点不大清晰的弧度:“那就抱一下吧。”她张开手,轻声。 “哇!考试大吉!”排在第一个的是秦天暧,她张开手,蹭地一下抱上去:“考神保佑!” 第二个是尤理理:“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第三第四个是顾小溪顾小涓,她两同时,一左一右环住:“考神在上,顺顺利利!” ...... 大概是知道辜竹不太喜欢肢体接触的习惯,她们并没有抱太久,几乎都是挨一下就分开。 罗敏敏一出门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一呲溜就跑了过来,连带着宿舍的几个人也跟着她,紧跟在512黄婷曦后面,常茹无语,瞥她们一眼,自己率先下了楼。 眼看人越来越多,白潭无声握紧了拳头,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她忍! 但她还是在罗敏敏熊抱似地挂在辜竹身上时,猝不及防地破功了,她走过去,用巧劲一把将罗敏敏拉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出发了!” 本来还想再反抗的罗敏敏只好偃旗息鼓,不甘心地最后握了一把辜竹的手:“功力相传,我已经继承你的脑子了,这次肯定能考好!” 后头其他人见时间确实不多,呼啦拥上,抱一下就念一句“考神保佑!” 她们的位置在楼梯口,靠右边楼梯的宿舍一般都朝这边下,看到她们能拥抱鼎鼎大名的大学霸,有些羡慕地下了楼。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这个“考神”保佑的抱抱也终于结束,辜竹松了一口气,衷心希望她们能在学识的沐浴下,相信科学。 “我们走吧。”她望向白潭,眼里还有一点未散去的笑意。 白潭静静望着她好一会,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搭上来。 辜竹不解其意,犹疑几秒,还是乖乖搭上去,接着就见大小姐,从兜里掏出湿纸巾,轻轻给她擦拭,从掌心到指尖,仔仔细细一点也不放过。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些什么,大小姐突然一用力,将她拉进了怀里,脑袋也顺势搁在她肩上。 “竹子可以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她听见白潭轻声嘟囔,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朋友在生闷气。 她将手轻轻搭上,抚着白潭的肩胛,女孩子清棱的骨骼贴着她的掌心:“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白潭用额头蹭了一下她的肩颈,像是被安慰好了:“好吧,那我稍微大方一点吧。”她直起身,用手指比了一点点的距离,又将手抚向自己的心脏:“我要在你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辜竹看着她幼稚又霸道的模样,没有应下,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走吧,去考试了。” 白潭咬了一下唇,盯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人,决定看在她主动牵自己手的份上,不予她计较。 三天的考试眨眼而过,第二天就是周末,连着端午的假期,总共是三天,有些学生考完当晚就离校了,也有一些选择留校,第二天再回去。 辜竹回到宿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门就被敲响了,她打开,发现白潭和尤理理都在,有些纳闷:“怎么了?” “她们今晚想在宿舍搞个小型party庆祝一下,想问你能不能一起参加。”白潭指了指身后512探出头的几个人:“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回来。” 辜竹握着门把的手轻轻蜷缩,大概可以想到晚上她们宿舍的热闹劲,但是辜宝芝向来不喜欢她在外头久呆不回家,每个周末和节假日都必须回家,除非学校另有安排。 她踟蹰了一会,问道:“有手机吗?我需要跟家里说一声。” 比白潭更先反应的是尤理理,她嘿嘿两声,掏出一个智能手机,嘴硬解释:“高中生嘛,有个手机不过分吧,平常总要查点资料嘛!” 辜竹没有拆穿她,刚要拿的时候就被白潭塞了一个:“用我的吧,还有很多免额通话,不要浪费。” 尤理理见状,收回自己手机,冲她挤眉弄眼,就是说,用个手机都要介意,这对cp不嗑还能嗑谁! 辜竹没有意见,发现手机已经解锁,桌面正是白潭聊天软件的那只猫咪头像:“稍等。”她转身进房间,靠在窗边给辜宝芝打电话。 辜宝芝大概是在忙,她算过她的班,这周还是晚班,响了一会终于有人接听:“妈妈,是我。” “哦,竹子啊,怎么了,这个号码陌生,是谁的电话啊?” “是同学家长的。”她轻轻扯了个谎,怕辜宝芝觉得违规带手机的白潭不是好学生:“今晚我要留下来做实验,可能会比较晚,大概要留在宿舍多住一晚,明天一早回去。” “那你让老师给我打个电话吧,你一不回来我就心慌,妈妈不放心,如果真的必须留着,那我晚上去接你吧。” 辜宝芝略显忧愁的声音传来,辜竹捏紧手机,抿唇:“太晚不安全,我让老师给您回电话,明天一早回好不好?” 辜宝芝那边大概有事,好一会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有些吵闹,她耐心地在窗边等待,大概两分钟后,辜宝芝才回:“竹子,妈妈这边忙,你让李老师给我语音留言,先挂了啊。” 电话被挂断,她在原地怔愣几秒,又拨给了化学老师,请她帮个忙。李佳佳确认她是真的留在宿舍而不是去别的地方后,才答应了她。 辜竹微微吐出一口气,转身出来,门口的两人靠在走廊,自动离远了些,避免听到她的谈话。 见她出来,几个人期待望她。 辜竹将手机递还给白潭,点头:“可以,但是不能太晚。” 一阵欢呼,512宿舍门都没关就开始换衣服:“那我们准备出发!” 她们去的超市距离学校不远,步行只要十来分钟,一行人笑笑闹闹,推着购物车你问我一句我问你一句的,唯一绝口不提的就是和考试相关的话题。 等回来的时候,提前点好的烧烤、炸鸡、生煎、奶茶等等已经到了,几个人双手都提满了东西,而白潭突然向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微微向白潭点头,而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白潭,之后两个人交流两句就互相点头离开了。 白潭将盒子装进书包,冲辜竹挤眉弄眼,等一行人顺利潜回了宿舍,才知道那是一个便携式免插电的投影仪。 宿舍门正对面刚好是一道白墙,只要将灯关掉,就是天然的电影屏,其他人见到,都高兴得不得了,对着白潭各种夸夸。 白潭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大小姐在原来学校的时候,拿的用的玩的比这些丰富高级多了,但在她们的恭维下,也不由得飘飘然。 一点点的付出,就可以得到那么多赞美,一被渲染,就好像真的干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成就感和快乐,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学校小小的宿舍里,好像总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 于是大小姐也洋洋得意起来,昂着头颅,接受她们的彩虹屁。 辜竹坐在她旁边,看见大小姐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由得弯起一点嘴角。她也被热闹簇拥着,和其她人分享着同一包薯片同一包辣条。 她不太能吃辣,吃完一根辣条,总是要连喝好几口奶茶,七分甜的奶茶有点甜,她原本不太喜欢过于甜的东西,却在这时候,觉得刚刚好。 电影是一部动漫,是非常经典的一部,影片关于生命、记忆和爱的诠释,让整个宿舍在昏暗的氛围中沉浸着。 当片尾打下“end“的时候,宿舍灯光也随之亮起,大家眼睛红红地,互相对视后又互相笑开,尤理理扔下抱着的一大包纸巾,大喊一声:“希望一年以后,五年以后,十年以后,甚至更久,我们都能彼此记着对方!” “干杯!为了此刻,也为我们的友谊!” “干杯!” 辜竹举着自己手中的奶茶,同她们碰在一起,在那一刻,旁边的人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她看向白潭,对方也忽而看了过来。 白潭举着手机,冲她晃了一下,辜竹眨眼,下一秒被她用手环住了肩膀。 她下意识抬眼望她。 第19章 她则看着镜头里的人。 画面定格,她们拥有了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 白潭收好手机,在辜竹的视线里,将奶茶轻轻碰上她的:“很高兴认识你,辜竹同学。” 辜竹弯下眉眼,无声吸了好大一口奶茶。 我也很高兴,白潭同学。 【作者有话说】 这周没上榜,要压一下数字,尽量隔日更~ 18分寸 ◎朋友◎ 辜宝芝还是来接辜竹了。 那大概是十点钟的时候,她们听到宿管阿姨在敲对面的门,并且喊着辜竹的名字。 彼时她们正在斗地主,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辜竹放下手里的扑克牌,起身,跟她们告别:“我先走了,假后见。” “我送你!”白潭迅速起身,将脸上贴的纸条摘下,就跟着辜竹走了出去,其她人也连忙跟她道别,让她路上小心,祝她假期愉快。 辜竹向她们挥挥手,出门喊了一句:“阿姨,我在这里。” 宿管阿姨见她在,松了口气:“辜竹同学,保安室说你妈妈在校门口等你,你快收拾一下跟你妈妈回去吧。” “好的,麻烦阿姨了。”她点头,进宿舍拿了原就收拾好的行李,因为假期只有三天,这次她没有把茉莉花带走,而是提前做了一个简易的自动浇水器,检查了一下装置没有问题,她才离开。 下楼时,她看向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人:“不用送我,你回去吧,她们应该在等你。” 白潭眨巴眼睛,委屈巴巴瞅她:“可是要三天才能见面,我舍不得你,就让我多看几眼嘛!” 辜竹无言,怀疑白潭是否有分离焦虑症,但她还是默许了,一路被人挤着走,肩膀蹭着肩膀,听着她诉说还未离开就有的思念。 “所以,假期可以一起出来玩吗?”终于,她图穷匕见,抛出最终的目的。 辜竹侧过脸望她,见她也在看自己,又转回,校道很安静,两旁林木挺立,树叶在夜风中飒飒作响,快到校门时,她才轻声回:“大概不能,我要去姑姑家,但或许,你可以给我发信息。” “视频也可以吗?”她问。 辜竹停下脚步,冲她微微弯起一点嘴角:“可以哦。”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向她挥挥手:“回去吧,我走了。” 她走向校门口,辜宝芝骑着小电驴停在保安室旁边,她接过头盔戴上,在上车前又回望了一眼身后,那道纤长的身影还在冲她挥手,她弯下一点眉眼,冲她无声道别。 “跟你一起出来的,是这学期的舍友吗?”辜宝芝很少看到辜竹和谁这么亲近过,上次见一起走的,还是一个叫罗敏敏的小孩,但辜宝芝了解辜竹,能这么没有距离感地靠着走,那大概真的是关系要好了。 辜竹“嗯”了一声,没有做过多的反驳和解释,怕辜宝芝会问更多的问题,怕她觉得她是转学生,觉得她成绩一般,没有交往的价值。 辜宝芝是个很传统的女性,她对她有很多的爱,也有很多的限制和期望,辜竹已经学会了同她和解,用着自己的方式。 辜宝芝没再问,只是到家的时候,才提醒:“和舍友打好关系没有问题,交朋友还是要和成绩好的,这样才能一起交流,一起进步,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容易带坏你,知道没有?” 辜竹点头,便进了自己房间,稍微收拾便去洗澡,她坐在书桌旁,摊着一本练习册,思绪却一时集中不了。 她知道,白潭肯定给她发信息了,但是辜宝芝还没有将手机给她,她在房间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往常,辜宝芝会在睡觉前将手机给她。 直到她听见辜宝芝房门合上的声音,她拿着笔的手一顿,起身,打开房门,除了一盏夜灯,外头一片昏暗。 今晚辜宝芝不会将手机给她了。 她在明暗交界处站立,阴影打在她一侧的脸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显得那样暗淡,辜竹抿着嘴,缓缓将门关上,大概是因为,她刚才的回答没有让辜宝芝满意,她现在希望,白潭不要给她发信息,这样就不会让辜宝芝看到了。 这一晚,她几乎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钟,她起身,坐在床上安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辜宝芝大概出门了,外头并没有其他声音。 她下床,走出去,客厅的茶几上,她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辜竹拿起手机,恰在这时,辜宝芝也从外头回来了,她应当去市集了,买了许多的东西回来,见状,板了一下脸:“不去洗漱就玩手机,早饭不吃了?” 辜竹替她把东西拎进厨房:“我这就去。” 等吃早饭的时候,辜宝芝才提起手机的事情:“昨晚有人给你发信息,我帮你回了,以后你们少联系一点,说话看起来就不正经,还让你给她补课,你自己是个学生,哪有那么多时间耽误,总之,这种人少交往,无非是见你成绩好利用你。” 尽管辜竹早有预料,但在这一刻,她仍免不了难受。她闭了一下眼,把情绪压下去,很冷静道:“她是我朋友,我有分寸的。” “分寸?你的分寸就是给无关紧要的人?辜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了,就不想听妈妈的话了?” 见她生气,辜竹将碗放下,抬眼望她:“没有,我跟你保证,绝不会因此落下成绩,妈妈也相信我可以吗?” “总之,你听话。”说完,她将碗筷放到碗槽,便出了餐厅。 屋内一时无言,只有两个人各自收拾的声音。 九点半,辜竹准备出发去月华姑姑家,辜宝芝将准备好的一些礼品收拾好递给她,临行前又嘱咐她要勤快,到了别人家里,不可以太随意没有礼节。 辜竹一一应下,拎着东西和她道别,这两年县城发展,也有了公共汽车,如今回小镇,不必再去做私家大巴,坐公交车就可以了。 等上了车,辜竹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昨晚的消息。 白潭给她发了诸多消息,例如,一分开就开始想念,假期太漫长了,如果可以见面就好了。 例如,这三天她会继续好好学习,不辜负她的期望,不懂的还要继续捞捞她。 例如,她知道有一部电影很好看,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看。 ...... 而一切戛然在辜宝芝的回复上。 辜宝芝并没有很犀利的言辞,甚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说辜竹是要上最顶级的学府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花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希望她能明白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苦心,不要过多打扰辜竹。 而白潭只回复了一句:对不起,阿姨。 辜竹摩梭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打出这句话的白潭是什么心情,她会真的因此和自己拉开距离,不再和她做朋友吗? 她靠在窗户玻璃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难过。 好像只要一想到,白潭对她不再亲近,不再独一无二,心脏就有种被撕扯的疼痛感。她其实很喜欢,白潭对她的撒娇、亲昵和喜欢。 没有人会不喜欢热烈的人。 她眨了一下眼,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辜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汽车经过,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前方恰好到站,她挤下车,拎着东西匆匆往回走,而后站在穿着一身白衣短裤晃荡在街头的人面前:“白潭。” 假期的人群潮涌,她们相互对视。 【作者有话说】 假期出去一天回来就感冒发烧了,来晚啦~今天短短,明天会继续更 19喜欢 ◎颜色◎ 辜竹微微喘气,几分忐忑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对方面无表情,没有往日的笑脸,看到自己时似乎也愣了一下。 她还在想,白潭是不是真的因为辜宝芝那番话生气时,就被对方扑了个满怀。 “竹子!”面无表情的大小姐一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像是流浪的小猫遇到了一个安全屋,露出柔软的肚皮:“我离家出走了。” 辜竹被扑得满脸意外,一个是因为白潭看起来并没有要远离她的意思,一个是,大小姐竟然也会耍离家出走的脾气。 她双手提满了东西,没办法回抱,只好用脸颊轻轻贴了她一下:“对不起,不要难过。” 白潭感受到了,瞬时更用力抱住,脸颊也紧紧贴住她的脖颈:“看到你就不难过了,所以可以把我带走吗?” 路上人来人往,她们终究不能耽误太久,辜竹便轻轻挣扎了一下,等白潭放开了,带着她往前走,到公交站台。 她的兜里有一些现金,有辜宝芝给的,也有自己攒下来的,大概是因为安全感,如果出门久,她会下意识多带些现金。 在公交车来之前,她掏出手机,递给白潭:“可以跟我走,但是要告诉家里人。” 白潭看着她眼里的坚持,很想说,离家出走还要报平安算什么离家出走,但是大小姐如今身无分文,原先的亲友也不在这里,确实投靠不了谁。 第20章 唯一能跟着的只有辜竹,她无法对着辜竹耍赖,那样显得她更娇蛮了,本来辜竹妈妈就不待见自己,再多点任性,她真的要被踢出好友范围,直接流放北极圈了。 白潭不敢,也不愿,比起和辜竹分开,那自己的面子也是可以不值钱的,她乖乖打电话,但是打给谁,总是可以自己选:“阿姨,我去朋友家呆两天,你让老头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等他走了我自然就回去。”说完也不等那边反应,就挂了,眨巴着眼睛将手机还给辜竹。 辜竹听出来了,大概是他老爸来这,结果同她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她收回手机,将东西放在一旁,让白潭帮忙看着,而后往站台后面的商业街走去。 她要了两杯果茶,付钱后拿回来,将那杯多加冰的递给了白潭:“五分糖,凉一会再喝。” 恰在这时,公交车到了,辜竹示意她上车,自己跟在她身后付钱,车上人将满,恰好最后面有两个位置,她们往后走,才坐好,车子就启动。 白潭还有些没缓过神,只愣愣跟她走,手中饮料水珠洇湿满手,随后她才将冰饮料轻轻捂上脸,那里有*一片通红,还能看到一些指印。 她靠在椅背,从玻璃窗看向辜竹,坐在外侧的人安安静静扶着前面的椅背,耳朵一侧带着耳机,面容姝丽,性格内敛,却总是有恰到好处的贴心。 她在玻璃窗看她安静的侧脸许久许久,内心那股因为和家里人争吵的悲愤逐渐消散,她微微侧头,靠向辜竹,在她看过来时,轻声问她:“可以借我也听一下吗?” 辜竹点头,于是空着的那一只耳机,也有了归处。 轻金属的摇滚乐,慢散的嘻哈,没有那么吵,又恰到好处的激情,原来辜竹喜欢这种风格。 她们要去的地方大概要一个小时,公交车晃晃荡荡,杯子里的冰也化得差不多了,白潭插进吸管,喝了一口,满杯葡萄柚有点涩,综合了五分糖却刚刚好,是她喜欢的口感。 她想,谁能不喜欢辜竹,不过是点过一次奶茶,对方就将自己的喜好记住了。 她贴心又可爱,美丽又善良,只要跟着辜竹,仿佛去哪里都可以,不必过问,也不必害怕。 前方终于到站,辜竹起身,示意她下车,白潭很有眼力劲的帮她提着东西,像是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女婿”突然忐忑起自己的形象:“我这样跟着你上门,是不是不太合适,我什么都没有带,还穿着邋里邋遢,姑姑会不会觉得我像个不良少女。” 辜竹停下脚步,回身,表情认真:“不会,昨晚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妈妈没有恶意,姑姑人也很好,她会喜欢你的。” 白潭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乎乎,弯下眉眼,突然道:“你今天没戴眼镜的样子,真好看。” 辜竹下意识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昨晚她戴回家的是那副黑框眼镜,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原本带着,后来又鬼使神差地放了回去。 一路上,她的注意力都在白潭身上,并没有因为少戴眼镜而过多的不安,那些过往的抗拒和在意好像逐渐弥散,她将被风吹乱的两侧头发撩到耳边,清清凌凌的目光比湛蓝天空还要清澈:“谢谢。” 白潭愣愣地看她往前的背影,很轻地抚了一下心脏,那里忽而漏拍的节奏重重地击在胸膛上,像演奏了一首无序的曲子,她为女孩子忽而展露的笑颜而蛊惑住了。 “嗯?”发现她停在原地,走了几步的辜竹又停下:“时间不早了,走吧。” “哦哦哦,就来!”白潭连忙跟上,跟着她兜兜绕绕,终于落入了一片居民区,富有特色的宅子一座座陈列,灰白的墙瓦上攀爬了许多爬山虎,空气湿润,偶有咸湿的海风吹来,这里大概离海边不远。 辜竹带她走进一条流沙巷,巷子狭长而窄,每一条巷子大概有四五户人家,有些宅子空着早已没有人烟,有些宅子半旧,墙体长满青苔,辜竹走进的那户人家,大概是翻新过的,整体都要干净很多,宅子门前装了推拉的网纱门,里头一道铁门。 她们敲门,不久就有人跑过来开门,一个小女孩窜出来,抱住辜竹的腰,高高兴兴地喊:“竹子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身后一个女人,寻声喊道:“可算是来了,玲玲,快叫你姐姐进来。” “妈妈,姐姐带了一个漂亮姐姐一起来了。” 常惜玲牵着辜竹的手领她们进门,白潭落后她们一步,在庭院中和常月华碰面,辜竹率先开口:“姑姑,我带了个朋友,要叨扰你两天了。” “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空房间还有,你来了姑姑就高兴,看到你带朋友来,那只会更高兴。”常月华拉过辜竹的手,揽住她的肩膀,看向白潭:“怎么称呼呀小同学。” “姑姑您好,我叫白潭,叫我小白小潭都可以,我是辜竹的同班同学兼好朋友,冒然上门,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打扰您了。” 她举止大方,说话条理,一张笑脸可人,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常月华摆摆手:“还是那句话,来了玩得高兴就行。这几天天气不错,投资方举办沙滩节,刚好你们可以去玩一把。” 这里靠海,以海为生,港口有很多渔船,为出海捕鱼作生计用。几年前,有一个港商突然来访,看上了这里纯天然无污染的海边景色,寻了一处海岸,打造了一个海滨度假村,还建了一处海景房,专门做旅游用,这里的村民相应地也可以拿到一些分红。 刚开始还没什么人,自从新媒体平台兴起后,网络营销大肆宣扬,以“小巴厘岛”为噱头,这里慢慢就火起来了。 而小地方慢节奏的生活,便宜大量的海鲜也吸引了一定的回头客。 常月华头脑聪明,很快也捕捉到了商机,她的丈夫是个水性极佳的水手,以不要分红为契机,同投资商合作,共同开了一家海上游玩的项目,而她自己则在度假村内开了一家文创店,做一些手工艺品。 这几年渐渐回本,收益也算不错。 午饭过后,她们就被常月华带到了海边,沙滩上有许多沙雕,还有一条龙船,大概是为了应景。因为节假日,来玩的人很多,穿着各色泳衣的游客在沙滩上肆意奔跑,海边项目也很多,音乐节、沙滩排球、海上飞渡等等。 白天音乐节还没开始,舞台上只有音响在播放,要到晚上才有乐队和篝火表演。 常月华带着她们去找自己的丈夫,趁着空挡,叫他安排水手带她们坐船出海玩,她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只游船八个位置,只坐了她们和常惜玲三个人就出发了。 天气真的很好,阳光璀璨,海水冰蓝,反射着粼粼金光,游船速度由慢到快,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浪花,有时候,海水会忽如其来扑到她们身上,冰凉凉一片。 她们到了潜浮区,已经有些游客穿着安全服埋头到海里,看水里的生物。辜竹没有下水,只是将脚泡到海里,白潭则是一头扎了进去,看来是个游泳好手。 过一会,她从海面浮起来,抱着辜竹的脚,狡猾一笑:“我要抓你下来了哦!” 辜竹轻轻踹她一脚,没有回话,自己一把跳了下来,身上的安全服放松时会将她们托举起来,但对于在海里长大的辜竹来说,这点浮力不算什么。 这片海域不深,辜竹对它也算熟悉,她在海底指了指方向,示意白潭跟她走,她们去的是不远的一块海礁,海礁很大,露在水面的就很高,在海底更是一直延申。 辜竹没带她走得很深,只在相对平整的地方下潜,她随身带了一只手电筒,在一块地方敲敲打打,而后用手电筒一照,紫色的水晶石便流光溢彩。 她敲了几个地方,红色、紫色、白色的水晶石露出本来面目,还有一些漂亮的宝石,在白潭惊讶的眼神中,指了指上面,两个人便一起浮出水面,爬上礁石,坐在上头。 白潭将氧气阀拿掉,忍不住赞叹:“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能找到这么多漂亮的石头。”那些石头被水一刷洗,更显得透亮无比。 “你喜欢哪个颜色?”辜竹问她。 /:。 “绿色。”白潭挑了一块翡翠绿颜色的宝石,对着阳光轻轻旋转,虽然宝石不像水晶石一样清透,但被海水打磨光滑的海宝石还是非常的透亮,她也把玩过许多古董,却没有哪一刻,比自己从海里亲眼见它被挖出来要开心:“你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辜竹回答不出来,她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几乎都是靠眼缘,但她看着白潭,却突然说:“没有颜色的吧。”她捡起石头上晾着的透明水晶:“就像这种。” 白潭收回手中的宝石,回望,盯着放松坐在石头上的女孩,辜竹穿着白色速干衣,底下是短裤,露出一双难得一见的细白长腿,踝骨清棱支着,月白的脚丫悬在石头上,偶尔打来的风浪冲卷,像覆着一层晶莹的薄膜,光滑水嫩,好一会,她才轻声问:“白色属于这个系列吗?” 第21章 “嗯?”海风有些大起来,辜竹没听清,侧过头看她。 “我说,你喜欢白色吗?”或者,你喜欢白潭吗? 风浪忽起,重重卷过一拍击在岩壁上,辜竹收起腿,一时无声。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周四~ 20浪漫 ◎海边◎ 海上风渐大,她们没有多呆,便回了游船,常姑父见她们回来了,便喊回常惜玲,带着她们一起回去。 常月华让她们去洗澡,辜竹找到自己以前放在这里的衣服,里面有一套初三时的校服,短裤宽松肥大,给现在的白潭应该刚好,而后她又找了一次性内裤,内衣的话,她点了一下衣柜,抽了一条几乎没有穿过的运动背心。 “给。” 她带白潭到浴室,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后,刚要拉上浴室门,就被人拉住:“要不一起洗快一点?” 辜竹的房间是常月华特意留的,自带卫生间,往常就算有再多的亲戚来,她宁愿去镇上开酒店也不会把她的房间腾出去给别人住。 除了打扫卫生,这间屋子是固定上锁的,连常惜玲都不能随意进出,常月华在这一方面,总是格外的注意,边界感和安全感,给的都很足。 天气好,风大,辜竹的速干衣其实几乎已经干了,只是海水咸湿沾了许多沙子,她扫视了自己一眼,见白潭一直盯着自己,默默把门关上:“不必了。” 白潭看着被关的门,挠了挠散乱的一头长发,她发誓,她真的没什么其她心思,只是真的担心辜竹会感冒,所以才邀请对方的。 大小姐也是第一次邀请别人一起洗澡,可能是邀请的方式不对?她摇摇头,不解,打开花洒,迅速洗了个澡,等她用厚毛巾裹住头发,踩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出来,辜竹已经在外头看起了书。 好、好可怕的人! 她搓头发的动作顿住,一时被震慑在原地,学霸真的是任何时间任何场地都可以随时随地学习吗? 一场海潜,已经让她差点将脑里那点好不容易学的知识倒完了,而辜竹翻书的动作仿佛一遍遍在敲打她——死脑,快学习! 辜竹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身看她,见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身后跟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没有说什么,起身给她拿了一双新的拖鞋,这是常月华提前给她拿过来的,家里时有人来,她总会多备些。 “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去洗澡。”指了指吹风机,她自己拿起衣服进了浴室,因为是短发,她洗得要快很多,出来的时候便见自己桌上看书的人换了一个人。 她带的书是化学题锦,其实不适合白潭,但是大小姐低头算得格外认真,一边摇头还要一边背化学价口诀,验算自己的正确与否。 辜竹靠在浴室门口无声观察她,大小姐穿着她的校服,对她来说有些短,但还算宽松,和高中学校大差不差的蓝白色,看起来并没有违和感,她很喜欢她那头像海藻蜿蜒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公主一样。 她本来就是个公主,有点任性,却意外好哄,没有什么架子,反而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融入班级群体,比谁都快,甚至比她更像原住居民。 辜竹不嫉妒,只是稍微有点羡慕,羡慕她这种天生的亲和力,但是她也很幸运,因为她是被这种亲和力照拂最多的人。 大小姐其实很有边界感,冷脸的时候很有威慑力,但只有对她时,这种威慑力才会轻易瓦解。 她看着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借着擦头发的姿势掩住了一点笑意,说要努力学习的大小姐,明明脑袋不笨,却总是显得笨拙又可爱。 辜竹放下毛巾,拿起浴室的拖把,准备将地面的水渍拖干净,她的动作被察觉,还在冥思苦想的白潭立刻起身,圾拉着拖鞋过来一把接过:“我来我来。” 辜竹没跟她抢,见大小姐拖地的姿势还算熟悉,离开那片区域,坐回书桌,看了几眼白潭打的草稿,这是一道工业题,考察的是各种化学反应,由此推出各种原料和催化剂,白潭套了许多公式,勉强做对了几个,但这已经很不错了,说明前头那些公式,对方没有白背,记得还算熟悉。 这道题只是跨考的幅度大,知识还在高中范围,给白潭做是个很好的试验题,她把提示标出来,准备让她重新做,顺带补补那些被大小姐扔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前学识。 于是等白潭拖完地,再回来就喜获继续做题的机会,等到终于能够在草稿纸上写出所有的反应堆,她终于被放过,趴在桌上长舒一口气。 将近傍晚,常月华让她们忙完就过去,海边的节目已经要开始了,生怕她们错过。辜竹翻出两件长袖薄外套,所幸她在这里留存的衣服多,不然真不好找衣服,她将带绿色刺绣图案的给白潭,自己穿了一件通体白色的防晒外衣。 身形高挑,盘条靓顺,底下通通露出的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她们一步上沙滩,就有人不自觉望了过来。 此时夕阳正要落下,像咸蛋黄一样橘红的金轮坠在海面上,许多人不断欢呼,拿起相机,准备录下美丽的时刻。而她们站在台阶上,肩并肩,静默而立,不眨眼地看着,落日沉没于海平线,当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海面呈现一片雾蓝,而月牙尖尖,于此独艳。 太阳和月亮,总是彼此值守,世界有关于她们诸多的传说,人们对浪漫的事情总是无法抵抗。 很难得一见的日月同辉,连辜竹都忍不住闭上眼,许下愿望。她睁开眼,望向白潭,原来不止是她,白潭也很虔诚地闭着眼。 长发被海风撩在后头飞扬,有几缕落在她的肩上,熟悉的发香是属于她的洗发水味道,仿佛她们在夜色中融合,这一秒,她突然回想起在海礁上白潭问的问题。 她的答案本来就因她而起,当然是喜欢的。 只是喜欢......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眺望海面,朋友的喜欢就可以的吧。 “我许完愿望拉!我们走吧!” 轻快地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月光之下,她的眉色温柔:“好,那我们走吧。” 她们去了常月华的文创小店,说是小店,其实只是一个装饰得很童话的小推车,车上用各种大贝壳装着项链手串冰箱贴等等,还有各色的海洋石雕刻的文玩。 车上装了很漂亮的镁光灯,往那些周边产品一照,都晶莹透亮发着光。白潭大概知晓辜竹潜水找宝石的能力来自于哪里了,想来常月华本人也是个中好手。 此刻车边围了不少人,大都是女孩子,常月华的口条不错,本身价格也不贵,所以售出不少,她见辜竹和白潭来了,立马招呼两人过来,将其中两串水晶项链一左一右戴在两个人身上,对着犹豫不决地顾客道:“你可以看一下戴上的效果,我两个姑娘个头有差,一个骨架略大一点,一个骨架偏细一点,但是戴上去效果都不错,衬得腕骨白皙秀雅,很显气质的。” 说着还让她们展示起来,辜竹气质偏清冷,做事慢条斯理,展示也是,只是不经意的摆弄,就让那串紫蓝色水晶的手串显得更加清雅耀目起来。 而白潭要活泼一些,五官漂亮弯眉笑起来又甜,她戴的是粉黄色的水晶,更显她明媚清纯。 两个人的展示很成功,一举将顾客拿下,白潭像是被启发了,双手戴满各色的手串,拿了付款码和价位表后,开始串进人群推销。 “你这小同学,挺有意思的,胆子很大嘛。”辜竹没有跟她去,仍在摊子前,但目光却没有离开她,听姑姑聊起她,轻轻“嗯”了一声:“她很好。” “难得见到你带朋友来,一开始我还有点吃惊,不过看她这样,又不是很意外,你就是太独了,有个人闹闹你也很好,这样才能见我们姑娘多笑笑。”这波客人一走,人少了下来,常月华一边串着手串,一边笑着睨她:“不过你妈妈这次怎么肯放你出来?” “妈妈怕我学习太累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辜竹帮她一起,偶尔抬头去捕捉那名撒欢跑远的人,她的生意大概不错,常要停下来和人攀谈,展示她的珠串。 “你就替她讲话吧,我还能不了解她,我嫂子那个人不坏,就是太小心了,你虽说不是我亲闺女,但姑姑总归是疼你的,就她自己总是不来就算了,还不让你来。”常月华絮絮叨叨,语气并不埋怨,而是有些微叹息:“我嫂子不容易,竹子你多多谅解你妈妈,知道吗?” “姑姑,我知道的。”她轻声应道,眺望远方,大海无边无际,在夜色里没有白天那么清晰,只有海风卷过激浪的声音不断传来,月色轻盈,只撒一方,和这里的灯光仿佛汇成了一片,一束烟花忽然升腾,化作无数花火绽放。 白潭不知何时奔跑回来,拉着辜竹就往前跑,一边还往后和常月华招手:“姑姑,我先借一会人,一会儿回来!” 灯光璀璨,架子鼓热烈的声音骤响,不知何时一支乐队上场,开始了今夜狂欢的序章。 第22章 白潭拉着她到前头,举起她的手一起摇摆,人群被音乐吸引,也逐渐涌来,辜竹僵硬着身体,像个木偶娃娃被她摆弄。 “放松,随便摇摆就好啦!”白潭轻笑,她拉着她的手始终不放,只是在乐队唱起第一句的时候,她也跟着唱: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我们就在海边,和浪漫的你。 【作者有话说】 歌词是《想去海边》夏日入侵企画 今天出差啦,周日回来更~ 21心动 ◎心跳◎ 烟火时不时升空,将整片海滩拢在绚烂热闹中,乐队主唱声音很有厚度,带一点嘶哑,狼尾鲻鱼头,漂了粉色,弹着吉他的手指戴满了金属饰品,摇摆的动作随性又洒脱,是个很有个性的女歌手。 一首又一首,主唱琳达在节奏的尾音中抬高手,往下一压,立马赢得底下一阵欢呼鼓舞,和着浪潮一阵又一阵,当群呼声停下,她拿起手麦,先自我介绍调侃一番,又表达了对举办方和现场观众的感谢,接着便开始互动:“有没有现场的朋友想上来,和我们一起表演下一首歌,让我们共同欢唱,一起成为今晚最亮眼的星星好吗!” 底下一阵应好声,却一时没有人主动上台,琳达没有就此冷场,而是开始了一段随性的rap,一边炫着技,一边跳下了舞台,在观众中开始瞄准目标,她的目光很快被舞台侧边的两个女孩吸引住了,第一眼就是漂亮,很吸睛的漂亮,其中一个还穿着校服,更显得青春无比。 她在原地秀了一小段舞蹈,一个旋转之后,重新提起手麦,这回她的方向是白潭和辜竹两个人。 眼见人往这边来,辜竹下意思要躲开,却被白潭拉在原地,她抬眼望她,就见对方一脸鬼兮兮的,像一只轻轻甩着尾巴,准备捣蛋的猫。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名主唱已经走了过来,周遭人群裹挟,她们无路可退,只好在原地,接受那只递过来的话筒:“那么我们两位可爱的小朋友,请问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们一起吗?” 白潭笑着在脸颊比了个“ok”,在琳达的一声“comeon”中扣着辜竹的手腕跟随她上台。 舞台灯光聚拢,让辜竹在人群中无所遁形,她下意识想要托眼镜,却碰了个空,有一瞬间,她几乎僵硬,倒着踉跄半步时,触到了另一个人的肩膀。 余光之处,是熟悉的校服,她微抬眸望去,那人也在低头望她:“别怕,看我”。 辜竹从她的唇形看出,不知何时,她的指缝被另一个人塞满,她们十指相扣在舞台上,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潮湿相涌,如同她的心脏,仿佛也被热潮涌动,一下又一下地失控。 白潭选了一首《红日》,那是她耳熟能详的,也是曾在辜竹耳机里听过的一首歌,在和主唱确认之后,她小心松开紧握的另一只手,接过吉他,却在要挂上背时,被一只手挡住了。 她一愣,顺着那只手往上,对上辜竹那双被灯光晃得流光溢彩的眸子,那双向来清冷的眼,在此刻好像溢着光,有一点水润,有一点璀璨,又莫名,有一点可怜。 “我来吧。” 白潭怔愣地将吉他递给她,怔愣地看着她熟练地背上,指尖拨弦滑弹试着音,有一瞬间,有些迷惑,学霸是不是,不仅学习好,还十八般武艺俱全。 她的辜竹同学,总是能不经意间,给她诸多的惊喜。 辜竹确认了一下琴弦音调无误,再抬头就看见白潭呆呆看着自己,顿了下,解释:“粤语歌还是你唱比较好,我替你和音,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她反应过来,立刻又笑弯了眼,和辜竹的第一个舞台,自然是无比期待的,她举起手:“一起加油!” “嗯!”辜竹并拢五指,拍在她的掌心上,合上的那瞬间,顶上烟花又炸开,照着她们美丽的侧脸,引起了又一阵不小的喧嚣。 灯光熄灭,一段流畅有穿透力的电吉他音倾泻,之后架子鼓和贝斯加入,共同拉开了又一场音乐秀的序幕,当灯光再次亮起,女孩子清澈富有情绪的声音回响: ——命运给人多少机会 命运让人无言以对 命运老是答非所问让人掉眼泪 ...... 那声音细腻,节奏明朗,粤语歌特有的煽情叩击人心,唱到激动时,她还会拿着手麦,在舞台上一边蹦跳一边歌唱。 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哪怕不会粤语的人,也能够哼唱几句,台下的人也不由跟着她的节奏,一起摇摆一起欢歌,声音从这里,扩散蔓延至整片沙滩,热闹似乎在此刻达到了顶点,连外圈的人,手中拿着烧烤,也不由得一起扭腰摇摆,相碰的啤酒瓶,满溢着白色气泡。 辜竹也不由得微微摆动身体,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白潭,好像看到了一抹肆意而自由的灵魂,如白潭所言,慌乱的情绪早已丢失,她只要看着她,就不必感到害怕。 即使人潮拥挤,即使灯光过分晃眼,但她的眼中,早就被一抹纤细的身影占据。 在她望着她时,前头的人也忽而转身,对着她不断地歌唱,她的眼里也容纳着她,如若这世间,再热闹灿烂,不如她低头划拨琴弦的瞬间。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哦——”白潭绕着她吟唱,在最后一个音截止时,拉高手麦,和停止拨弦的辜竹,一起结束了这首歌曲,她们对视一笑,向台前的观众共同鞠躬:“谢谢!” 起哄声、哨声、掌声,一起朝她们而来,青春漂亮的女孩有一种纯挚的热烈,让人总忍不住回忆、感概、羡慕以及丝丝眷恋,连主唱琳达也不由得感概自己年少轻狂的岁月,最后的互动结束,人们目送两个女孩离开,在这一刻的喧嚣之后,仿佛也再次同少年时期的自己道别。 她们一路小跑,远离喧闹的中心,海风轻轻吹,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辜竹双手随着走路轻轻摆动,不知何时被人牵住,她怔了一下,不由僵着手,一时没有动作。 就像怕被拒绝,白潭故作看前面的路,微微梗着脖子,却连话都说得有点磕巴:“好朋友的话,牵、牵个手很正常的吧。” 是,像罗敏敏的话,恐怕连整个人都能挂上来,可是像这般特意说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让人的情绪也跟着怪怪的。 辜竹抿嘴,没有把手抽出来,也不看她,两个人就这般直挺挺着背,拉着一双绷紧的手,缓慢走回常月华的小摊。 在要靠近时,便都松了手,辜竹蜷缩起手指,看着对方将手踹进兜里,那些未售出的珠串还挂在她手上,有种故作镇定的滑稽。 她抿嘴,踩着她身后的影子,在月光下偷偷弯起一点弧度。 常月华见她们回来,忍不住把她们夸了又夸,而常惜玲更是缠着辜竹,让她再教教她弹吉他。 常月华忍不住吐槽:“花了几千块钱送你去学习,你倒好,就学会了刮掻我的耳朵,你姐姐就旁听了几次,就学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常惜玲吐了吐舌头:“姐姐学会了这钱就没白花,反正可以再教我嘛!对吧姐姐!” 辜竹拍了拍她的小脑壳,轻点头:“嗯,教你。” 于是常惜玲在常月华的白眼中,高兴地又抱着辜竹绕圈。 白潭看着她对常小朋友的纵容,不知为何,有些许羡慕,她想,辜竹不愧是大学霸,学习能力那么好,那能不能学得再快一点,好做她最可爱最贴心也是最最最最最要好的好朋友。 这样也许她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贴近她了。 时间不早,常月华收拾好摊子,便带她们回去,今天她的收入不错,白潭帮她也卖出了好一些,等明日的时候,恰好可以休息一天,带着她们去大搓一顿海鲜。 回到家里,她们互相道别,便各自回了屋收拾准备睡觉。 为了避免麻烦,辜竹没有让常月华再收拾屋子,而是让白潭睡在了自己的房间,大床房宽敞,睡她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只是,她们都没有和谁同床过,便都将那点不自知的局促强压了下来。 辜竹让白潭先洗漱好上床,她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夜灯,便自己去洗漱。 浴室在床旁边,隔着一道白墙,白潭只能听到里头的流水声,她在昏暗中默默注视着,等着那个人出来。 或许她们可以来一场漫无边际的夜聊,像她所知道的那些好闺蜜之间的相处一样。她没有边际的想着,直到轻微的开门声,下意识抬头望去。 浴室灯被熄灭,室内昏暗,只有床头的那盏灯照亮着方圆,白潭侧躺着,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所以很轻易地捕捉到了那抹身影。 辜竹穿着单薄的夏日短袖睡衣,小心地迈下浴室台阶,露出来的部分在昏暗夜色中,仿佛反着莹光。暗色勾勒着她纤长的身影,连着顶上微微晃动的茱萸。 第23章 轮廓被勾勒,白潭就这样不自觉被吸引,她盯着那顶起的两点茱萸,摇摇曳曳,仿佛招惹她去触碰。 但她又不服气地想,手中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凭什么我有的东西要去觊觎别人的。 可是她就是目不转睛,盯着瞧着,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微波荡漾的梦。 她在辜竹掀开被子的瞬间猛然闭上眼睛,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那些她所幻想的夜聊,在这一刻,被剧烈而漫长的心跳声所取代。 她抓紧被角,祈祷辜竹不要听到。 【作者有话说】 一直没有榜单,下一章在周三,比心[害羞] 22熟人 ◎相遇◎ 假期只有三天,常惜玲前一天因为辜竹在舞台上出色的表现对于吉他的兴趣一时达到了巅峰,一大早,她就趴在辜竹房门口,等着她起床。 辜竹向来起床早,这次也没有例外,她小心把自己的手从白潭紧抱的动作拿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睡前精力消耗,她们睡得意外地熟,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白潭八爪鱼似的压在四肢下。 她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人,轻手轻脚下床,拿了洗漱用品出门,看到常惜玲时冲她“嘘”了一下,之后两个人到常惜玲房中,借用了她的浴室。 “姐姐,你晚上就要回去吗?可不可以再多陪我一天啊?”常惜玲趴在自己床上,抱着等身大小的狗狗抱枕,嘟着粉嫩的脸蛋,属于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我这次成绩考了全班第三呢,我是不是很厉害!” 辜竹用水拍了拍脸,拿毛巾轻轻擦干,从浴室出来才回她的话:“这次待不了太久,暑假再找时间回来,玲玲想要什么礼物?” 常惜玲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过去抱住她的腰,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陪我去吃雯雯家的米粉可以吗!” 辜竹默默看她好几秒,一手抵在她的眉间:“坏心眼。” 常惜玲捂住自己的眉间,心想,我才不坏,我是善良的小可爱才对。 辜竹没有叫醒白潭,现在不过七点钟,或许只有精力充沛的小孩才不喜欢赖床,她自己是因为生物钟,大多数时候都会准时起床。 在床头留下一张便利贴,又跟常月华打了个招呼,戴上安全帽,她开着小电驴,车着常惜玲就去镇市集的那家“常来早餐店”,一大早赶集吃早餐的很多,她将小电驴停在街口停车棚,牵着常惜玲走了进去。 早餐店占据了两个店面,原本是一家夫妻档,但是男主人前年车祸意外截了腿,几乎是女主人在支撑着店面。 她们才靠近,常惜玲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雯雯,我带我姐姐来吃早餐拉!” 她口中的雯雯是跟她同岁的女孩,两个人同校同班级,个头也差不多,扎着两个小辫子,听见常惜玲的声音立马迎了过来:“玲玲!我姐姐也在,快进来!” 她们是爱姐联盟,最大的心愿是一起带着姐姐出去玩,然后向全世界大声宣布这是她们学习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还很爱她们的姐姐!可惜两个姐姐看起来好像不太对付,几乎不同行,所以致力于让两位姐姐和睦相处。 辜竹一进店门,当然看到了常雯口中的姐姐常茹,对方正在上餐,看到她时闪过惊讶,她冲常茹点点头,坐在了两个小孩对*面。 “稀客啊大学霸,假期还能见着你,看来还是挺闲的,吃点什么?”常茹系着围裙,头发和常雯一样扎了两个辫子,两姐妹很像,跟档口忙碌着做早餐的老板娘也很像。 辜竹已经习惯了常茹时不时刺她一下的行为,因为同一个镇,她们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小学、初中,常茹是万年老二,她总是压她一头,久而久之,对方就把自己立敌,一直到高一,她们都处于一种竞争状态,直到去年全国化学竞赛,她弃赛,这种平衡便打破了。 “两份招牌米粉,谢谢。”辜竹拿起一次性筷子,给常惜玲磨了一下毛尖,假装看不到常茹的打量。 店里忙,常茹没有久搁,记下餐品和桌牌号,贴到档口玻璃窗上,又开始去上餐收拾吃完的餐桌。 同一个镇,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其实要多得多,例如常茹知道,辜竹妈妈原先为了治疗疾病缠身的丈夫,欠了许多债,现在慢慢还清了,但家里不算殷实;例如她还知道,辜竹不是辜妈妈的亲生小孩,据说她是个弃婴。 小镇上的人家总喜欢评头论足,对于辜竹家是,对于她们家是,没有男孩子的家庭,仿佛断了根,像是一种原罪,总是避免不了闲言蜚语。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除了拼了命往上走,没有其它出路。 常茹的目标很清晰,她要考上一等的大学,走出这个小镇,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分散母亲的辛苦,以及培养还年幼的妹妹。 过去,她和辜竹齐头并进,她以为,她们是世界上最懂得对方的人了,可是后来,她突然觉得不是的,一个可以轻易放弃来之不易机会的人,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坚定。 就像被背叛了一样,也像是恨铁不成钢,即使辜竹仍然压她一头,她也无法再对她高看。 米粉很快上来,她们几乎没有再交流,辜竹最后又打包了一份,在常惜玲遗憾和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又骑上小电驴,带着她回家。 后视镜远远照着“常来早餐店”,她在后视镜里见到忙碌的常茹,垂了垂眼,在常惜玲抱住她的腰后,才缓慢启动。 不必怜悯,她自懂她的自强和坚韧。 回到的时候,白潭已经起来了,大小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翘首期盼,看到辜竹的身影,连忙起身:“你们回来拉!” 常惜玲率先跑进屋子里,辜竹将车停好,摘下头盔,将打包的米粉递给她:“早上看你睡得熟,就没喊你。” 常月华出门了,据说是端午,投资方举办了个慰问会,正准备给她们这些商户慰问品,顺便做一些调研工作。 白潭蹭了蹭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那里烧得厉害,她闷了闷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她昨天因为看到她没穿内衣的样子,所以失眠了大半夜,后来真正睡着了,又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所以才导致早晨睡得这般死吗? 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她心里惴惴,血液像没有汲取足够的能量,开始失序流动,心脏也似乎沉闷,道不明的燥意。 她们在厅堂落座,白潭失语似的只知道闷头吸溜米粉,米粉顺滑,刚刚好的软度,各种肉类粉肠丸子处理得很干净,确实是一碗很美味的米粉。 辜竹正在调试常惜玲吉他的音准,时不时看一眼不言语的白潭,安静的女孩子,一时竟让人不太能习惯。 常惜玲回房间拿曲谱了,出来的时候声音兴奋:“姐姐,雯雯说她姐姐下周末带她去县城图书馆,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辜竹闻言,沉思了一会,见常惜玲一脸期待兴奋的模样,有些不忍拒绝:“姑姑同意的话,可以。” “妈妈肯定会同意的,那我们说好了,下周末一起出行,不可以骗我哦!”常惜玲伸出小拇指:“拉勾,骗人的姐姐鼻子会变得跟大象一样长。” 辜竹勾上她的小拇指:“嗯。” 听她们自顾自聊天,还确认了下周末的行程,一直默默吃早餐的白潭终于没忍住开口:“雯雯是谁?她姐姐和我们很熟吗?下周末我也一起去可以吗?” 辜竹还没回答,常惜玲就已经抢答:“雯雯是我的好朋友,她的姐姐就是常茹姐姐啊,我们可熟拉,下周末不可以哦,除非你也有姐姐,这样你才可以加入我们!” 常茹?是她想的那个常茹吗? 什么时候熟的?分明就没她熟好吗! 还有,她是独生女,哪里来的姐姐,以及凭什么不可以,你姐姐都没有讲话呢! 白潭哽住,鼓着嘴看向辜竹,眼里控诉。 辜竹默默转头,教起常惜玲吉他,就是不说话。 白潭狠狠嗦了一口米粉: 好气哦!小孩鬼! 【作者有话说】 还是今天更,下章就到周四啦~ 23闹剧 ◎发威◎ 为了“贿赂”小孩鬼,在一场吉他教学上,白潭也贡献了自己的技能,她接触的乐器不少,吉他也算系统学过,所以在教学这一块上,倒也是个出色的老师。 她扫着琴弦,用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曲,就征服了常惜玲。 同样也征服了辜竹。 辜竹看着大小姐席地而坐,曲起一只腿懒散地靠在沙发椅上,指尖拨弄琴弦,慵懒地唱着歌的模样,觉得大小姐又在发光。 她低头浏览页面,鬼使神差打开摄像头,镜头对准了白潭,长发团在顶上的大小姐,额前的碎发为她增添了一些惬意,侧着的脸线条流利,微启的唇瓣粉嫩娇艳,如晨间滚着露珠的玫瑰。 她静静观摩良久,低眉的女孩子突然抬眸向她望来,辜竹匆忙避开镜头的对视,拇指却不由摁下,一张似乎情深凝望她的照片就这样停留在她的手机页面。 第24章 睫毛轻颤,她熄灭手机,看到大小姐转回去,正握着常惜玲的手教她扫琴弦,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厅堂望出去是露天的院子,这个地区特有的民宅,经过改造,里头不再是灰瓦土墙,白油漆光滑,刻着一块牌匾,像是一种世家传承。这个小村落,是外姓迁入,不是主流的姓氏,追溯以往,或许是几百年、上千年,她们的祖宗因着种种原因才迁徙了过来,于是落地生根,也逐渐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燕子落在横跨的竹竿上面,仰望着湛蓝的晴天,啼鸣一首夏季的进行曲,辜竹支着下巴,同样坐在地上,凉席铺盖,顶上风扇嗡嗡旋转,而耳边,是常惜玲不熟练但总算不刺耳的吉他弦乐。 没有觉得吵闹,甚至意外地安逸,她放空思绪,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暂时离她远去。 ...... 下午的时候,辜竹顺便辅导了常惜玲的功课,在小朋友撅得可以挂油壶的嘴巴上轻轻捏了捏:“写完再去玩。” 旁边的白潭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本来还幸灾乐祸小学生假期还得补作业,结果大学霸就掏出了一张卷子,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功夫和时间,连给她的卷子都出好了。 一大一小坐在对面,相视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要想做姐姐/大学霸最好的妹妹/朋友,只能继续努力了! 直到辜竹改完,点头说可以,两个人齐齐从书桌跳了下来,漏气的身躯终于又加满了气,活了过来:“太好了,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辜竹整理了一下手中的学习资料,密密麻麻标了许多记号,各种方程图、分析图,都是她手写规划的,线条画得利落,连圆都特别标准,每一张稿纸都没有浪费一点点,是看了都要惊叹的程度。 她将资料试卷放进自己的包里,检查没有问题后拉上拉链放在一旁,而后才看向眼汪汪一脸期盼看她的两只,看了一下时间,不算晚,可以溜达去海边,顺便和常月华道别再回家。 “走吧。”于是她点头,同两个雀跃的人出了门。 下午的天气稍稍有些热,或许是在等傍晚,这会沙滩上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多是带小朋友的家长。 常月华的小摊支着,没什么人,她便在服务区休息室里和其他商户一起喝茶纳凉,听见常惜玲喊她的声音,才发现她们几个到了门口。 她起身就要出去,不想屋内的人开口:“是你嫂子捡的那个小孩吧,都这么高这么大了啊!” “在小孩面前别瞎嚼舌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常月华最是晓得村里人心眼小嘴巴闲的样子,特别她们家这几年起来后,更是惹了不少眼红,别看平常笑嘻嘻一脸亲亲热热的模样,指不定心里骂成什么样子。 她不跟这些没读过书的村妇村夫见识,但说到她家里人身上来,就别怪她撕破脸皮了。况且辜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叫她听见糟心的话,影响了心情怎么办! 她知道辜竹回一趟不容易,有时候是心情实在不好了才回海边出个海吹吹风潜个水发泄发泄。常月华年纪比辜宝芝要小个十岁,她自己也是上过大专的,过去也算是村里难得的大学生了,见识也要比这里大多数的人广阔很多。 或许是这样,她跟辜宝芝和辜竹的关系都不错,在她哥去世后,她果断找了个没有双亲的男人结婚,让对方入赘,好撑起一个孤寡的家庭。 在这里,没有男人的家庭是要受欺负的,即使她跟辜宝芝两个人再硬气,在力气上总是要敌不过男人,这是天生的劣势,常月华从不抱怨,她审时度势,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好。 如今她丈夫出力气,她管家,过得比村里谁都好,这就足够了。 “事实就是如此,还怕别人说!一个没人要的女孩,好不容易培养长大了,又有几分姿色,趁着年轻找个有钱人嫁了,到时候便宜的不还是你们家,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那人声音大,故意敞着嗓子要门口的人听见,辜竹确实也听见了,看也不看她一眼,这种话,她小的时候听得多了去,如果都放在心里,才真是如了这些人的意。 但她不说话,有人却忍不了,白潭瞅那人故意盯着辜竹说话,也不傻,知道是冲谁来的,她挑起一点嘲讽的弧度,眼睛微弯,目光却冰冷:“什么东西大放厥词,封建余孽就该自己去沉海算了,在这里找什么存在感,恶心巴拉的。” 说完,她还扇了扇鼻尖风,那样子轻蔑不屑的样子一下子激怒了别人。 正当那人气得跑过来一副要撕她的嘴似的,常月华一把扯住,一口哩语噼里啪啦就输出,瞬时两个人互飙脏话,双方关系好的人都出来帮战,其他人被波及,一时七嘴八舌,场面一度混乱。 白潭无辜眨眼,也是没有料到自己一句话就搅乱风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民风彪悍。 见此失控场景,辜竹将撸着袖子就要冲进去的常惜玲扔进白潭怀里,自己就要下场去护着常月华,结果反被白潭拉住手,往后一拽,踉跄几步,就见白潭已经捡起旁边水池的水管,开着水流就冲进去呲人。 她一愣,见常月华被护在身后,叮嘱常惜玲不准私自进去,转身跑去找巡逻队的人员。 恰逢投资商和度假村经理正在参观巡视,眼见辜竹和几个安全员在前面跑,怕出什么事,也都跟了过去。 大战已经从休息室转到了室外,两帮人拿着水管互呲,一边还各种哩语输出,吵吵闹闹,听着人头都大了。 经理指挥着几个安全员将两帮人分开,在投资商面前发生这种互斗现场,叫他气了个仰倒:“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里那么多人,还有小朋友,万一发生点意外怎么办,啊?!” “一群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动手动脚的,能不能看着点场合!” 见一个经理几句话把人驯服了,白潭悄悄冲辜竹吐了吐舌,她自己也被水淋了一身,头发粘在脸上,身上的防晒衣也不断往下淌水,脸上却仍一脸兴奋的模样。 连常月华也是一副没搞够的表情,旁边常惜玲撸袖子叉腰的模样,跟她老妈简直一模一样。 辜竹扶额,见她们几个好好的,焦急退去,对这几个人是又好气又好笑,内心却像落了一朵柔软的绵云,轻飘飘的,又很温暖。 她当然知道这都是为了谁。 经理骂了几句,又开始安抚,见两方人虽然不服气,但总算安静了下来,正打算松一口气,就听见最前边的女孩子突然用一口流利的粤语问:“港府的陈氏集团?这里是你们的场子?” 经理身后一直安静的女人走到前头:“你认得我?”陈莉见她盯着自己看,知道她真正对话的是她:“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白,有幸见过。”白潭率先伸手,同对方握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陈小姐,今日见笑了。” 陈莉闻言,迅速闪过惊讶,也是没料到在这个偏远的小镇还能遇到南白氏家族的人:“幸会,看来是我们招待不周。” 白潭欣赏她的上道,故意切换成普通话,好叫其他人都能听懂:“确实不周,有些商户这服务意识不到家,还是要加强培训才行,不然丢了你们资方的脸,叫人笑话得很。” “是,白小姐说得有道理,不行就再招标,总会有更合适的选择。” 听她们自顾自地就要决定她们的来处,那些对立参战的人一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踩了块硬石头,也是没天理了,怎么什么好处都让常月华这家人捞着了。 常月华拉了拉辜竹的手,小声问她:“你这小同学什么身份啊,这么牛,投资方都替她说话。” 辜竹摇了摇头,她只知道白潭确实家里不一般,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并没有多大的概念,大小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娇气,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没有嫌弃过学校、宿舍、食堂、总是拥挤堵塞的交通等等,可以和她一起吃街头外卖、路边小吃,也可以跟她一起挤公交,卖手串,接地气又自然,相处起来难有隔阂。 直到这个时候,面对比她成熟许多的商业女性,她自然的攀谈和随性的谈吐,才叫人体会到她传闻中大小姐的模样,没有小孩子故作大人的违和感,有的只是习以为常的姿态。 辜竹眨了一下眼,她和她之间距离不到两米,在这个时候,却好像隔了两个世界。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经理领会着她们的意思,告诫了一番,想来那些人自此后也不敢轻易闹事,更不敢轻易招惹常月华她们。 因为高兴,常月华提前关门,准备带着她们去镇上最有名的海鲜大排档吃饭,她没有刨根到底问些什么,只是夸白潭那根水管拿得实在是妙,为她们抢夺了胜利的先机。 白潭得意洋洋,转过头去想寻求辜竹的夸奖。她们沿着海岸线走,不远处大海波澜壮阔,海浪冲上岸,边缘薄薄一层海水漫过她们的脚丫,辜竹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她安静走在身侧,像往常一样不太爱讲话,但白潭却敏锐感受到她不太愉悦的心情。 第25章 她拉住她的手,脚步停滞。 被拉停,手心也被另一个人拢住,辜竹不得不也停下脚步,侧身望她,就见大小姐仔细凝望她,抿直着嘴角问她:“你不开心吗?” 脚下沙子被海水冲击着,她们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已经不见,只留下一片光滑的沙滩,海面上有归帆的船只缓缓靠近,还有海鸥展开翅膀轻盈掠过的身影。 在这一刻,辜竹突然觉得,如果大小姐的直觉不要那么敏锐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像过去无数次对所有人说“没有、没关系”一样,也对大小姐摇头说一句“并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下一步《我在三界化缘》求收藏,主受,鬼仙受和地府台长攻,戳专栏直达[亲亲] 24许诺 ◎一个约定◎ 她们是在傍晚的时候离开的,彼时太阳刚刚落下,暮蓝色的天际被两旁高大的棕榈树微微遮掩,路灯突然亮了起来,远处开着远光灯迎来的公交车缓缓出现在视线里。 “姑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再见。” 辜竹向常月华道别,她被对方拢在怀里,宽厚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常月华个头不是很高,辜竹弯下腰,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听她温和的嗓音嘱咐:“要开心点啊宝贝。” “嗯,我知道的姑姑。”她轻声应道,双手回抱:“这两天我过得很开心。” 常月华又摸了摸她的脸,已经爬了皱纹的眼尾给她添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让她显得更加温和稳重,只有偶尔露出的强硬才能让人见她年轻时泼辣爽快的劲头来:“能看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一些,以后多带些朋友来玩,姑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好的,姑姑。”公交车停稳到站,辜竹带着清浅的笑容和她挥手:“下次见。” 临走时她也抱了一把常惜玲,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常惜玲眼神一亮,在她上车时跑到车门口努力挥舞双手:“姐姐,路上小心,下周见!” 辜竹刷完公交卡,回头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公交车没等她们落座,就已经朝前开去。辜竹靠在窗边,看着身后常月华和常惜玲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年零六个月,她离开这个小镇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了,这里的每一处都不陌生,却在慢慢变暗的天色里,好像也不是那么熟悉了。 辜宝芝不喜欢她回来,因为不想她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不想她被指指点点,影响她的高中生涯,所以她在零星时光里回来时,大多都是半天一天的来回。 她其实并不讨厌这里,因为有爱她的人在这里。 辜竹记得小时候每一次辜宝芝和常月华站在她面前和那些人唇枪舌战的背影,有时候狠起来动刀舞棒,有种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的英勇。 所以比起那些,她更惦记被护在身后的那些过去。 她收回目光,靠在椅背,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旁边的某个人困在了座椅当中。 她轻轻垂眼,又缓缓掀起眼皮,从右到左,一只修长的手挂在前面座椅的椅背上,而后是倾向她的身体,在她身后,是白潭的另一只手包围。 一种被桎梏的姿势,辜竹眼神疑惑,侧眸:“嗯?” “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今晚给你剥了十只虾,两只蟹,夹了五六趟菜,加了四次水,但是你除了说谢谢都不看我,是什么意思?”某个大小姐开始算账,满脸地控诉和郁闷:“不准不说话,别拿那套假装听不见的把戏糊弄我,我不吃这一套!” 大概是双手架累了,她收回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问个明白不罢休的模样。 辜竹又垂下眼睑,刚想假装自己睡着了,就被人用力一把捞过去,她扑在白潭怀里,差点惊呼出声,一时瞪大双眼,手肘撑着底下一双白皙的长腿,还没缓过神,就被人掐住下巴拧了过去。 她下意识想蜷起手指,却被皮肤下光滑细腻的触感僵得动弹不得,仰着头的姿势让她被掌控着无法逃离。 视线不得不对上对方,那双平日里总着藏着笑意的凤眸此刻冰冷又锐利,盯着她的冷冽眸光好像要将她解剖,这样的白潭强势又具有压迫,一种陌生的感觉蔓延,让她的脊背不由得颤栗。 “什、什么?”她无意识回问。 白潭几乎气笑了,她是知道辜竹一遇到不想回答的事情就装沉默的习惯的,这或许跟她不爱说话的习性也有点关系,但更多的是一种回避的姿态。 如果说,这次不开心的导火线不是她自己,她恐怕不会刨根到底,只会想办法逗她开心。但偏偏,是因为她,那她就不可能让有可能在以后爆发的祸根趁此埋下,白潭始终相信,问题不会因为时间拖延就能解决,反而只会越滚越大。 她对辜竹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想跟她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她直接撕扯开话题,不允许辜竹逃避。 如果刚才被困在座位,她还能有逃避的空间,那么现在,被压制在白潭怀里,她是真的无处可逃。 她和她是靠得那样近,近得她能感受到白潭的气息和体温,仿佛她脉络因血液奔涌而过快的跳动节拍也能通过彼此接触的那层薄薄的皮肤传给对方。 前方车辆突然到站,猝不及防间,她身体差点被甩出去,腰上的臂膀立刻将她牢牢固定住,拉着她向上,几乎贴到了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辜竹不得不将双手环到她肩膀上,好让自己不要往下滑。 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让她不由得闭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欺骗自己是因为这场意外才导致的慌张。 太强势了。 白潭强势地撞进她的世界里,在她的生活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 也许哪一天,她就会像现在留恋过去一样,也开始留恋白潭。 辜竹承认,她恋旧又胆小,小到已经开始害怕白潭会离开。 她的沉默太久,安静伏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纤细又弱小,白潭的手仍环在她羸弱的腰上,下意识收着劲,就怕弄疼了她。 要不算了吧。 白潭叹了口气,第一次想要妥协,不说就不说,反正只要她死缠烂打,就不能有会离开的一天。 她刚这么安慰自己,就听见耳边的人轻声说:“你会走吗?”美丽的夏侯鸟在这里停栖,等季节一过,就会离开的吧。 白潭低眸,视线滑过她不经意蹙着的眉眼,道路来往车辆的灯光从透明窗户晃过,晕染着一片片光影,那些光恰好落在辜竹的眉宇,像是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有些飘渺有些轻愁。 她忽然轻抚她的侧脸,低头落在她的眉心,碎发垂落,掩盖住了她的神情。 辜竹攀附的双手霎时握紧,像在浮掠的灯影里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不会离开,我会和你一起升学,一起参加高考,以后还要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我还想和你走好长好长的时间。” “所以,你可以不要不开心吗?” 辜竹觉得自己的心脏从空着有些疼,又开始变得软得有些疼,她无法回答,只好落下一只手,去够白潭的小拇指,像偷偷许诺了一个约定。 白潭永远也是辜竹的好朋友,她们会一起走好长好长的路,长到世界尽头也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突然被召集去加班[化了] 25返程 ◎陌生人◎ 车辆还没到目的地,辜宝芝给辜竹来了电话,她今天白班,下班刚好去车站接辜竹,嘱咐她不要坐过站,到了之后记得来找她。 辜竹应好,告诉她自己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回到,届时会给她回电话。 关掉手机,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白潭,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好意思。 耳机一只挂在她耳里,一只垂挂在锁骨上,是刚才接听电话时,白潭从她耳里摘下来的。 这通意外的电话,将她们之间维持的淡定气氛打破,让她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话题。 羞涩和局促后知后觉涌现,两个人各自靠在椅背上,进了县城以后的华灯明亮流泻,那些潜藏在暗色里浮动的情绪,在明暗交替之时,好像也自动陷入沉眠。 辜竹很轻地舒出一口气,假象落在心中,化作薄雪,悄然融入心脏。悸动顺着血脉,仿佛在指尖跳舞,她捏着耳机线,将它卷起来缠在手指上,最后收拢放进了包里。 那叠试卷整齐码在夹层,她一顿,抽出那张白潭写过的卷子,凭借着高超的记忆,递给旁边的人:“教辅第89页有相似的例题和习题,回去之后要归到你的错题本,然后继续练习。” 白潭接过,一双眼微微睁大,还有点没回神,身体和另一个人相互贴近的温度、肩颈被倚靠的重量以及鼻尖隐隐的香氛气息似乎还未散去,这张试卷,将她拉回现实,仿佛前头的那些意乱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第26章 她微微鼓起嘴巴,有些说不明的不爽快,将那张试卷盖到自己的脸上,辜竹这么关心自己的学习,她不会是个智性恋,只喜欢学习成绩好的那种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惊了惊,拿下试卷,探过头去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次没考好你会怎么样?” 明天就要返校,后天大概成绩就出来了,她们的班群里,已经开始各种讨论揣测加哀嚎了。 白潭转校后的第二天就被拉入了这个群,各种匿名的聊天让人忍俊不禁,有些人的id很好猜,像那个活跃度第一名的“三海第一顺风耳”,她一猜就是罗敏敏。 群里的人设各种各样,有些平日里很安静群里反而很活跃,赚足了反差感。 虽然群里讨论的事情总是琐碎又日常,有时候一言不合还会干起来,吵嚷又热闹的,却让人怪喜欢的。 白潭有时候也会参和几脚,她最后一个加入,是群里唯一的明牌,但也因此,收获了更多的热情,她成了群里有时候故意而为之的话题,毫无间隔的笑闹,仿佛她本就是其中的一员。 很平凡的日常,却让人觉得很有落地感,明明才大半个月,生活就已经接洽,有热情的同学、好相处的舍友、还撞见了一个,很喜欢的朋友。 这个朋友是人人口中的大学霸。大学霸牵过她的手,攀过她的肩膀,被她搂在怀里过,然后现在貌似在查她学习的账。 她眼巴巴,试卷遮盖住她下半张脸,只剩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说实话,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会读书的我?” 什么跟什么?怎么话题一下子就到了这份上了?辜竹被大小姐没有边际的脑洞卡了一下,拉下她的试卷:“如果你觉得有压力......”我可以调整计划。 她没说完,手中的试卷就被人默默拔拉走,小心折好:“不,我其实想问,你是智性恋理性恋还是感性恋?”大小姐的拐弯抹角宣告失败,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略有些紧张地等着辜竹回答。 白潭口中的词汇陌生,辜竹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所幸字义浅显,也能理解,她略微思索几秒,没有头绪,摇头:“不知道。” 她仍对白潭提这种问题感到疑惑:“所以这个的关联是什么?” “关联就是,我想成为......”白潭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她愣在原地,把那几个字强行又咽了回去。她突然用一种很强烈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安静等待她回答的辜竹,女孩子眉眼干净,看着她的眼神清澈,带一点疑惑,车窗外的车流不断经过,更衬得她清浅淡然。 脑海里一声嗡响,让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似乎回到了那天夜里,见到昏暗视线下的辜竹时忽如而来不断躁动的心情。 “成为什么?” 对面的女孩唇齿微张,柔软的唇瓣、米白的贝齿、一点微微露出的猩红,仍在询问她答案。 白潭一阵恍惚,满脑子都是我完了的想法。 她完了,她可能真的不是直女。 回答一半的人突然陷入发呆,公交车已经抵达了她们的目的地,辜竹只好暂时放弃,拉了拉她的手,提醒她下车。 因为节假日,这个点的公交车站有许多人,两旁道路也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群,她眺望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辜宝芝的身影。 辜竹还没有忘记,白潭是怎么和她一起回到姑姑家,她有些担忧问她:“你怎么回家?” 白潭的目光还是直愣愣无法回神的状态,像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见她轻蹙的眉眼,下意识柔下眼神,用指尖轻轻揉了揉:“不用担心,有人来接我。”回程前,她借过辜竹的手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白潭指了指路边停车位的一辆车,大概是发现了她的身影,车里的人从车上下来,静候在一旁:“就在那里。” 那是一个穿着荷叶领衬衫的女人,黑色西装裙显出她姣好的身材,盘着的头发又让她显得利落,虽然穿着平底鞋,看起来却很修长,整个人职场又休闲。 手中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辜竹盯着那个人,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她站在原地,猛地捏紧了手机,有一瞬间,她觉得路灯太亮,亮得足以她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也足以让对方看清楚自己。 她垂落视线,辜宝芝给她又来了电话,在接起前,她向白潭告别:“我妈妈来接我了,再见。” 她转身接起辜宝芝的电话,知道她在附近商超时,缓缓吐出一口气:“好的,我现在来找您,妈妈你别走动,我怕错过。” 她向前走,没有一次回头,很快就消失在白潭的视线里。 白潭仍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夜风将她的长发撩动,她身上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短袖宽大,被风吹得鼓起包。 她当然意识到了辜竹的异常,即使她装得若无其事,可是她无意识抿唇捏拳的动作,早已出卖了她。 好一会,她走到那辆车,从女人提前开好的车门钻进去,坐稳,在对方坐进驾驶座,稳步上路后,开口:“我爸让你来监视我?” 洛宁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又收回,她是白潭父亲的秘书之一,这次被调动回来,主要任务就是照看白潭:“不是监视,是照顾,白董很关心您。” “啧,不用替他说好话,我记得洛姐您老家也是这里的?” “是,高中以前都在这里生活,说来巧合,我高*中也是在三海,现在我们也算是校友了。”她说话不紧不慢,唇边带一点笑意,温婉又亲和,很容易在聊天中拉近距离:“想来这也是董事长让我过来的原因,有什么需求,您吩咐,我会尽力而为的。” 说话不打满,洛宁说话做事向来如此,就像现在,明明是监管,偏说是照顾,让她有事提需求,又把斟酌说成尽力而为,白潭对她不算陌生,她老爸的秘书团她都见过,个个名校出身,做事圆滑,尤其是洛宁,算是第一梯队的人才,所以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只是耸耸肩:“那您在这应该有不少亲朋好友吧?” “说实话,离开这里太长时间了,关系都疏远了,所以也不多。” 白潭“哦”了一声,不再追问,闭上眼睛假寐,等回到了地方,在上楼梯前,才靠在扶手同跟在身后一起进门的人道:“在车上忘记说了,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生活,所以没事的话,洛姐不要轻易出现在我的面前,包括学校,明白吗?” 洛宁仰头看向在楼梯拐角的女孩,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白潭不仅家世好,长得也是一等一地漂亮,过去跟着董事长出行展现的气势和能力,也已展露锋芒,所以她会说出这番告诫的话来,并不让人意外。 “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的,您可以放心。”她微微低头,等楼梯口的人缓步离开,她才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做着记录工作。 回到房间的白潭没有忍住给辜竹发了信息,很快就收到她平安到家的消息。她的指尖悬在屏幕键盘上,踟蹰着没有往下继续发。 那个她冲动落下的吻。 那个戛然而止的问题。 以及那道见着洛宁落荒而逃的背影。 白潭点着聊天背景那张两个人的合影,画面定格着辜竹抬眼望她时未散去的笑意,她退出,又从相册里找出这张照片,手指放大,直到辜竹的头像占据了整个屏幕。 画一张这样的画好了,将人框进自己的世界里,也是可以的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周四,比心[害羞] 26假后 ◎茶话会◎ 和白潭分别后,辜竹便一路到商超找到了正在挑购收摊打折牛肉的辜宝芝,她帮她推过购物车,听着辜宝芝说要给她做卤牛肉,让她到时候带一些去学校的话,那颗慌乱跳动的心才缓慢平复了下来。 坐在辜宝芝电车身后,她下意识掠过那辆车停着的地方,那里早就没有女人和白潭的身影了。 这个世界真小,小到她不想遇到的人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不巧地撞见了。不知道是第八年还是第九年,日子在她一年又一年长大中转得很快,快得她原本已经快忘记洛宁这个人了。 她抱住辜宝芝的腰际,默默祈祷,辜宝芝和她不要相遇。 回到家里,她和辜宝芝一起度过了很平常又很休闲的一天。 辜宝芝申请了月假,和她一起给家里熏艾,又蒸了先前做好的粽子,配上昨夜里卤好的酱牛肉,一碗煲好的玉米排骨汤,是一顿很美味的午饭。等她下午走的时候,辜宝芝又打包了一些给她带走,辜竹没有拒绝,她扒拉手指算了一下,不知不觉,可以分享的朋友多了好多。 因为怕遇上洛宁,她没有让辜宝芝送她,只在门口和她拥抱道别:“妈妈多休息一下,不要太操劳,也不用担心我,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 辜宝芝撩了一下掉落的鬓发,她不太会讲好听的话,也不擅长肉麻,幸好有一双巧手,也就这样把当年小小窝在她怀里的宝宝拉扯大了,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辜竹越长大她就越心慌,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时间可以定格,辜竹还是那个小小的娃娃也很好,她可以走到哪里,都把辜竹背在自己的身上,任谁也无法抢走。 第27章 “那你路上小心,周五有空,妈妈去接你。” “嗯,妈妈再见。” 没有在校门口碰到想象中的人,辜竹松了一口气,却在上宿舍楼的时候和那帮女篮的人碰见了。 楼梯口不算宽敞,穿着队服抱着篮球的女孩三三两两笑闹着走下来,她微微侧身,在拐角处等她们先下去。 经过她的时候,有人停了下来,辜竹抬头,就看见林烨一手拎着外套,表情要笑不笑盯着她。 篮球队的人普遍都长得高,林烨也不例外,因为运动,体格也要比常人宽阔一些,一靠近,就像是把辜竹抵在了角落。 辜竹蹙眉,不太高兴:“有事?” “没事。”林烨耸肩:“没事不能找我们大学霸聊聊天吗?” 辜竹并不明白,林烨三番几次明里暗里找她茬的原因,她和她交集并不多,第一次,是她去辜宝芝工作的那户人家找辜宝芝时,恰巧碰上了也在的林烨。 那时她其实还不认识林烨,她不关注校女篮,也不关注其她人,只在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学习,没什么能让她花心思。 后来是某次,她经过篮球场,差点被篮球砸到,林烨嬉皮笑脸冲她道歉,她才知道了她们原来是同校生。 “我没空。”她并不是那种软脾气的人,林烨故意找事的表现太明显了,一次两次,辜竹也不由得心生厌烦:“你挡道了,麻烦让一下。” 拳风忽然从她脸侧擦过,林烨将手架在她身后的墙上,眼神像恶犬一样盯着她,描摹着她没有变化的表情,那双疏冷的眼睛,幽凝着自己,让她脊背兴奋地战栗。 就是这样,孤傲又清冷,让人看了就生出一股攀折欲望,把一朵雪原的冰花,融断在手里,听到别人憾恨、惋惜的声音,才更叫人高兴。 辜竹视线落在撑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上,人体的关节脆弱,就像杠杆原理一样有支点、动力臂和阻力臂,只要运用到位,哪怕是她这种没有武术经验的人,也可以轻易卸掉。 她在脑里多次计算、模拟,无言的片刻让人误会她的失神,在林烨的手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她伸手,握住旁边的手腕,即将动作之时,一道声音打破: “你们在干嘛?” 所有人寻声望去,辜竹抬眼,就见楼梯口站着的人,白潭大概是刚回来,拎着一袋换洗的被套,棒球帽微抬,露出锐利的眉眼,盯着她们。 见辜竹被一群人拦着,白潭将被袋扔到一边,推开挡着的人,快步过去,将林烨一拽甩开,自己环住辜竹:“搞什么,校园霸凌?” 她们这边剑拔弩张的,路过的同学下意识绕道,有些人怕出意外,站在稍远的地方观望,好危急的时候能及时呼救。 见辜竹乖乖被白潭护在身边,林烨冷下脸,又“哧”地一下笑开:“小表姐夸张了,不要误会,只是正常同学之间的交流,是吧,辜竹同学?” 白潭皱眉,刚想说她放屁,自己长了眼睛,就被辜竹反拉住手:“我会向年级主任反馈情况的,以后离我远一点。” 她说完,不等林烨反应,走过去,拎起白潭的被袋后拉着她就上楼。 林烨最不喜欢她这番目中无人的样子,因为不在意,所以惊不起波澜,她跨步,就要抓辜竹的手,反被后头的顾彤拉住:“够了林烨,训练时间到了,该走了。” 顾彤向来不插手林烨的事情,只要不闹出意外,连累篮球队,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止是她,队里的人大概都如此,林烨虽然独断,但在球场上不失为一个好队长,她不想生事,只好出声阻拦。 林烨甩开她的手,收起一身脾性,没多说什么,余光瞟了一眼楼层人影消失的地方,招呼着人下楼。 来日方长,想威胁她,想得美。 另一边,辜竹带着白潭回了宿舍,刚进门,她就被白潭拉着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下次找机会,我帮你拿麻袋套她揍她一顿,小兔崽子,没点素质。”说完,她拉着她一起挤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摁了一泵洗手液,开始搓泡泡:“碰到脏东西了,我们洗干净点。” 辜竹没有拒绝,只是从镜子里看她撇嘴絮叨的神情,手心被人揉搓着,握着在流水下冲刷,鬼使神差地,她突然握住那只手,不让她动弹。 白潭动作顿住,狭小的空间一时只有流水的声音。 不知过了几秒,她关掉水,抽纸擦干:“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辜竹接过她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篓:“冬月十一。” “我是说身份证。” 辜竹终于同她对视,白潭眼神深邃,有一种侵略性,她像被狡猾的猎人绞住,有一瞬间地僵硬:“十二月六日。” “唔,距你十八岁还有一百五十八天,你在这等我一下。” 辜竹眼睁睁见她说完就跑出宿舍,她跟着出去,趴在栏杆上,看她三步跨作两步迅速下楼,仿佛又回到了刚见面的第一天。 她在楼梯口守着,猜测白潭究竟去干嘛,不出十分钟,女孩子抱着一个袋子又回来了。 白潭喘着气,一上楼就拉着辜竹的手回房间里头,取出袋子里的东西,晃了晃手中的挂钩:“你想挂在哪里。” 那是一本挂历,还是一本带有黄历占卜的挂历,很眼熟,辜竹曾在学校超市老板娘的前台墙上看到过,上面的日期已经撕到了今天。 “挂在你床边怎么样,以后你上床睡觉,刚好就可以撕掉。” 辜竹没有异议,任她操作,挂钩粘在床尾的位置,她伸手,就能撕掉。 白潭挂完日历,拍了拍手,点着日历上的数字,冲她道:“157下,一页一页撕完,就意味着你成年了。” 成年了,就可以干很多很多事情,例如学车拿驾照、例如哈啤酒冲网、例如......牵手接吻谈恋爱。 日历真是一件神奇的存在,它把无限的时间分割成有限地篇章,翻过了昨天就是今天,只要撕掉,明天就好似一定会到来。 它总能让人预见明天。 挂好了日历,辜竹拿着那些辜宝芝打包好的粽子和酱牛肉去到512的宿舍,结果宿舍竟然有不少人都带了粽子。 “嘿,看来大家都挺有默契的,等我去摇人。”说完尤理理就拉着秦天嗳跑出去,不管是本班的还是隔壁班的,一个个敲门,开口就邀请:“有空来吃粽子啊!” 不一会儿,哗啦啦来了好几号人,不管是不熟的、陌生的还是相熟的,都挤在了一堆。 “别急,离晚自习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刚好来开一个五楼茶话会,有什么吃的都摆上来自便啊!” 512的几个人热情招待,大概整层楼的社牛都集中在了这里吧。 辜竹和白潭被挤在一块,远远看,就像坐在了她怀里一样,她第一次知道,一个宿舍原来还能容纳这么多人。 原来社牛这种属性,不仅天生,或许还能传染,那些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的人,不一会就放开了,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东一句、西一句,从最近最流行的歌,聊到热播的剧、塌房的明星,后来又聊到,教务处教导主任浓密的头发其实是假发、隔壁班数学老师夫妻吵架半夜被妻子锁在外面跪走廊的凄惨事件,绘声绘色,仿佛亲自躲在了床底听到的一样。 凌晨,辜竹准备睡觉的时候,白潭突然跑过来敲门,钻进她的屋里,撕掉了那张已经过了时间的日历。 “156天。”白潭捏着那张日历纸,冲她飞吻离去。 纸张撕裂的声音,仿佛也在她的心脏留下一道印记,辜竹站在昏暗夜灯下,像被白潭隔空吻在眉心:“晚安。”迫不及待小姐。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新封面,有机会再去约专设[害羞] 27挑衅 ◎比赛◎ 月考成绩陆陆续续出炉,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年级第一花落谁家,就已经有了定论。 周四体育课,那位请了大半个月假的体育老师终于满面春风地回来了,铃声响起,所有人整齐列队,在他旁边,除了体育器材,还有一箱喜糖,装在一个个红色的圆形铁盒子里,他点一个名字就让拿一个,学生们嘻嘻笑笑,拱手道谢:“老刘,喜当爹,恭喜啊!” “说点好听的话,等下让你们少跑一圈操如何?”能看出他确实心情很好,双手一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哎哟喂~恭喜老师贺喜老师,您终于当爸爸拉!祝您合家欢喜,团团圆圆,永远幸福!” “这个话好,不愧是我们三高的才子才女们。”他捧了一句:“”那就说话算话,跑一圈热身,今天自由活动,想打羽毛球的、篮球的、跳绳踢毽子的自己组队找场地,下课前十分钟集合,现在开始跑步!” 哨子声响,体委带着一群人慢跑,个高的在前头,个矮的在后头,不一会儿,原本整齐靠拢的队伍开始拉长,等一圈结束,人已经散成了几堆,接着就各自组队去了。 第28章 以往体育课,辜竹一般不是被罗敏敏拉着组队打羽毛球,就是凑数踢毽子,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想一起玩的人多,加上器材有限,她们便决定,围一个大圈,踢毽子玩。 三海高中的毽子纯属是文体活动之一,并不纳入考试范围,所以大家会的花样并不多,毽子没有从上一个人的脚上离开,便不知道传地下一个人是谁,有时候一个毽子能连续传个几十个,这时候,有些旁观的人就会鼓掌称好。 辜竹的毽子踢得很不错,她的韧带软,步伐轻快,有时候毽子从她头上飞过,她都能很快撤步,在毽子落地前,伸长了腿去够回来。 阳光澄透,蓝天高远,香樟树浓密的绿叶层层浸染,最顶层的叶子落着光照,像翡翠一般翠绿,而之后,颜色渐深,接近地面的那层是更浓的深绿色。风将它的叶子轻摆,连着底下的光斑也在浮动,光影切割,女孩子轻盈的姿态和姣好的面容叫人一时花了眼。 毽子忽而落地,她站稳望去,白潭在她的对面,伫立凝视。 “白潭,别愣着啊,该你发球了!” “哦——哦!就来!” 见她有些窘迫去捡地上的毽子,不知为何,辜竹也莫名脸热,她抬起手,抹去额间的薄汗,借着臂膀的遮挡,捂了一把自己的耳朵,那里同样烧得厉害。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们靠在旁边单杆上,喝着自己带的水,三两句地闲聊着。有人便提到了这次的月考成绩: “这次月考难易程度综合算也就三颗半四颗星吧,几个班平均分都差不多,一二名的差距也没有很大,不过还是恭喜我们的辜竹同学,这次又夺回了第一的位置呢!” “哪用夺啊,我们竹子只要一出手,那必然是第一啊,六门有四门单科第一,语文英语小败两三分,就这成绩,我做梦都不敢想。”罗敏敏摇头,撑在单杆上,一把坐了上去:“好在考神庇佑,这次也进步了一二十名。” “哎,说回来,采访一下我们的转学生,第一次参加我们学校月考,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白潭整体成绩在中下游,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差,顶多算半个学渣,她摸摸鼻子,半个多月的恶补总算没有浪费辜竹的心意,最起码没真的垫底,听见罗敏敏询问,她轻咳了一声:“唔,我们一学期一般就三次考试,开学考、期中考、期末考,所以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考得比较细?” “什么?!竟然没有月考?!”放这里,有些老师还周周搞测验,就三次考试,也太好了吧! 白潭耸肩:“各有各的好处吧,考试也是一种复习方式,经常复习查漏补缺就更及时一些。”她没有说地是,在她先前的学校,考试只是考试,大部分人都不会太当回事,她们都有私教,是走国内高考还是申请海外学校offer,早就规划好了。 对她们来说,高中只是因为需要,它只是人生当中再普通不过的三年,是她们踏向成年之际,网罗自己圈子的时机罢了。 但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高考是个大关,是唯一一次公平改变命运的机会。 白潭无法否认于自己的幸运,也无法否定自己的出身,她并不能炫耀自己所拥有的,在这里,她只要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就可以了。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原地拉伸:“总之,月考平安度过,真的是太好了!希望期末考的时候,不要太为难我这个转学生!” 大小姐也逃不过学习的折磨,其她人忍不住笑,但一想起自己的成绩,又有几分惺惺相惜,仰天,双手合十:“也不要为难我们!” 辜竹见她们虔诚祈祷的模样,默默拧开瓶盖,战术性喝水,她余光撇着原地练习踢毽子的白潭,大小姐似乎很喜欢这项运动,刚学会了单脚内侧交替盘踢,现在又开始练内外侧交替的花样。 她坐在仰卧起坐的架子上,目光随着白潭的动作移动,忽而,有几道声音齐齐喊她: “辜竹!” “竹子!” 她下意识想回头,敏锐察觉似乎背后有什么危险来临,耳边捕捉到不知谁喊的一声“有球,快躲开”时,她立刻想要往架子下方躺下。 视线颠倒,那颗飞过来的篮球的落点却恰好在她倒下的位置,辜竹一怔,再想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她正想闭上眼,接受被砸的命运,一道身影扑了过来,小臂交叉用力将那颗球挡住,球体落在地上,弹落几次,扬起轻尘,最后被其她人抱住踩在脚下。 “你们没事吧!”几个人忙从单杆上跳下来,担忧询问。 辜竹摇头,走到白潭面前,握住她甩了几下的手,白皙的皮肤上一片通红,看起来像被凌虐过似的,叫人看了触目惊心,她抿着唇,垂下的目光忧郁:“疼吗?” “不痛,只是看着严重,没有伤到筋骨,你放心。”那颗球落下的时候已经有些卸力,她练过格斗,知道怎么用力不会让自己受伤,所以手臂看起来虽然严重,但并没有想象的厉害。 “不好意思,砸到你们了,麻烦把球还给我们。” 罪魁祸首出现,态度却很轻慢,她们抬眼,就看到了林烨和她班里的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同样是篮球队的。操场上今天除了她们三班上体育课,还有一个班就是林烨所在的十班。 这个球说不是故意的,她们是一百个不相信。 “你们砸到人就是这个态度?不过问一下就想跑?”罗敏敏简直气炸了,指着林烨臭骂:“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我已经说过不好意思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何必过多计较?”林烨摊手,根本不把罗敏敏等人放在眼里,只将目光投向白潭:“是吧,小表姐?” 那颗球的目标是谁,白潭清清楚楚,她伸手示意踩着球的黄婷曦把球给她,球在她手上掂了几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用力朝林烨砸了过去,在她挡开后,同样笑开:“我是故意的,你要计较吗?” 她的眼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盯着林烨的时候,阴沉沉仿佛有一股危险飓风要将她吞噬。 林烨心中一惊,握紧了拳头,那颗篮球砸在她右手手臂的麻筋上,让她一时不敢动弹,她收敛了脸上的假笑,眼神却不忿:“不过一个保姆的女儿,有什么值得你护着?小表姐别忘了,你现在自己也自身难保吧?” “什么叫不过一个保姆的女儿,保姆得罪你啦,什么年代了,还搞职业歧视,你有毛病吧?”罗敏敏一听立刻又炸了,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你以为你是什么皇室公主啊就在这里显摆身份,你高贵你了不起你还来这上什么学啊,回家继续做你的青天大梦不是更好?” “你!”林烨被她怼得脸色铁青,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什么你!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瞎吠,小心得的是狂犬病,到时候死到临头的就是你了!” “你找死!” 林烨气急败坏,挑起脚边的球就朝她踹过去,罗敏敏吓了一跳,所幸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好险躲了过去。 众人没有想到她这么明目张胆,连辜竹都惊了一下,她跨步向前,挡在罗敏敏面前:“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林烨不想怎么样,她只是单纯看不惯辜竹:“都说你是大学霸、是天才,但也没见你为校争过光,还在竞赛的时候落荒而逃了,我很不喜欢你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们来比一次赛吧,你赢了,我向你道歉,并且以后见了你绕道走;输了,下一次升旗,你在全校面前承认,你爱慕虚荣,徒有其表,是个彻彻底底的loser如何?” “比什么?” “就比......”林烨指向身后的篮球场,扯着恶劣的笑:“篮球,如何?”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下一章在周二 28比赛 ◎结果◎ 听她说比篮球,在场的人脸色都古怪了起来,打量着林烨,像是看什么奇怪的脏东西一样。 林烨恶劣的笑容收敛,表情一下子臭了起来:“只比投篮,不比其它。”她指了指黄婷曦:“她初中就是市青少年篮球队的,论实力,她不输我,有她参加,不过分吧?” 众人惊讶地转头看黄婷曦,黄婷曦很纤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点也看不出她是打篮球的,而且曾经还是市级的,同一个班这么久,她们甚至没有见过她碰过篮球,一时之间,几个人都很踟蹰,没有开口。 “我的事情,不牵涉她人。”辜竹率先摇头,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黄婷曦打断了。 “可以。”黄婷曦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她的左手带着一只粉色杰瑞鼠的护腕,见其她人都望着自己,挑起地上那颗篮球,轻笑:“干嘛这么看着我,不打只是因为之前手受伤了,现在好得差不多了,篮球只是我的兴趣,我的重心现在是学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这话并不假,中考后暑假,她刚好代表市区参加过一次省赛,那次之后,她看清了自己的差距,篮球这条路,她走不远,加上球场撞伤,她撑在地上导致骨折,手术修复后,刚好步入高中,她的重心向学习转移,之后,她就几乎不再碰篮球了。 第29章 不是没有遗憾过,但是黄婷曦又很清楚,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她能学篮球打篮球已经很好了,培养一个篮球明星的钱,不是她们家负担得起的,况且,哪怕她去了省级,也很难继续往上走。 “按照街头投篮的方式,三对三,每个人一分钟,最终投进的数量多者胜出。公平比赛,除了你我,其她人找水平差不多的,没问题吧?”黄婷曦转动手上的篮球,篮球在她的指尖轻松旋转着,而后又从她的臂膀跳跃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我们这一队,辜竹、白潭还有我,你选人吧。” 拿上篮球的黄婷曦气场强大,瞬间就把主场拿了回来,白潭和辜竹没有异议的站在她身后,而罗敏敏、顾小溪、顾小涓几个人都眼冒星星地看着她,秀颀的女孩子,在这一刻闪闪发光。 双方都选好人后,便站上了球场,裁判是三班和十班的体委,在正式开始前,有五分钟的热场试投。 黄婷曦开始向她们传授投篮的技巧,持球姿势、站位、瞄点、以及如何发力,投篮有一定的概率问题,哪怕是再厉害的球手,也会有投不中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信心。 试投的时候,辜竹好几次都投不中,不是力度小了没碰上框,就是力气大了弹飞了出去,和她一样问题的不止是白潭,对面的两个新手也是。 试投结束,比赛正式开始,按照每队一人轮流的方式开始计时。 知道是大学霸和隔壁班的篮球队队长pk,整个球场几乎围满了人。班与班之间,默契地成了两个阵营,开始为自己班的人加油呐喊。 抢球的时候,黄婷曦没有抢过林烨,由林烨的人开场。 裁判吹哨,喊下开始的同时按下秒表,数字开始跳动,站在罚球线上的女孩也随之落下第一个球,篮球一个接一个落下,第一个人得到了4分,对于新手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轮到她们组的时候,白潭是第一个上场的,罗敏敏几个人高亢的声音响彻场内,这个漂亮的转学生,第一次真真正正在其他班级面前亮相就带来了不少欢呼。 白潭没有碰过篮球,但学的东西很杂,游泳、击剑、格斗术......比起其她人,对于身体的控制,她显得格外游刃有余,黄婷曦指导的话像慢速一样一点点回放,她调整着持球的姿势,让手肘、手腕、手指成直线,并与篮筐中心形成一条瞄准线。 从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慢慢熟悉,她的命中率越来越高,最后她得了5分。下场的时候,她冲辜竹比了个“耶”的手势,高高兴兴坐回她的身边,同她一起继续看下一组的比赛。 林烨没有第二个出场,上场的仍是十班的其她同学,比起第一个,她显得要熟练很多,大概业余的时候也玩过,她拿的分数和白潭持平。 轮到黄婷曦上场,篮球稳稳在她手里运着,或许是太久没有碰篮球了,她有一种由衷散发的喜悦,在开始前,给大家来了一段篮球秀,运球、传球、绕球,最后是突然地三步扣篮,相当轻盈的步伐,极佳的弹跳性,身体离开地面的弧度柔韧漂亮,落地时,篮球也从框中落下。 “哇!!!” 响亮满场的欢呼和掌声,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黄婷曦微微一摆手,笑容灿烂:“献丑了献丑了!” 林烨将球扔给她:“花里胡哨,抓紧时间。” 黄婷曦接过,没有任何停顿地开始投球,她的命中率很不错,拿到了目前的最高分7分。 两轮下来,辜竹这边小胜两分,接下来就看林烨和她自己的了,坐在球场边,她喝着白潭递给她的水,耳边絮絮叨叨都是她们的打气声。她盯着那颗球,每个球抛出去的弧度,一次次落入她的眼里。 林烨不愧是篮球队的主手,也不愧是能带领校女篮冲进省赛拿奖的好手,她双脚稳稳站在直线处,发力时臂肌隆起,投球又快又稳,拿回了校女篮现役球手的主场,最后一个球落下,她拍了拍手,听着裁判宣布的9个,看向辜竹,脸上并没有笑容:“轮到你了。” “不要有压力。”白潭握了一下她的手,脸上是安抚的笑意:“你可是最强大脑。” 辜竹露出一点笑意,点头,转身时轻轻回握了她的手一把,像是汲取她身上的勇气和魄力。 球在她手上是陌生的,寻求发力点,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她试投时,仅有一个落入了框内。她回想着那个球的手感、发力点和力度,大脑也无限次的回放,那些人每一次投球的姿势、手臂拉开的角度、脚尖的宽度,以及每个球被抛出去时的弧度,物理上,抛物线的原理也在模拟中不停地验证计算着。 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分割成60秒数,60秒数可以继续放大成更小的单位,在极限的时间内,她的大脑不断地记忆、调整、重新计算。 第一、二个球失误,第三个球撞到篮板弹开,第四个擦边落入,第五个从正中央投落。 时间秒数不断跳动,从四十秒变为三十秒,辜竹目光顺着球,仿佛有一条抛物线具象化在她的眼前,而弧线的另一边便从篮球框中央穿过,循着上一个球落入的力道,她抛出,稳稳入框。 “二!” 有人开始数她落入的球数,只要落入五个,就打平。 “三!” 倒数第十秒:“四!” 倒数第五秒:“五!” 哨声响起,球场一片安静,之后是潮浪一般的尖叫声,五个,连入五个,前面失误让人有多焦虑,后面连入的五个就让人有多振奋。 三班的人欢呼在一起,罗敏敏和512的几个人更是围在一起连蹦带跳,“啊啊啊啊”地不断尖叫。 辜竹抱着最后没有投出去的球,站在篮球场中央,高度集中的精神突然松懈后,有一刻的眩晕感,阳光耀目,有一瞬间,竟然刺目得让她想要流眼泪,她眨了一下眼,低头的瞬间,被人紧紧抱住。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被浓烈的气氛包围,也被喜欢的人紧拥,这一刻,她埋入白潭的怀里,终于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周四啊~ 29昏头 ◎暧昧◎ 连进5个球,林烨怔愣看着辜竹的身影,站在篮球场上的女孩子,身姿单薄,却好像有一股沉稳又强大的力量,眼神坚韧,神情专注,除了那个球框,再也没有其它。 她的心好像也为那五个球折服,那股被征服的颤栗似乎又在脊背炸开。 从什么时候被这个女孩子吸引的?是高一开学,作为新生代表的女孩子站在主席台上,姿态挺拔、声音清越,一句一句不慌不忙地发言的时候;是总是独来独往,不慕热闹,像隐立山林的竹子,总是一节一节往上攀爬,无数次霸领光荣榜的时候;还是,当她在家里,遇见了来找新聘用的保姆阿姨的女儿时,对方淡然清雅、敛出一点温柔笑意的时候...... 林烨步伐不自觉上前,却发现,在她靠近时,有人更快将她拥在怀里,而后是越来越多的人,本空旷的篮球场内,被迅速占领,那个耀眼的人被包*围。 她缓缓握紧拳头,眼神却眨也不眨,想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在间隙里把目光分给她。 一秒、两秒......下课的铃声倏地打响,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不远处教学楼开始缓慢涌出了一批人,她们才蓦然反应,年轻的体育老师,把解散的重任交给体委就跑了。 “完蛋了,要没饭了,快跑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意识到抢饭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聚集的人群哄然赶赴战场,准备守卫粮仓。 “我们先去给你们打饭,抓紧时间来啊!”尤理理拉着宿舍的几个人,留下一句话,也加入了抢饭大军,今天是周四,饭堂有她们最喜欢的酸甜排骨、烤鸡排,数量有限,赶不上就拜拜,说什么都得飞奔。 于是操场一下冷清了下来。在白潭怀里平复下来后,辜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波动的神情了,只有靠近时,眼尾很淡的一点薄红,才能捕捉到残余的痕迹。 她站在球场中央,侧望去,林烨还站在那里,辜竹走向前:“虽然是平手,但是你知道的,这次比赛其实并不公平,所以,下次可以不烦我吗?” 她说话其实很轻柔,没有太多的起伏,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诉求,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平和的语气像一盆冰水,狠狠浇透林烨的心脏。 她好像永远无法吸引辜竹的目光,除了卑劣的手段,再无法挑起她的情绪。 林烨原本觉得这没有什么,因为这是辜竹的特质。她就是这样拒人千里、冷静自持,像孤山远帆水墨画一般的风景,所以才吸引了她。但有一天她却发现,有个人,可以靠她那么近,可以陪她上下课、可以和她一起笑闹也可以和她亲密拥抱。 嫉妒就像暗涌,在平静的表面下开始波动回旋,不断凝聚、不断放大,最后形成漩涡,将她自己裹挟。 她看了一眼站在辜竹身后的白潭,又看了一眼不肯离自己过近的人,忽而嗤笑开:“赌局没有赢家,砝码就应该照旧不是吗?嘘!”她竖起手指,先一步阻止她们的话:“期待下一次好戏开场。”说完,不等她们反应,就带着自己的两个队友走了。 第30章 辜竹望着她嚣张又傲慢的背影,闷闷地抿住嘴,任她大脑再聪慧,也无法揣摩林烨的心思,她觉得这个人,听不进人话,像有一堵墙,把她的逻辑绕进了死胡同。 比起她的纳闷,白潭却再清楚不过了,这个不知道隔了几代的表妹,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思,只她更幸运,即使她和辜竹相遇的时间比之要晚很多,可是她抓住了机会。 她在庆幸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辜竹时,就没有犹豫地赖上对方,庆幸自己,在之后的每一次靠近的时机里都抢占了最正确无比的一步。 白潭走上前,在辜竹的身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走吧。” 被忽然蹲下来的人惊了一下,辜竹想去掺她的手,让她起来,反被人握着手搭上肩膀,她磕绊了一下:“不、不用,我完全可以自己走的。” “可是我想背着你啊。”白潭突地揽住她的腰,她知道高度集中精神后松懈会更倦怠,即使辜竹看起来没有异样,但她仍不自觉想为她做些什么:“相信我,我不会把你摔的。” 她那样认真,眼神望着自己时真挚又缱绻,辜竹被她搂着,连呼吸都差点不稳,她轻轻推开,垂下眼睑不看她:“知道了。” 搭住底下人的肩膀,靠近,将自己整个人伏上去,之后,一个前倾,她被人稳稳托了起来。就像白潭承诺的那样,她被好好保护着,辜竹缓慢放松自己,将脸部一侧贴在她的肩颈上,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血脉跳动的节拍。 树叶摇摆,黄蔼榕的果实落了满地,在春夏里落叶的南方乔木,仍然茂盛苍翠,蝉鸣不知在哪个夜晚里彻响一片,于是某个白天,树梢风吹飒响,夏侯鸟啼鸣,也开始有了蝉声的伴奏。 这个夏天,真切地到来了。 被风轻拂过脸颊,她撩好自己的碎发,伸手,也帮背着自己的女孩子拢好她有些松散的长发。 指尖触碰过的肌肤,细腻温软,被一抹温热含住时,她下意识抽回。 经过教务处时,忽然也有人喊住她们:“唉?同学,等等等等,你们没事吧?” 并不陌生的声音,甚至能经常在广播通知时听到,她们身形微僵,转过身,看着身材矮小微胖的教导主任,对方那头浓密假发紧贴的额际处洇着汗水,手里拿着刚打回来的饭盒,脸上充满了担忧:“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被抓住询问,辜竹蓦然红了脸,将自己埋在白潭身上不想吭声,她的手紧紧抓着白潭的校服,生怕她真的顺势下坡把自己背去医务室。 如果因为自己投了几个篮就跑去校医室,她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教导主任,也不想经过医务室了。 她的紧张被白潭捕捉,身上的人用力贴紧她的行为让她受用。白潭的眼里闪过笑意,弯着眉眼向教导主任问好,而后故意颠了颠身上的人,背上突然被人挠了一下,轻轻痒痒,刮进了她的心脏。 白潭心软,不再逗她,在教导主任担忧的目光下解释:“主任,我们没事,就是打了个赌,谁输了就把谁背回宿舍,让您担心了。” 听她解释,辜竹松了口气,说什么都比去医务室好,她捂住自己半边脸,另一只手握成拳,生怕上面的两个牙印被看到,抬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主任。” 认出是辜竹,难能见她露出小孩子不好意思的神情,教导主任笑着摆摆手:“没事就行,没事就行,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可别真摔了。” 辜竹这才后知后觉想要从背上下来,却被人用力箍住双腿不放,她才想开口让她放下,就听身下的人说:“您放心,我力气大着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我得说话算话才行啊!” “行行行,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记得小心一点,可别逞强。”高中生活容易压抑,学习又枯燥,只要不触犯校规,他向来不拘着什么,反而爱玩爱闹一点,还叫人放心一些。 挥别了教导主任,等拐过弯见不到他的身影,辜竹才松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她意外体会到了网上所说的“社死”两个字。 有些气不过,她抿住嘴,悄然靠近,轻轻咬住她的耳骨。 松口,在底下人突然刹步的瞬间,她跳下来,加快步伐,逃也似地往前走。 白潭愣在原地,被突如其来地动作惊得心跳漏了一拍,背上的人离开,骤然空了位置有一刻地不适感,她缓缓抬手,摸住那只被牙齿尖尖磨过的耳尖,那里开始泛红,蔓延至整个耳廓,颜色深得像要滴血一样。 酥麻震颤,她捂住,还有些不敢置信内敛文秀的女孩子,会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有多少天?她今天撕了日历没有?大脑一片糊浆,突然理不清楚,只有脸上的笑意在不断扩大。 白潭捂住耳朵,又捂住嘴,生怕一个不控制笑歪了嘴不好看。 她这张脸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像她这般长得漂亮、脾性好、还多才多艺的女孩子,被喜欢的人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辜竹不知道身后的人又在发散些什么思维,大小姐的洋洋得意总是这般自我怡恰。 她仔细听了一下,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回头,见大小姐红着耳又红着脸的时候,她又猛地回头,继续埋头走路。 指尖的牙印不深,已经缓缓变浅,但指骨的位置,仍残留着被叼着的知觉,发烫、发麻,让她不自觉摩挲。 太出格了。无论是她被咬还是她咬回去,都太超出范围了。 辜竹越走越快,径直朝宿舍的方向走去,她想,她一定是魔障了,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她或许,真的是昏了头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多更一些,争取七月开始前完结[害羞]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 30故人 ◎相逢◎ 大礼堂前的光荣榜今天下午换榜,一下课就蜂拥了许多学生过来。光荣榜只展示前五十名的学生,贴着红底5寸的照片,最顶上的一张,是一个短发女孩,即使是证件照,也无法掩盖她姣好的面容,独具的清冷气质隔着玻璃橱窗,仍扑面而来。 “第一名果然毫无意外,又是三班的辜竹同学。” “物理类第一名719,这个分数可不可以分我一点昂!” “不求其他,什么时候,这光荣榜有我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 榜前的学生叽叽喳喳讨论,上榜的学生对第一名又爱又恨,没上榜的学生嘘声感叹,在一群惦着脚尖看榜的人身后,有个穿着西装长裙的女人静静听她们讨论许久,忽而问道:“第一名很厉害吗?” 旁边的女同学看她一眼,见她穿着打扮都很正式,面容也很亲切,以为她是哪个学生的家长,肯定回答:“厉害,当然厉害了,这可是我们学校难得的清北苗子,只要有她的考试,第一名绝不会花落她人。” “这么厉害啊,那她家人一定很为她骄傲吧。”女人低声呢喃,语气轻柔,注视着那张第一名女孩子的照片,带有一点细纹的眼尾流露出温和的笑意,她的手指动了动,像是一个抚摸的动作,又放下,静静伫立许久。 “哎!我回家了!学校真不做人,放假的时候放榜,这不是纯心让我周末也不好过吗!” “就是,一想到,等下我妈问我成绩的事情,就已经缓缓失去了力气!” “有些人回家是福,有些人回家是祸,希望周一,你还能见到一个完整的我!” ...... 那些满脸“哀莫过心死”的学生,结着伴从她身旁穿过,有着青春小朋友特有的朝气和活力,榜下的人渐渐离开,慢慢的只剩下她一个人,洛宁拿起手机,没有忍住,对着那张照片放大,保留了下来。 她细细观赏,上一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如今一瞧,才知道,她的小朋友,在不知何年岁里,已经长大。 有些难过、有些遗憾,亦有些庆幸。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夏天白昼开始延长,天幕还是亮白色,怕在这个下学高峰期里,碰上一些人,她特意逗留许久,直到校道没什么人了,她才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但好像不太凑巧。 在要转出校门口的时候,她和迎面而来的女孩撞上了,那个光荣榜上的女孩子,鲜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洛宁神情难掩激动,难以克制想要迈出的步伐,却在见着她冷漠的眼神时,定在了原地。 辜竹抓紧了背包带,下意识朝校门外望去,辜宝芝的电驴并没有在门口,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往前走。 “辜竹!”没有忍住,洛宁还是出声喊住了她。 辜竹闭了闭眼,再抬眼,神色冷静,她主动朝洛宁走过去,借着侧面保安亭的角度,拦住了由校外往里看的视线,站在墙根,面对许久未见的人,她开口:“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第31章 像对待陌生人那样,把她们彼此定在了一条不可跨越的横沟面前,她的态度坚定又清晰,让人有瞬间,难以开口。 喉头有些堵塞,许多年未有过的无措和尴尬,在面对这个小小的孩子时,竟如此难堪:“我今天只是顺路,恰巧碰见了你,你不要介意。”原先白潭转校时,定好的修建实验室改成建造生物园,这次过来,就是来洽谈相关事宜的。 辜竹抿抿唇,她介意的不是洛宁出现在这里,而是辜宝芝会不会碰见。她害怕故人在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前尘旧伤会被揭开,让辜宝芝不得不再次经受伤害:“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妈妈来接我了。” 洛宁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当辜竹走的时候,她没有动作,只是在墙角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其实能看到她这么优秀地长大,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眼里欣慰又眷恋,透过那道颀长的背影,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你怎么来了?” 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人,因为太专注,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洛宁收敛思绪,嘴角弯出标准的弧度,侧身:“来和校方商谈一些投资事宜,正好过来接您。” 白潭单手拎着书包,一只手拽了拽自己头上的棒球帽,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小张呢?” “小张在校外等,和我保持着信息联络。” 小张是白潭在这里的司机,每逢放假都会提前在校门口等她,上个星期和她老爸再次闹翻,她的手机就被收缴,只周末才会还回来,算是铁了心要她遵守校规。白潭不是不能自己再搞一个,但是她懒得折腾,也懒得回原先圈子那些人的各种问候。 周中她本就日日能和辜竹在一起,周末手机回她手里,也能无缝衔接和辜竹聊天,所以她也无所谓,不屑和白英霆那个老男人在这种小事做斗争。 没有再纠结洛宁来这里的意图,门口来接学生的家长车辆已经渐渐减少,一眼能看清谁是谁,白潭跨步走向校门:“完事了的话,那就走吧。” “嗯。”洛宁点头,走在她身侧:“明晚林家老人过八十大寿,邀请您过去参晏,要赴约吗?” 白潭知道她说的是林烨家里,感兴趣地挑眉,脸上似笑非笑:“当然,帮我备礼,不然有些人真以为我放逐来了。” 洛宁点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她几乎都已经掌握,包括白潭和辜竹两个人走得很近,林烨针对辜竹的那些事,她心里清楚,便也有了计较。 打开车门,等白潭上车后,她自己坐上了副驾,嘱咐小张前往定好的地点,这里是白董老家,自然少不了产业,这次她来,也是为了让白潭熟悉老家这边的几块小产业,算是她成年的历练。 另一边,辜竹同辜宝芝回到家里,在路上时,她一直观察着辜宝芝的情绪,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的异样才放下了心,辜宝芝大概真的没有看到洛宁,这样是最好的,只要洛宁不主动出现,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纠葛。 辜竹知道洛宁是个聪明人,今晚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相信她不会轻易再靠近她们了。 洛宁陪伴了她五六年,小时候每次都会在睡觉时同她说“晚安”才离开,在辜宝芝时常为了赚钱还债忙碌的童年时光里,给过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辜宝芝曾经很感激她,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些事情,洛宁大概,也是她们母女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员。 进门,辜宝芝去做饭,她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拿起桌边的琵琶,上周请假,她没有去琴行,明天下午,她需要去琴行老师那边继续学习,趁现在还早,把之前的指法先熟悉一遍。 等手指重新熟悉了琴弦,不再那么僵硬后,她才连贯地弹奏起了老师留下的练习曲目《陈隋》,这一曲琵琶乐曲风古朴,具有宫廷音乐的庄严典雅,左手的滑音处理,稍不注意,就会影响节奏,失去韵味。 辜竹学琵琶,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初二的时候,她和辜宝芝经过了一家琴行正在招生,销售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巧嘴,拦着她们两个人,将学琴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 打动辜宝芝的其实只有一句话:“现在的小孩,没有点才艺,就是输在起跑线上,你想想,以后你小孩,别人什么都会,就她什么都拿不出手,那该多自卑,这可是会影响到小朋友的终身的。” 辜竹拉不住动了心思的辜宝芝,学琴的费用并不低,她一点也不想辜宝芝把钱花在这些地方上,她站在门口,抿着嘴角死活不肯进去,最后还是没能犟过辜宝芝。 “只要你好,妈妈再辛苦也不怕,你要是心疼钱,就好好学好不好?” 那时,她看着辜宝芝因为辛苦,两鬓早早生起的华发,心里难过,只好点头,于是在琴行里,一呆就已经快四年了,这一年,她准备备考八级,辜宝芝的目标是她考过十级,所以只要她学得再快一些,就可以少交一些费用了。 吃饭的时候,辜宝芝跟她说,明晚主人家要摆宴,她一早就要和另一个搭档出去采办,估计一整天都不在,让她自己去学琴的路上小心,午饭和晚饭也需要她自个在外头解决一下。 “记得出去的时候在手机跟我说一声,回来的时候也是,遇到陌生人搭话不要理他,不要走小路,尽量往热闹的地方走。” 辜竹无不应好,嘴角潋着细微笑意:“我知道的,妈妈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在我心里你就是的,竹子,我不能让别人抢走你。” 她看着辜宝芝,对方明明在跟她说话,神情却有些恍惚,辜竹夹着的米饭掉落,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她后知后觉地想: 今晚的菜,好像咸了。 31暴雨 ◎前夕◎ 琴行距县图书馆的位置不远。一大早的时候,辜竹送辜宝芝出门,自己收拾完就背着琵琶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边云雾缥缈,有些阴沉沉的,空气都是沉闷的味道,稍走一段路就已经有些薄汗微黏。 路上李佳佳和常惜玲都给她来了信息。李佳佳分享了一套新的习题给她,又告诉她,省里出了公告,大概七月中,通过了市选的学生要统一参加夏令营集训,希望各学校予以大力支持,让学生做好准备。 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晚一些时候再出通知,让她提前有个底,也好和家里做商量。辜竹回了个“收到,谢谢老师”,想了想,又从和白潭聊天收集的表情包里选了一个可爱的萌猫比心的表情发了过去。 接着又点进常惜玲的聊天框,小孩说家里来了客人,计划有变不能来了,下次再来找她玩,语气有些郁闷。辜竹说好,安慰了她几句。 李佳佳很快也回了一个表情包,又说了几句让她不要有压力,保持平常心态继续做准备就好的话,之后忙碌,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辜竹收起手机,先去图书馆一楼自助打印机把习题打印了出来,又到二楼自习室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设置了一个震动的闹钟,便开始埋头学习。 忽然前面有些嘈杂,她摘下耳机看过去,是一个女孩抱着一摞书,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书本砸落地上的声音。 女孩慌忙向她们鞠躬道歉,蹲到地上开始捡书。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很简朴的灰色短袖和水洗牛仔裤,个子也不是很高,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很是瘦弱的模样。 自习室的人不算很多,来的人各种各样,有学生也有社会成员,前面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辜竹抿了一下唇,走上前,默默蹲下来帮她收拾。 女孩子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很小声地跟她道谢:“谢谢你啊同学。” 辜竹摇了一下头,也小声询问她这些书要放到哪里。在她的示意下,她跟着女孩子一起走出了自习室。 到了外面,女孩子显然就放松多了,她呼出一口气,抱着书在前面带路:“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帮我走一趟,打扰你学习了。” “没关系。”辜竹跟着她,把书抱到了另一间藏书室,听她说这些都是旧书,自习室的书都是定期更换,所以她呆会还要拿新书过去,问她有没有想看的书,可以给她留着。 辜竹看着她趴在书上微微喘气,明明累了,却还要坚持跟她说话,一路上,她的话很密集,仿佛不说话,就会陷入尴尬的情绪。藏书室门口有饮水机,这会却没有工作人员在,她过去接了一杯水,递给她:“你是不是有低血糖?” 女孩子愣了一下,轻颤着手接过,一口喝了下去,温热的水流让她好转一点点,但眼前还是有些发晕:“哎,是不是学霸都像你这么聪明又敏锐?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你可不可以,帮我买点糖?” 辜竹从兜里掏出巧克力的动作一顿,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过敏,喜不喜欢苦涩的纯巧,便问道:“巧克力可不可以?会有点苦。” 第32章 “不贵的话,可以的。”她似乎真的很不好意思,撑着书柜,半闭着眼,垂着头颅有些局促。 辜竹剥掉巧克力的外壳,递到她嘴边,等她吃完缓过来才知晓了她的身份,女孩子和她是同校,还是同年级,只不过是不同的班,偶尔来这里兼职。 “有时候图书馆需要重新整理书籍或者换书的时候,人手不够,就会招人,我邻居姐姐是这里的采购,有机会就会喊我来。”有了糖分,她好了许多,站直了身子朝她笑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下次有空,我再请你喝奶茶呀!” 辜竹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没有完成的习题。时间一到,她背着琵琶离开,下楼的时候,望了一眼还在忙碌的女孩子。出了大门,外头刮起了一点风,大雨来临前,连风都是热气。 在小卖部买了一盒硬糖,又转回图书馆,托楼下保安帮忙送给那个女孩,没有过多打扰,辜竹就再次离开。 她在琴行附近一家快餐店解决了午餐,提前到琴行的时候,授课老师还没有来。和楼下的前台打了个招呼,她到练习室,开始缠甲片,让自己提前进入状态。 授课老师到后没有惊扰她,在门口闭眼仔细听她的弹奏,等结束的时候才出声进来,拿起琵琶演示她犯了错误的地方,开始给她纠正。 “今年考级时间已经开放了,考试时间没意外的话和往年一样在八月中下旬,按照这个程度练下去过级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你没有其它疑虑,机构就帮你报名了。” 集训营在七月,一般是两个星期,刚好是八月初结束,唯一要担心的是高三提前开学,可能会冲撞上,不过到时候可以请假,倒也不用太担心,于是辜竹点头:“没有问题,辛苦老师了。” 同老师确定完下一次学习的时间,她在前台签完课单记录便告辞准备回家。在手机上同辜宝芝报备了一下行程,手机上除了她发出的消息,辜宝芝意外没有任何回复。 这种情况极少,辜宝芝总是随身携带着手机,将她的信息设置为了特别关注,还有专门的铃声提醒,即使很忙,她也会抽空回复辜竹的信息。 大概今天真的很忙吧。她熄灭掉屏幕,坐上公交车,车上人有许多,没有座位,她小心勒紧琴包的袋子,以防撞到别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白潭的信息,今天对方好像也在忙,发消息的频率也低了许多,有时候回复间隔时间也有些长。 她打开消息,是一张照片,放满了鲜花的客厅,红色的屏风主题是仙野寿鹤,在红木桌几上,还有一张放大的三代同堂全家福。 猫咪不吃鱼:今天在外忙了一天,晚上来参加寿宴,有点无聊>。<。 原来白潭也去参加了林家的寿宴,辜竹后知后觉,对白潭是林烨的表姐身份有了实感。她抿了一下唇,握着手机微微用力:那,她会和妈妈碰上吗?辜宝芝会不会认出白潭? 她没有忘记,辜宝芝对白潭的排斥,如果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大概会让她更加远离白潭。 不是仇富,而是因为,阶级差距的存在,会让辜宝芝下意识觉得她们身份不匹配,玩得好会让别人觉得是攀附,容易被人说闲话,失去尊严。或许还会觉得,白潭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利用完了,开心够了,就会把她撇开。 隔了许久,她才回复:什么时候结束?今晚可以早点休息。 对面很快又回了过来:不呆久,开了席,吃完就走,预计九点钟左右。 九点钟,加上收场,那辜宝芝大概十一点能回来。心里有了数之后,她到家给自己煮了面,解决了晚餐,又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重新定了一个闹钟。 八点钟,房间窗户微微震响,大风裹着雨开始落下,上面的铁皮盖劈里啪啦震响。她从习题中回神,连忙跑去阳台收衣服,将屋内的窗户全部关严实。 忽而,她想起宿舍那盆在窗台的茉莉花,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分明离开学校的那天还是个大晴天。 早知道就带回来了,她心里有些后悔,忍不住蹙眉担忧。 白潭回家后又给她来了信息,给她报了个顺利回家的平安,闲说了几句今天的一些事情,提到林烨家有个小男孩,被惯得无法无天,在宴席上就公然哭闹,被林烨教训了一顿,结果林烨反被骂了的事情。 猫咪不吃鱼:本来我今天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的,让她平日里别太过分,结果这样我就没好意思让她继续挨骂,不过她下次还来挑事,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猫咪不吃鱼:宴席都挺没意思的,来的人挺多,上赶着溜须拍马的也不少,幸好我装得很高冷,没什么人来烦我。 ...... 辜竹看她有些幼稚的文字,知晓大小姐在这种场合肯定不是她所说的这么简单,她见过她和别人攀谈时的自如和强大气场,知道她只是在她面前讨巧卖乖,心里有些软。 知晓她今日辛苦,辜竹和她聊了一会便同她说晚安,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很快她设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可是辜宝芝还没有回来。 或许是外面的雨太大困住了。 她拉开窗户,伸出手,暴雨已过,只有细密的小雨。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无形中,她的心脏像被人揪住,有瞬间的难受。 客厅的白炽灯刺目,有些跑进来的水蚁围着灯管飞,这个两居室的房子,在少了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她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手机和钥匙,准备出门打车去找辜宝芝。 临出门的时候,手机许久未有动静的头像终于给她来了消息: 今晚主人家留人,回不去了,雨很大,记得关好门窗早点睡。 穿了一半的雨衣还挂在手臂上,她连忙回信息,问辜宝芝明天几点回,收到了“还不清楚”的回信,以及催促她赶快休息的信息。 辜竹松了一口气,脱下雨衣重新进了门。客厅留了夜灯,她在被窝里辗转反复,不知何时才睡着,凌晨的时候她醒过一次,外头又下起了雨,大概明天也是个雨天。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等待着辜宝芝的消息。 辜宝芝仍然没有回来,她等了许久,没有等来辜宝芝的信息,却等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林烨的声音在那头传来: “找你妈妈吗?她现在可能没空回你......”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害羞] 32诬陷 ◎借权◎ 大雨滂沱,风裹斜雨,一出门,就被扑了满脸。雨衣落满了水,她手上还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戴不住的雨衣帽下,头发凌乱,一绺绺地贴在她的脖颈处。 没能打到车,辜竹是步行去的,水靴淌着流水,步履匆忙,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 “你妈妈偷了东西拒不承认,现在我们家正准备报警处理这件事,不过你妈妈一直祈求我们不要这么做,说她的女儿在上学,不能有污点,你说要怎么办呢,辜竹同学?” “这场好戏,你喜欢吗?” 辜竹抹了一把脸上遮蔽视线的雨水,她知道辜宝芝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从辜宝芝被留宿,到今天被发现偷东西,都是林烨针对她的预谋。 辜宝芝没什么文化,对法律政策一窍不通,一听到报警就慌了神,害怕连累到自己,一想到她对着林烨露出害怕祈求的表情,辜竹就很难受,心脏很压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概二十分钟,她连跑带走的,终于到了那一片县城有钱人家住的聚集地。独栋的小楼一座挨着一座,一条巷子大概有五六座,横着也有七八座,她拐进巷子里头,朝着那座不同于其他装饰粉色贴瓷的小洋楼跑去。 大铁门阻拦了她的脚步,她摁下门铃,喘着气,等待开门。 门内许久才来了人,隔着铁门栅栏,懒洋洋撑着伞,嘴角弯着一点弧度,像是在欣赏她的狼狈。 “好可怜啊,大学霸。”良久,林烨推开一扇门,让她进来:“辜阿姨一直不想让你过来,不过我觉得,作为阿姨最心爱的女儿,怎么能对自己的母亲见死不救,所以我还是好心通知你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先感谢我?” 辜竹没有犹豫跟她进了门,她将雨衣脱下,和伞一起放在门外走廊,大厅里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多人,林家的大人都不在,只有两个保姆和一个小男孩,大概就是白潭提过的林烨的弟弟。 辜宝芝就站在大厅中央,整个人苍白着脸,扣在一起的双手还在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李姨,把弟弟先带上楼去,没什么事不要下来。”林烨吩咐了一句,等人上了楼,她双手环胸,大刀阔斧靠在沙发上,指着茶几上一个翡翠手镯:“喏,这是昨晚我伯母送我奶奶的贺礼,今天早上整理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见了,最后是在辜阿姨的包里找到的,李姨亲眼看着我拿出来的,人证物证都有了,可不要说我冤枉你们。” 第33章 说完,她看向辜竹*,眼里是明晃晃的恶劣笑意:“大学霸,这个手镯价值三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如果我报警,辜阿姨会被判处多少年吧?” “而一旦有了案底,连你也会受牵连,以后你想干点什么大事,政审这一关就过不了,怎么样,你们想清楚后果了吗?” “烨烨,阿姨真的没有偷,你相信阿姨,这个镯子,真的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的包里!”辜宝芝神情激动,又握住旁边辜竹的手:“竹子,妈妈真的没有,妈妈不是那种人,绝对不会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你相信妈妈!” 辜竹回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拍着她的背部:“我知道,我相信你,妈妈别害怕。”等辜宝芝稍微冷静下来,她看向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林烨:“不用你报警,我们自会报警。你说东西是我妈妈偷的,人证物证都是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让警察来查,我们没做的事情,不接受任何诽谤。” 林烨缓缓收敛笑容,她早知道辜竹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对她的表现不大意外,只是仍讨厌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警察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这上面有辜阿姨的指纹,趁我现在还有容忍度,你们也别逼我真翻脸无情。” “辜竹同学,你还记得上次的赌约吗?只要你履约,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怎么样,你接受吗?” 林烨的目标果然是她,她盯着那只镯子,突然问:“昨晚贺礼是妈妈你收的吗?大概是几点钟,之后你还有触碰过吗?” “没有,八点半客人进场,我把东西归拢好放到老太太房间里就再也没有碰过了。” “提取指纹可以推测时间,利用高分辨率质谱结合kendrick质量缺陷分析方法,可以推测出指纹前后留下的人,你要试一下,上面的指纹,到底有几个人吗?”辜竹语气冷静,拿出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手指放在拨打键上,眼神直视林烨:“你猜在我妈妈之后,还有几个指纹?” 林烨脸色蓦地一变,她当然知道最后有谁的指纹,昨晚宴会后,为了今天这场戏,她故意去找林奶奶拆礼物,她碰过这个镯子,林奶奶自然也碰过。 为了留下辜宝芝的指纹,她特意让她收礼物,就算警察查,她们作为失窃者,有她们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而辜宝芝,作为除她们外唯一留下指纹的那个人,又有李姨作证,再也铁证不过了。 但如果,她和奶奶的指纹被查出是出现在辜宝芝后头的,那前面的一切就可以被全部推翻了,辜宝芝就可以被洗脱嫌疑。 林烨知道辜竹化学很厉害,也知晓她的学识渊博,和她对峙的女孩子,表情淡然似乎笃定自己不会输,她突地心里有些没底,如果真的闹到报警,又被她爸爸知道是她设计冤枉别人,最后惨的只会是她自己。 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份量,如果影响到了家里人的仕途,她不仅会吃教训,恐怕以后连篮球都打不了了。 这一刻,不敢赌的人变成了她。 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人,汽车停入车库熄火的声音让林烨的脸色一变,在她来不及收场的时候,有人率先踏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表妹这是来客人了呀?”白潭大踏步进来,经过辜竹时冲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大刺刺坐到了沙发主位,跟在她身后的是洛宁,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装了厚厚的一沓资料。 她们像进了自己的地盘,就连晚几步进来的林家夫妻都只能坐在她们侧边。 见到洛宁的时候,辜宝芝神色一紧,再次握紧了辜竹的手,想要把她往自己的身后藏起来,辜竹没有反抗,随她的意,躲在了她后头。 “烨烨这是在干嘛?辜姐,你先帮我上两杯茶来。” 听到女主人吩咐,辜宝芝下意识要拉着辜竹一起去厨房,身后的人却定着不动,她拽不动,只要也停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大概是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女主人笑呵呵问道:“辜姐,那是你女儿吧?怎么,跟你闹脾气拉?” “没有......”辜宝芝尴尬想要解释,在女主人的注视下,她一时没办法说出林烨冤枉她偷东西的事情,她在这里做了快两年,这两年,林家算是宽待她,没有刻意为难,平日也会经常包些额外的红包和礼品给她。 她怕自己说出来,被别人说是恩将仇报、白眼狼,也怕她们不信,把事情再次搞复杂。她听不明白辜竹说的那些专业名词,不知道真假,可以她的认知,林家有权有势,在这个小县城里,有着一定的话语权,涉及到林烨,有些时候,哪怕是假的,他们也有办法变成真的。 现在林烨明显也不太想闹开,那不如顺势翻篇,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惜辜竹并不乐意,她没有再顺着辜宝芝,再次站到前头来:“林阿姨,叔叔,今天我是来替我妈妈辞职的,我想我妈妈不再适合在这里做下去了,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对我妈妈的照顾。” 莫名其妙的话,让林家夫妻两人面面相觑,被一个小孩说这些话,还有些尴尬,女主人摆摆手:“这件事我们稍晚一点再说吧,现在家里正忙,辜姐,要不你看今天先回家,有什么事情我们再商量。” 结果她话落,就被人横插一脚:“咦,原来是我们班的辜竹同学啊,可真巧,在这里遇见你。”白潭假装惊讶,一只手敲着沙发扶手,唔了一声:“没关系,我这事也不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吧。我之前听说小表妹在学校和我们班辜竹同学有些矛盾,刚好趁现在也能一并说开,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 明明和辜竹是一伙的,却在这里鬼扯,见自己爸妈眼神怀疑地盯着自己,林烨握紧了拳头,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没事,都是误会,爸妈、小表姐,你们有事先忙,我和辜姨她们自己会解决的。” “我和林烨确实有矛盾,但这个矛盾是林烨单方面的,至今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本来小辈之间的事情不应该上升到长辈,但是今天林烨同学太过火了,竟然诬陷我妈妈偷东西。”面对身份地位比自己年长的人,辜竹同样不卑不亢:“”叔叔阿姨,我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也清楚。今天这件事,看在您二人的份上,我们不会追究,但谁也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我不敢再让我妈妈继续做下去了,请你们理解。” “林烨,这是最后一次。”拉着辜宝芝同她们点头道别,临行时,她回头,郑重告诫。 “小表妹这性子可别长歪了,看来今天林叔和林姨有家事要处理,那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关于新村的项目,我们下次再商谈吧。”见辜竹和辜宝芝离开,白潭也起身,先前挂在脸上浅淡笑意也缓缓收起,她今天就是过来给辜竹撑场子的,在来之前,辜竹早就把事情知会给她了:“刚才没来得及说,辜竹同学是我的好朋友,她的事情归我管,如果有什么得罪两位的,见谅了。” 没有理会林家夫妻两人变幻的脸色,白潭站到林烨面前,细细观赏她难堪的表情,在她愤怒的表情里,她摊手,轻笑:“你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那我就做她的权势,很好玩吧,小表妹?” “再见,各位。” 背对着客厅里的人,她挥挥手离开,跟随她的洛宁,在踏出门前,温言细语告辞:“大小姐向来比较护短,今日打扰了。” 而身后,那一家子脸色难看的人更是惊疑不定。 【作者有话说】 关于指纹那里,解释一下,是在百度查的,百度给的解释是【提取指纹可以推测时间,但有一定的局限性,科学家利用高分辨率质谱结合kendrick质量缺陷分析方法,探究了指纹在空气中暴露7天的化学变化,以找出可能涌来估计指纹遗留时间的分子标志物,然而这种方法的应用范围和准确性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所以目前指纹鉴定并不具备判断作案时间的功能,如果有新的论定请以现实为准~本文借用这一条只是剧情需要,辜竹也只是拿来诈!!!林烨的,望理解~ 33故人 ◎禁忌◎ 被辜竹拉出林家的时候,辜宝芝还有些恍惚,被冤枉的事情好像顺利解决了,可随之的是,她的工作也没有了。 大暴雨过去后,仍有淅沥小雨落下,天边还是灰青色的,道路两旁都是绿化带落下的湿漉漉的落叶和枯枝,辜竹身上的雨水还未干,沉默走在路上的样子也有点像流浪的小猫,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站在她前面维护她时言辞犀利又勇敢的样子。 对于辜竹突然表现出来的强势,辜宝芝有些意外,也有些心慌,好像一只攥在她手里的风筝,有一天风来,飞得很高很快,像是要脱离她的掌心。 一路沉默着回家,辜竹把她推进浴室里,让她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自己去厨房,煮了一小锅红糖姜水。等待水沸的时间里,她给询问她状况的白潭回了个消息,并且对她今天的帮助再次表达了感谢。 第34章 屏幕顶端突然有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进来,辜竹一愣,点进去,同样是关心安慰的话,让她多关注一下辜宝芝,有什么事情通过这个电话联系对方。 ——我并非特意打扰,事有缓急,如果真的解决不了,我希望你可以找我,辜竹,我只是想看着你好好长大,仅此而已。 很容易就猜到是谁,知道今天的事情的,会发这样的短信给她的,也只有洛宁了。 害怕被辜宝芝发现,辜竹仍记得那次洛宁和辜宝芝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辜宝芝哭得很崩溃,把洛宁给自己买的所有东西都砸到了她身上,指着她让她滚时嘶声力竭的模样,没有犹豫,她把信息删除。 姜水煮好的时候,辜宝芝也洗好了,辜竹倒了两碗在桌上纳凉,听到声音,喊辜宝芝:“妈妈,喝点姜水驱寒。” 辜宝芝到厨房里头,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捧着那一碗还烫着的姜水,见辜竹在洗碗池边忙着收拾灶台,沉默许久,突然说:“你今天不该擅自替我辞职的,没有了工作,我要怎么养你。” 辜竹擦灶台的手一顿,几秒的时间,又继续动作,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知道辜宝芝还有话要说。 “林家夫妇待我挺好的,逢年过节还让我给你带礼物,如果不是她们,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可以培养你,现在突然辞职,又让她们这么没脸,以后这一片,可能都不会要我了。” “竹子,你今天忽然这样,是不是有人教你的,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她来找你了?” 辜竹知道辜宝芝嘴里的“她”指的是谁,听她语气逐渐激动,终于转身,摇头:“没有,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我也不认识她了,时间太久,我早就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妈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不想你在别人面前放低姿态。” “我可以为了你受很多委屈,这些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好就可以了,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辜宝芝猛地站起来,桌上的姜水不小心被她扫了下来,瓷碗在地上“哗”地碎了一地,辜宝芝却像没有看到一样,拖鞋踩着一地汤水过去,伸手:“手机给我,妈妈看看,以防有人会带坏你。” 辜竹不自觉握紧了一下手,那种被掌控的窒息感袭来,让她不由得深呼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垂下眸子,任由辜宝芝拿走她的手机,查她的通讯录和聊天软件。 没有查出什么,那上面干干净净,除了一个班级群在聊天,上面闪过高考志愿者的话题,并没有任何异样,包括上次她警告过的同学,也没有再看到。 辜宝芝眼神缓了下来,却没有将手机还给辜竹,转而催促她去洗澡:“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你身上还湿着,快去吧,工作的事情,妈妈再想想办法,你只要好好读书就好了,知道吗?” 辜竹点头,没有抗争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辜宝芝时不时出现的控制欲,她明白,有时候辜宝芝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涉及到她,辜宝芝总是显得敏感又慌乱。 幸而,她和白潭的聊天是在新注册的小号上,也养成了及时删除和白潭聊天记录的习惯,只要她不登陆小号,白潭发的消息就不会被发现。 只是她长时间不回消息,大小姐下次又该抱怨了。 洗完澡出来,被要求吹干头发,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辜竹放下吹风机,走过去开门,发现竟然是常月华,她有些惊讶:“姑姑,您怎么来了?” 常月华进门,语气着急:“我听说了你妈妈的事情,能不来吗?怎么样,没事吧?这有钱人家的小孩怎么这么嚣张,连栽赃嫁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那可是三万块,万一真进去了,可怎么办!” “还有你,你一个小孩就敢单枪匹马上门去找人对峙,你怎么不知道跟姑姑说一声,你姑姑我虽然没多大本事,但人多力气大,况且这么多年,手头里总有那么一点人脉的!” “怎么,瞧不起你姑姑啊?” 被这么机关枪似的突突地问上好几句,辜竹蹭了蹭鼻尖,转身倒了杯水给她,有常月华来打破家里略显沉默僵硬的气氛,她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事的姑姑,让您费心了。” “你个小孩,年纪不大,主意挺大,吹你的头发去,我找你妈妈算账先。”常月华一口气喝了那杯水,把杯子一放,就进厨房,找正在做饭的辜宝芝。 抽油烟机声音很大,将她们的声音盖住,辜竹知道她们有事要聊,没有过多打扰。进房门的时候,手机已经在她的桌面上了。 她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取出琵琶,默默练习了起来。 厨房里的气氛并不太好,常月华年轻时脾气就很火爆,随着年纪增长虽然有所收敛,但一遇到她关心的人或事,就会显露本性:“这个工作早就不该做了,当初让你辞职你非不要,说工资待遇挺好的,结果现在呢,平白无故惹了臊,要我说,辜竹她做得对,辞职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怎么知道的?”辜宝芝把排骨放进砂锅里,加上水,盖上盖子才转过身来看自己的这个小姑子:“是不是洛宁找你了?” 常月华扬长的脖子一梗,这事确实是洛宁找她了,都是同村的人,她当然也认识她,同样也知道辜宝芝和洛宁之间为什么闹翻,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洛宁能来找她说这件事,她还挺感激的,否则就这母女同样犟种的性格,什么苦都不会往外吐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下意识小声了起来:“是她找了我没错,但除了这个,我们之间可没有聊其她的了。她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们,想来也想开了,你也别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否则苦到最后的,还是你和辜竹。” 看着她死死板着脸的样子,常月华就知道,辜宝芝还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她叹了口气,转回正题:“接下来你什么打算,还去给人家当保姆?” “不然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做其她的,这些年我在外面也是给别人当月嫂,我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辜宝芝同样叹了一口气,长长的呼气声,好像要把那些苦闷都吐出去:“明年辜竹就要高考了,之后就要上大学,出门在外,哪里都要花钱,我不想她上了大学还得学别人一样出去勤工俭学,我想她好好学习,将来毕业了,再找一份清闲的工作,然后成家生子,只要她能过得幸福,我就放心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付出的这些,辜竹想不想要?你知道为什么林烨敢欺负辜竹,辜竹又为何不告诉你林烨在学校找她茬的事情?因为林烨觉得,辜竹只是个小保姆的女儿,没有人可以替她撑腰,而辜竹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也没有告诉你。” 砂锅的水开了,顶着盖子“噗噗”作响,辜宝芝连忙转身,因为被那番话震得失神,她忘记了拿抹布,直接上了手,蒸汽滚烫,她不由脱手,盖子直接掉落碎成了两半。 常月华帮忙把火关小,连忙拖着她烫到的手到洗手池下冲洗,水流声哗哗作响,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嫂子,你别怪我多嘴,但是日子该往好的去过,你总是这般苦着自己,不只是我不忍心,辜竹也会很心疼你这个妈妈。” “从你嫁给我哥开始,就没享过什么福,还摊上那么多债,现在你把辜竹拉扯这么大,也够了,以后辜竹的事情,有我撑着,你怕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吗?我想开一个小吃店,我需要你的手艺,能不能帮衬我,你给一句话。” 肥皂水打在烫伤的地方,加上流水,已经感觉不到疼,辜宝芝将水龙头关掉,擦干自己的手,她确实被常月华的话惊醒了,也许辜竹不会因为自己的妈妈是个保姆而看不起自己,但别人呢,别人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看不起辜竹,这个世界总是现实的,也总是存在着攀比,她却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月华,我得替辜竹着想。” 常月华见她听进去了,总算松了口气,她到外面,想找辜竹拿一下烫伤膏,听见她在弹琵琶,走到她房门口,看她侧座凳子上认真弹琴的侧脸。 还有半年就十八岁的女孩子,已经逐渐长开了,宽松的衣服衬得她纤细又单薄,被撩起的边发露出她小巧的耳朵,以及线条干净的侧脸。 有一瞬间,常月华幻视某个熟悉的故人,她怔在门口,差点脱口而出那个早就成为禁忌的名字。 34星座 ◎传说◎ 6月7日,这天是个晴天,暴雨过后的空气清新,没有那么炎热,对于高三学生来说,这是她们高中的最后一役,各个层级都在这个时间里高度警备,以防差错。 为了便于来本校参加考试的外校学生找到考场位置,学校特意招募了一批本地学生自愿参与志愿,辜竹和白潭都报名了这次活动,一大早的,还没到七点钟,她们就回了学校事先参与简单培训,之后按照岗位分配,换上鲜艳的红色马甲和工作证,就各司其职。 第35章 在此之前,辜竹回了一趟宿舍,看了一眼那盆遭了一趟风吹雨打的茉莉,索性后来,隔壁宿舍还有人留宿,帮她把花拿了进来,避免雨浸过度泡烂了根,如今还算幸存,就是枝叶仍是伶仃的模样。 检查完它还活着,辜竹又把她放到窗台上,今天阳光好,适宜做做光合作用。 “我们走吧。”关好窗户,她转头看向一直跟着她的白潭,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小姐站在她的书桌边,拿着送她的那副银边眼镜,在发现她的目光时,冲她挑眉轻轻一笑,而后将那副眼镜戴在了自己眼睛上。 单薄的镜片,轻细的银边镜腿泛着流光,她抬眸的瞬间,那股特有的散漫、魅惑随着波光流转,落在了辜竹身上。 哪怕身上那件俗透了的马甲,也无法掩盖,此刻大小姐的光华。辜竹呆了一瞬,眸光浮掠的瞬间像惊诧的麋鹿倏地跳动落入深林之中,在大小姐靠近的时候,她难以退却,只被她挑起下巴,在耳边轻笑:“回神了宝宝。” 很下意识的称呼,很顺口的昵称,白潭自己脱口的瞬间也有些惊异,但她很快接受良好,面前的女孩子,干干净净,呆滞的眸光只知道盯着她看,可不就像个宝贝一样吗? 白潭抬手,很轻地触碰了她一下,手上不知何时拿了那副黑框眼镜,给她仔细戴上时,眸光专注,带着自己的小心思:“今天戴着吧,我怕你太好看了,影响别人考试。” 有点霸道,甚至有点无理取闹,偏偏她还说得那么认真,叫人有瞬间地哭笑不得,大概就是情......哦不,“熟”人眼里出西施。 辜竹碰了碰鼻梁上托着的眼镜,指尖蹭过被触摸的耳尖,像挽留那一点温度,有一段时间没戴,笨重的眼镜竟让她有些不习惯,透过镜框触碰这个世界,隔了一层透视物,显得有点点失真。 没有多留,她们很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拿着手举牌,为那些问路的考生指路。教学楼下是封锁区,等临检时间到了,才会开放,让考生进入考场,她们只要带路和维持秩序就可以了,有时候,也为那些粗心的考生送上文具备用包。 忙碌的时间集中在八点到八点五十期间,等考生几乎都进入考场,她们也能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下,彼此背靠在一起,舒了一口气。 虽然天气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但是一通忙碌下来,她们还是出了汗。大部分考生准备齐全,进入很顺利,而几个出现突发情况的,虽然也顺利解决了,但也让这个早上显得有些兵荒马乱。 阳光从树梢穿过,光斑落在她们的影子上,辜竹仰头,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有凉爽的风吹来,拂过她的脸盘,她微微眯眼,难得放松。 天气真的很好。 一切都很顺利。 白潭忽而坐直,把没反应过来惯性往下倒的人搂住,触碰她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等人坐直后她才撒开,俯身,侧脸,靠近,在辜竹疑惑的眼神里,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道:“气象台说今晚有流行雨,是天琴座星系的,我们去看吧,好吗?” 那双眸子悄然睁大,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满是期盼而透亮的光,辜竹下意识闪躲,眨眼,微微错开彼此靠太近而交错的呼吸,今天是弦月,确实是个观赏流星雨的好时机,可是辜宝芝不一定乐意她出来,她迟疑了许久,都没能答应。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两天,常月华说服了辜宝芝和她一起经营小店,但经营前期还需要一些准备工作,所以辜宝芝也顺势修养,这几日都在家陪她。 “嗯?去嘛!可不可以?我们都没有一起单独出去过。”白潭轻轻转动她的下巴,再次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不肯错过她的眼神:“拜托了,竹子!” 软着语气的女孩子开始撒娇,幻视叼着毛球玩具的小猫撒泼打滚让陪玩的情景,让人难以拒绝,辜竹开始思考,上次借着化学老师的口,留了一次,这次,她该找怎样的借口,可以答应可爱的大小姐。 她沉思许久,突然竖起两根手指,在大小姐嘟着的嘴歪头疑惑的眼神里,轻声:“今天两套试卷。” 唔......和大学霸在一起的前提果然还是学习。白潭心甘情愿,只要能一起出去,让她做什么都行:“成交!”她伸手握住那两根手指,幼稚地晃了晃,而后霸道地撑开其她的指尖,扣住、拉紧,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说到做到,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大小姐说风就是雨,被她拉起来的时候,辜竹反应慢半拍,只有脚步不由自主跟着她一起奔跑。身后的考试铃声再次打响,这是九点十五禁止入场的提示,她们的工作也顺利结束。 交接完自己的衣服和道具,跟负责老师告别后,往校外去,没有任何停顿地到公交车站,刷卡、上车,直奔图书馆。 楼下有电脑和自助打印机,辜竹直接下载了两套试卷,拉着人上了二楼,因为是周中,自习室的人稀疏,只有几个人,而这一次,她没有碰到那个兼职的年轻女孩子。 勾掉那些不必要的题目,在白潭认真做试卷的时候,她到相关藏书室,找到自己需要的教辅书,坐在她对面,沉入学习。 白潭的学习进步肉眼可见,特别近期学进的知识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她的逻辑能力很好,做一通百,普通的题型,已经难不住她,只是大小姐再用功,有些遗忘的东西终究不是一蹴而就的。 有时候她食指开始敲桌子,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不明就里的人恐怕还会被她骗过,以为她成竹在胸,只有辜竹知道,这是大小姐,又遇到了难题。 辜竹翻过一页书,一只手撑起,掩住嘴角的笑意,她的余光仍偷偷欣赏着大小姐冥思苦想的样子,认真的大小姐垂着眸子像要把题目盯出洞来的样子,有一种很特别的可爱,像是被自己的毛球玩具缠住的小猫,四脚朝天,顶着毛线团生无可恋。 验收成果的时候,她看着大小姐倔强写下的“解”字笔触,最后一笔拉长,留了一道很长的尾巴,她又没忍住,害怕被大小姐发现,辜竹低下头,用力地抿住自己的嘴巴。 可她自以为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大小姐锐利的眼神,白潭起身,靠近,拉住她两边的腮肉,轻轻捏住:“鉴定完毕,是一颗坏竹子。”而后坐下,双手托腮:“笑吧,我乐意给你笑。” /:。 辜竹一愣,觉得耳尖蓦地有些发烫,更加没好意思笑出来,只是更用力的敛神,努力将神思收回来,给她讲题。 中午的时候,她们分别回家,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她还没想好借口,辜宝芝就事先跟她说下午要回镇里去找常月华商量开店的事情,晚上不一定回来。 辜宝芝本来是想要辜竹一起去的,被辜竹以明天早上还有志愿活动婉拒,便没有强求,只是唠叨她,没事就呆在家里学习,不要乱跑。 辜竹点头,回房间就删了本来给李佳佳发送的请求信息,她趴在书桌上,闭着眼,抚摸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动得有些厉害。 她整个埋进自己的手臂弯里,发丝掩落,不见神情,她想,她真是个坏小孩,她的心上,藏着一个潘多拉魔盒。 辜宝芝出门了,等到晚上,电话同她说不回来了,辜竹说好,在和白潭约定的时间到时,便出了门。 她们并不是单独出发的,白潭的司机小张全程跟着她们,这里最佳观赏的流星位置是在一座山岩,丘陵不高,山上有一座寺庙,每逢节日,总有香客会远道而来,慢慢地,这条盘山路淋了水泥,变得平整而安全。 到了山岩顶上,寺庙门前有一片空地,靠着山边还有一排石凳,恰是最好的观景台。小张识趣地离她们一些距离,在能够保障她们的安全范围,也坐了下来。 她们坐在其中一处凳子上,彼此肩膀挨着,仰望天空,静静守候着流星。 弦月被云雾微微遮盖,山上的星星要比城市看到的来得多,星星点点缀在天幕上。周遭是寂静的风声,蛙声蝉鸣便越发热闹。 白潭没忘带上设备,是小型的天文望远镜,稍作观赏后,她架起望远镜,调整好角度,便喊来辜竹,把位置让给她:“看到北斗七星了吗?沿着曲柄的方向有一颗较亮的星星是大角星,往大角星的方向去,和它亮度差不多的那颗就是织女星,从织女星出发,找到一个类似七弦琴的样子,那就是天琴座,是我们今晚观赏流星雨的坐标。” 辜竹跟随白潭的描述,找到了传闻中的织女星,也看到了天琴座的模样,她对天文学了解不多,关于织女星,只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古往今来,人类对这片星空,总是保留着无数的好奇和探索欲。 在等待流星的时间里,白潭又跟她介绍了许多其她星系,例如大角星位于牧夫座,在天琴星座旁还有天龙座、武仙座、狐狸座和天鹅座,而每一座星座都有独属于她们的故事和传说。 “狐狸座最著名的天体就是哑铃星云,因为像沙漏,被视为‘’宇宙沙漏‘,它代表着时间与生命的轮回,而狐狸就是这片星云的守护神。” 第36章 “哑铃星云距离地球有1360光年,所以,或许在数个光年里,其实我们早就相遇过无数次了。” 夜色温柔,耳边属于白潭娓娓道来的声音也温和细腻,听到那句“相遇过无数次”,辜竹下意识侧过脸,抬眸,注视着同样望着自己的白潭。 风扬起她的头发,白潭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恍如守护着哑铃星云的狐狸,这一刻,她仿佛也被白潭守护着。 【作者有话说】 关于星座方面都是查的资料~是甜甜的一章,比心 ps:辜竹瞒着辜宝芝出去是基于人物性格塑造,日常大家出门还是要记得报平安哈 最后也预祝高考的小朋友们考试顺利 35一起 ◎长大◎ 那天晚上,她们没能如愿看到流星雨。下山的时候,白潭整个人挂在辜竹身上,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没有看到流星雨的不甘心:“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肯定会看上的!” 辜竹任由她环住自己,不知不觉间,她好像习惯了大小姐的靠近,对大小姐的温度和气息都开始很自然地亲近。 “没关系,下次一定。”她轻声安慰。也许心里也有一些遗憾,但今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在大半夜里上山,在山上吹风看星星,以及听那些属于星星的故事,都是她过去不曾做过的事情,新奇和惬意,盘绕着她的胸膛,让她有一种发胀的满足感。 白潭大概也看出来了,她窝在辜竹肩颈上,向上看的视线总是温柔又专注,贴近她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除了看流星,下次我们还可以去海边看荧光海滩,幸运的话,说不定连月虹也能一起出现。” 无论是荧光海滩还是月虹,都需要极苛刻的条件,真真正正应了需要天时地利人那句话。辜竹在网上看过荧光海滩的样子,无数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浮游生物随着浪花冲击聚集在海滩上连成大片的蓝色光斑,在夜幕之下,如同天上银河蜿蜒落入了人间。 那时她还是个幼稚的行动派,住在沿海的小镇,大半夜趁着常月华不注意,偷溜了出来,自己一个人站在沙滩上眺望许久,但可想而知,直到天边露出微芒,她都没能守到这种奇观。 再后来,她长大一点,知道全世界的国家出现过这种现象的沿海地区屈指可数时,她便不再期待了。 奇迹不会眷顾她的人生,这是辜竹后来渐渐明白的道理。但却在这时,听着白潭充满期待的话语,竟也有了重新追逐的冲动。 “你见过月虹吗?”辜竹侧过脸,忽而询问:“当靠近满月或满月时,极盛的月光遇到空气中充足的水滴时,就有可能出现月光彩虹,你遇上了吗?” 白潭有些惊讶她对于大自然现象的了然,她恍然发现,看起来冷冷淡淡,似乎不太在意外界事情的辜竹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比自己想象得要多很多,她望着她眼里的好奇,那种对于课本之外的世界的向往,从那双眸子里,小心翼翼地露出来一点属于她真正内心的想法。 “我见过。”白潭回想着唯一一次见着月虹的时候,那时意外地抬眼,便再也无法挪开的惊诧和震撼仿佛还萦绕在她的心上:“在西藏那曲的高原上,那天下了雨,四周很空旷,空气格外的好,像玛瑙一样美丽的湖泊镶嵌在草原上,夜幕降临的时候,蒙古包外有人喝着青稞酒,唱着藏语歌曲,而天边那轮月亮垂挂,很大、很圆,在它的身后,一弯彩虹横跨天际。” 就像动画片里极具浪漫情调的夜晚,那是白潭的十七岁,是她一个人的第一次独自旅行。 随着她的描述想象着,西藏就像是一个圣地,对许多人来说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含义。十七岁的辜竹,坐在车后座,半开的窗户能听到周遭风动裹挟过的竹林声浪,听着白潭的所见所闻,灵魂好像也不由自主飘向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150天。” 旁边的人突然数了一个数字,辜竹眨眼,漂游的神思悄然回归。 “等你十八岁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吧,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啊!” 辜竹的语文功底并没有很好,她的言语措辞更偏向于简要纪实,所幸每次考试大都能以议论文的形式作答,才不至于扣分太多,假若哪一天,要写一篇叙述文,大抵她的语文分数就得再退一退了。 但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却突然闪现了一句不知何时看到的句子,她记得那是一个叫海子的有名诗人写的: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十八岁好久,久到辜竹暗暗期盼了无数年月,在即将到来的以“天”为倒数的日子里,仍然觉得它太过于漫长。 她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和白潭一起探索这个世界了。 ...... 高考结束后,她们恢复了正常的上课时间,一个小长假过去,大家再见到时,都是一副开心兴奋的样子。 再过一个月,真正的暑假就要来了,这是她们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也是最后轻松的一个月了,等上了高三,属于她们的硬仗才算真正来临,大概是因为对刚过去的高考深有感触,彼此之间都颇有些惺惺相惜了起来。 班级气氛浓烈,连罗敏敏对说话总是带刺的常茹态度都好了不少,偶尔的使绊子,也只是扑上去,一副我要掐死你却不敢用力的样子,叫人忍俊不禁。 即使罗敏敏还是像花蝴蝶一样扑棱在班级人群里头,但偶尔从她流露的怅然若失的目光里,辜竹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罗敏敏大概真的决定好了,要在高三的时候转班,果然,当她回到位置上时,趴在摊开的书上,看了许久的辜竹,缓缓开口:“一想到以后不能经常看到你这张被造物主怜爱过的脸蛋,就令人伤心。” 辜竹放下正在翻阅的书,半侧过身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罗敏敏把自己的脸整个压在书上,只有扎着蜈蚣辫的后脑勺对着辜竹点了点头:“嗯,思考了很久,觉得与其在自己没有天赋的地方上浪费时间,不如朝自己能努力的方向拼一把,说不定我就逆风翻盘,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呢?” 辜竹略显沉闷地抿下嘴,一时没有再应声,在这个班里,她和罗敏敏相识最久,对方也是少有的不嫌弃她性格的人,真要分班,也有些不舍。 罗敏敏抬头,看她少见的模样,突然“哈”了一声:“天啊!我们家竹子,有一天竟然也会为我露出这种表情唉!我,罗敏敏!可谓是虽败犹荣!” 有被她作怪的表情宽慰到,辜竹觉得罗敏敏的性格很好,是那种令人羡慕的好,有气就发,伤心就哭,高兴就笑,会为别人着想,也会认真喜欢自己,她真切地觉得,能和罗敏敏做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如果你需要我,一定不要客气。”辜竹回顾己身,比起罗敏敏总是对她的偏颇照顾,她能拿出来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嘿,我才不会呢!还没谢谢你上次帮我找的讲义呢,这个小假期,我仔仔细细翻了几次,对文科高二的内容有点底了才找我爸谈判的,我爸最后也同意了,还说暑假要帮我找老师补课呢,总之,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说着罗敏敏坐了起来,突然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有天夜里我还看见了流星,我偷偷许愿了,所以肯定会有好运的!” 辜竹闻言愣了一下,讶异回问:“流星?” “对啊!应该是高考第一天晚上吧,你知道我们家住在小区十三楼嘛,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出门,结果拐错弯跑到阳台上去了,差点撞到玻璃门上,吓醒了一抬眼,就看到流星从我眼前划过去了!” “你说,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确实是幸运,她们在山上蹲守了大半天都没能见着的流星,反而被睡迷糊的人撞上了,辜竹有瞬间的哭笑不得,一边为罗敏敏感到开心,一边也为她和白潭没能看到流星雨而再次感到遗憾。 原来气象台没有骗她们,那天晚上真的有流星雨,只是她们没能坚持等下去就回家了。 而回家的原因,其实是她。 辜竹没办法在外头久呆,哪怕辜宝芝已经跟她说夜里不会回来,那根被牵制捆绑许久的神经却早就有了惯性,只要时间一到,她的大脑就自动启发了要回家的装置。 她想起那天晚上,蹲在小型天文望眼镜下观测着天象的女孩子,高兴地跟她介绍着自己知道的天文学知识,以及期待流星雨到来的雀跃模样,后知后觉感到难过。 她好像亲自打碎了别人的美梦,只要这样一想,愧疚就不自觉开始蔓延。 上课铃声响起,这节是化学课,李佳佳带来了一套化学实验装具,是一道化学题里关于氢氧化钠溶液与硫酸铜溶液的反应实验,李佳佳很喜欢把题目进行实际演化,她觉得这样能让学生记得更加牢固。 “这个实验我们之前就已经展示过了,这次我们让感兴趣的同学自己上来实践一下,想上来的同学都可以踊跃参与。” 第37章 辜竹看着上去操作的学生,硫酸铜溶液被滴进在装有氢氧化钠溶液的试管里生成了蓝色的絮状物沉淀物,她盯着那瓶蓝色的液体,恍然有了一个想法。 下课,她和白潭走在一起,沿着那条通往小超市的林荫小道慢慢地走着。昨晚去买笔芯的时候,年轻的老板娘特意嘱咐她们中午过去一趟,说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分享给她们。 那是一个小蛋糕,上面写着“天天快乐”。 看她们疑惑的样子,老板娘在青天白日里点上蜡烛,过了一个不合常规的生日:“庆祝我们小超市营业3周年!” 没有扫兴,她们捧场地鼓掌:“生日快乐!暴富、暴富、暴富!” 老板娘竖起大拇指:“上道!” 分享了生日蛋糕,又一起吃了饭,回去路上,辜竹倏地停下脚步,在白潭疑惑的目光里,突然道:“今晚来实验室接我吧!” 【作者有话说】 再甜一章,比心 36福尔图娜 ◎命运女神◎ 进入晚自习时间的校园静谧,阔叶乔木上落了一层暖橘色的釉光,校道两旁伫立的路灯将树木的影子投落楼体,枝叶交错,迎风而舞,飘落的叶子亦如礼花一般。 忽而有个人影进入,与垂落的树枝牵手般旋转舞姿,抬高的一只脚,像裙摆一样划过美丽的弧度,纤长的四肢优雅,像极了花坛里自下往上层层叠叠开放的晚香玉。 正当她舞得起劲时,一道声音幽幽地喊住她:“黎若若,晚自习时间,你不在班里,在干嘛?” 被当场抓包,黎若若昂扬的身姿一僵,像木偶一样“咔咔”转过身,原本以为是班主任林清梅,没想到是尤理理,她“啊”的声音才要出,反应现在是自习时间又赶紧憋了回去,涨红着脸差点没热成红番茄:“我!要给你吓死了!”她谴责。 尤理理捂着嘴“嘿嘿”贼笑:“谁让你跳得那么起劲,不过说回来,距离七一晚会也就大半个月了,你们准备得如何?” 黎若若是学生会的文艺部长,今年是个特殊的年份,学校很看重这次晚会,早就筛选好了节目,现在正在进入排练期,她刚从舞蹈房回来,在走廊里看到墙体舞台,就没忍住又跳了起来,没想到给上洗手间的尤理理撞上了。 “还行吧,不过我们今年是以舞剧的形式出演,现在还缺一个会琵琶的歌女角色,招募了这么久没人参加,后面不行,可能就会删除。” 尤理理不太懂这些,勾勾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又指了指后面刚出来的地方,在黎若若了然的目光下,又钻回了洗手间。 黎若若跟在她后面,确定里头没人后,尤理理掏出手机,将刚才偷偷录下来的与影共舞的视频打开:“看我拍地是不是很及时,很好看吧!到时候分享给你,留作纪念啊!” 只有几秒的视频,黎若若却拉回看了好几次,影子舞蹈给了她很大的灵感,她突然想到了节目可以加上什么元素了,内心高兴,狠狠拥抱了尤理理一把:“你真是个天才!” 尤理理:“......”也不必这么夸张。 两个人一起回班里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后门提前溜出来的白潭,双方互相静音,用眼神进行了一番你懂我懂的交流。 白潭穿过她们,回身比了个拱手的姿势,接着就拐进楼梯口,消失在眼前了。 离下晚自习还有十来分钟,但是她已经坐不住了,脑子里全是辜竹叫她去实验室接她的场景,左思右想,干脆提前跑路,恰好今晚的值班干部是秦天暧,对她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果然身后有人好乘凉,这种被默默罩着的滋味,还怪上头的。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番自己的舍友,马不停蹄地往楼下跑。 实验室在四楼,声控灯在她踏入地盘的时候倏地亮起,她三步跨做两步,经过亮着的休息室时,弯下腰,悄悄摸摸挨着窗户前行,以防被在值的李佳佳抓到。 到了门口,她轻轻敲门,停驻一会,门被往里拉开一条缝,辜竹侧身钻了出来,看着眼前匆匆而来的女孩子,抬手,帮她取掉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落叶:“你来的好快。”她轻轻嗅了嗅,仿佛能闻见她穿过花坛,沾染上的晚香玉浓郁的花香。 “因为要来见你,所以总是迫不及待啊!”白潭弯眉,她在辜竹面前,总有一箩筐的好话可以讲,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所以总要借由一个口子,去倾泻出来。这是白潭第一次看到辜竹穿实验室白大褂的样子,因为个子高,脖颈修长,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在昏暗的走廊里,有一种孑立的孤冷,也因此,显得越发禁欲疏离。 她眼里的笑意更深,心脏怦怦然,这样的辜竹就像天边月,可望不可及,却偏偏,是她触手可及。 “所以,你打算给我什么惊喜吗?”白潭笑问,辜竹释放的信号太明显了,让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整个晚自习,她一遍遍数着时间,从一位数、两位数到三位数,隔一段时间强迫自己做一道题,又开始从0开始数。不知道几遍循环,反反复复的期待中,她终究还是选择投降。 也许是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不知不觉,她也染上了辜竹的一些小习惯。白潭的手上还是那只电子手表,哪怕她家里的抽屉里有再多昂贵的手表,她也不舍得换下。 听着白潭再一次表露心声一般的话,即使类似这样的话辜竹已经听过不少了,再听见时仍然会觉得令人耳红。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掏出一个眼罩,她的手上还戴着未摘下的白手套:“要先戴上这个。” 没有犹疑,白潭弯下腰,将脸盘扬起靠近她:“来吧,我的福尔图娜。” 对她奇奇怪怪的称呼莫名免疫,辜竹脱下手套,拆开一次性眼罩的包装袋,替她戴上,指尖轻轻抹过她的眼尾,被她颤动的睫毛作怪地扫了一下:“好了。”她轻声,又拉起她的手:“牵住我的手。” 她本意只是让她搭着,白潭却霸道地嵌入她的指缝:“现在,我的命运由你掌控了。” 辜竹静立几秒,打开实验室门,将她带到一片较为空荡的位置,前面有一张桌子,她把白潭的双手搁置在上面:“扶好,当我数到十的时候,再睁开眼睛。” 白潭点点头,下意识把头转向她离开的脚步声方向。 忽如而来的强光隐隐透过眼罩被她感知到,黑暗当中,听觉变得灵敏起来,她听到窗帘被拉动滑轨摩擦的声响、听到玻璃瓶搁置桌面的轻微声响,最后是辜竹,宛如秒表跳动,倒数着数字: “十” “九” “八” ...... 心脏在静谧的气氛里,开始加速跳动,离数字越近,她就越紧张,白潭用力握了一下桌边,下意识侧着耳朵,去捕捉辜竹的声音。 “三” “二” “一”。 倒数结束,白潭抬手,摘掉眼睛上的眼罩,蒸汽眼罩的温热抚慰着她的神经,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抬起,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她直接惊异在了原地。 室内处在一片夜色之中,外头明亮的灯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在这个一眼可望及的实验室里,她却像被辜竹领进了一道时空之门,从一个平凡的世界里,踏进了仙境王国。 她被一片触手可及的星空包围了。 深邃的紫、浪漫的蓝,流光溢彩,星罗满布。星星围绕着她旋转,她仿佛真的踏入了奥妙的宇宙世界,而那里,雾蓝色的云絮漂泊,如同真正的星云一般,让她瞬时想到了曾经跟辜竹说过的哑铃星云。 望着那朵变幻移动的云朵,她的神经在震颤中慢慢地反应过来,那个牵着她手进来的女孩子,藏在暗夜中,许久没有出声。 顺着强光射出的方向寻去,她看到了躲在三脚架后头的人。荧光之中,三脚架上是一个被固定的培养皿,培养皿上面似乎是一个凸透镜,在烧杯的底部,强光手电筒垂直照射。 白潭的步伐想要向她走去,却被辜竹的话阻止在原地:“向上看。” 她听话地仰起头,那片本只是微微流动的星空,忽然闪过绚烂的光,“流星群”划过星空夜幕,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她追寻着流星,看她消失在尽头时,还拖曳着的长长尾巴,不自觉捂住张大的嘴巴。 “那么,许个愿吧。”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耳边甚至有蝉鸣、蛙叫各种虫鸣,那道明明很近此刻却又很远的声音,恍如真的从宇宙深处传来。 许个愿吧。她闭上眼睛,虔诚地倾听来自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愿望。 当她闭着眼睛时,流星仍然无数次从她的顶上划过,忽明忽暗的光印衬着她的侧脸,那上面,有一颗比流星还璀璨的泪珠。 最后一管铝粉悬浮液用完,流星消逝,只有星空还在静谧悬浮。 白潭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地走向辜竹,在她旁边的实验桌上,有着蓝色的硫酸铜溶液和其它几样没认出来的化学材料,还有着玻璃棒、注射器等等器材。 第38章 她用她最喜欢的化学,给她造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梦境。 白潭第一次真正的理解了李佳佳在上课时总爱说的一句话:化学是世界上最具浪漫的学科。 而此刻,她的心脏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反应,就像加入了催化剂,于是开始沸腾开始燃烧。 辜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光源消失,星空从天幕被收回了小小的培养皿中。因为操作,她的脸上戴上了一次性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清冷又美丽的瞳眸。 室内重回黑暗,只有mp3里头录好的风声、蝉鸣、蛙鸣等等大自然的声音还在流泻。回归的静默让她一时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准备匆忙,其实还不够完美,大概比起真正的流星雨,还是有些差别的。 她踟蹰了一会,刚想问“你喜欢吗”,就被人拉住,一把拥抱进了怀里。 白潭用力箍着她,像是只有这样子拥有,沸腾的血液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谢谢你转动了幸运的车轮,谢谢你眷顾于我。” “你是我的福尔图娜。” 是我的命运女神。 【作者有话说】 福尔图娜:罗马神话最古老的女神之一,作为时运女神,司掌着人间的幸福和机遇,常常一手拿着象征丰饶和富裕的羊角,一手拿着主宰人们时运的方向舵。 37舞台剧 ◎演员◎ 临近期末,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学期的校历又走到了尾巴,六月中下旬,期末考试安排就已经出来,因为今年过年早,连着暑假也放得快。 高中就是考完一场又赶下一场,在高考来临之前,所有的放松都是虚的,所以哪怕学校说要举办晚会,除了少部分学生感兴趣,大部分不参与的学生都有些兴致缺缺。 不过这次晚会,不单纯只是七一庆祝晚会,还将邀请全体高三学生,做最后的践行仪式。据说除了本校,还会邀请早已毕业的优秀校友和其他一些公益项目的企业领导人作为本次嘉宾。 黎若若作为这一次活动舞台的主要策划之一,顶着巨大的压力,每天早出晚归,一回宿舍就累成狗似的只想趴下,她们这次准备的舞台剧,是呈现近代时期,一批有志青年通过不断创作文艺作品激发爱国主义精神的现象,不论是戏曲还是话剧,在这一时期都展现了不一样的面貌。 在她的设定中,这些人中不伐有知识青年、企业家,还当有戏伶和歌女,她们的声音应当跨过百年至此回响。 在这个剧里,东西方的文化碰撞、交融,最后迸发出属于自己的特色,她把它分成三幕剧,第一幕是热闹的十里洋场,琵琶歌女与夜场舞女的歌声交汇;第二幕,是沦陷之后,被压迫打击的志士仁人齐心凝聚,在萧条艰苦的时期重新托起火种;第三幕,红旗幡动,胜利进行曲悠扬百年,百年前的青年与百年后的青年共吟共舞。 现在,她们的人选几乎已经确定好,编排也已经进行了一半,但是琵琶歌女的演员却还确定不了。 琵琶歌女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形象,她是旧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缩影,靠卖唱为生,后来,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投身到抗战剧中,最后,在连天的战火中,她用自己的琵琶弹奏了一曲《十面埋伏》,为自己的战友送行。 来参选的人里面,少有会弹奏琵琶的,要选一个会点舞蹈,还要会弹琵琶的人太难了。 她叹气,又实在舍不得把这个角色删除,她想把最好的舞台呈现出来,算是给自己高中最后一次策划舞台的圆满交代。 见她这般萎靡的模样,宿舍里的人不禁劝她:“要不休息一天吧,排练这么久,偶尔歇一歇,也不影响吧,何必把自己搞这么累?” “你不懂,这口气憋着不断,才能一直干下去,要是突然断了,再要续上就难了,这个舞台前前后后二十几号人,我得盯住了才行。” 白潭刚好洗完澡出来,头发包在浴帽里,脸上敷着面膜,晃着一双白皙的大长腿端着一盆衣服要挂出去。 黎若若瘫着的身体“垂死惊坐”:“这大长腿,不穿个旗袍也太可惜了吧!白潭大小姐,你有没有一些隐藏的技能,比如,琵琶之类的。”她隔空扫了两下,一脸期待。 白潭前进的步伐一顿,又往后倒回,一手抱盆,一手揭开面膜的下半部分:“琵琶不会,吉他倒是会一些,要不你搞个穿越剧,我穿回去给你弹?” “duang!”黎若若翻着白眼无力倒下,嘴里还在神神叨叨:“琵琶歌女,我的天命歌女,你究竟在哪里啊!” 宿舍的几个人互相对视,齐齐摇头:“唉,疯了,又疯了......” 白潭晾完衣服又回来,看不过去:“实在不行,你找个机构老师,看速培一下试试,练个样子,然后提前录好背景音乐进行配合,也行。”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试试吧。” “那你考虑考虑吧,加油!”说完,她抱着书就往外走。 其她几个人对她跑隔壁宿舍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提醒:“今晚说不定有查寝,记得早点回来。” 白潭比了个“ok”,关门,两步走到对面,推开留着缝隙的门,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掉日历,夹进书里:“我下载了一些外国短片,很适合当英文听力,你可以看看。”她将一部学习机递给辜竹,点开了经典的一部情景喜剧:“睡前看一集刚好。” 辜竹点头接过,搁置在一边,先给白潭讲了今天她做错的题目,又重新划了几道题给她做,之后才戴上耳机,点开第一集看了起来。 一集差不多二十分钟,她看完退出,把学习机熄屏放好,又继续给白潭讲题,大概是上一次,她在实验室做的那场流星雨激发了白潭的兴趣,近来,她在化学上下的功夫越来越多,进步明显。 题目都做完,白潭往椅背一靠,长舒一口气:“我,学废了!鼓掌!”她没心力似地给自己随意拍了两下,目光在旁边空着的下铺盯了许久,突然问:“我可以睡这里吗?” “反正每天都来,干脆住过来,你说行不行?”这不是心里来潮,虽然512的舍友都很好,她也每天都能和辜竹见面,但这不妨碍,她想跟辜竹跟贴近一些。 都说看两个人合不合适,能不能走一辈子,同居是最好的考核,既然如此,倒推可得,她们要是住在一起,肯定会相处得很好,同理可得,她们就应该成为舍友。 然而辜竹却没有犹豫地摇头:“我习惯了一个人住。” 没有想到会被一口否决,白潭转过身跨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神可怜巴巴:“真的不行吗?” 熄灯的铃声忽然响起,室内灯光熄灭,一时陷入黑暗,辜竹的呼吸短暂急促两声又归为平静,一会,桌上的夜灯被白潭打开,室内有了光源,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行,熄灯了,你该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怕黑?”白潭冷不丁地又问道,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灯光失去的那一秒,她明显看到辜竹瞳孔放大错愕的神情,她轻轻拉起她的手,握住:“要我陪你吗?” 辜竹没想到短短的几秒会被白潭敏锐察觉,她确实怕黑,但只要留有一点光线就可以缓解这种害怕,或者确切来说,她其实怕的是突如其来的黑暗,她怕那种被黑暗突然吞噬的感觉,像溺水的人摸不到岸边。 “没关系,我有灯。”辜竹反而握回白潭的手,拉起她:“回去吧。” 白潭被推到门口,仍有些不死心地扒着门口:“没有一点点可能吗?你可以设一些条件,比如多写10张试卷、考试进步一百名两百名啊啥的?” 大小姐好像真的很想当她舍友,想方设法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想笑,辜竹却不想让她如愿,大概是某种突然升起来的恶趣味,她脸上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歪头的模样像是在思考,最后在大小姐眼含期待的目光下,再次摇头:“晚安,明天见。” 门被关上,白潭嘟着嘴:“晚安,我想天天见。” 等门外的人离开,辜竹再次拉开门,盯着对面512的那扇门,很轻地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和别人同宿,最开始的渴望,不过是一时的向往,她本来想,如果真的住进多人宿舍里,说不定时间久了,她的毛病也就好了。 然而,世界上有些事情仿佛早就注定好,她被分在了单人宿舍。得知时,她有些遗憾,却也松了一口气。 有些念头总是一瞬之间,有些事情,断了就难再续起。 辜竹也很庆幸,因为这样,她才能机缘巧合地和白潭相识又相近。 她没办法在有人的房间里睡觉,那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她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时常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睡却又早早醒。 她没有办法答应白潭,和她成为舍友。 即使,她内心其实很愿意。 关上门,辜竹爬上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宿舍有空调,她盖的是空调被,蓬松晒过太阳的被子,让她被黑暗攀爬过的心脏暂时温暖了过来。 第39章 这个周末,是她和琴行老师约定好练琴的时间。 辜宝芝照常在周五傍晚的时候来接她,这次她把车停在外面,站到了保安室里头等她。接她的时候,目光巡视,没有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人,她才放下心,露出了一些笑意。 辜竹没有拆穿她,只是顺从地跟着她回家,路上,辜宝芝问她:“你之前说的那个夏季训练营什么时候开始?今年去哪里?” “预定七月十五号,去哪里还不知道。” 之后是一路沉默,大概彼此之间都想到了去年的事情,良久,辜宝芝说:“确定了跟我说,妈妈好替你准备东西。” “好。” ...... 周六下午,辜竹背着琴包出门,到琴行的时候,发现多了许多学生家长,在前台签到的时候,才知道是暑假班招生,这些学生都是来试课的。 有家长问她:“妹妹,你是学什么的?学多少年拉,在这里学得怎么样?” 没等她回答,旁边推课的老师立刻出声:“这是我们机构的老学员拉,学了四年琵琶,现在都准备考八级了!不仅如此,这位同学学习成绩可好了,中考的时候可是县第一,现在上了高中据说也是第一名,成绩不仅没有落下,学了一门乐器更是让她锦上添花!” 听她这么说,几位大人都不由夸了起来,觉得这学琴确实也挺好的,看看人家这身气质,一看就是知书达礼,学识渊博,这音乐,说不定真能熏陶熏陶。 “所以,她真的是学琵琶的,还弹得很厉害?”正当她们讨论,一道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那是当然了,绝无虚言!”推课老师下意识回答。 辜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黎若若双眼发光看着自己,仿佛一头饿狠了的凶狼看到了一块美味的肉: “辜竹同学!就是你了!” 38壮丁 ◎买一送一◎ 三个课时,135分钟,辜竹在一对一的练习室里,跟着老师一起学习,通常是辜竹演奏,在有错误的片段里,老师再打断纠正。 在这两个多小时里,琵琶声不断,有时,辜竹的视线会不自觉扫向门外,那里有个人,走在小凳子上,一见她转过来,就会挥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笑容,而后露出满脸陶醉在她们弦乐里的表情。 辜竹无言,默默收回视线,只盼她的求助信息可以摇来解救她的人。 自在门口听到她会弹琵琶,黎若若就缠上了她,满眼都是遇到了救世主的喜悦,拉着她就噼里啪啦求上了:“请你务必、一定、绝对要来参加我们的舞台剧,这个剧目就差你了,拜托拜托了,辜竹!” 辜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既不会跳也不会演,去台上比跟木头还不如,怎么可能会参加? 因为时间原因,她只说了一句:“抱歉,我真的不合适。”就跟着琵琶老师进了练习室开始上课,结果一扭头,就发现黎若若也亦步亦趋跟着她,蹲在角落里,也不吭声,就这么守着她。 休息的时候,发现她还在时,辜竹也劝了一句,结果黎若若死心塌地,就是不肯挪窝。 没办法,她只好假作看不见了。 白潭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黎若若跟个痴汉屈在小板凳上满眼放光盯着辜竹练琴的样子,她抚了抚额,有时候真觉得这些搞艺术的人确实牛脾气,又倔又犟。 她是收到辜竹的求助信息来的,大小姐本来在厂里视察工*作,接到信息傻了眼,马不停蹄就跑了过来,毕竟黎若若来机构,还是她出的注意,哪能想到,还真给她蹲到了人,这人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辜竹,这可不就让她逮住了。 白潭拍了拍黎若若的肩膀,示意她下楼跟她走,黎若若见是她,惊讶了一瞬,没有反对就跟她走了。 她们走的时候虽然脚步轻,但辜竹还是听到了,见门口的人影不见,她才松了一口气,希望白潭可以帮她说服黎若若。 门外的人跑去便利店买了几瓶饮料,大夏天的,一离开空调房就浑身粘糊,无糖茶饮在这种天气更加受欢迎了。在便利店门口桌椅上坐了下来,白潭率先开口:“你先说说你那个歌女的形象?” 黎若若喝了几口水,听她问,忙咽下:“琵琶歌女从小出来卖艺,经历着社会变迁,她见繁华也见卑贱,她既机敏通透,也有小市民的妩媚世俗。被侵略的地界沦陷,眼看家破人亡,为了自救她加入了那些不断呐喊着救国的青年组织,开始巡演抗战剧,最后无畏牺牲,所以她又是坚韧英勇的。” “了解,那你现在代入一下辜竹,你觉得她真的合适不?”白潭淡淡回问。 “呃......”黎若若想象了一下,辜竹的形象偏清纯,气质又清冷,不像歌女,倒像是民国的女大学生,要说相符,可能也就最后一幕赴死时的正气凛然和淡然无畏契合了,她挠了一下头,声音弱弱:“好像是不太符合......” 白潭同意点头,就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出辜竹妖娆妩媚的模样,她的小竹子自己的个人特色还是很明显的:“所以你不能只看到她会琵琶这一点,你得让你的舞台整体融洽,取舍有度,该牺牲就得牺牲。” 黎若若沉吟了一下,满脸深沉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白潭以为自己说的话被她听进去了,满意点头,她没有辜负辜竹对她的信任,正当她拧开瓶盖喝水,就听对面的人说: “可是她会弹琵琶耶!” “噗!”她呛了一口,差点把水喷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咽下去后连咳好几声,得,她刚才的话全白讲! 恰在这时,辜竹下了课,按照白潭给她发的地址走了过来,刚到就见白潭弯腰咳嗽略显狼狈的样子,她快走两步,默默拍着她的背,身下的人抬起脸,眼泪汪汪,辜竹读懂了她的意思,一懵,没想到白潭也劝告失败。 等白潭缓过来,辜竹挨着她坐下,打算和黎若若再好好说说。 她们两人身高差不多,坐在一起的时候相差不明显,辜竹要比白潭略矮几公分,穿高一点鞋跟的话,就可以弥补这点差距。 两个人长得是不一样的好看,明媚和清冷碰撞,让人容易瞧着目不转睛。 黎若若就像选演员的导演,一双眼像装了激光灯泡一样,上上下下打量她们好几番,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想到了!” 辜竹两个人被她这番亢奋的动作震得一愣一愣地,不等她们问,黎若若就已经转到她们面前蹲下来,一手抓一个人的手,把她们的手叠在一起:“我的歌女们,请问你们愿意参演舞台剧吗?” “请你们不要拒绝我,我真的很需要你们,拜托拜托,嗯?” 黎若若不愧是文艺部长,也不愧是舞台剧演员,两句话时间立马就红了眼眶,好像她们不答应,下一秒就要泪洒当场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拒绝的话一时难以说出口。黎若若最近的付出她们都看在眼里,又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兼舍友,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时常热情相帮,朋友之间有来有往,她们实在拒绝不了,只好点头。 “先说好,如果效果不好,就算了。”白潭摸摸鼻子,事先声明。 辜竹在她说完后也点头附和。 “只要你们答应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见她们答应,黎若若原本一张苦情脸立刻笑得像花一样:“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我好开心。” 叠在一起的手被人用力握住,辜竹转头,见白潭冲自己眨眼,也抿出一点笑意,这回不仅没成功搭救自己,还买一送一了。 不过,能帮到自己的朋友,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黎若若是个行动派,见她们答应,在征得她们同意后,立刻拉着赶回学校舞蹈房,就开始着手准备。 第一件事,就是先检验一下她们的身体柔韧度,好决定跳演动作的难度。好在两个人柔韧度都不差,在知道白潭练过格斗术,一般的翻滚、劈叉、空中弹跳都没有问题后,她更是兴奋不已。 她拿起自己的画稿,各种火柴人的动作跃然纸上,灵感如翻飞的扉页,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黎若若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时,在镜子前的两个人也没有闲着,压腿拉伸过后,白潭又带着辜竹做了几套热身,美名其曰要叫她几招自保的招数。 “如果哪天,你遇到了危险,而我没有在身边,这样至少可以寻求机会脱身。”她像一个因为拥有了珍宝,就开始不自觉忧虑珍宝安危的藏宝人,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白潭就猛地摇头,想甩开这种念头:“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她满脸严肃地强调。 被她这种专注又忧虑的眼神望着,那种被人小心翼翼地珍惜着保护着的温暖又开始膨胀,辜竹不自觉上前,靠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在要碰上时,又挪开,假装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嗯,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然后等你出现,还你一个很完整的我。” 第40章 “好,说到做到哦!”白潭眉眼带笑,蕴藏着温柔,之后,她握住她的手,掐上自己的脖颈,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曾移开:“如果有人掐住了你,有三个办法,可以帮助自己逃脱......”她很温柔地在辜竹的手关节、肋骨上动作,又隔空指了一下下身的位置:“这三个地方,都是人体比较痛的位置,动的时候,速度一定要快,并用你最大的力气。” “现在,轮你在我身上开始实践了。” 辜竹被她困在墙角,白潭并没有把手放在她的脖颈上,只是将手掌压在锁骨中间,几根手指虚虚贴在她脖子两侧的动脉上,要害被人触碰的感觉很奇怪,脊背微微颤栗,一股发麻发痒的感觉攀爬。 攻击关节是辜竹擅长的一招,人体骨骼的排列在她的脑里清晰可见,她用力攻击肘关节的动作在贴近时卸力,在白潭发怔的瞬间推开她,看着她倒退踉跄的样子,眼神下垂。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姿态。 因为笃定不会被伤害,所以轻微的反击,就能叫原本的猎人角色替换,反变成猎物。 白潭愣愣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俯视她的辜竹,被她不按套路的招数懵了一瞬,面前的女孩子一张纯净的脸上没有表情,连眼神似乎都是冷淡的,她如一只被捕获的猎物,心脏不由得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 刺激、紧张,想知道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动作。 但辜竹只是慢慢地走过来,蹲下,在她的目光里,握住她的手,准备把她拉起来。 辜竹抿着嘴,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那个时刻忽而升腾起的冲动,想要看她反过来被掌控错愕的表情的冲动,让大脑不经思索就发动了指令。 没有拉动白潭,反而是没有防备地被拽了下去,她睁大眼,下意识用手撑住,才避免了自己完全扑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辜竹微张着嘴,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似的,一时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空气一时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错,时间也仿佛停滞,让她们胶着的视线无法分开。 直到,一个人影悄然靠近,拿着一叠草稿的人默默蹲下,声音幽幽: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开始神投意合了!” 【作者有话说】 努力日更完结,比心 39演出 ◎结束◎ 被黎若若一句话震倒,辜竹一个手滑,直接扑在白潭身上,牙齿磕到锁骨,两个人都不由得“嘶”了一声。 连忙从白潭身上翻身坐起来,辜竹垂头捂住自己的脸,被侧发遮掩的耳骨一片通红。 什么什么神投意合的...... 实在叫人心慌意乱。 白潭也从地上跃坐而起,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锁骨,那里估摸留了牙印,扯了扯衣服盖住,故意板着脸盯住黎若若:“你是幽灵吗?走路没有声音?” “脚板子轻吧,这鞋是有些软,不过呢,我过来前其实是有说话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听不见,也没有人回应我。”黎若若撅嘴,反盯回去,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被她视线看得不自在,辜竹捂着脸继续躲避视线,她另一只手偷偷拽了一下白潭的后衣角,像是无声求助。 “咳。”白潭收到信号,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们能有什么秘密,你继续你刚才的话题。” 黎若若“啧”了一声,放过深究她们,时间紧迫,她得赶紧把属于她们的片段确定下来:“琵琶歌女这个角色将由你们一起完成,开场的琵琶演奏和最后赴死的一幕由辜竹来完成,中间展露妩媚多变的部分由白潭来完成,到时候,我会用道具和妆容,来遮掩你们的差别,所以这次演出挺需要你们配合默契的。”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说她们神投意合了。 两个人这才恍然领悟她的意思,那种莫名的心虚又漫了上来,辜竹抿了一下嘴,假装淡定地继续听下去。 等任务分配好,两个人都对自己负责的部分有了理解后,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练习和排练了。 辜竹不仅要弹琵琶,还要配一小段舞蹈,而白潭更是兼具有大量的舞蹈动作,整个第二幕,几乎都有她的part。因为时间紧迫,她们不仅要从头练起,花时间练好自己的部分,还要和整个剧组排练,抓好走位和节奏的问题。 距离彩排还有不到十天,一群人几乎泡在了舞蹈房里,一边还有学业不能落下,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性,就好像提前体验了一番,和高考争时间的高三生活。 “......这里撤道具的时候一定要快,在白潭出场的时候,辜竹就和撤道具的一起到舞台后面待场.......” “不要抢节拍、抢动作......刚才的词有人唱错了,重来!” “所有人保持节奏,记住自己的走位,千万别撞在一起了.......好,这一部分大家做得很好,我们继续往下走.......” 黎若若对舞台的态度很认真,要求也很高,有着自己独到的角度,在自己的指导老师面前,也一点不露怯,底下的演员都很服从她的命令。 “好,不错,休息十分钟,大家喝点水缓解一下。” 一场结束,辜竹席地坐下,松了一口气,额头的汗水滴落,她用纸巾拭去,脸颊因为出汗,透着淡淡的粉色。 “喏,给你。” 接过白潭递过来的水,她喝了一口,趁着现在继续教白潭手抱琵琶的姿势,以及简单拨弦的动作。第二幕有一段是歌女抱着琵琶出场,将乐器暂时束之高阁,穿上工农服装,饰演抗战剧中女红军的剧情,这一幕代表着歌女思想的觉醒,所以有一段她个人的舞蹈秀。 辜竹将手握成半圈,展示右手弹奏和左手捻弦的技巧,给她展示的时候,动作由慢到快,轮指的动作看得白潭十分惊叹。 轮到白潭自己的时候,时常僵硬得像鸡爪似的,她摸了摸鼻子,所幸上场的部分不需要这么难,只要拨弦弹奏一小段简单的曲谱就可以,最主要的是,她要和琵琶熟悉起来,免得到了舞台上就漏了馅,让观众出戏。 时间在这种紧迫的节奏中很快来到了七一这天晚上。 大礼堂灯火通明,观众席早已布置好,前排的贵宾席摆上名牌,放着水,后头是高三学生的座位,每个座位都放了一瓶水和一个礼品袋,里头都是一些学校周边,作为她们最后的纪念品。 这次晚会很受重视,因为前来的嘉宾很多,学校大门口的铁门早早打开,门口安保增派了人手,在各个路段也设置了卡哨,还专门划出一块地方来停车。 作为企业投资人的代表之一,也作为优秀校友之一,洛宁也在这次的邀请行列。下车后,她和校方代表握手打了个招呼,便被迎到了贵宾接待室休息,和里头的人浅聊几句后,便又有新的客人来。 抬眼望向门口,前来的是个穿着黑色西装裙裤的女人,大波浪,墨镜,一手插在裤兜里,脸色冷酷,气场强大。 洛宁浅谈时的笑容缓缓收敛,同门口停顿住脚步的人隔着墨镜相互对峙,忽而停驻的步伐和息声的交流,让休息室一时陷入了沉默。 “两位认识?”直到有人出声询问,才打断了略显尴尬的气氛。 “认识,方便的话,朱总借步聊两句。” 门口的女人闻言,将墨镜往头上一推,侧身,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洛宁向场内其他人点头:“先失陪了。” 这两个人都是大集团的代表,一个是南方最大的龙头企业白氏集团的代表,一个是港城富豪朱氏,能在这个小县城同时碰见,也算是奇遇,几个人面面相觑,内心暗自猜测。 没有理会室内其他人的心思,在走廊尽头,洛宁双手抱拳,脸色较刚才要难看许多:“你来干什么?” 听到她的质问,朱礼往窗台一靠,下巴一抬,目光轻慢:“你管我在这里干嘛,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是你,自己申请调岗,迫不及待跑来这里,想拦我啊?” “朱礼!”洛宁厉声呵斥:“你不出现对她才是最好的,我不会让你靠近她的。” 朱礼注视她许久,将墨镜又戴回:“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的意愿,我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她要什么都可以,哪怕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想办法摘下来给她,我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她像普通人一样去努力?” “你总是这样专横又独断,你已经害死她了,现在还要来害她的女儿吗?朱礼,摸摸你的良心,你觉得这对吗?” “对不对,试了才知道。” 大礼堂主席台的主持人正在试音,广播也在提醒着即将开始的晚会,这场聊天不欢而散。 前来知会她们的校方代表携带她们从大礼堂前门进场入座,一会,主持人就开始宣布晚会开始,进入介绍嘉宾的环节。 开场的是大合唱,辜竹她们的节目在第五个,在候场室里,她们还在争分夺秒的做准备。 第41章 辜竹穿的是一件浅粉色的旗袍,为了契合形象,她戴了一顶长假发,烫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波浪卷,脸上还戴着一张面纱。 她抱着的是自己的琵琶,坐在化妆台身后,看着还在做造型的白潭。 同她一样妆造的白潭,却是不一样的气质,如果要形容,大概就是白玫瑰与红玫瑰的区别。 辜竹的鞋跟要比白潭高一点,一开始她是不习惯的,后来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 白潭做完造型后,拉着她在落地镜面前欣赏着自己全新的造型,当她戴上挂在耳侧的面纱时,两个人几乎一致。 她们要在一个舞台上,共同塑造一个人物。 就好像,在这个舞台上,她成了白潭,白潭也成了她。 或许,在时间长河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节点,她们也成为过彼此呢? 只要这么一想,灵魂就好像要迫不及待地拥抱在一起。 快上场前,黎若若挨个检查她们的衣服和妆容,确定没有出错的时候,又给她们打了一波鸡血:“大家不要紧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今晚,请大家一起享受自己的舞台吧,让我们一起为自己再次加油!” “加油!”所有人伸出手握拳,像是隔空相击,莫名地热血沸腾。 听到主持人报幕,她们等在出口前,个个昂首挺胸,眼神坚定。 向来参加各种考试都不惧的辜竹,却在这个时候心跳加速,她才深吸一口气,就被人勾着手指晃了晃,白潭在她旁边,冲她无声张嘴:“不要紧张,我在。” 白潭总是能轻而易举捕捉她的情绪,那些设想,仿佛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印证。 辜竹看她几瞬,冲她轻轻点头,像是有了定心丸,她心上的紧张缓慢退去。 道具布好之后,演员陆续走到自己的位置定好。 辜竹的前面是一张光屏,她站在那里,当灯光亮起的时候,她的影子便落在光屏上。 幕布拉开,她的手抬起,做着舞蹈动作,旋身、摆动,展示琵琶,之后是由慢到急的琵琶声乐流泻。 不一会,舞台中央滑入一对对男女,开始舞蹈,在一个独立搭建的小舞台上,一个舞女开始歌唱: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 琵琶乐与舞女歌声交汇,当后台乐队和声融入,整个舞台和谐又热闹。 歌舞结束,灯光又回到了琵琶歌女身上,她要用她的琵琶和舞蹈去诠释她人物的沉浮,展现一个歌女的妩媚与无奈。 光屏撤去,辜竹随之退下,出场的是白潭,抱着琵琶舞蹈的女孩,在定点的时候面纱落下,露出了一张满是漂亮风情的脸蛋,最后是轰炸机和炮火的声音,在惊慌失措中,她们落幕,第一幕结束。 第二幕白潭要换妆造,需要抢妆,在化妆师化妆的时候,辜竹替她穿上灰蓝色的工农军装,长发则盘进帽子里。要进场时,白潭匆匆抱了一把辜竹。 辜竹被她撞得一愣,而后浅浅抿出一点笑容:“加油。”她轻声。 趁着白潭演出的时候,化妆师替她改妆,在她的脸上抹满了灰粉,遮住了她的样貌,比起白潭整洁的衣服,她的衣服则打满了补丁、占满了灰尘和鲜血。 最后一幕,她坐在硝烟当中,又弹起了许久未碰的琵琶,《十面埋伏》激昂的曲调让恢宏的群舞场面更加热血壮阔。 辜竹快速的扫琴,进入音乐的尾声,她抬眸,视线与主席台上的人意外对视,那一刻,她睁大双眼,扫琴的动作失去控制。 最后一声枪击声中,琵琶弦“duang”地一声断裂,撕裂般的余音将她惊醒,在幕布落下之时,她才缓缓倒下。 舞台的地面冰冷,让她竟微微颤抖起来。幕布之外,是舞台剧最后的旁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返场的白潭扶起,她才浑浑噩噩起身。 幕布重新拉开,光亮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垂下目光,期盼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眸光轻掠,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真实地存在着,辜竹的思绪如同乱麻。 台上主持人还在做最后的结语:“……祝我们的祖国山河永远安宁兴盛…祝福我们在场的学子们生活幸福快乐,梦想扬帆起航,再次感谢我们剧组的演员们带来的精彩演出,谢谢!” 这本该是一场圆满的演出,本该让人激动人心,辜竹却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无助。 她失神地站在台上,直到被白潭轻轻拍了拍背,她才反应过来似地鞠躬谢幕。 【作者有话说】 不小心按到了发布,捂脸[捂脸笑哭] 歌词是《夜上海》 40期盼 ◎未来◎ 晚会要到九点半的时候才结束,因为最后还有一个集体谢幕和大合照,她们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呆在后台,有的人也会到舞台下方座位上观看。 后台有些吵闹,演出终于顺利结束,大家都有些兴奋,不自觉地笑谈起来: “辜竹最后琴弦断得也太妙了吧,神来一笔,这就是所谓的失误却造就‘神级舞台’具象化吧!断掉的琵琶弦象征着歌女的结局,余音不息又代表着还将继续着的抗争精神,我都听到底下有学生悄悄哭了,好多夸弹琵琶的演员厉害的呢!” “是啊,要是她们知道,弹琵琶的是我们年级第一,估计又要惊呼,果然强者只会更强,什么都能做得好,人强大起来真是连嫉妒都生不起,只会一味羡慕!” “不敢想象,这样的大脑安装在我身上,我会有多开心,辜竹同学,请问可以借一天你的大脑吗?可以的话,我今天就去神庙拜一下陆判大人!” 有人听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唱起了《聊斋》的主题曲。 被人提到,坐在角落擦拭着琵琶乐器的辜竹却许久没有回应,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一起排练,这些人慢慢对她熟悉起来,知道她有些不爱说话,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所以渐渐的,也有人喜欢开她的玩笑。而聊天的人也没有在意,说完就继续畅聊自己的。 她发呆的意味太过明显,白潭托着腮默默盯她许久,思量着,主席台下究竟有什么,才让她反应这么大。 洛宁? 不像,这不是辜竹第一次见到对方,不至于把她吓成这样。 那是谁?这次出席的嘉宾有哪些比较特别的吗?洛宁会知道吗?尾指轻轻拍打着颧骨,白潭虽然可以询问洛宁,但她不想擅自去打探辜竹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私密的空间,除非辜竹自己愿意告诉她。 此时,黎若若从外头进来,整个晚会的舞台她都要盯着,协助处理一些突发问题,所以她还是忙碌的状态,外头是第七个节目在演出,趁着这个时机,她进来,拍了拍手,吸引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听一下,方才指导老师让我传达一个消息,今晚晚会的赞助商包下了一座酒楼,等结束后,所有人可以一起去那里吃宵夜,在的不在的都互相传达一下。” 正当白潭听着,一只手忽然用力握住她的衣角,白潭顿了一下,视线从讲话的黎若若方向收回,托着腮的手下意识放下:“嗯,怎么了?” “我不想去,可以吗?”辜竹抬眼望着她,室内灯光偏暖,落在她的眸子里像一汪晶莹的泉水,盈盈点点,有说不尽的可怜。 白潭日常就受不了辜竹的眼神,这种求助又委屈的目光,让她的心一下子化开,酸软成一片,她倾身,捧住她的脸,没有问她任何为什么,只是温柔又坚定地告诉她:“当然可以,等结束我就带你走。” 辜竹点头,依赖地贴着她,像是要汲取一些温暖。她想,她还是这么胆小,见到朱礼的时候,只知道躲。 但这其实只是她跟朱礼的第二次见面,去年的时候,她去参加比赛,对方突然出现,对着她说:“你长得跟她真像。” 那种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的眼神,让她在无数个夜里惊醒,那个时候开始,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洛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悲伤又怀念的眼神看她。 她仿佛成了一个从未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的替代品,成了那些思念的载体。 辜竹不想无端承载别人的念想,她只想当辜宝芝的女儿,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她戴上了厚重的眼镜,想借此把那些窥视的目光抵挡住,她把自己包裹在一个蚕茧里,不肯轻易露出头。 但她没有想到,朱礼会出现在这里,辜竹心里惶乱,总觉得有一颗炸弹,即将将她平静的生活炸得四分五裂。 结束后,白潭没有食言,在卸完妆换完衣服后,找了个借口,就把辜竹带走了。 被她一路带着出了校园,辜竹还有些懵,迟钝地反应过来,门卫竟然没有拦住她们,头顶上是被突然带上的头盔,她呆呆望着白潭,不知道大小姐从哪里变出来的电动车。 就像一个藏有百宝箱的魔法师,总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道具。 第42章 “走,我们去兜风。” 听到她催促,辜竹没有再迟疑,才刚坐到她身后,就被人抓住两只手,环住对方的腰,纤细并不宽阔的腰背,女孩子的温度却灼人,她轻轻嗅了溴,熟悉的馨香气息抚慰着她惶然的情绪,让她有了一刻可以松懈的缝隙。 路上景象从热闹慢慢冷清,车水马龙被她们抛在身后,没有思考要去何处,只有夜风不断相迎,在这个时候,辜竹甚至想,如果白潭能把她带到天涯海角就好了,她愿意跟着她,去这个世界流浪。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潭终于停了下来。宽阔的马路人不多,路灯却很明亮,这是新修建的广交路,还没有多少车辆,更多的是走上来散步的人。 这是一个长斜坡,站在人行道的时候往下看,可以看到一些商户和住宅区还亮着的灯火。远离人群聚集地之后,再看过去,有一种不一样的心情。 天地好像更加渺小也更加温暖,在这片土地,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才拥有了赓续的文明。生存、淘汰、演变,有时候辜竹也会想,她究竟是被进化的人,还是被淘汰的人,她的存在是因为生存而存在,还是因为需要而存在。 她是被带着期盼来到人世的吗?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洛宁不行、朱礼不行,连辜宝芝也不可以。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辜竹趴在栏杆上,忽而询问。 白潭将自己也挂在栏杆上,她没有特意去看辜竹,只有余光悄悄地笼罩,听到她的问题,她沉思了许久,才缓慢回答:“大概是,为了吹一吹风、晒一晒太阳、看一看月亮。” “没有什么是一定要赋予意义才算可以,我来这世间见你一面,也是可以的。” 白潭忽地站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壳,山岚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底下车流的灯光忽近忽远,那些看不到的人影,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努力生活:“不要去想那么深奥的问题,如果想不明白,就交给时间,最重要的是,走在当下,只要往前看就好了。” “一直一直往前看就好,有一块石头,就把它挪开,有一条河流就渡过它,有一座山,就翻过它......如果很累,就原地休息一下,等到你觉得可以了,再继续。” 后脑勺上仿佛还残留着被白潭轻拍的触感,辜竹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侧过头去看被光照得极尽温柔的人,很迟疑地继续问她:“那要是,休息很久了都还是不行呢?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也没办法知道前面到底还有多远,那该怎么办?” “那就抓紧我,死死地抓住我,我们一起走。” 天空有一瞬亮得惊人,不知哪里的人在放烟花,巨大的花火在空中盛放,一簇一簇密集而璀璨,五颜六色的烟火一轮接着一轮,绚烂到了极致。 辜竹的手被人紧紧抓着,她看着白潭被照得明亮的眉眼,在她坚毅的目光里,她好像看到了对方在说: 我对你永不放弃。 她反握回去,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路边伸来的救援杆,也像是独行许久的人,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一起往前走的人。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知道用眼睛去望着眼前的人,望她良久,望她知悉,望她明白她无法言语的心意。 “嘘,我知道的。”白潭捂了一下她的嘴,环住她的肩膀,靠在一起后,指着远处还在放着的烟花:“有一个地方的烟花特别有名,据说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看到最疯狂最好看的烟花,以后,我们一起去吧!” “哎!对了,或者我们可以列一个以后一定要做的一百件事,等我们做完了,说不定就变老了呢!” 辜竹被她的话带动,不自觉开始想以后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她真的很喜欢白潭说的以后,那个有她们彼此身影的以后,好像很快就会到来一样。 “我想到了第一件事!” 白潭突然语气昂扬,低头看她,仿佛在等她的询问,于是辜竹很上道反问她:“是什么事?” “等明年,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吧!去苏州、西安、北京、拉萨或者其他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 她说的这些地方都是很热门的城市,让辜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网上的宣传,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去云南吧,那里是个避暑胜地,而且也很美丽!” 见她提起了精神气,不再闷闷地很萎靡的样子,白潭笑得更加灿烂了起来:“对!我也很喜欢云南,等明年我们就一起出发!” “嗯!”辜竹双手握住阑干,抿着唇很轻地弯着笑容,夏夜里的风很凉爽,好像能将她的烦恼都带走。 她们赶在门禁的时候又回了学校,明天才是周三,还要继续上课,不过学校取消了明早的早自习,让她们可以晚点起床。 辜竹看了一眼窗台的茉莉,爬上床的时候,祈祷这盆茉莉还能再开出花来。 41安慰 ◎拥抱◎ 蝉鸣声浪阵阵,夏日热烈,像要把人的水分都蒸发似的。电风扇在头顶嗡嗡,新装不久的空调输出的冷气让刚进教室的学生吐出一口闷热的气,总算是活了过来。 这是高二的最后一个星期,期末周正是最后复习的阶段。 夏日让人难以动弹,一天又一天的复习,塞得大脑发胀,连吃饭都提不起劲。每天得到热情相待的,反而是饭堂煮的那一大锅甘甜的凉茶饮,辜竹也不例外,用自己的保温杯装满凉茶后,再去小超市老板娘那里讨几块冰块,便是她的消暑方式。 “又一学期结*束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下学期回来,你就升高三了,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提前老了一岁。”老板娘撑在玻璃柜台上,看着对着空调吹冷气的人感概,见她半闭着眼睛,头发被冷气吹得后扬,又忍不住提醒:“不要吹太久,容易头痛,冰的也要少喝,对身体不好。不过新的身体就是耐造,像我们这把年纪的,都不得不开始养生了。” 身体的燥热熄下,被汗水沾湿的额际也终于干爽,辜竹才从空调下离开,坐到柜台前,拿起笔,在一个习题本上快速扫过,改正又加上批注,几道题,她很快结束,合上,推给老板娘:“最后一次,接下来没时间了。” “我知道,要考试了嘛,还要去参加竞赛,要加油哦!”老板娘将习题本一把塞进抽屉里,像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当代父母辅导作业简直像另一种折磨精神的酷刑,她自己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但是完全不想看到任何跟学习相关的事情。因为不想给别人打工,她就哼哧哼哧地跑来自己当老板娘。 “给,这个月的。”照例是一盒进口的纯巧,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热爱,好像吃不腻似的,她又去翻自己的包,从里头拿出两个木牌:“给你和白潭的,学业有成符,挂在书包上或者床头都可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胜在祝福,知道吧?”像是怕她拒绝,老板娘补充了一句。 “谢谢。”辜竹没有拒绝,木牌是一样的,只有穗子颜色不同,她把红色的那只挂在自己书包上,另一只放进包里,准备到时候再给白潭。 “话说,今天白潭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难得见她没跟着你哦。” 辜竹顺了顺木牌的穗子,听到她的疑问道:“她家里人来了,接她回去一趟。”据说是她妈妈从国外回来,特意来看她,课间操还没结束,只来得及匆匆跟她说一句,就走了。 对于白潭的家庭,辜竹至今都是一知半解的。班群早就不再讨论关于大小姐转学前的事情,大家都默认了她是高二三班的一员,也不再有人猜测,大小姐转学的原因。 辜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也从来没有问过白潭,两个人就像是默契,不询问属于对方的秘密,但或许哪天,某个时机到了,她们就能够自如地彼此坦诚了。 很神奇,这半个月,她没再遇到朱礼,好像她来这里,真的只是个意外。有时候辜竹也想,是不是她自己太小心了,所以才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晚上的时候,她从实验楼下来,却意外见到了一个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回来的人。 白潭坐在实验楼对面教学楼的檐廊下,这座空了的高三楼被路灯拢在一层浅浅的光晕里,勾勒着年轻女孩子纤长的身影,那人对着光,用手比划着各种小动物的形态,等人等得怡然自乐。 她静静观赏许久,因为天气热,对方的长卷发拢成丸子头团在顶上,微垂的睫翼翩跹,带一点浅浅的笑意,当风徐来,她的影子轻轻摇曳,像一副宁静而美好的画。 好像无论何时,她的目光都很容易被她吸引。 每一次不经意地相望,都能让她不自觉心跳加速,情绪会被牵引,大多数时候,是那种轻飘飘的,好像落不着地的悬浮感,就像是,悄悄地想要去关注,又怕被发现。 没有让大小姐再等下去,辜竹走过去,将白潭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抿着一点笑意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 第43章 白潭转过身,眼里是发现她到来的喜悦,她快步到旁边,捡起一个保温瓶:“我妈妈煲的汤,想过来给你尝尝!” 她三两步靠近:“是清补凉乌鸡汤,可以滋阴润燥、补气养血,你刚来完姨妈,又一直吹空调,吃这个最好啦!” 辜竹愣愣捧过她递来的鸡汤,没有想过是这个理由,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问:“不多陪一下你妈妈没关系吗?” 白潭轻轻掐了她一把腮帮子,软软滑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怕她嫌弃,又很快收回,只放下手前又顺手摸了一把:“没关系啦,她来看我一眼,没什么事就走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上高速,准备去隔壁的机场了。” 辜竹用手背贴了一把被抚摸的地方,听闻之后有些诧异地看笑得自如的人,眼里逡巡,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辜宝芝对她总是巴不得事事都能掌握,大事小事,都恨不得能替她承担。她的出生虽然不尽如意,但她仍然得到了来自亲人的许多爱,所以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白潭的父母会这么放心地把她自己一个人扔回老家。 几个月,来看一眼,确定没关系后,就立刻离开。 好像她的好与不好,只与身体有关而跟其它无关。 辜竹悄悄牵住她的手,回宿舍的路上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她好像缺乏这种能力,在这个时刻,她的语言系统匮乏得像被下达了一件删除的指令,连一个词都很难说出来。 她想说,没关系,我以后会陪着你。 可是她又害怕,如果有一天食言,白潭会不会更加难过。 这个世界没有百分百能确定的事情,就像天气预报,说明天98%会有下大雨的可能性,仍有2%会是个毒死人的大晴天。 大概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白潭搂住她,两个人在路上走得跌跌撞撞歪歪扭扭。 身旁的人忽然“哈哈”大笑,辜竹被撞得一脸懵,她的后脑勺又被人包住拍了拍,大小姐的声音明媚又张扬:“宝宝,别总是捉摸些别的,你的理科生大脑应该用在星辰大海上,那些你读不懂的感情,让我来教你就好了。” 于是辜竹拉着她停下了脚步:“那你现在教我,怎么读懂你的情绪。” 她的眼里那么认真,有一种执拗,好像如果因此忽略了自己的情绪,就会很难过一样,白潭缓缓收敛笑容,也变得郑重起来:“问我,把你想知道的,直接问出来。”属于白潭的情绪,唯独对辜竹不回隐瞒,那些不愿意被其她人知道的秘密,也只有辜竹可以知道。 辜竹信任白潭的每一句话,于是她问:“那你现在开心吗?” “见到你的时候,会比较开心。” 所以就还是不开心了。辜竹突然觉得心脏有些酸涩,一股心疼的情绪压在胸腔,憋得她的眼眶有些红,平常她情绪不好的时候,都是大小姐哄她开心,现在轮到大小姐不开心了,她却那么迟钝才反应过来,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尝试用自己的理解,在大小姐总是温和的目光下,将那个容量很大的保温壶挂到她手上,而后拉过大小姐的手环住自己,将自己紧紧嵌了进去:“这样会好一点吗?” 白潭怔在原地,从来都是她用力抱住的人,现在却反过来紧拥她。一直在学做好朋友的人仿佛已经完全出师,却让她不禁得寸进尺地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会。”她轻声回答,眉目轻轻闭上,享受这一刻的温暖与宁静。 没有出声打扰,月光透过树梢静静落下柔和的光辉,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她们静静拥抱许久。 在意有时候好像不需要太多言语,当我嘴巴笨的时候,希望我的身体,可以做你遮风避雨的港湾。 你无需绷起你的钢筋铁骨,无需收起你的獠牙,我乐意,做你停泊的海湾。 她听着她的心跳,感受她用力回抱的力度,辜竹轻轻抿着唇,希望夏梦可以把她的心意传达给白潭。 “我听到你的心意了。” 耳边的人声音温懒,辜竹惊异地刹那,抱着的人轻笑着摇晃了起来:“辜竹同学,你的手好用力哦~” 辜竹下意识想要撤开,却听她下一秒阻止:“别松开,我喜欢你这样。” 一束光突然从远处照来,巡逻的保安声音远远传来:“还有谁在那里!” 猛地分开,两个人握着手就开始奔跑,白潭的声音边跑边往后传:“大叔,我们这就回去啦,不好意思~” 强光灯将她们的背影照得清晰,见是两个女孩,不是什么孤男寡女,保安摇头也喊:“慢点走罗,别摔着拉!” 在宿舍里分完一壶鸡汤,临走时白潭又问:“下学期我搬来好不好?” 辜竹望她良久,在白潭以为她要拒绝时,却听她说:“好。” 【作者有话说】 你靠近我时,我也期盼向你靠近。——辜竹 42过往 ◎碎片◎ 辜竹的“好”字,如鱼缸里的锦鲤落入了池子里,鱼尾在白檀的心上摆出阵阵涟漪,畅快地遨游。于是接下来几天,她像圈地盘似的,每日过来,都要拍拍自己的未来床位,像是在说,等我来宠幸你。 甚至在期末考结束的最后一天,白潭就将自己的床褥打包好放了过来,美名其曰,怕辜竹反悔,她先来占个位置。 和512那几个来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相比,辜竹讷讷无言,只觉得确实挺想反悔的。 好像她宿舍是什么豪华大别墅一样稀缺,搬家的人越是喜笑颜开,她越是面红耳赤,生怕看热闹的人说些什么让人社死的话。 所幸大家只是觉得,两人感情好,平日里凑一起学习,住在一起也方便,只是假惺惺哀叹自己被大小姐嫌弃的宿命。 为了弥补她们“脆弱”的心灵,大小姐大手一挥,决定请她们去吃饭,海云港有一家口碑很不错的海鲜大排档,像她们这种刚考完试的,就应该大吃特吃。 吩咐小张换俩商务车过来门口接人,等收拾完,一行人就准备出发。 辜宝芝回镇里了,原本是要来接她的,听到她电话,被常月华拉住,抢过手机,告诉她,放假了,好好跟同学朋友耍一下,道个别再回家,不用担心她妈妈,明天她会送她回来。 辜竹握着电话愣了一会,下意识去看白潭,见对方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对着她弯起一点讨好的笑意时,也笑了一下,她对电话里的人说:“妈妈,我跟同学去吃饭,到家了跟你说。” 走廊里,512的几个人听到,蓦地涌上去,冲着手机听筒的方向,叽叽喳喳夹着嗓子:“阿姨,阿姨,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就乖乖回家了,你放心呀~” 不同声道却热闹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一秒,之后是略显不自在却温和的声音传来:“好、好好好,那你们吃得开心一点,都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啦,谢谢阿姨!” 辜竹见她们嘻嘻哈哈,一边还蹦蹦跳跳的样子,显然很是为自己的表现开心着,她不由侧过脸,低下头抿出一点笑意,走廊身后,熔金一般的夕阳像是为她覆上了一层漂亮的光滑羽衣,漂亮得让人想留下她的剪影。 “咔嚓。”有人眼疾手快,在她望过来时,尤理理的手机支在前头,秦天嗳、顾小溪、顾小娟、黄婷曦、黎若若、卢娜,以及在她旁边的白潭都被框进了镜头里。 “3-2-1,西瓜甜不甜!” “甜~” 在快键要按下去的时候,辜竹放下已经挂断的电话,学着她们在脸颊处比了个“耶”字,这个时刻,她仿佛真的吃到了西瓜最中心的那一部分,清甜的滋味一直在她的胸腔里回味着。 就像真的从一个难以见天光的缝隙里爬了出来,深幽的洞口之下,那些盘旋着的阴湿气息,好像不再攀附在她的身上。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大排档的名声果然不是唬人的,她们打着嗝,挺着肚子准备打道回府,走回停车的位置时,旁边有一辆显眼黄色的保时捷跑车,在她们小声感叹的时候,车里突然下来了一个人。 那是个有一定年龄和阅历的女人,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在夜里仍然带着的墨镜,都显得有些唬人。 “嗨,没打扰你们吧!”女人将眼镜摘下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再次见到朱礼,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做好了准备,这一次见面,她的心情不再浮动那么大,辜竹轻轻握拳,很快把一瞬间泛起的波澜压了下去。 她那一瞬间的异样被白潭发现,望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女人,白潭很意外,距离港城这么远的十八线小城镇,朱礼会和辜竹有交集,看起来还是关系很不一般的交集。 “小竹,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吧。” 眼前的女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一直笑眯眯的,言语也很亲切,但辜竹却表现出来一副很冷淡又不愿意开口的模样,让站在路旁的几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第44章 几个女孩都不太懂现在的情况,但都下意识围在了辜竹前面,好像很怕她过来抢人似的,朱礼笑着摊摊手:“别紧张,我是小竹的姑姑,白大小姐也认识我,不是什么拐卖犯,小朋友们,不放心的话上网查查我的信息,喏,这是我的名片。” 她从兜里掏出粉金色的名片,走向前递给了最前面的女孩子,尤理理接过,用手机搜了一下上面的信息:“港城长盛集团,其名下业务遍及全球将近30个国家,是港城最具影响力的跨国综合企业之一。” “朱礼,职务是长盛集团总裁。” 第一次遇上这么高大上来历的人,几个人都懵了一瞬,又反应过来她刚才喊白潭大小姐,心里惊了一惊,所以大小姐真的来历不凡,果真是顶级大小姐哦。 不......最该让人震惊的是,她说她是辜竹的姑姑? 嗯?不对啊,这么厉害的家世,怎么辜竹每年都在贫困补助行列? 难道其中有什么豪门密辛,几个人表情古怪,盯着朱礼的目光愈发像是在看潜在的犯罪分子。 小孩子的表情太好猜,朱礼懒怠跟她们计较,目光只锁定辜竹一个人:“走吧,回去晚了,你妈妈应该又要生气了吧。” 那种了然的语气,掌控于心的表情,都让辜竹觉得很讨厌,她知道,朱礼在暗暗威胁她,如果她这次不去,下一次大概就是直接上门。 在白潭询问担忧的目光中,她轻轻摇头:“你先送她们回去吧,我没事的。” 见其她几个人欲言又止,辜竹替她们拉开车门:“去吧,天色不早了,到了我会报平安的。” 小张早已侯在旁边,接替了她的位置,等几个人都上了车,他仍在一旁,等着白潭吩咐。 辜竹冲她们挥挥手,同白潭对视一眼,又对她点点头,才走了过去。 朱礼替她开门,在要上车时,忽然被白潭喊住。 黑色的商务车像个庞然大物,路边高大的绿植遮挡了光线,只有红色的车尾灯散发着微光,不甚清晰的视线下,女孩子的身影纤细单薄,却又那么悍然无畏,泰然自若的气场像要冲破黑夜: “朱总,我的人你记得保护好。” 朱礼冲她挑眉,勾着墨镜冲她一撇,挂回头上坐进了车里,启动引擎,倒退,掉头,跑车轰隆的声音像是对她不屑的回应。 白潭敛下情绪,将几个人挨个送回去后,她拨出电话,找上跟她请假出门的洛宁,对方不知道在哪个山脚旮旯里,信号很久才接通,疲惫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白潭蹙眉:“你生病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清了清嗓子:“没有,吃东西太甜卡嗓子眼了,有什么事吗?” “长盛的朱礼把辜竹接走了,帮我查一下长盛集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他家兄妹两不是争财夺产正斗得你死我活吗?怎么还有空跑来这里闲晃?” 洛宁惊了一瞬,嗓音拔高:“你说什么,辜竹跟她走了?辜竹怎么会认识她!” 什么意思?白潭也惊了:“你是说,辜竹不应该认识朱礼?”但她两分明是早已认识的模样。白潭现在已经猜到,七一晚会,辜竹是因为见到朱礼才惊慌失措的,而今晚,她虽然反应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显然对朱礼也是排斥的。 辜竹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礼说她是辜竹的姑姑,那不就意味着,辜竹其实是朱礼哥哥的女儿吗? 她回想起辜竹是个弃婴的身份,那洛宁和朱礼,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在意辜竹,辜宝芝呢?她知道吗? 白潭难以想象,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辜竹该是怎样的心惊,她握紧了手机,连洛宁匆匆话别,撂下的那句“我这就回来”都没听清。 另一边,辜竹坐在副驾上,被朱礼开着车,不知道带到哪里。 她抿着唇,摸着书包上的木牌,之前老板娘送给她们后,白潭觉得缺点什么,就在木牌背后刻了两个小名,一个是竹子,一个是小水,据说这是她很小的时候的乳名,因为五行缺水,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她身上的这块正是刻着白潭的小名。 没有说话的车厢内沉闷又压抑,辜竹低着头,书包挡住她靠近座驾的一侧,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行驶的路上,朱礼时不时侧过头看她,目光看着她的安静的样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方狭小空间的静默:“你跟你妈妈,长得真的很像。” 又是这句话。 辜竹没有吭声,惊异地反应过来,自己对这句话已经不再那么应激,今天的她,没有再戴上厚重的眼镜,也不会再那么害怕对方看自己过于深沉又怀念的视线。 “不过,你妈妈性格跟你完全相反,她比你活泼,比你爱说话,任何事情在她眼里都会变得鲜活有趣,她有一抹自由的灵魂,也有发现美的目光,她笔下的画,总是充满了炙热的感情,你知道吗?在国外,她是个挺有名气的画家。”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她吗?” “不好奇。”无论她的语气有多么欣赏、欣慰、怀念、爱恋,辜竹都没有任何波动,语气冷冷,像是给她泼一盆冷水:“她在我们家是一个禁忌,逢年过节,没有人会提起她,也没有人会去看她,你想知道她葬在哪里吗?你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吗?” “呲——”轮胎紧急制刹在水泥路磨出刺耳的声音,朱礼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不可置信看向这个满身冷淡的女孩,窗外是稀疏的光影,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昏暗中刺出冰冷的光线,朱礼在震惊中又听她说: “她说,她恨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顺便做一个公告:下周三准备入v拉,因为这篇文不长,所以到时候应该也快进入尾声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狗头叼玫瑰] 43凋零 ◎她是开不了的花◎ 辜宝琳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辜竹的世界里,是在她们搬家的时候,一本早已古旧泛黄的相册意外从一个十分具有年代感的木衣柜里掉了出来。 她翻开相册,上面是年轻的辜宝芝和另一个跟她长得有几分像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笑容灿烂,挎着辜宝芝的手,一只手向后扬,像是要接住在海面飞舞的海鸥。 在相册的扉页,有模糊的蓝色笔迹写着: ——致我亲爱的姐姐永远幸福。 ——爱你的宝琳。 落款后面是一个小女孩的飞吻头像,那时她怔愣在原地,才知道辜宝芝有一个妹妹,但是辜宝芝从来没有提过她,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她没敢轻易问辜宝芝,甚至在辜宝芝进房门的时候,下意识把那本相册又塞回了衣柜深处,她惊讶于自己的行为,心跳却像坐了过山车一样飞速,后来她想,那大概是人类对自己保护的天性在作祟。 她的本质就是一个胆小鬼。 第二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洛宁的画册上,那时她还不知道她们是同个大学的同学,还都是学美术专业的。从她记事起,辜宝芝就不在身边,陪着她渡过孩童时期的洛宁,在九岁的时候,彻底告别。 她记性总是很好,对那些平静岁月被砸碎刺进身体的画面,她总是记忆犹新。 辜竹记得辜宝芝和洛宁的最后一次争吵,甚至记得她们的每一个表情和说的每一句话。她记得辜宝芝狰狞地撕碎了洛宁的画册,那本画册有无数个她,就有无数个辜宝琳。 洛宁透过她,画下了无数个属于她思念的辜宝琳。 而那时,辜宝芝刚刚得知了,她的妹妹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不仅是辜宝琳,洛宁也是,甚至洛宁喜欢的人就是辜宝琳。 这个传统了一辈子的女人,思想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当她看到,画册上同辜宝琳很像的辜竹时,她彻底崩溃,也彻底爆发了。 辜宝芝将撕碎的画册踩在脚下,指着洛宁:“滚,滚远点,离我的女儿远点!以后不要在我们面前提她的名字,她死了,那刚好也死得干净一点!” 辜竹记得她的眼泪,像下雨天屋檐上不断垂落的珠子,一颗一颗,一串一串,好像也在她的心上灼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那新鲜的血肉,焦烂脓黑,哪怕时间再久,也留下来很深很重很丑的疤痕。 她借着年幼假装忘记,岁月一天天轮转,她和辜宝芝相依为命,好像那些溃脓终于开始疗愈。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辜宝芝脑里的那根神经始终防备,她不再允许任何人靠近辜竹,也不允许辜竹向其她人靠近,她像一个安装进辜竹人生的摄像探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预备启动一级预警。 辜竹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圈,她开始思考,冲破枷锁,可不可以得到一点喘息?她想,辜宝芝是妈妈,她们之间有一根无形的最隐秘又最难以断裂的血缘,哪怕她任性一点,辜宝芝也会爱她的吧。 第45章 她只是任性一点点,告诉妈妈她长大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交友圈,她会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做她可以宣扬的骄傲。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始踏出这一步,朱礼却找了上来。 那时,是中考结束不久,她上了一个市级的采访,分享她学习的经验,后来,她去练琴的时候,中间被一个女人拦住了。 这是她和朱礼的第一次见面,她说,你和你妈妈真像,漂亮、学习成绩好、还有艺术天分,你简直就像是她的翻本。 “你想去这个世界最顶级的艺术殿堂吗?你应该过得像个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要跟我走吗?我可以把世界上最好的资源捧到你面前任你选择。” 朱礼就像个偏执的疯子,对着她喋喋不休,一会是她跟辜宝琳的初见,一会是她和辜宝琳的爱恋,一会是她们之间存在的误会,甚至说:“你本该是我们的珍宝才对,我们本来可以一起抚养你长大的,她偷偷带着你跑了,还把自己弄丢了。” “我找不到她,但是我找到了你,所以可不可以跟我走,我真的很需要你。” 辜竹抚着自己跳得又快又痛的心脏,她憋了许久许久的气,才终于说出了那句:“我不认识你,我有自己的妈妈,你找错人了。”而后匆匆逃离。 她开始在夜梦中惊醒。 在那些惊醒的午夜十分,她看到辜宝芝在黑暗当中静静望她的背影。 于是噩梦陷入了循环,那些在梦境中出现的无数双眼睛不断地凝视着她,眨也不眨,像要透过她,把另一个人的灵魂唤醒。 辜竹再也无法确定,她是这个世界上,有人爱着的小孩吗? 她是不是,本不应该存在。 这样的疑惑,在她的大脑里存在了很多很多年,她开始害怕这个世界,从一开始的被迫远离,后来自己也开始远离,她驻扎进自己的世界里,谎称自己不需要那些热闹的生活,却在有一个人,只为她靠近时,而缴械投降。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无数光流闪烁又被切割成一片片消失在她们眼前。 辜竹当然不知道辜宝琳最后说了什么话,可是她该猜得到的,她小时候曾躲过的那个衣柜,密密麻麻划刻了许多话,她还不小心看过辜宝芝偷偷留着的辜宝琳的日记本。 那些笔迹凌乱如刀割的字句,句句都在说:她是一个怪物,她如附疽之物,攀缠躲避在她的身上,直到有一天,从她的肚子里撕碎,爬了出来。 “对不起。”朱礼讷讷,再无原来自傲睥睨的模样,她一直都低估了辜竹所知道的事情,她把她当无知小儿,想用金钱和资源来换取她的选择,却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大概是个恕无可恕的罪人。 “你要道歉的人,不在这里。”辜竹抱紧自己的书包,胸腔很闷,像不知哪里来的洪流要将她湮没,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着:“让我下车。” “你......”朱礼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她冰冷的语气再次打断。 “我要下车。”辜竹反手拍了一下车门,她的头颅一直压得低低的:“开门。” 捕捉到她的情绪,朱礼没办法再强迫她,她开锁,看着女孩纤薄的身姿伫立在道路旁,夜风扫荡,如同一株无根的野花一样摇坠,她仿佛看到了独自逃离的辜宝琳,那时的她,是不是也这样,弓着羸弱的脊背,匆匆逃亡。 眼见辜竹摇着手拦下一辆的士,坐进去后启动离开,朱礼匆忙抹去无知觉泛着的水雾,重新开着车跟了上去。 她只是远远地跟着,看到女孩子平安下车回家,才在街头留驻,点起了一支烟。 辜竹再无暇顾及朱礼的存在,室内一片黑暗,静默仿佛要吞噬她,她匆匆开门穿过客厅,冲入卫生间开始无声呕吐,那些白潭一只只剥好的虾蟹还是其他,以另一种形式从她的胃囊里全部涌了出来,连着她的五脏六腑好似也要一起离开这具怪物一般的身体。 她痛哭的开关在年年岁岁的压抑里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她像枯萎的干花挤出的只有血泪。 摁下冲水键,她洗了一把脸,洗漱台墙上的镜子清晰地照印着狼狈苍白的人。 辜竹机械地开始刷牙,洗漱、洗澡,而后缓慢回到房间,倒进床上,盖上被褥,客厅留着的夜灯,微弱的光线顺着门缝溜进来,她睁着眼,开始一遍遍数数。 天很快亮了,她从床上起来,给自己的茉莉浇了水,抚摸它仍旧光秃的枝杆。 室外有门开的声音,辜宝芝一大早就从镇上赶了回来,她拎着在街上那家老字号买的油条包子,还有一大袋子现榨的豆浆先进了厨房。 炉灶开火的声音,汤勺和锅底触碰搅和的声音,辜宝芝拿碗的声音,像磁带一样一点一点流泻的声音恍然把她唤醒。 她将窗户关上,一步步走出,在厨房的门口轻声喊:“妈妈。” “嗯,起来了就先吃早餐吧。”辜宝芝轻轻点头,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应声吩咐。 辜竹愣了一下,慢慢坐到桌子上,她等辜宝芝一起吃完早餐,习惯性要去收拾桌碗的时候,忽然被辜宝芝叫住:“竹子,你们竞赛的地点是不是出来了?” “又是去申城对吗?” 辜竹手上的碗突地失手滑落,碎在地上好大的声音,好似要把她的耳膜划破似的,有一阵的耳鸣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去缓过来,却被辜宝芝突然推着往外走。 辜竹踉跄了一下,她的脑袋眩晕,几乎看不到前路,客厅的关口和自己房间相对,几步之间,她便被推了进去,而房门忽而从外面落了锁。 “我不允许你去,这段时间放假,你就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等到开学了,我再送你去上课。” 辜竹跌坐在地上,忽然用力拍着房门,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她想呐喊,声音却嘶哑得不像话:“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的,你承诺过的,你不会再阻拦着我去参加竞赛,不会再把我关起来。 室外无人应答,双手无力脱落,她靠着门,窗外铅灰的云层飘渺,一点点凝聚又一点点散去,在空旷的窗台上,只有那盆小小的茉莉植株静默伫立。 她突然想: 原来有些花,是注定开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辜竹不是代孕出来的嗷!后面会揭晓! 44逃出 ◎禁锢◎ 这是第三天给辜竹发消息都毫无回音。 白潭看着聊天界面只有自己发的一排消息,蹙眉,忧虑那天晚上之后,辜竹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了常月华,对方一听,也觉得不太对劲,就连常惜玲放假都时不时拿着手机玩,辜竹再忙,也不至于看手机的间隙都没有。她沉吟了一下:“你先别急,我先打电话给她妈妈问问再给你消息。” “谢谢姑姑!”白潭挂掉电话,等她回音的同时,又给李佳佳发了信息过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明天十五号,辜竹就要去申城参加夏令营集训,那这几天她们应该会有所联系才对。 李佳佳很快回复,她同样没联系上辜竹,今天正准备和班主任林清梅一同前去家访,她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同去年一样,临要出发,辜竹就被她妈妈关了起来,而且去年还是决赛期。 “我跟你林老师现在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别急,有什么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能听到对面车流的声音,白潭点头,挂完电话就往楼下跑,洛宁不在,小张见她要出门,连忙起身要跟她出去,被她远远阻止:“我出去一趟,不用跟着我。”一会功夫,就见她骑着小电炉拐出巷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上,手机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她在路边稍停,点开,看到常月华的回信,同发过来的还有辜竹家的具体*地址,对方也说自己在来的路上,语音里能听她又气又急充满凶气。 白潭不再耽误,朝着辜竹家里的方向径直而去,天边有乌云沉积,空气湿润,满是要下雨的气息。 到的时候,她正好在巷口碰见了李佳佳和林清梅,两个人看她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也是很惊讶。白潭跟着她们一起往那栋小楼走去,她知道辜竹妈妈对自己不是很待见,所以并不打算跟进去,只是想在最近的地方陪着辜竹。 上二楼时,拐角上方有个小平台,那个平台对着一个窗户,李佳佳和林清梅上楼按门铃的时候,白潭等了一会,听见开门声,双手撑住平台,一用力便跃了上去。 窗户被防盗网包围,只有一条缝隙留着,她踮起脚,努力往里头望,从靠着的一柜子书猜测,这大概是辜竹的房间。 这里的隔音不算太好,李佳佳激动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大概是面对辜宝芝时受挫了。 辜竹靠在自己房门上,听着外面两位老师对着自己妈妈苦口婆心的话,脸上麻木,眼里的光芒亦是黯淡。没有用的,她心里清楚,陷入牛角尖的辜宝芝,没有人可以把她拉回来。 第46章 申城,她在心里重复,怎么偏偏又是申城。 这座和港城遥遥相对的城市,是朱礼常驻的城市,也是辜宝琳,满身伤痛逃亡的地方。 亦是辜宝芝曾经打工,听说了自己妹妹事情的城市。 事情总是这般不巧,偏偏被安排在了一起,一座城市,连接了两个性命,一个早已埋沉在残酷的时光里,一个却刚刚长大成人。 那个地方在辜宝芝心里,比同洪水猛兽、虎豹豺狼,是会把她爱的人吃掉的可怕地方。 所以不论林清梅、李佳佳有多少理由来劝慰她,她都无法点头。竞赛不去也没有关系,辜竹可以参加高考,以她的成绩,考个不错的大学绰绰有余,哪怕她没考好,她也可以养她一辈子,若是她老了,自也会有其他人照顾她。 只要她好好地走一条人生正道,不要像辜宝琳一样走错了,她的竹子肯定可以顺利过完她的一生。 于是在李佳佳说完了之后,她仍然摇头,语气抱歉:“我们对不起学校、老师的栽培,对不住你们的上心,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这次训练,辜竹真的去不了,我也真诚地向你们道歉,实在抱歉。两位老师,你们也请回吧。” “辜竹妈妈,如果你真的为了辜竹好,你就应该尊重她的意见,去年她被你关在家,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恢复,你也当着我的面写下了保证书,作为母亲,你怎么可以知错犯错,言不守信呢?” 林清梅做了这么多年班主任,第一次遇见这么倔的家长,辜宝芝同她的联系算是所有学生当中最为紧密的,经常打听辜竹在学校的消息,她隐隐感受到,辜宝芝对于辜竹的关心有些过于小心,也有些过于掌控欲强,但是不顾自己小孩前途,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去竞赛的,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她自己也有女儿,可以说这次工作反把自己气得心脏疼,但她仍是克制着不理智的行为,企图用道理跟她讲清楚。 “够了,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便不要干涉我的家事!” 室外还在进行谈判,辜竹心灰意冷,神情懒怠。因为这几天情绪不好,辜竹吃地不多,心力有些不足,以至于,她的呼吸比往常都要深很多。她埋在自己的膝盖里,耳鸣还在继续,让她总是有些犯恶心。 忽而,窗户传来了一道扣响。 辜竹以为是错觉,只掀起眸子瞟了一眼,而后是接二连三轻轻敲击地声音。 她怔在原地,透明的玻璃窗纸能透出一只手的影子,朦朦胧胧,却是真实存在的。她想到了什么,心慌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一声一声敲击得又重又沉,她猛地想站起来,脑袋一片浑噩,瞬间的黑暗让她跌坐下来。 “咚——”肩膀磕碰床边,顾不上疼痛,在终于能看清时,辜竹爬起来,跑到窗边,伸手用力拉开窗户。 有些年代的窗户,滑轨生锈般发出隆隆的声音,在她的眼前,有一个人,一只手拉着防盗网的栅栏,一只手拎着长条的小斧,像梦一般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辜竹看着额前碎发凌乱,被汗水沾湿贴在额际的人,只知道傻傻地看着她,窗底下的小平台并不高,要站这么高,大概废了一番不小的功夫。 喉头哽塞,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白潭已经向她伸出手。 隔着窗台,她颤着手,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被对方温热的掌心握住,像是包裹住她的黑夜终于被一缕光撕开,于是得以重见光亮。 望着木偶人似呆呆傻傻的人,白潭有些想哭,才三天不见,辜竹就苍白瘦弱了不少,本来就瘦的人,这下子更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但是她不能哭,她怕自己一哭,辜竹就更加难受了。 于是她弯起眉眼,努力用亮闪闪的目光去包围辜竹。 白潭用力握紧她的手,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这把小斧头,这是她刚去路口对面的五金店买回来的,她才不管辜宝芝乐不乐意放人,她要把辜竹救出来,就像勇士要去救她的公主一样无畏,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防盗网的侧边有一个上了锁的逃生口,钥匙被辜宝芝拿走了,只要把锁砍烂,辜竹就能从那里钻出来了。 “你先等我一下,等我把锁弄开再过来。”她吩咐辜竹先躲到一边,别被误伤。 举着斧头的人真的像个天神一样降临。 辜竹那颗被层层厚重锁链缠住的心脏,好像也被她破开了枷锁一样。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如果下雨了,白潭肯定要被淋湿浇透。 像是想清楚了什么,辜竹深呼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她伸手,探向白潭:“给我吧。” “嗯?”预备动作的手停了下来,白潭瞟了自己手上的斧子一眼,又认真看了她一眼,将斧子递给她:“小心一点,有点沉的。” 辜竹点头,接过那把斧子握在手里,转身,走到门前,在要动作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防盗网上担忧看自己的人,在她望过去时,那人便下意识微笑,好像怕不能给够自己安全感一样。 辜竹看清了,她眼里的心疼和难过。 她抬起手,扬起斧子,用尽力气,朝那个门锁砍了下来。 她不要再被禁锢住了!她要出去,走出去,向着更远的地方不断奔跑! ——砰! 巨大的声音炸响,把外面的人也吓了一跳,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几个人被突然的巨响惊得愣在原地。 门锁连接着木门的那块地方彻底烂掉,最后一下,她拽掉摇摇欲坠的门把,用胳膊肘抹掉眼泪,打开房门,在辜宝芝呆滞的目光里,轻声开口:“妈妈,我知道的。”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知道你的爱、你的恨、你的胆小和你的无助,我知道,被你养育的我,同样有多么幸运。 辜竹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只有辜宝芝坚定的把那个小小的她抱进了怀里。 可是,她们的人生不该被禁锢在别人痛苦的世界里,陷落漩涡的感觉太窒息了。而现在,有人义无反顾地闯入她的世界,想要把她从这个漩涡里拉出来,想要把她从泥淖里拖出去,她无法再任由自己坠落了。 她想要走出来,想要和辜宝芝一起走出来,哪怕那很难很难。 “我知道的。”辜竹靠近,那双眼里闪着泪光,看着辜宝芝,好像千言万语,都由这句话传递给了她。 辜宝芝有些惶然,她捏紧了自己的手,像是在消化辜竹传递给她的意思。她迟钝了很久很久,才恍然发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辜竹再也不会陈言说诉,只会说一句“我知道的”。 辜竹不再任性、不再撒娇,在她以为的无数次平常的回应里,埋藏着她早已抛却的青春。 45集训 ◎见面◎ 前往高铁站的时候,辜宝芝亲自骑着小电驴带着她去,新落成的高铁站在县城边缘,靠着一大片的荒野,为了方便,从站口往外延伸,都修建了崭新的水泥路,她们提前出发,无需赶时间,车速均匀,缓缓向前。 李佳佳早已在检票口等她,在进站前,她跟辜宝芝联络了几句,两个人约好保持联络,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 辜宝芝点点头,从车上拿了一袋东西递给她:“自家做的,路上可以吃,李老师,我们辜竹就麻烦您了。” 李佳佳忙摆手,脸上不好意思:“不用,不用!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况且辜竹也是为校争光,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您太客气了!” 怕她不好意思,辜竹从辜宝芝手里接过拎在手上:“我帮老师先拿着,妈妈,我们准备进站了,您回去路上小心。” 昨日下了几场大雨,路上还有些湿意,宽阔的广场人影寥寥,还没什么人,大概是空旷使人心中寂寥,又或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太过匆乱,真相压迫得人空洞茫然,辜宝芝见辜竹要跟她道别,仍觉得胸腔哽塞酸胀。 这些年,手里的风筝线攥得太紧,要松开还有些困难,但是她的孩子显然长大了,稚嫩的翅膀已经迫不及待张开,辜宝芝想,或许我应该,尝试让她自己去飞翔,而不是永远困住她。 这是她迈出的第一步,不可以露怯。她勉强弯起一点笑容,替她理了理衣服领子:“去吧,别晚点了,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给老师添麻烦才好。” “嗯,我知道的。”辜竹点头,没有拎东西的一只手张开:“抱一下吧,妈妈。” 在这个时候,辜宝芝好像幻视那个年幼的向自己张开手索抱的小辜竹,过去她要俯下身去才能抱住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反过来要弯下腰来迁就自己了。 惆怅像发酵的面包一样鼓着气,她任由辜竹抱住自己,听她在耳边说:“妈妈,等我回来。” 这句话就像安全囊,把她裹住,辜宝芝想,放手一把,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了,将她推向门口方向:“去吧,路上平安。” “好。”两个人向她道别挥手,进站时,辜竹回望,见辜宝芝还站在那里望着她,又踮起脚,冲她再次挥手:“路上小心。”她比着嘴型,见辜宝芝终于回身准备离开,才刷卡进了车站。 第47章 从这里到申城,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她们是下午一点半的车,到了目的地后刚好去报道,时间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坐在候车厅,李佳佳跟她说了一下到达训练营后要注意的点,跟去年的集训大差不差,整个夏令营期间,除了日程表上有安排可以外出的,其余时间一律不准私自外出:“到了那里后,做好集训前的准备,今年手机不知道会不会全程收缴,所以该做好报备的要提前报备哦。” 是了,还要上交手机。辜竹正在打字的手一顿,屏幕上是和白潭的聊天界面,昨日一事之后,匆匆话别,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而今天她就要离开去申城,这意味着她们将要有两周的时间不能见面。 如果连聊天都不可以的话,大小姐会难过的吧。 辜竹脑里始终回放着白潭拿着小斧敲开她窗户的那一刻,她画地为牢的世界被对方轻易捅开了一个口子,让风和阳光的味道落了进来,也让她重拾起了勇气。 她其实有些想被她抱抱,想被她用掌心包裹住自己的后脑勺轻轻拍下的感觉,这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大概是很久没有出门,不止是辜宝芝,其实她也有些分离焦虑。 候车厅的冷气开得很足,让她觉得有些凉有些冷,而心脏像有山风刮过,飞沙走石般,空幽幽地回荡着。 白潭的消息时不时弹出来,一会是一些仔细的叮咛,一会是自己正在干活的唉声叹气:“我要告她们虐待高中生,告她们奴役准高三学子,让她们被正义审判,还我一个美好的假期!” 被她的言语忽而逗笑,辜竹柔和下目光,好像能看到一只可爱的大小姐撅嘴抓狂的样子,不舍得打扰和她聊天轻松的氛围,一直等到她们上了车、出站、打车到达目的地,她都没能说出自己可能要交手机的话。 在报到处签了名,领了钥匙后,她到达自己被分配的宿舍,夏令营条件不差,都是两人一间房,进去的时候,另一个舍友已经在了,浅浅打了一个招呼,各自收拾了一下,这期间,她带着一边耳机,耳机的另一头,连着同样在忙碌自己事情的白潭。 后来,广播通知她们集合开会,辜竹便不得不挂断电话。 开会说的都是一些注意事项,和李佳佳说的大差不差,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为了充分展现人道主义关怀,让她们能够劳逸结合取得更好的效果,这次集训只在白天统一收手机,晚上的时间设有自习室,学生可根据自己情况选择学习还是休息,所以晚饭后,手机会还给她们。 不用跟白潭断联,辜竹松了口气,有些高兴,散会后,她们每人手上都有一张秩序表和作息表,举办方很贴心,甚至还画了这所学校的地图,标出了宿舍、饭堂和其他一些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 晚饭的时候,她拍了照分别发给辜宝芝和白潭,和她们分享着这里的环境,辜宝芝很快回复,先是肯定了一番宿食,接着便也是一些嘱咐的话语。辜竹的食指在屏幕上点了点,随之又打下一句话,这句话她删删改改,最后才发了出去: “妈妈,回去我想吃你做的炸糯米团子和墨鱼饼。” 就像她也想要获得安全感一样,辜竹想,或许我也应该多给妈妈一些安全感,让她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其实同样很重要。 “好,等你回来,妈妈一定给你做很多很多你想吃的。” 看着最后一个带着红晕的笑脸表情,辜竹也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也许,我们都能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只要踏出第一步,一切好像也没有很难。 夜里的熄灯时间比正常高中要早一个小时,辜竹睡在上铺,她的下铺舍友同样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所以两个人极少交流,只在关灯时互说了一句“我睡了”,就再没有其它话语。 脑海清明,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再加上,另一个人的存在,她更加无法入睡,怕打扰到下面的人休息,她连翻身都克制着,只把被子盖到头顶,抱着手机,看那只猫咪头像的聊天界面。 从晚饭开始,对面就没再回过她信息,最后一句话是,白潭说她要准备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大客户。 已经十点钟,白潭要见的是什么样的客户要到这么晚呢?连给她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她的心里没由来的焦虑,不太舒服,更多的是担心。 大脑总是不停地在猜测,白潭是一个人去见的客户,还是有其她人跟随,她会不会喝酒?会不会不小心喝醉了? 年满十八岁的白潭,早已经试过很多种酒类,葡萄酒、白兰地、甘蔗酒、朗姆酒或是高粱酒,有时候,白潭会给她发一些品酒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给她介绍各种酒的来历和味道。 “我奶生前还给我埋了女儿红,说等我成年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来,等你到了能喝酒的年纪,我带你一起去挖,一起喝呀。” “辜竹小朋友,到时候我要把你灌醉偷偷卖掉。” 可以喝酒的人总是喜欢暗暗炫耀,话里明里暗里都是比她年长一岁的自得,那时辜竹为了不让她尾巴翘得太高,只淡淡回了一句:“哦,我不喜欢喝酒。” 于是对面也默默撤回了上面的消息。 因为人不在眼前,她没忍住嘴角上扬,在她发了好几个哐哐下跪的表情包后,她才慢吞吞地回:“不过,可以先试试。” 时间慢慢过去,她的手仍抱着手机,有时候意识模糊有点要入睡的迹象,她又会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后,她会再看一眼消息,但界面毫无变化。 一整晚,辜竹都处于这样的状态,天才刚蒙蒙亮,她已经从床上悄然坐了起来,过不久,床下舍友的闹钟响起,她便也顺势下床收拾了起来。 一直到早训收手机,辜竹最后看了一眼仍没有任何回音的消息界面,抿了抿唇,在老师的督促中,将手机关机放进信封里写上名字,而后粘贴好放进收纳箱子里。 集训的第一天上午就是考试,中午的时候,老师们就会赶时间改卷子,然后在下午的时候下发,从题目开始讲起,而后不断延伸知识点。 因为都是化学尖子生,讲题的时候很快,几乎是跳着讲,稍一不注意还会跟不上,得高度集中精神才行,在这种忙碌的时间里,辜竹很难再有其它的心思。 只偶尔,在做笔记的缝隙里,会不自觉写下白潭两个字。 到了傍晚,她刚从课室出来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忽然有老师进来跟她说,她家里人过来给她送东西,现在正在门口。 辜竹懵了一瞬,她在申城哪来的家人?难道是朱礼?她皱了皱眉,一时有些不想去,但旁边老师还在催促,她也不好不去,于是应了声,抱着书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 不是预料中的人。 辜竹停下脚步,看着在通讯软件里消失了一天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眨了眨眼,想确定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大门前有一座大理石碑,上面写着这所学校的校训,女孩子背着手弯着腰,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地念着上面的文字。 白潭背着一个小巧的挎包,上面坠着一块小小的木牌,绿色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腰际轻轻晃动,以她绝佳的视力,甚至看清了牌子上面刻着的小字。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白潭抬眸,就看着抱着书的女孩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直起身,扬起手,又飘起灿烂的笑容:“嗨!辜竹同学,我们又见面啦~” 而后像是迫不及待,她奔过去,抱住:“我本来早上就要来的,结果听说你们已经开始进入训练了,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被她抱住,那种空荡的感觉一下子消散,辜竹将额头轻轻怼在她的肩窝,轻声问:“你怎么跑来了?” “因为,我很想你啊~” “没有见面的昨天要在今天补上,还没开始的明天,要加急处理做好准备,我想和你天天见。” 亲爱的辜竹同学,不论多少天,我都想和你相见。 【作者有话说】 是一只很会说情话的白潭小朋友。 46旁听生 ◎惊喜◎ 申城的夜晚有数不清的车流和霓虹灯光,商业大厦林立,若从天上俯瞰的角度看去,四通八达的交通就像一条条群星带在山湖河海之中蜿蜒交汇,连绵出了人类几千年来鬼斧神工的奇迹。 完成今天的任务后,辜竹和李佳佳请假,被白潭从集训营带走,在密集的人群里穿梭,和小县城东一块西一块的小吃店不一样,这一整条看不到尽头的小吃街,挤满了衣着鲜丽的人群,被人间烟火一熏陶,灵魂仿佛从如钢筋骷髅般伫立的写字楼里短暂地得到了解放。 辜竹被白潭拉着从东巷蹿到西巷,她像游鱼回到了熟悉的领地,对那些排着老长队的网红店视而不见,直接奔进了墙角隐秘的一家老店,一进去,人也不少,几张木桌摆放,中间还有个大圆桌,比起外面的火烧火燎,这里显然要安静很多。 第48章 莫名有种闷声发大财的契合感。 老板娘嗓门却大,说着辜竹听不太明白的粤语,大概意思是没有位置,要不要拼桌。 白潭点头:“得啊。” 两个人坐下,白潭象征性翻了一下菜单,就报了菜名,因为是宵夜,她没有点太多,只点了几个常吃的招牌:“椰子鸭汤、啫啫煲、一份炸春卷。” 椰子鸭汤是食材放进整个椰子里炖的,啫啫煲里头是裹满酱汁的鱿鱼,连炸春卷都是皮薄馅多,酥脆可口,沾一点店里秘制的酱汁,清清爽爽,香而不腻。 大概是心情疏阔很多,也或许是因为,陪她一起吃饭的人是白潭,平常饭量一般的人,今天胃口却特别不错,那一煲的汤,几乎落进了肚子里,暖暖的,像筋骨都舒畅了。 抬眼时,对面的女孩子眼睛一直亮闪闪带着笑意看她,辜竹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没有呀~”白潭摇头,故意拉长音调:“觉得自己真棒,找了一家这么让你喜欢的餐馆。” 辜竹便也抿嘴笑:“嗯,很好吃,也很喜欢。”大概是跟白潭呆久了,直白的话也越来越容易说出口。 “那今晚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吗?”就像是想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先用一顿美食诱惑收买她,让她降低警觉性,而后才暴露出自己最后的目的,白潭总是一句话跃着一句话,有时候出其不意,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踏入她的陷阱。 辜竹也不例外,不可否认,她真的十分心动。本应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带着神光一般的身影降临,在她的心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不止,眷恋不息,拥有的时光过于温暖美好,便不舍得轻易离开。 她纠结许久,但是集训第一天就申请外出,大抵是不合适的。垂下眸子,辜竹不舍得看白潭失望的表情,借着擦嘴的动作,掩住神情:“集训时间不好外出的,抱歉。” 白潭眸子静静望着她,看她安静的神情和心里一有事就显得冷淡的神情,辜竹同学有点像一只小乌龟呢,要是觉得安心,就会探出小脑袋,轻轻探索这个世界,一旦觉得有点危机波动,就会立马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有时候又很勇敢,有一种不惜用自己坚硬的龟壳去砸碎一切的坚定。 她看清了她,所以才不怕这个人故作的冷淡,她早就透过这层冷淡,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灵魂。或许是基因的遗传,天生商人的血脉也为她所继承,白潭可不会忽视机会成本,只关注显性收益而放弃潜在收益。 探过头,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在辜竹瞪大的眸子里,白潭“唔”了一声:“一点报复,好了,原谅你了。” 辜竹捂着自己的眉心,领悟白潭的意思,一会掌心下挪,盖住自己的眼睛,愧疚被悄然赶走,只有心里一点点溢着甜,好像夏日里的气泡水,咕噜咕噜冒着升腾的泡沫。 吃完饭,她们压着马路消食,出了热闹的小吃街,四道的大马路宽阔,人行道旁即使种了许多高大的绿植,也不显得拥挤,玉兰在月夜里泛着幽香,让街道显得安逸舒适。 来来往往,其实不少人,有夜跑的、有散步的、还有带狗遛弯的。有着雪白蓬松毛发的萨摩耶,即使带着嘴套,也能从它轻快的脚步、摇摆的尾巴和清澈的眼神里看出它美丽的心情,有时候,路过的小姐姐冲它“嗨”的一声,它都会停下脚步,高兴地甩着脑袋,仿佛可以幻视它甜美的微笑。 县城很少有人养这么大的宠物狗,辜竹不由驻步,被它帅气的身姿吸引住了,通体的白色就像大小姐头像里那只猫咪的放大版,她还没真正见过白潭的小猫咪,却已经不由自主先被相同颜色的狗狗吸引住了。 猫和狗总是不一样的,属性相冲的物种不一样合得来,甚至可能相看两厌大打出手。具有显性猫咪性格的白潭后退两步,靠在路边,斜着一双眼睛蔑着那只如妖妃一样蛊惑着辜竹小朋友的傻狗,也罢,这两分钟先让着你。 萨摩耶大概是察觉到了漂亮人物对她的好奇和欣赏,经过辜竹的时候驻足下来,女主人“额”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额头:“不好意思,它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是只颜控晚期的小狗。” “没关系。”辜竹摇头,低头跟小狗大眼瞪小眼。 小狗很疑惑,为什么漂亮的人类能忍住不摸它,忍不住哼唧一声,往前蹭了一步,尾巴在地上甩着,将落叶扫得哗哗响。 白潭的眉头越挑越高,嘴角内陷,像是在无声说:傻狗,你再得寸进尺试试? “你要摸一下吗?它很喜欢喜欢的人摸它~”女主人热情邀请。 辜竹却摇摇头,冲她指了指侧前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轻声跟她们告别:“再见,玩的开心。” 说完,她又挥挥手:“小狗,拜拜。”之后几步走到白潭身边:“我们走吧。” 再有其它狗狗经过的时候,她没有再逗留,而是跟着白潭的步伐,一点一点向前悠悠地走着。 “为什么不摸那只傻、小狗?”白潭没忍住问,明明看样子很稀奇,却默默走了。她看到辜竹指她的那一下了,所以有点好奇,她究竟说了什么。 “你不喜欢。”像是很平常的话,身侧的人语气平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因为比起可爱的小狗,我更喜欢你。 对方好像在传达这样的信息,于是接受信息成功的小猫彻底解除危机,连那几分钟的嫌弃也变了味,反而成了一种可炫耀的资本。白潭双手背着身后,不自觉绕着花手,心情的美妙显而易见。 辜竹便瞧了她好几眼,也被大小姐莫名的喜悦传染,弯着眉眼,漾出如月色一般温柔的笑意。 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熄灯,在门口告别,两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结果反而说再见说得很利索,好像都很害怕对方因自己耽误了时间,于是勉力道别。 辜竹回到自己宿舍,舍友刚洗澡完出来,点头打了个招呼,她也赶紧去收拾自己,等到上床,也恰好到了熄灯的时间。 同样时间、同样姿势抱着手机,这一次,她再不用冥思苦想,白潭在做什么,因为有无数的话在聊天框排布着,让她看也看不过来。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在黑夜里闪烁着眼睛,突然想起,新学期白潭要换宿舍的事情。 她答应了白潭来做她的舍友,并且是唯一固定的舍友,不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稍稍一忍耐就可以度过的时间,而是长久的,以月、季度、年为单位的睡觉搭子。 她会习惯吗?可以因此而改掉自己的坏毛病吗? 她忽然有些期待,两个人睡觉起床时都能第一眼看到对方的生活,也许,她的心寻到落地之处时,便可安放。 第二天,辜竹仍然在舍友的闹钟响起时下床,去往上课的地方时,却听到有些人在轻声议论。 “听说有人砸了大钱进来买了个旁听生的身份,据说是因为爱好,想要熏染一点化学尖子生的气质,哪怕没有参赛资格,也甘之如饴。” “额......但是可不可以说实话,我完全是为了保送资格来的.......” “唔,爱好和擅长,其实也是可以分开的,是的吧?是的吧!” “是拉,毕竟其实我真的很想放假!” 谈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为名不为利为了热爱花钱来旁听的那名陌生学子: ——有没有可能,你才是我们的榜样? 旁听生?这大概是夏令营第一次接收了非参赛选手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哪位奇人。辜竹只思绪转过一瞬,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直到上课的时候,后门突然传来异响,一些学生也频频回头去看,连讲台上的老师都不由得“咳”了一声。 辜竹下意识往身后望去,就见昨晚才分别的人,今天又大变活人似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从后门溜进来的女孩子,大概没有想到会招来这么多的目光,连忙拱手道歉,不好意思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只有目光逡巡,而后停留在右前方靠窗位置的女孩子身上。 视线一对上,白潭立马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害怕捣乱课堂秩序,她还拿着书,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有眼睛仍旧充满笑意,像是在说: ——惊喜吗? 【作者有话说】 啊,差点来不及! 47同眠 ◎投降◎ 这是第二个巨大的惊喜。 辜竹将思绪转回台上老师正在讲解的题目上,只觉得窗外阳光正正好,被高林阔木过筛的阳光,轻轻落在窗沿,明亮而不刺眼。 上午的课结束后,她们才走在一块,一起去吃饭,看着她们的背影,其她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熟悉的朋友! 有些好朋友是这样的,年少的时候就喜欢黏黏糊糊形影不离,巴不得向所有人宣扬自己世界第一好的关系。 第49章 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在自我了然的心中,迅速给她们两个人定了位:学霸和追随她的学渣好朋友,看着大学霸有意无意对旁听生的照顾,明白了,是双向奔赴的美好情谊! 辜竹完全不知道她的临时同窗们在枯燥的集训日子里脑洞大开想了些什么,只觉得每个人看她们的表情都是那种“理解”、“祝福”......甚至隐隐有些人还流露出“好好磕”的梦幻甜美表情,很怪异。 像突然误入盘丝洞,眼神对着她们都快“嘶嘶”吐丝的可怕感觉。 离开那群人之后,她不由松了口气,带着人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一上午反复压着的好奇心:“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当旁听生的?假期不会很忙碌吗?” 她知道白潭逐步在接手一些中小型企业的事务,是她家里人对她的考验和栽培*,所以顶在她身上的压力并不轻松。 处理工作不像学习那样只要心无旁骛、顾着自己就可以,还要耳听八法眼观六路,背着上下所有人的期待,并且具备长远的目光、强大的信息整合能力和果断的决策等等才可以。 如果因为自己耽误白潭工作,那她宁愿不要这个惊喜。 白潭错开半步走在她身边,两个人胳膊要蹭不蹭的,就像她们现在的关系,总是还差一点。在她们前面有另外一对女学生,两个人胳膊肘挽着胳膊肘,彼此之间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把自己的脑袋搁到对方身上。 她突然有些羡慕别人的坦荡。 白潭有些想去牵辜竹的手,像在沙滩上十指相握拉着奔跑的时候。 但很奇怪,反而明了心意后,她时常束手束脚起来,除了几次双方不由自主地贴近,其它时候,她都怕自己太刻意,会冒犯到辜竹。 就在她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不小心将自己的手塞到对方那只随着走路轻轻摆动的手心里时,身旁的人突然提问,白潭下意识“嗯?”了一声,拉长的反射弧渐渐缩短回来去接收正经的信息后,她才缓声回答:“对于企业而言,最怕的就是空降不懂装懂的领导人,在她们没有程序错误的时候,我只要执行正确的指令就可以。” “所以,当船长已经有了一个好的掌舵手,我只要负责瞭望就可以了。当然,必要时刻,我得从迷雾里找出正确的方向,那么,忙与不忙,就不在于我出不出现,而在于我知不知道。” 她好像总有一套自己的处置模式,像个百变的魔女,在自己面前时,是简简单单、随心所欲的普通女孩子,看起来很无害,但总能轻易攻破自己的心防,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开放独有的领域。 大小姐的魅力,潜藏在细枝末节里,每一次探索,都能被击中。 这是一条回宿舍的校道,临近宿舍门口时,辜竹又问她:“你住在哪间宿舍?” 说到这个,白潭蓦然停下了脚步,眨巴着眼睛,“嘿嘿”两声摸着鼻子,在辜竹询问的目光下显得几分心虚:“不是我,是我们?” 什么意思? 等到了新的双人宿舍门口的时候,看着里头铺好的上下两张床,以及墙角自己熟悉的白色行李箱时,辜竹总算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不仅悄悄降临,还背地里把她的“家”偷了,还没开学,她就提前和白潭同宿成了舍友关系了。 见她在门口不进去,白潭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又摸了摸鼻子:“放心,没人碰你的床褥,都是我亲自搬的,总不能都在一个营里了,还要分隔两地吧?” 怎么能把话说得像新婚对象分居一样呢! 辜竹被她搞得心里七上八下,差点没忍住表情,用手背假装不经意蹭过脸颊,没有发烫,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舍友......”虽然只是临时当了两天舍友,但是自己莫名其妙被搬出来,担心她会有其她想法,辜竹不由得想问。 知道她想问什么,白潭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她知道后还挺开心了,对于一个社恐来说,能不和陌生人打交道,就是最大的幸运。” 辜竹无言,一个社恐、一个寡言,难怪连生活老师都以为她们之间有矛盾,查寝的时候时常都要多看两眼过问几句,对她们回答的“很好”总是一副半信半疑。 现在,她一言不发搬出宿舍,这下估计是真的坐实了。捂着额头,难能有几分对流言蜚语感到头疼。 不过她不是纠结的人,事已如此,顺其自然就好。真正让她在意的,还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床下的人,从陌生的其她人变成了熟悉的人,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辜竹不是没有和白潭一起睡过,在常月华家里的时候,她们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那时候,除了想着不要吵醒对方,她再没有其她顾虑,现在,她却觉得,除了这一点,她还多了一些紧张,连方才白潭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都不敢多看。 大小姐穿着很寻常的纯棉睡衣,白色小猫图案的短袖上衣和短裤,是她一贯的穿搭,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时常见过,怎么偏偏,现在她觉得,对方皮肤过分清透白皙、腰身比例很是逆天,刚好落在腰际的长卷发也蓬松得像羊毛一样柔软,好像每一样,都能让她目不转睛。 辜竹悄悄将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那里终是没有忍住,升腾起来一片红晕,连空调的冷气也无法压下去的滚烫像要沸腾一样。 她的闷不吭声让大小姐很奇怪,抓着扶梯,两步趴在床栏边细细打量她:“怎么了?很冷吗?要不要把空调打高一点?” 没有把脑袋都露出来,被子外除了一双清泠泠注视她的眼睛,憋在里头说话的人瓮声瓮气:“不用,我们关灯睡觉吧。” 白潭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她确实没有生病或者其它问题后,调了一下夜间适宜的温度,才熄灯躺到下铺上。 走廊是生活老师巡夜的脚步声,一点点光亮很快晃过,内室里头,空调制冷轻微的响声让夜色显得更加静谧。 床上床下,都瞪着一双大眼睛。 没忍住,白潭轻“咳”了一下,小声:“竹子小朋友,在吗?” 床板很轻地敲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白潭咬了一下指节,要是她问,能不能一起睡一张床,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分? 舍友是第一步,床友是不是再缓缓? 缓到什么时候?冬天?天气太冷了,所以两个人一起睡觉更加暖和,天经地义? 那她刚才为什么要调高空调,早知道,直接爬上去问:“你冷吗?要不要给你暖床,说不定马到成功呢?” 白潭突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因为没有注意,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脆。 “啪!”她僵住,听着床上的人翻身问她怎么了时,捂脸:“没事,有一只很坏地蚊子一直在骚扰我。” 结果床上的人直接起身下床,在书包里翻出了驱蚊水,借着空调机上的灯光又回到床边,递给她:“你喷一下,抹点在手脚上。” 白潭注视着她的轮廓,一双眼睛忽地深沉,像蛰伏许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踏入陷阱的猎物,她伸手,握住驱蚊水瓶身的时候顺势包住辜竹的手:“我有点认床,要不你陪我一起睡可以吗?” 黑夜当中,双方视线都模糊,难以看清彼此的表情,但氛围却开始有了变化,原本流动的空气像开始缓慢停滞,如她们相互屏息的呼吸,小心翼翼地等着一个答案。 “那你睡进去一点。”许久,辜竹妥协,没有人可以拒绝一只眼巴巴固执的小猫,一个被俘虏的人类更不可以。 床边的人很迅速躺了进去,拉着的手却不放,小心翼翼牵她上了床,还将被子仔细盖到她身上。 学生宿舍统一标准的单人床,却刚好容下了两个纤细的女孩子。属于别人的温度一沾染,就好像彼此的呼吸也缠绕在一块一样。 辜竹双手叠放在自己小腹上,本就没有睡意的脑袋更加乱糟糟一片,有点后悔自己的心软。 一次一次,底线被轻易试探,容另一个人走近一寸又一寸,她还没做好将自己的陋习展露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就再一次把风险暴露。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靠近自己,将额头贴住她的肩膀,平缓的呼吸似乎是睡着了。 辜竹松了一口气,重又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她怕自己一动,对方就会醒,持续了许久,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冷风低速转动,她重闭上眼,不知何时睡着又突地醒来。 黑夜里的心脏重重敲击,但大概因为,知道身边的人是白潭,每次惊醒的慌乱意外地不再漫长,反而因为相互传染的温度而很快安心下来 第二天,她们依然同床共眠。 第三天,白潭突然有事外出,这是集训的第五天,集训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难,辜竹很快就顾不上她。 第四天,白潭依旧没有回来,只有每天的信息没有间断,她的家里人知道她来了申城,特意过来住了两天。 第50章 第五天,白潭一大早带着早餐出现在宿舍门口,陪她渡过了整个白天,却在晚上的时候又道别。 辜竹望着下铺摆着的两个枕头,陷入了沉默,这几天,她都是在这张床上渡过的,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以为她会睡得好一点,结果却更差,醒来时,少了一个人的温度,心里的落差竟强烈得难以回到原点。 她好像患上了一个只有白潭才可以的病,明明才两个晚上,就不舍得再重回一个人的时候。 第六天,辜竹把白潭牵回了宿舍,在对方开口前,拦住了她的话:“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于是,白潭就明白了,她拙劣的借口,已经被看穿了。 你看,她早就说过,她和辜竹注定天生一对,即使她们之间,没有言语,也能窥探到对方的想法。 白潭不是傻子,从第一次跟着辜竹去姑姑家里的时候,她就发现她浅睡和清醒的次数很多,之后是她一开始不愿意和自己同宿的时候,她不觉得对方是排斥自己,所以肯定有她无法言道的理由。 这一次,她终于窥见了事实:辜竹难以再有其她人的情况下入睡。 于是她开始不再留宿,她想,太辛苦了,这样的辜竹太辛苦了,她该好好睡一觉才是,她庆幸自己帮她搬出来宿舍,又后悔自己成了另一个影响她的因素。 然而,她也被辜竹发现了,她偷偷藏着的谎言。 “再试一次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一天我会克服的。” “不是勉强,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会把握度数,如果难受,我会如实告诉你。 “所以可以吗?” 怎么会不可以呢?白潭想,你在邀请一个具有狼子野心的人,这样一个人,是不会拒绝猎物的主动靠近的。 除了害怕你的害怕,白潭从不向任何人投降。 【作者有话说】 没有三章的原因很朴素,因为还在背题,今晚熬夜背题,明天考完结束周末努力加更! 48梦境 ◎苏醒◎ 和白潭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狭隘的空间被对方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蚊帐包围,外头还有一层不透光的拉帘,空气之中,只有两个人彼此相似的气息,属于相同沐浴露的熏香幽幽缕缕,漫进鼻息。 空调机上的指示灯透不进里头,视线未习惯之下,只有一片漆黑,有一瞬间的呼吸加快,之后是一盏旋转小夜灯,灯光从底部照亮,将灯膜上面的图案映射在了四周,刹那间,如梦星河。 “漂亮吧,像不像你做的那场流星雨,我把它画下来,做成了灯膜,这样就可以永远把梦境保存下来了。”白潭指着某一处的星云:“沙漏一遍遍倒转,时光一次次轮回,如果可以穿梭,你想回到哪个时刻?” 辜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小夜灯,沙漏形状的小夜灯轻巧,金属框架,玻璃材质,里头的流沙亦是荧光色,透过灯膜的缝隙,就像落了一场流星雨,她将夜灯倒转,四周景色流淌,星云变幻,她们却仍沉浸在一片璀璨之中。 大小姐多才多艺,能唱能跳,会演也会画,真的很厉害,她的身体有很强的机能,好像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一样。 那场可以说得上简陋的流星雨,被人如此用心地复刻下来,甚至外头裹了一层漂亮精致的包装纸,这种被珍视,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抿着唇笑起来,她的眼里印着一片星光,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眸,焕发着熠熠光辉。 听到白潭的问题,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其实哪一刻都不想回。年少时,怕时光走得太慢,怕自己的身体还瘦弱,无法支起生活的重量,所以总是想着快些长大,她已经紧赶快走,才努力走到了这个时候,再多一步,她就能跨越年岁的逾沟,成为真正的大人,或许那时,她就可以有更多的力量,去决定向前的路。 她期盼过无数次跨过这步,却在这个时候,觉得缓缓渡过也很好,在这片轻轻流淌着的时光里,她和白潭刚好能枕梦星河,走过彼此还温余的少女时代。 “现在就很好。”辜竹侧头,忽而将小夜灯悬高,让光落在白潭脸上,显露出她清晰的眉眼,她的视线静静描摹着她的五官,从光洁饱满的额头、狭长深邃的眼、挺致纤巧的鼻、玫瑰花瓣一般的唇,都仔仔细细地存放进了脑海里。 白潭被她露骨一般的视线激到,她默默深呼吸了一遍,在她越靠越近的视线里,伸出一支手指,抵在她的眉心:“干什么呢,宝宝?” 她又开始喊这个称呼,亲昵又娇嗔,像是在无声指责她的招惹。 辜竹却在这一刻升起了一股少有的执拗,她目光眨也不眨,将抵着的那只手握住,藏在自己身下:“我想记住这个时候的你,记住以后的每一个你,这样等我老的时候,再想起来,从年少到白发苍苍,就像是和你完整地走过了一生。” 白潭的心微微一颤,被她一番话重重激起了一片涟漪,她想,大学霸一定不知道这番话对一个心有不轨的人冲击力有多大。白潭不由自主握住辜竹侧身向上撑起的肩膀,一双眼睛专注而深沉:“那你应该在我幼年的时候就出现,这样,我小时候哭鼻子耍赖的样子你也能记住了。” 辜竹没有见过白潭真正哭泣的样子,倒是耍赖的姿态见过不少次,说到底,从一开始,如果不是白潭赖上她,她们也不会走到这步,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耍赖也不是什么坏脾性,大小姐天生就应该被人宠着长大,最好永远不要受伤。 外面忽而有很轻的细碎声响,透过玻璃窗,一束柔光落了进来,在整个房间里微微晃动。 小夜灯被迅速调成暗光,即使知道,隔着一道床帘,外头的人看不清楚,她们仍被突如其来的查夜吓了一跳,此时离真正熄灯时间不过才隔了十来分钟,巡夜组便悄不楞登下访了。 那一刹那,辜竹下意识卧倒,却忘了她的肩膀还在白潭手里,于是她被人顺势拉进了怀里,整个脸部埋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她刚呼吸的一口气被硬生生憋在嘴边,差点停滞了氧气供给,结果就是她憋红了一张脸,还不能不小心翼翼地呼吸吐纳,生怕自己触碰到某个危险的地方。 等窗外的脚步声离去,白潭才松了一口气,她目光下移,只看到胸前一颗黑黢黢的脑袋,感受到她无言的静默,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的背脊也僵硬了一瞬。默默地松开手,轻声:“她们走了。” “嗯。”辜竹不敢点头,只能从喉咙里闷出一点声音,一点点翻滚过身体,正正躺着,而后拉高被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紧闭着的眼睛:“晚安。” 大小姐见她小乌龟蜷缩的姿态,才不过出现了一分钟的不自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故意用力翻过身,侧着靠近她,离她的耳朵足够近了,才气声:“晚安,宝宝。” 辜竹眼皮轻颤,假装自己睡着了不肯再搭理她。后来便不知何时睡着了,大概是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她其实入睡得很快。 小夜灯又稍稍转亮了一点点,放在身后,只余一点恰好可视的微光,白潭细细地观望着她入睡的样子,睡着的辜竹小朋友,没有了清醒时的疏离感,看起来乖巧极了,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害怕影响她,很快白潭又睡下,内心祈祷:祝辜竹小朋友,永远好眠。 黑夜之中,辜竹睁开眼睛,四周浓墨如稠,死一般寂静,她看不到任何光影,摸不清任何方向,找不到可以踏步的地方,只能孤独而沉默地站在原地。 辜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这个不知道多少次反复出现的梦境再熟悉不过了,她甚至知道,隐藏在浓黑的身后,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存在。但她无法醒来,无论她怎么挣扎,她的脚步只能死死定在原地,等着怪物苏醒,也任由黑暗将她吞没。 猩红的眼睛缓慢在黑色的天际睁开,无数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密密麻麻在她的周围出现,它们的视线只有一个落脚点,那便是她。 怪物在盯着她,凝视着她,森然冰冷的目光审视,仿佛是在对她进行着审判,好似只要她一动作,就要将她撕碎。 她会被它们撕碎。 每一次梦境里,最终只有这个结果。 怪物越来越近,她将被密不透风的眼睛包围窒息,而身体也会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辜竹的手指微微抽动,哪怕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仍会因为蜂拥的怪物感到害怕,她害怕看清怪物真正的面容,害怕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出现。 辜竹还是看到了,那些睁大着的眼睛,倒映出来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张模糊的脸。那张模糊的脸上,盈满了眼泪,像涓水一样不停地流淌,无声地啜泣。 突然,眼眶开始汩汩地涌出鲜血,从喷涌的血水里,伸出了一双沾满血色的手,那双手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把她拉进血红色的深渊里一样。 第51章 她扬起头颅,纤长的脖颈被人握住,窒息的恐惧感漫了上来,在黑色浓雾即将把她吞噬的时候,她从梦中醒来。 惊醒的那一刻,她开始抽搐般呼吸,像风箱一般呼啦破碎的声音划开了黑夜的沉寂,她用力咳嗽,胸腔缺氧般被挤压的恐惧感仿佛还刻在骨子里,只能十指用力地揪住胸前的衣服。 “竹子,辜竹,深呼吸,别怕,深呼吸。” 鼻腔嘴巴忽然被人包裹,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耐心地重复着,辜竹的神思终于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随着白潭的节奏,错乱的呼吸开始恢复正常。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病过了。 因为绷紧的神经早已知道怎么应对,噩梦却在不由自主的放松里得到了可趁之机。 “没事了,宝宝,我在这里呢,噩梦快走,噩梦快走。”白潭一手抱着她,一手贴着她的额头,每说一次“噩梦快走”就把手往床外扔一次,像某种古老的仪式,仿佛真的可以将缠在她身上的噩梦扔掉。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辜竹终于缓了过来,她的狼狈在这个人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不必去在意自己的形象,不必去掩盖自己的软弱,躲在她怀里的时候,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救赎。 “我没事,不要担心。”辜竹的嗓子很哑,内心的荒芜被一点点填满,这是第一个惊醒的黑色长夜,有人陪她哄她,以至于,她觉得往后的黑夜,好像也可以不必那么害怕。她回抱住她,把自己嵌进她的身体里,拉着她继续躺下:“天还没亮,我们继续睡吧,别松开手就好。” 或许是心里放松,或许是白潭的怀抱太过温暖,辜竹竟再次睡了过去,长夜不再苦闷难挨,只一睁一闭再一睁一闭之间。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透过床帘的缝隙,天光已现。 辜竹轻轻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人八爪鱼般缠着。 她被人死死抱住怀里,就像她说的那样,白潭一刻也没有松开手。 你看,天亮了,所以,划破黑夜,也没有很难。 对吧。 【作者有话说】 明晚的更新在十一点[红心] 49夏令营 ◎结束◎ 大概是发现了身边人的动静,原本熟睡的人突然半卧起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下的的人,发现辜竹清醒无恙的时候,才倏地又躺下,只将人又扒拉进自己的怀里,嘴里咕哝一句:“再睡会吧,天还没亮。” 辜竹被她搂住,紧紧相贴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住她的肩膀,听到她糊涂的话时,知晓她意识尚未清醒,只是条件放射地查看自己的情况,这一个晚上,白潭肯定没有睡好,像是被棉花糖迎面塞了一口,温软填补了她漏风一般的心脏。 她在被这个人好好地疼爱着。这么一想,她就不由自主将手环住她背后,也用力回抱住她。 闹钟被她提前关掉,秒针一圈圈扫过,越临近时间,她就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好让自己能和怀里的人多待一会。 一直到最后不得不起来的时间,辜竹慢慢地将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挪开,在白潭要醒的时候,又迅速将被子塞进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的耳边用很轻和的声音哄她:“没关系,睡吧,继续睡一会。” 辜竹盯着她的睡颜,看着大小姐终于又睡熟的模样,有些不舍得动,第一次生出了逃课的想法,如果能这样,一直陪着大小姐就好了,她的目光眷恋地停留着,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理智阻止了她,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离开宿舍,关闭房门的时候,目光留恋似的向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上午是做实验,拿到课题后,她浏览了一遍,在脑海里迅速列出步骤,又在草稿纸上进行推演,等确认无误后,她开始实操。 她是第一个完成的,举手示意老师验收成果后,确定无误,她向老师申请早退。 实验课老师挑挑眉,看在她高效又圆满的实验结果上,同意了她的请求。于是辜竹清洗完工具,又花了十来分钟写完实验报告书,交给老师后便离开了实验室。 刚离开门口,她的步伐就不由自主加快,先去饭堂打包了两份饭,而后便小跑着回了宿舍,到门口时,她缓和了一下急促的气息,侧耳聆听里头的动静,才小心扭动门锁,走了进去。 床帘已经撩了起来,铺好的床干净整洁,她一愣,以为白潭出去了,站在原地几分失落。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侧后方突然传来声音,她立刻回头,微张着嘴看着正在刷牙的人,还穿着睡衣的女孩子懒懒散散站着,大小姐还在这里,并没有离开,原本酸涩的心又开始被对方的身影胀满。 见她满脸惊讶看着自己,白潭像是猜到了什么,她打了个手势,自己回身到洗手间漱口,随意泼了一下脸,擦了擦,不过几秒就又立刻出来,见人还傻傻等在原地,整个人被她可爱得要融化一般:“是害怕我会走吗?”她轻声问她。 “嗯。”辜竹点点头,抠着手上装着饭盒的袋子:“出门之后,就开始想要见你,没有办法一直不想你。” 一脸很郑重的表情,说着直白赤/裸的话,也太犯规了,白潭被她一句话射在心巴上,没有人可以受得了沉默寡言的人开始说甜言蜜语,她的脸上漾着不自觉的笑意,一圈一圈,像忍不住似地放大:“那来抱一下吧。”她张开手。 一种很迫不及待的心情让辜竹几步跨过去拥抱了上去。满怀的馨香让空荡了一上午的怀抱终于填满,她对白潭怀抱的眷恋,一点一点地加深,也许某一天,她就再也离不开了。 放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辜竹从来不让自己失控,只有白潭,她没办法让自己不坠落。她希望可以永远不分开,这样她就无需戒掉这种贪恋了。 剩下的几天,白潭有时候会继续去当她的旁听生,有时候会作为辜竹的合作搭档一起完成实验,有时候她也会不在,去忙碌她自己的工作,只有一点,每个夜晚,她都会准时在辜竹需要的时候,将她搂进怀里。 噩梦的次数有效减少,就像是有了强大的倚仗,哪怕再出现时,她也几乎不再过分害怕。 集训倒数第二天,是模拟考,整个流程走完,一天刚好结束。而最后一天,是总结暨表彰大会,是对全体竞赛学生的鼓励,也对这次模拟考的前三名进行表彰。 辜竹的成绩仍然亮眼,在李佳佳和白潭欣慰骄傲的目光和用尽全力的鼓掌中,上台领取了第一名的奖杯,即使这只是一次集训的奖励,但她的实力也让人有目共睹,在未来真正的赛场上,她们都是彼此强劲的对手,只要还没结束,谁是真正的赢家,没有人可以说得定。 一场颁奖典礼,激发了所有选手的决心。 和她们行李一起打包离开的,还有一张集训营的大合照,照片里头,所有的教职人员、生活老师、学生聚集在大门口,最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写着: .2xxx年第七届省化学竞赛夏令营 这一场为期十四天的夏令营落下帷幕。 辜竹没有立刻启程回家,而是打电话和辜宝芝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在辜宝芝连声的“好好好”里,她停顿几秒,轻声道:“妈妈,我打算在申城呆两天再回去,可以吗?” 辜宝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的安静无声,仿佛她的挣扎,良久,她才缓缓出声:“是和朋友一起吗?” “嗯,和白潭,她住在这边,我们不去其它地方,就她家里附近走走。”辜竹没有再隐瞒辜宝芝和白潭继续交往的关系,她希望两个对她而言都很重要的人可以共处,至少,先接受白潭的存在。 辜宝芝显然也记得这个女孩,她没有想到两个人还玩在一起,本能让她想拒绝,但辜竹好不容易和她又有了亲密的转变,以及她刚拿下的第一名的荣誉,都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辜竹曾经承诺的,不会因此落下成绩,她也做到了,那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辜宝芝无意识地用水流清洗着自己沾了面粉的手,最终才艰难地开口:“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谢谢妈妈,我后天会准时回家的。”听到她同意,辜竹有些开心,和最亲近的人坦白后,没有被反驳,让她的心里有些放松下来,下意识去看白潭,见她时不时瞟自己几眼有些紧张的样子,忽然起了一点恶作剧。 和辜宝芝结束通话后,她故意垂下头颅,拿着手机在原地呆了好几秒,像是失落的模样果然招来了白潭的安慰: “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等我回去找你也是一样的。”尽管她真的很希望辜竹可以留下来,但她也同样不舍得对方为难,白潭默默思索,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辜竹妈妈的认可呢? 唉,早知道当年就努力学习了,当包租婆的梦想不仅没完全实现,被迫打家族暑假工就算了,还因此被“好朋友”的家人婉拒了进家门的机会,是想到都垂泪的程度。 第52章 见她瘪嘴还要安慰自己,辜竹不忍再欺骗她,仰头靠近白潭,在她疑惑的目光里,突然抿嘴笑开:“骗你的,妈妈同意了。” 因为恶作剧成功,也因为心情好,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嘴角不由自主弯成月牙一般的弧度,粉色的唇肉下陷,看起来柔软又丰盈。 被她的笑容蛊惑到,白潭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的恶作剧,只知道也跟着一起笑,拉着她靠近,肩膀一下子挂了上去,像把她压在自己怀里:“哈,小乌龟一出壳就学会恶作剧往人身上扑水了是吧,看我把你五花大绑!” 被“五花大绑”捆进了车厢内,辜竹嘴角的笑意还没有落下来,因为憋笑,她的眼尾有些湿润,这样的辜竹,难得开怀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爱,白潭的眸光笼罩在她身上,像要把这样的小朋友永远保存下来。 她珍视辜竹的所有,所以哪怕不被喜欢也没关系,毕竟她想要得到的,只是她的辜竹小朋友。 只要她的小朋友不放弃她,她就会永远在。 路上,辜竹和李佳佳报备了一下行程,李佳佳因为有私人要事,需要在申城待几天,原本是要送辜竹去车站的,结果被告知她要在白潭家里呆两天的时候,让她同自己家人商量确认好后再和自己报备一声,就同她们分开了。 在电话里头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叮嘱她有事千万给自己打电话,李佳佳才终于挂了电话。 车辆拐进了一处小区,小区四周被绿化掩盖,周边的环境很好,各种咖啡厅西餐厅儿童游乐设施应有尽有。 进到白潭家里的时候,辜竹才知道,这层将近三百平方的大平层实际上只属于白潭一个人,是挂在她名下的自己的房子。里头装修明亮,有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外对着的是一处湿地公园,绿林环绕、湖泊清澈。 换了家里阿姨提前准备好的拖鞋,辜竹跟着白潭走了进来,纤尘不染的瓷砖上铺着一层垫子,一只猫咪,摇着蓬松的尾巴,忽而从旋转爬梯走了下来。 顶天立地的猫爬柱很高,满足了猫咪天性的需求,有一面墙上尽是跳跃板,可以想象猫咪窜天走地快乐的酷跑行动。 这是辜竹第一次真正见到传闻中的白一白小猫,比起照片的要更加神气,一双蓝绿异瞳更是像宝石一样的通透漂亮。 它先是蹭了蹭白潭,之后在辜竹的身边转了转,闻了闻,确定这个外来物种身上有熟悉的气味,没有任何威胁后,才“喵”地一声用尾巴扫过她的小腿。 毛绒绒只用一个小招数,就俘虏了又一个人类。 辜竹满眼都是小猫咪,视线随着小猫咪优雅的步伐转着,看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弄爪子洗脸的时候,没有忍住,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拇指像有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摁下。 很快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排满了页面。 这引起了*另一只猫咪属性的人类的不满,镜头里的猫咪被人类漂亮却郁闷的脸蛋挡住,摁下拍照键后,辜竹才从镜头后面探出头:“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先去房间收拾一下吧。”白潭假笑,一只脚悄悄把白一白踹走。 白一白没有忍住给了她一巴掌,而后高傲地甩着自己的尾巴爬上了自己专属的小窝,懒洋洋地趴下来,继续自己优雅地洗脸活动。 见小猫走了,辜竹收起自己的手机,被白潭带进了房间。 很明显这是主卧,床侧边是一联排的衣柜,推开一侧,辜竹的衣服也被挂了进去。 略微收拾后,她在房间参观了一下,两米宽的床铺着柔软的荔粉色被子,旁边床头柜摆了一个闹钟,一张女主人和小猫的合照,还有一个小小的礼物盒,上面还有一张卡片。 白潭也才发现这个还没有拆开的礼物,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卡片,心中了然:估计是她的母上大人又淘到了好玩的东西。 她拆开包装袋,浅绿色的包装盒没有任何图标和文字,白潭没有任何防备打开了盖子,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后,腾地又盖了回去。 尽管只有几秒钟,但最上面的说明卡片的文字和图案,已经印入了她们脑海。 震动、舔舐、包裹......学会取悦自己,学会享受幸福生活。 辜竹:...... 50亲亲 ◎哪种亲亲◎ 这不是白潭母亲第一次送这种礼物给她,十八周岁的时候,她的成人礼就是一盒各种造型的小玩具,小玩具做得精致漂亮,不看说明书,甚至以为只是个摆设。她的母亲总是说,了解自己的身体,也是爱自己的表现,我们要感谢这副独一无二的躯体,这是独属于女人的快乐。 这大概和她母亲的出身也有关,作为江浙地区的独生女,陈雪莲自小就被娇养,长大了更是送到国外留学,接受了东西方不同的文化教育,使得她的思想也产生了变化。陈雪莲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思考,回国以后也经营着这方面的事业,即使家里人反对,她也一意孤行,最后做大做强,成了国内独树一帜的成人用品公司。 但就是这样一个弄潮儿却嫁给了她爸这么一个大老粗,重点是,她爸一点都没学到她老妈开放包容的思想潮流,这是白潭最深感遗憾的事情。 当然,这样性格的陈雪莲也注定她不会束缚于家庭之中,公司步入正轨后,陈雪莲找了个经营代理人,自己又满世界跑了,也许是某个山旮旯、也许是某个学校、也许今天在国内明天又飞往国外,白潭默默给她贴了一张名片:全球女性救援公益形象大使。 陈雪莲总是致力于女性救助公益活动。 白潭很喜欢自己的母亲,即使她们如今的见面已经从每月一次发展为半年一次甚至一年一次,她仍爱自己母亲热烈的灵魂。也许某些时候,她也想要陈雪莲的陪伴,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来讲,她已经拥有了很多,她不能自私地霸占陈雪莲。 陈雪莲不仅属于她,也属于这个世界。 只是......在辜竹面前打开这份礼物,她仍免不了脸红,她羞耻的不是自己的生理需求,而是某些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 将礼物塞进抽屉里,就像是把大脑的某些黄色废料也暂时锁起来一样,白潭轻咳了一声:“你还小,以后再教你。” 辜竹被她一句话弄得差点大脑短路,原本被小玩具的冲击已经缓和了下来,结果白潭却来了这么一句,就好像默认了以后,她们要一起干些什么一样。 她蓦地捂住自己的脸,大学霸生物学自然也学地不错,但那些概念毕竟只是文字,她对于性的探索归根到底等于零,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如今猝不及防地直面这个问题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羞恼,她和白潭是什么关系了吗? 什么关系啊,就要教她这些! 不就是比自己大一岁,不对,是十个月,有什么可厉害的! 被她的动作萌了一脸,白潭贴近她,看她捂不到的地方流露的红晕,用手贴了一下她的颈部,故意发问:“怎么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还是你在偷偷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辜竹张开指缝,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清泠泠的目光仿佛也沾上了水汽,颤动着眼睫显露出些许青涩,却崩着面容一本正经:“你自己玩,我不用你教。” 将笑意憋住,白潭继续逗她:“哦,我是自己玩啊,你可以只负责睡觉的嘛。” 辜竹:“......”她决定不要跟脸皮厚的人掰扯了。 读出她眼里的控诉,白潭“噗嗤”笑倒在她身上,双手挂在她脖子上,笑出眼泪,在她彻底恼羞成怒前,很识相地收敛,只一边还招撩着她:“宝宝,有没有人说你好可爱啊!世界第一可爱!”她的心里蠢蠢欲动,要不是辜竹未成年,她高低拉开抽屉,拿出小玩具当场演示一遍。 她承认,她是好坏,只要一想到辜竹崩溃又可怜的表情,她内心的骚动就迫不及待。 辜竹无言于她的可恶,只好把她掀翻扔到床上,自己快步离开,在后面的人期期艾艾地挽回中,无情地关上了门。 她决定,今天只跟白一白小猫好。 这种羞恼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就消散了,在阿姨做好的丰盛晚餐面前,一碗罪魁祸首亲自剥好的白灼甜虾推到她面前,就轻易将她哄好了。 晚饭过后,她们下楼去消食,林荫大道落满橙红色的夕阳,恰有一缕清风,稍减了夏日的暑气。经过一家饮品店,买了两杯柠檬水,现榨的柠檬兑上一点蜂蜜,再加上三两块冰块,是刚刚好解腻的程度。 走过一片休闲活动区域,两个人坐上空荡的竹藤秋千,迎面是湖林公园,刚巧能看到即将落下的红彤彤的夕阳。 几只飞鸟从湖堤边上的白桦林飞出,身影掠在如蛋黄一般的落日上,绚丽的色彩如天然的油画一般叫人惊叹。 长腿点着地,秋千轻快地荡了起来,悠悠晃晃,说不尽的惬意与安然。 但这种安逸,却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打破,一只小狗忽而冲过来,冲着她们不停的叫起来,属于小狗尖锐的声音,将和谐的画面彻底破坏。 第53章 辜竹往脚边看去,那其实是一只还没有小腿高的博美犬,小小的一只,扎着蝴蝶结小辫子,脖子上还戴着一串亮晶晶的宝石项链,看起来是一只非富即贵的倍有身价的小狗。 在辜竹打量小狗的时候,身旁的白潭已经拉着她站了起来,远离了虚张声势只会嗷嗷叫又不敢靠近的博美犬。 不一会,小狗的主人缓步出现:“美美。” 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和她们差不多大,穿着时尚,一身红色挂脖和牛仔热裤,脚上踩着带有花边的拖鞋,一靠近,就将小狗抱起:“我就说一溜烟就跑了,原来是闻到熟悉的人了。” “怎么,看到我当看不见啊,白大小姐?” 这人显然认识白潭,辜竹下意识侧脸去看她,就见白潭明显臭着一张脸,连眼神都懒得给面前的人。 这是辜竹第一次见到白潭情绪这么外放,还是如此厌恶的表情。 女孩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还自顾自地说着话,语气透着一股亲昵和自来熟:“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叶舒阳,是和白小水一起长大的青梅。” 辜竹敏锐察觉到对方的笑不达意,隐在笑脸之下,更多的是试探和打量,像是在估量她的安全系数和价值指标一般。她没有立刻伸手回应,而是以沉默对视,彼此相互试探。 大概没有料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叶舒阳收回手,同时消失的还有脸上的笑容:“小地方来的,就是没有教养。” 看来对方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这次是故意蹲守她们的,什么巧遇都是假的。辜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白潭拉到自己身后:“叶舒阳,你狗吠什么,我早就说过,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装瞎做聋的本事又炉火纯青了。” “白小水,这么久了,再怎么生气也该消了吧,我们之间十八年的感情,难道还不足以你原谅我一次吗?” 白潭牵着辜竹的手又厌恶地后退了一步,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戴着面具生活这么久,久到她看不清叶舒阳,也让自己曾经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换来了最后的背叛。 “如果我能原谅你,那只能说,这十八年的交情也确实是虚假无比,以至于你还不能完全地了解我。”白潭语气冷漠:“叶舒阳,当初我不追究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了,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它余地。我最后重申一遍,以后别再叫我小名,看到我也记得绕道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不再搭理对方,拉着辜竹转身就走。 向来爱笑的女孩子,收敛了笑意之后,冷漠锐利得像一把锋利的刀,让辜竹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白潭的时候。 那时候对方也是,要笑不笑的脸上,眼神充满了漠然和冷冽,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怔。 比起那个时候无所相关的心情,这个时候,她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名为心疼的情绪。哪怕她对所有的事情仍未知全貌,但仅从那只言片语中,她就轻易猜测到了,白潭为此而受到了伤害。 扣住对方的手,脚步停驻,在对方疑惑沉闷的眼神中,辜竹轻声:“低下来一点。” 即使不知道她的用意,即使情绪仍然不佳,白潭仍然听从地弯下了头颅。 那一刻,辜竹踮脚,吻在了她的眉间:“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白潭微微睁大双眼,视线愣愣地垂落在她惦着的脚尖,下意识伸手,稳住了她的身姿,相互贴近的身体,成为彼此的支撑和依靠。 她们从来都是互相靠近,互相奔赴的关系。 白潭软下眼神,抱紧了手中的人,下巴也顺势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扭来扭去的身体,夹着嗓音开始撒娇: “为什么你还没成年!为什么冬天还不来!为什么我们还没有毕业!” “怎么办?我不想只是抱抱了。” 辜竹被她蹭地仰头,一只手抵在她的眉间,纠正她的耍赖:“不止抱抱,刚才已经亲了。” “不要这种亲!”白潭嘟起嘴,唇肉挤成一个“o”形:“要这种亲亲才可以的嘛!” 辜竹:“......”无言以对。 两个人没有再将遇上叶舒阳的事情放在心上,相比之下,这个假期仅剩的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剩下一天,显然要更重要。 辜竹的车票是明天晚上的,之后她要继续练琴去考级,而白潭也被她老爸勒令跟他一起去出差,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下一次见面,大概就要等到开学了。 所以,她们都很珍惜这一天。 “明天早上起来后,我们先去吃早茶,吃完就去游乐园,我们可以去坐过山车、大摆锤还有水上乐园,中午出园去吃饭,下午去野生动物园,吃完饭我再送你去高铁站,如何?” 窝在客厅懒人沙发上,她们靠在一起商量着明天的行程,主要是白潭规划,辜竹只负责撸猫和点头。 白一白是只性格友好的小猫,意外的有些粘糊,在辜竹刚坐下不久后,就主动爬上了她的大腿,在得到亲切回应后,开始踩起了奶,喉咙里还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因为修剪了指甲,踩的时候并不痛,辜竹放任着她的行动,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充当起了合格的顺毛技师。 小猫主动伸长了下巴架在她的手上,闭着眼睛满脸的享受。 辜竹没有辜负小猫的期待,认真且一丝不苟地工作着,还根据她的需求调整着位置和力度。 她的尽心尽力让某个勤勤恳恳做规划的人彻底眼红,白潭眯着眼睛,试图用杀气赶跑白一白,见没有作用,扔下平板和笔,向前,拎起某只猫的后脖子,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这个位置是我的,不许霸占。”谴责完白一白,她又转向突然失去工作无辜望她的某个小朋友:“以后我们一起生活,不可以纵容她,不可以让她地位越过我,小猫都是恃宠而骄的,我们要严格一点。” 真正恃宠而骄的大小姐开始计较家庭霸主的地位,辜竹不吭声,看她抓着小猫的爪子,一边教训,一边用头去顶小猫软软的肚子,惹得小猫嗷嗷叫的场景。 地垫本身柔软,铺了一层冰席,很适合在夏季里使用。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个款式相同的水杯,只一个浅绿色一个粉白色,中间还有一盘切好的果盘,辜竹用叉子捡了一块哈密瓜,靠在一旁一边吃一边弯着眉眼。 她喜欢这样温馨的场景,那些她尚且没有想过的未来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底稿可以去描绘,不必惊澜壮阔,不必热闹宏繁,只需如此,两个人一起,馨远安然就够了。 “等我们上大学,就住在一起吧。” 听到她的话,白潭下意识望过去,视线之中,辜竹背对着落地窗,盘着双腿放松就坐,她的身上穿着自己准备的睡衣,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更加细腻莹润,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自己。 窗外恰好有一架飞机,闪烁着灯光从空中缓缓飞过,或许远方的人正在准备相聚,而此刻,她们正在一起。 “好。”白潭笑着点头,眼里存满了光。 51分开 ◎再见◎ 第二天,她们按照规划好的日程表出发。 第一站是旧城楼外的一家老字号,一大早就开始有人排队,她们大概是八点半左右到的,还算早,只排了一会就有位置。 虾饺、凤爪、烧卖、叉烧包、陈村粉、艇仔粥......把每个招牌都点上一份,泡上一壶菊普,今天的动力就已经加满了。 今日气温偏高,两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嘴唇吃得都是红艳艳的颜色,菊普做酒干杯,白潭眉眼皆落满笑意:“约会日,顺顺利利,干杯。” 青花瓷的杯子碰上,杯内的茶汤轻荡,就像辜竹此刻的心情,如山间清风吹过林中碧水撩起的褶皱层层潋滟。 十点,她们到了申城最大的游乐园,各种游乐设施让人眼花缭乱,单是过山车,就已经不下5种,白潭经验老道,带着辜竹第一个项目就去了看起来最惊险的悬挂式过山车,排队的时候,耳边都是空中传来的高亢叫喊声。 “等经历完这一趟心惊肉跳,接下来的其它游戏项目你就游刃有余了。”白潭指着在空中飞速旋转的过山车:“在上面的时候,随便尖叫都可以,没有人会嘲笑你,很适合释放情绪和压力。” 她们相视,眸中意味不言而喻,这段时间她们都经历过不少事情,不如借着这个时机,把那些压抑难过的情绪暂且宣泄释放出来。 辜竹没有玩过这些,在底下等时还没什么感觉,等轮到她们,坐在位置上,工作人员开始检查安全装置的时候,才开始有了踩不着地悬空的不安全感。 当工作人员说出“准备出发”,她们下意识拉住了彼此的手,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但这种缓缓升上高空的感觉,让身体下意识的惊惶起来。 被风迷住眼,只能透过一点缝隙看周边的景色,天空和云雾在这一刻仿佛离自己很近,大地被绿林和流水覆盖,矮矮地一片在自己脚下,当速度越来越快,整个身体仿佛腾空之时,辜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第54章 气波从胸腔里不断地咆哮而出,大脑一片空白,情绪也仿佛被掏空,除了猎猎风声和失重快感,她再也想不到其它。 没有需要顾虑的生活,没有需要考虑的学业,也没有需要忧虑的未来。 在此刻,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会追求危险和刺激,因为肾上腺素会让大脑情绪上头,忘乎所有。 就像白潭说的,玩完第一个最为惊险刺激的项目,其它的就不会过分害怕,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自由宣泄,她们相互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等待下一场游戏。 “我去买个冰激凌吧,补充一下能量。”白潭指着东面的甜品站。 “那我去那边买点小食和饮料。”辜竹指向背面的一家小卖部。 约好买完后回到这里聚合,两个人各自出发。 游乐园的食物偏贵,辜竹看了一眼价目表,确定好要点什么后,便排在其她人后面。她在聊天软件里将点的东西发给白潭,询问她有没有其它想吃的。 白潭很快就回,很认可她点的几样,烤肠和鱼蛋都是她喜欢的。 很快排到她,除了以上两样,辜竹还加了一份车仔面,再要了两瓶无糖茶饮,她付完钱,拎着几样分别用塑料袋打包好的东西转身准备回到原点。 恰在这时,有人忽然挨了过来,辜竹下意识仰头,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在柜台上,同小卖部老板说了声抱歉,她侧挪了两步,抬头,就看见一个意外出现的人。 叶舒阳抱手环胸,戴着宽大的太阳帽和夸张的几何耳饰,见她望过来,冲着她抬起一只手,笑眯眯地打招呼:“又见面了呢,辜竹同学。” “方便的话,聊一聊?” 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堵到游乐场来,不想被影响今天的行程,辜竹没有表情,经过她的时候,语气冷淡:“不方便。” 被这么不给面子的拒绝,叶舒阳拉下脸,直接伸手就要去抓她,辜竹早有防备,微一侧身就闪开,像碰到什么垃圾一样,拍了拍自己肩上的衣服。 “五分钟,说完你就走,别出现在她面前。”猜到她不会甘心,辜竹抛出条件。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跟我谈条件,你配吗?”叶舒阳不屑:“给你面子的时候,劝你别太嚣张,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想让一个人不好过,是很简单的。” 很老一套的威胁,是十年前她就不看的狗血八点档的恶毒配角才会说出的话,辜竹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她有点幼稚,她“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就准备走。 被她毫不犹豫地动作噎了一下,叶舒阳咬牙,什么鬼性格,白潭是眼瞎了吗?放着自己不喜欢,去喜欢这种人! “等等!五分钟就五分钟!” “跟上。”辜竹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儿童游乐区,有小火车和一些卡通人偶,流量大,不会轻易被发现。 找了一个合适的掩体,她才回头:“可以开始了。” 叶舒阳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担心白潭看到她真的会让人把自己拎出游乐园,或者用其它手段报复自己,她才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个人身上,她正了正脸色,试图拿回自己的主场:“昨晚的那些照片你看到了吧?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她不会真的喜欢你的。” 听她提起照片,辜竹抿了抿唇,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昨晚有人匿名给她的邮箱发了许多照片,那上面都是关于白潭的诸多照片,有她穿着贵族学院校服被人簇拥的照片、有她穿着华丽礼服开香槟的照片、有她在昏暗酒吧下勾着邪肆的笑意手夹香烟的照片......还有她半裸香肩,抱着一个陌生女孩的照片。 那些照片里的白潭,和她真实见到的人,几乎两个模样。 能近距离拍下这些照片,这个人跟白潭肯定很要好,很容易就猜到是谁。 冲击之后,辜竹默默将那些照片删除,她知道,这个人无非想挑拨离间,可惜她找错了人,辜竹只信任白潭亲自说的话,除此之外,她不会有第二个信任的人。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叶舒阳背叛白潭的理由。 “那又怎么样?她是千金大小姐,跟着她,我并没有损失。”辜竹垂下视线,瞟了一眼腕表,又望向园内一群玩着碰碰车的大人和小朋友,那些人的脸上只有对游戏胜利的渴望,每个人也都咧着笑容,让她也想起,在过山车上,尽情笑着喊着的大小姐畅快的模样。 她略微走神的状态,让本听到她话的人更加生气了,叶舒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居然就这么朴实无华地承认了自己是为了利益才和白潭交好的,不是,白潭知道吗! 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还能被人骗!究竟是辜竹的骗术太高明,还是白潭本身心甘情愿? 这样的联想,让她更难以接受,胸脯起伏,叶舒阳只觉得说不清的怒火要从胸腔喷涌出来,她不接受白潭像个傻子一样给人骗,也绝不能接受白潭甘愿当个傻子的事情,她靠近,猝不及防掐住辜竹的下巴:“你以为她是真心的吗?她根本就不喜欢女孩子,她不是同性恋,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你知道上一个被玩玩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没等辜竹回答,她又自顾自答:“连累家族、破产、退学、甚至关进精神病院,而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你的下场只会更惨,辜竹,你敢赌吗?” “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你妈妈,你姑姑,你小侄女等等这些人,你总要考虑吧?” “辜竹,在她还没玩腻之前,劝你赶紧跑哦。” 辜竹用力推开她的手,甩掉,自始自终,她的神情都没有变化,只眼神越来越冷漠:“五分钟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在转身要走前,她忽然掏出手机,冲她晃了一下:“你所有的话,我都录音了,或许,你要赌一下,她会对谁下手吗?” “你!”没有想到被她反将一军,叶舒阳狠狠一跺脚,对着她离开的背影用力“哼”了一声,气死了,果然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是她小看了这个人,但是给她等着,她才不会善罢甘休,她不会让白潭的身边有其她人的! 辜竹并没有录音,只是气不过吓她一下,唇瓣被抿得死紧,就算这番话是她气急的胡言乱语,她也能隐隐摸到一个事实。 被家里人发配回老家读书,跟家里人吵架,闯祸惹事,联系之前的那些事那些话,再加上一个从小到大一起玩的青梅作证,一个被冤枉的事实似乎浮于水面。 或许对白潭来说,自证并不困难,困难和失望的是家里人的不信任和十八年好朋友的背叛。 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戳得生疼,辜竹站在原地,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想破坏大小姐的心情,也不想撕开她的伤口让她难过。 等到差不多平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才回了约好的位置。 大小姐已经在了,两只冰激凌在手中,正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张望。看到她时,立马跑了过来,将左边的原味冰激凌递给她:“快吃快吃,要融了。” 就着她的手,辜竹低头含住冰激凌的尖尖,一口抿在嘴里,冰得她哈气,在大小姐含笑的眼眸里,她也轻轻笑开:“人有点多,排了一会队,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等了一会,才刚回的这,现在刚好,一点也不迟。” 坐下来,将买的东西打开,见她还在嗦自己手中的抹茶冰激凌,辜竹顿了一下,盯着她的冰激凌,在白潭忽闪着的眼光中道:“我想吃抹茶味的。” 白潭愣了一下,下意识递出手上的冰激凌,被她拿过含进自己嘴里的时候,只知道傻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最终是辜竹又举起她另一只手上的原味冰激凌,本该属于对方的冰激凌被推向自己:“要融了。” 唔~ 白潭嗷呜一口咬下一大块: 嘶,夏天的冰激凌,好甜哦~ 休息完,她们又挑了几个项目玩,由于是暑假,游客很多,导致排队的时间偏长,以至于她们真正玩完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半。 野生动物园闭馆是在五点半,现在过去,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白潭叹了一口气,只好取消了早就订好的入园票:“今天不能让你看上丹顶鹤和大熊猫了。” “没关系,下次再来就好了。”辜竹安慰她。 大概是她口中的下一次打动了她,白潭立刻又活了过来:“对!还有下一次!等你下次来,我再带你去,还可以去其它也很好玩的地方,带你领略整个申城的风采!” 辜竹柔下眉梢,脸上是清浅的笑意:“嗯!” 因为取消了去野生动物园的计划,她们多了一点时间,正好可以再陪白一白玩一会,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坐上车又回了家。 行李早就收拾好,进入空调房,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瘫倒在垫子上。 才刚靠上沙发,被吵醒的白一白伸了个懒腰,很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蹭了几把白潭后,又顺势在辜竹身上躺了下来。 第55章 白一白小朋友是只善解人意的小猫,没有人可以拒绝一只可爱的毛绒绒。 回了家后,便不再专门出去吃饭了,阿姨很高兴她们能留下来吃饭,立刻又去准备晚饭。 温存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时候,辜竹拉着行李箱,换上鞋子,和阿姨告别,最后又抱起了白一白小朋友,轻声和她说再见。 申城的高铁站落地面积很广,从进站口到检票口,要坐很长的扶梯到二楼,站在楼体中间的时候,一排一排的候位椅和密密麻麻的人,让她几乎看不到前后的尽头。 人群裹挟,来往密集,每一个人,都不是她熟悉的人。 只分别的这一分钟,她就开始想念,原来一张车票,真的可以承载数不尽的思念。 当广播念到她的列车号时,辜竹随着人流检票进站,坐上列车的时候,她心里默念:“再见,白潭。” 车站外的白潭,看了一下手表,知道辜竹已经上了车,才坐进了车内。 “再见,记得等我。” 【作者有话说】 辜竹同学有些天然钓系的成分[害羞] 52心病 ◎病了许久◎ 从考场出来,辜竹背着琵琶准备前往机构大巴所在的地方。 今年琵琶考级时间提前了,赶在高三开学之前,避免了请假的事宜。虽然成绩要过段时间才能出来,但辜竹对自己有信心,这一次考试的曲目,她弹得很顺利,没有技巧上的差错,至于表现力,看评委点头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 给辜宝芝发了一切顺利,等其她一起来考试的学生都集合完,就可以回去了的消息,辜竹切回和白潭的聊天窗口。 猫咪不吃鱼:预计明天下午四点半会回到,贿赂了白一白一个晚上,她还是不肯跟我走,一只选择性粘人的坏猫!【图片】【图片】 两张白一白躺在自己顶天立地、多层旋转楼梯的猫爬架上,露着肚皮,惬意扫着尾巴的照片充分体现了白一白对自己小窝的喜爱,仿佛在说:人,猫猫我呀有自己的豪华别墅,你去打猎要小心阿喵。 辜竹没忍住,拇指右键,默默保存了下来。退出,唯二的另一个相册封面是一个上锁的灰白图案,只有输入密码才能看到详情,相册的名称是三个大写字母【dxj】,数量显示18。 刚出门口,视线就落在了一辆熟悉的车辆上,辜竹转开目光,低头看手机,向右转,准备兜个圈子过去。 “叭叭。” 汽车响了两声,从上面下来的女人喊住她:“辜竹。” 怕她又按喇叭吸引更多人注意,辜竹只好停下脚步,等人靠近。 朱礼这次没再穿得那么夸张隆重,普通的卡其色无袖西装,九分裤,底下是尖头的平底鞋,头发低低拢着,收敛了气势后,看起来随和很多,言语也放缓亲切起来:“听说你今天考试,考得如何,还顺利吧?” 见她只点头不说话,朱礼笑了一下又道:“别误会,今天来市区刚好有事,想着你在这里的话刚好可以车着你一起回,天气这么热,晒久了容易中暑。” 同前两次咄咄逼人的态度不一样,这次朱礼显然改变了政策,辜竹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对她来说,朱礼终究只是个陌生人,或许在生物学上,她们有亲缘关系,但除此之外,她们也可以毫无交际。 从撕开那层遮盖布后,再见到朱礼,辜竹已经可以平和对待了,她的态度鲜明,答案了然,所以拒绝的时候也干净利落:“不用了,我坐机构的车回去。” “那聊两句吧,就像朋友之间那样随便聊两句可以吗?”怕她拒绝,朱礼指了街道对面的一家奶茶店:“你们还要等人吧,就在那花个几分钟说一下话就好了。” 这次来考试的确实不止她一个人,也不止学琵琶的学生,她的考号在前,所以出来得也快,离集合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辜竹想了想,没有拒绝她,点头,和她一起走了过去,进了门,她率先扫码点单,要了一杯鲜果茶,便坐了下来。 分明是一种不想相欠,泾渭分明的态度。 朱礼沉默几秒,才跟店员说,同那个女孩点一样的就可以,在前台扫码付款后,她在对面也坐了下来。 “过几天,你就高三了吧,国内有你理想的院校吗?或者,你想过出国留学吗?” 见她仍然沉默,朱礼有些挫败,她几乎没有和小孩交流的经验,更加没有遇到像辜竹这么不爱讲话且拒绝交流的女孩子,这一点和辜宝琳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和辜宝琳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她找话题,对方就会有说不完的话。 能看出她其实憋着气,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一直忍耐着,辜竹垂下眸子,在店员把奶茶送上桌的时候,用吸管戳*开,闷头喝了一口。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时候很懒怠说话,会让人有些抓狂和不理解,所以一直以来,她才没什么朋友,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的孤僻和沉默打击。 等到朱礼不耐烦了,大概就会放弃了,辜竹打着这样的注意,便越发不想开口,她宁愿低头给白潭多发几条信息,也不想和不熟的人说话。 “在给白小姐发信息吗?你喜欢她?” 但朱礼毕竟是朱礼,是一个成熟且事业成功的女人,她很轻易知道从哪里撬开辜竹的壳子:“或许,你愿意听一听关于她的事情?” 辜竹将手机反转倒扣在桌面上,终于正眼看向了朱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朱礼时,让她有瞬间的失神,察觉到她的目光变化,辜竹原本有几分的动摇立刻消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问她。” 见她没有反驳那句喜欢的话,即使猜测到她和白潭关系交好,在这一刻听到她承认喜欢的时候,朱礼还是不由得蹙起了眉:“她爸爸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家族传承观念很重,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他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你看看这篇报道。”朱礼将手机推向辜竹,鲜红的标题下,正是白潭和她父亲站在一起的合照:“白小姐以后要继承家族产业,如今她已崭露头角,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是名牌,许多人都对她虎视眈眈,最大的可能就是商业联姻或者找个男人入赘。” “在我们这个圈子,婚后各玩各的很普遍,以她的身价,她想怎么玩都无所谓,但是你呢?辜竹,你愿意做她的地下情人吗?” 辜竹的眸光垂落在照片上穿着香槟色礼服的白潭上,珠光宝气,明媚张扬,就像偶像剧里平日低调朴素的人终究华丽转身成为耀眼不凡的大小姐,让人难以高攀。 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在白潭勾勒的每一次蓝图里,她都下意识忽略了隐在现实里的残酷因子,不仅是白潭的家庭,还有她自己的家庭,可是辜竹还是想要继续期待,在可以妄想的年纪里,她一点也不想放弃。:= 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至少维持住目前的局面就好。 她在,白潭也在,她们仍然可以一起,慢慢朝规划的路线去描绘未来,哪怕那条路那么窄又那么长,但至少,给她一点希望。 给她一点,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但总是有人要来打破她的希望。 辜竹眼神愈发冷然,塑料奶茶杯被她不经意用力,将果茶挤得都溢了出来,粘腻沾了她满手。 突然的意外让朱礼下意识抽纸巾递给她,辜竹没有接,只把她的手机推过去,自己抽了纸慢慢擦拭自己的手。 她的异样让朱礼很深地叹了口气,她收回自己的手机:“辜竹,你不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可以吗?我是想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帮她?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跟她讲了一大堆她亲生母亲的事情,最后将她原本的生活打得稀碎,这叫帮她? “你想怎么帮我?”辜竹轻讽,眼神压抑。 看出她的不信任,朱礼也缓缓收起了那身温和的表象,她本身就不是那种打感情牌的人,她最擅长的就是排兵布阵,用尽手段去达到最终目的,这是她对第二个人收敛自己的锋芒,朱礼从包里拿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边,没有点烟,只是借此来压抑自己的烦闷:“跟我走,成为我的继承人。” “我知道你肯定查过长盛集团,一旦你成为长盛未来的接班人,你的筹码就是成倍上涨,到时候,你想跟白小姐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以契约结婚应付家里,而你们也可以在一起,以长生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没有人敢欺负你,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敢说你们什么。” “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选项不是吗?” 她似乎胸有成竹,觉得自己一定会按照她的设想,选择一条最为可能也最为轻松的路一样,辜竹将擦完手的纸巾捏成团,扔进垃圾篓里:“所以,这就是你骗辜宝琳和你哥结婚的策略吗?” 她用一种超乎这个年纪的了然和聪慧,从那些蛛丝马迹和只言片语就总能推测出几乎接近事实的真相,辜竹的敏锐让朱礼惊叹,被撕开的往事让她有一刻的落寞:“那只是援兵之策,辜竹,没有人可以料事如神,谁都会犯错,你要允许,意外降临。” 第56章 “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来找我,让你的错误永远埋藏,没人可以指责你,不是更好吗?” 看出了她眼中的固执和无意,朱礼没有再劝,沉默凝聚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直到机构老师打电话过来确认她的方位,两个人才起身,一同走出了奶茶店。 “我今天说的话永远算数,如果你哪天考虑好了,可以联系我。”在她走前,朱礼最后说,见她点头后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的离开,朱礼望着她的背影,终于点燃了手中的那根烟。 她其实说错了,辜竹和辜宝琳很像,那股执拗如出一辙。 如果当初不是阴差阳错......算了,她扯起自嘲的笑,或许从她走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错了。 回到机构大巴停放的地点,上了车签到,确认人都齐了后,她们就准备返程。 辜竹靠窗而坐,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景色,内心空洞一片,明明她都已经假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努力地走下去了,为什么总是有人要将她的龟壳掀开,一次一次,让她的软肉滚过沙砾,碾进血肉里。 她想起那一天,她无意点进一个视频,里头是一对同性恋人的采访,那对年迈苍老的女人,讲诉了自己从民国时期相互扶持到如今的故事: “那时动荡,我被家里人送出了国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是她带着我,融入了当时的环境,后来回国,我们为了理想,各自奔赴前线。” “中间离别近十年,等到了胜利那天,我们才在天安门前再次相遇。” “有一段时间,对这种关系很敏感,我们便东躲西藏,后来工作变动,我和她再次分别。” “难受的不是分隔两地,而是她生病的时候,我没有办法照顾她,也没有办法,成为她光明正大可以签手术书的人。” “不过,现在好很多了,我们是好友、是知己、是战友、也是恋人,能活下来,重逢,一起到老,已经很幸运了,我们很珍惜对方。” ...... 那时听着听着,辜竹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恰好被推进房门的母亲看到。 辜竹无法忘记,辜宝芝用一种怪异的眼神问她:“两个精神病的爱情有什么好哭的?” 辜竹擦着眼泪,边哭边回:“是啊,我哭她们有病。” 可是,我好像真的病得不清。 她的心病了,许久许久。 53返校 ◎舍友◎ 8月10日,高三学生提前返校,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连着下了一日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学校通知可以延缓到校,让学生务必注意安全,不要冒雨前行。 辜竹已经收拾好了返校的行李。假期的最后几天,她都和辜宝芝在小山荔镇上,恰逢暑期,海滨度假村迎来了很多游客,辜宝芝和常月华合作开的小食店,很幸运地接住了这波流量。 店里很忙,辜竹便充当起了服务员,她脑子好,记东西快,有时候客人点得又杂又多还提要求,也能很顺利地记下来,这让光临的顾客很有好感,也惊讶于她的记忆力,特别知道她是高三生后,许多人都不由提前祝她金榜题名。 即使那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也让听到的辜宝芝和常月华感到开心,总是给她们免费赠上饮料甜品或者打折扣。 辜竹感谢她们的祝福,她言语少,看起来淡淡的,好在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常惜玲机灵又嘴甜,一个劲地替她姐姐收下了好话,还反送了一箩筐的祝福,让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常惜玲就像镇店之宝,也像是只招财猫,还是个粘人的姐控。拥有真正漫长暑假的小朋友,在得知姐姐要提前返校上课的时候,一边瘪嘴一边同情:“我好舍不得你哦姐姐,上学真的是太难了!” “但是镇上的小朋友都知道我有个美丽又聪明的姐姐,可羡慕了,等你成了高考状元,到时候我就是状元的妹妹,你一定要加油哦!” 听起来是个挺有虚荣心还很会鞭策的小朋友一枚了。 “为什么我不能是状元的姐姐?”辜竹轻声反问,语气一本正经地逗弄她。 常惜玲心虚,状元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可怕,她只想当个差不多就可以的快乐小朋友,成绩差不多,学校差不多,以后长大了,有个差不多大的房子,还有差不多的钱就够了,她的虚荣心可以从别人身上获得的,例如她亲爱的漂亮姐姐,对吧。 于是她无辜眨眼,假装听不懂,在公交车来的时候,赶紧挥手转移话题:“车来了,车来了!” 辜竹上车,她提前回去准备,辜宝芝预计返校前一天回,辜竹想说不用,但她的妈妈在这方面总是比较固执,特别是高三,她说什么都要亲自接送,说是害怕路上有个万一。 这方面,连常月华也没办法劝动或者阻挠,看着常月华努嘴使眼色的小动作,辜竹便不再劝说,只好应下。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大雨才有了要停歇的迹象,再过一会,终于只有淅淅沥沥的雨丝了,趁着这个时机,辜竹准备出门。 路口喊的三轮车,怕耽误她时间,辜宝芝没有砍价,帮她提着被袋上车,就一起往学校去。 这一天,家属可以上楼,辜宝芝一直跟着她到宿舍门口,在辜竹打开宿舍后,愣了一下:“怎么你是一个人住?” 辜竹推开门,让自己母亲进来,她先望了一眼下铺,那里除了一张床板,空空荡荡,收回目光,向辜宝芝解释:“嗯,其它宿舍满了,我就住这边。” “哦,那也挺好的,一个人安静,学习也方便。”辜宝芝点点头,帮她收拾了一下桌柜,室内卫生并不算脏,顶多有一些灰尘,很快就收拾完。 等辜竹铺好床褥下来,见没什么事情了,辜宝芝便准备离开。辜竹送她下楼,路上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同学,相互打招呼问好后,便各自忙活。 见辜竹在人际关系上似乎处理得不错,这一趟过来,辜宝芝的内心也放下了许多,才到宿舍门口就不要辜竹相送,只叮嘱她要好好学习,不要耽误时间,高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辜竹自知拗不过她,点头应好,目送她离开。转身的时候,旁边扑过来了一个人,辜竹下意识撤退一步,抬眼就看到一脸高兴的罗敏敏。 “亲爱的同桌,哦,不对!是亲爱的前同桌,一个暑假过去,你依然如此美丽可爱,很高兴今天第一面就能见到你,虽然我们如今被迫分离,但是,我们依然是同一层楼的层友,相信我们的情谊,无论距离多远,都会情比金坚,永不弥散!” 顺利转班的罗敏敏,戏精的成分好像又增加了,一大段话下来,让辜竹只想打出六个点的省略号。 她眼神无奈,耷拉的眉眼却像漾着一层无形的笑意:“好久不见,敏敏。” “呜呜呜!同桌,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喊我,果然是远的香近的臭,我现在怀疑你以前根本就不爱我!”罗敏敏捂着脸假装大哭,满嘴都是控诉的话,她嗓门不小,无意惹来了许多目光。 辜竹默默抿直嘴唇,又恢复成了毫无波动的表情,清泠泠的目光在罗敏敏从指缝偷瞄的眼神中淡淡扫过,转身,无言离开,背影相当之无情,让呜咽的人卡住,讪讪跟了上去。 好嘛,辜竹同学的爱短暂得就像那天夜里撞了狗屎运看到的流星,转瞬即逝。 回到五楼,楼梯口站了一个人,靠在栏杆上,表情懒散,眼带笑意:“嗨~亲爱的舍友,我等你好久啦!” 白潭长发落在肩头,侧边斜斜夹了一个珍珠发卡,是一只小猫的形状。 看着她戴着自己亲自做的发卡,辜竹抿起一点笑意,跨上楼来靠近:“刚刚去哪了?”明明没见到人上楼,这会却在这里等她,想来对方早已经到了。 白潭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在512宿舍跟她们侃大山。” 于是辜竹便知道,对方是怕辜宝芝看到会对自己有微词,所以躲了起来,等到人离开了才出来。 辜宝芝本就怕别人过分靠近她,目前虽然接受了白潭的存在,但如果知道她成为了自己的舍友,恐怕会心生不满。 辜竹内心是有一点愧疚的,却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现状,就像一个死胡同,除非把那道墙砸了,或许才会有其它出路。 未知永远才是最可怕的,辜竹没有办法预料胡同后面会不会又是一道又一道的墙,只好望而却步,踟蹰在原地。 被人用掌心拍了拍后脑勺,她回神,就见白潭眼里带笑,满是温柔与包容,就像在跟她说没关系一样。辜竹放松抿紧的唇,悄悄拉住她的衣角。 见她们“目中无人”,打哑迷似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罗敏敏眯起眼睛,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闪烁着锐利而智慧的光芒扫射她们:“不对劲,很不对劲,你们俩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被她突然地出声吓了一跳,辜竹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指,才恍然自己身后跟着的罗敏敏还在。 第57章 她为自己被白潭吸引住了所有心神而感到一瞬间的不自在。 这样的自己,陌生得让人慌张。 “当然要瞒着你。”白潭拉住辜竹靠近自己,在罗敏敏震惊和果然如此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地搂住了辜竹的肩膀,而后笑得灿烂且得意:“不瞒着你,我怕你知道我不仅成为我们大学霸的舍友,还将取代你的位置成为大学霸的同桌,你气得不转班了,回来把我赶走怎么办?” 密谋!绝对是密谋! 简直大胆!这个惑乱朝纲的大奸臣,竟然趁火打劫,越阶升级,实在应该口诛笔伐!伏法受诛! 罗敏敏抖着手,想要兴师问罪,又无从落嘴,呔!她这个天子近臣,一朝离开,被取代是迟早的事情,要怪,好像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了。 呜呜呜,又想留下心酸的泪水了,高三学牲,没有人权,只有强权,成绩才是硬通货。 她罗敏敏,败给的,只有自己。 黯然背影,失落离去。 白潭:“......我应该没有,说什么特别不该说的话吧。”这个沉重的背影,突然好有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辜竹扶额,罗敏敏的戏魂又开始熊熊燃烧了,她觉得,以罗敏敏的脑洞,最合适的其实是当作家、编剧或者话剧演员,上一次的舞台剧,没有让罗敏敏参加,实在是黎若若失策,这才是天生的演员。 回到宿舍内,辜竹帮白潭把东西收好,铺上床褥后,下铺不再只有光溜溜的木板,上下两张床不同花色的床褥,让这个房间一下子加倍温馨满当了起来。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白潭从下铺探过身子,撕下了那本重新挂上来的日历小心折叠收好,当辜竹从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的床铺,邀请:“一起睡吧!” 不知道为何,辜竹突然想起了在申城时,白潭房间抽屉里的东西,那些小巧精致的玩具在她的脑海里闪过,于是她鬼使神差摇头:“不可以,未成年前要保持适当距离。” 她说完,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僵住,脸色蓦地红了一片。 不是,她在讲些什么东西?! 白潭确实被她说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下床,将她推到自己床上,困住大笑:“可是宝宝,我已经成年了,要不然你叫一声姐姐,我就放过你。” 辜竹:...... 捂住自己的脸,她侧头,避开她满是璀璨笑意的眼,害怕会看到一个满脸红晕羞赧不像自己的人。 被她的模样轻易蛊惑到,白潭抓住她肩膀的手忽而用力又缓缓松开,那张日历纸还压在她的床头,提醒她尚未可逾越的横沟。 年少时的冲动也许轰烈,为了自己爱的人的前途却也可克制温柔,她抓过被子,盖在辜竹的身上,自己翻身下床关灯而后爬上上铺,一盏小小的夜灯幽光流泻,在彼此清晰的心跳中,她轻声:“晚安。” 陷入仿佛还有另一个人馨香气息的床褥中,辜竹瓮声瓮气:“晚安。” 第二天是高三开学升旗仪式,早在一周前,林清梅就已经告诉辜竹她要作为优秀代表发言的事情,升完旗,在主持人宣告的流程里,辜竹缓缓上台。 底下是乌泱泱的人群,统一的蓝白色服装整齐列队,这里近一千号人,她们年少而青涩,为着共同的理想和未来,齐聚一堂,并肩奋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一刻,她们都是战友。 “——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前行,相信它朝梦不远,岁与长空见。” “愿我们都成为最好的自己。” 语毕,她鞠躬,下台。 昨日雷雨今日晴,清风恰与朝阳相对,回到自己的班级时,她径自穿过人群向后边走去,经过白潭的时候,她略微停顿,而后在她的身后站好。 也许我们的眼前都有一片连绵的群山,它呼应你的召唤,沉默你的攀爬,但终有一日,我们都将于群山之巅建高塔。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秦风无衣》 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前行——源于现代人对于《逍遥游》思想的整合,非本人原创 54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八月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九月,高一高二的学生也陆续返校,过不久,辜竹便前往参加省级化学竞赛,这次过后,下一次的全国决赛就要等到十二月了。 没有任何意外,她在这次正式比赛中也拔得头筹,成了全省五名能进入决赛圈的其中一个。 和李佳佳顺利返校,今天是周四,她便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来上课。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大门口和校道都很清冷,只有南方九月份也澄透张扬的阳光和幽绿如翡的林荫树丛层层铺就。 在教学楼和李佳佳道别,辜竹准备先回宿舍安置行李,前往宿舍的林荫小道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她停驻,侧身,往林木遮蔽的地方望去。 那里靠近高墙,树枝垂落,钓落一个人。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有人,乍然出现的人也停滞住了向前的步伐,拍了拍灰尘的手顿然放下。 辜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的女孩子,半旧不新的校服,翻墙被树枝勾乱的长发,以及,仍然不太有血色显得消瘦的脸盘。 “是你啊!”是一种轻快又有点庆幸的语气,显然女孩子认出了她,放松下来后,她拉拉衣服,又道:“辜竹同学,你参赛回来了啊,恭喜你进入全国决赛,你好厉害呀!”最后一句话她有点感概,也有点羡慕。 “谢谢。”认出是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女孩子,听她道贺,辜竹点头道谢,她没有想到,才出的结果竟然这么快就传回了学校,见她这个时候在这,又有点疑惑:“你这是?” 女孩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笑:“我偷偷接了个兼职,午休的时候出去,这节课是体育课,所以晚回来了一点。”说着她又看了一下手上的表:“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辜竹同学,麻烦你帮我保密,谢谢!” “对了,我叫苏粒,下次一定请你喝奶茶!” 辜竹只来得及看她边跑远边挥手的背影,等人影消失在眼前,她才继续往前走。 苏粒?她心里默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并不确定是哪两个字,进了宿舍大门后,她从另外一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宿舍是回型,另一个方向的宿舍她几乎很少经过,放缓脚步,路过宿舍门前的时候,她的目光从门口花名册扫过。 苏粒,高二七班。 在靠近走道尽头的一间宿舍,她略微停留脚步,照片上的人比现在要稍显稚嫩,露着一对虎牙,大概是入学时提交的照片。确认了名字,没停留太久,辜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天不见,这里的格局没有多大变化,多了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却很重,最明显的就是,她的上铺被褥还保留完好,下铺的床套却都拆开,正晒在阳台外。 行李箱推进角落,书包放上桌子的时候,一张绿色水波花纹落着几片竹叶的手写卡搁置。辜竹拿起,看清上面的文字时,弯下眉眼: “见字如唔,虽度秒如年,闻卿高进,喜不自胜——念你之人小水” 文邹邹酸乎乎,不知道又从哪学来的字样,一颗心骚动,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笔,在上面添了一句: “无论去与往,皆是梦中人。”没有落款,只有一截竹子的画像。 辜竹轻轻吹了一下,待水墨干了后,她闭眼,从另一张相邻的书柜上随意摸了一本书出来,夹进去,又塞回去,之后像无事发生一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打算收拾完就去上课,下午的第一节课刚要结束,她刚好能赶上第二节课。 擦了擦身子和脸,拭去路途的风尘,在关节涂一点花露水,换上校服,仪容仪表没有差错后,她拎着伞,便出了门。 绕去小超市买了两只茶饮,老板娘看到她也很惊喜,一个劲地恭喜她,还不肯收她的钱,辜竹出门的时候,默默扫码,和“欢迎光临”混在一起的是“汇*米到账12元”,她微微抿唇,撑开伞,在老板娘“哎哎”的呼唤声中,将因出远门携带的手机关机,扔进书包里,踏向教室。 到了高三楼,上课铃声刚好响起,三三两两的学生急速从她身旁蹿过,迈步向教室跑去。辜竹也加快脚步,门口和刚到的老师碰上,她打了个招呼,从后门进去。 前门老师踏进,底下声音渐息,被拉去注意力,无人注意到她悄无声息地到访。 包括那个埋头动笔的人。 成了她新同桌的大小姐,一摞书本与她眉骨齐平,半遮半掩的面容偶尔能露出她挺致的鼻梁骨和流畅的侧脸线条,甚至是她过长睫翼筛下的点点阴影,都能叫她想到那双波潋而幽深的眸瞳。 靠近,倾身,才刚捕捉到一点本子上描绘的线条,坐着的人便似有察觉地用手盖住,仰头,目光射来。 第58章 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惊讶,微启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那张震在原地的脸,辜竹收回目光,将一瓶茶饮放在她桌面,状若冷淡,拉开自己的椅子,坐进了时隔多日空着的位置。 感受到白潭在自己脸上逡巡的目光,那强烈的注视,好像要用眼神把她吃了一样,让辜竹终究无法再假装冷淡,过快的心跳让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敲了敲白潭面前的课本,小声:“注意听课。” 听不下去,旁人的声音变成了背景音,每一次短暂分离,都让她因思念而产生的焦虑加深,白潭总是想,这世界上怎么总是会有这样多的事情,要来干扰她们相处的时间? 可是她又知道,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才是世界的一部分,是她们创造的生活间隙。 所以她才总是焦虑,焦虑时间太短,又焦虑时间太长。 或许,分离焦虑就是因此而生。 “听课。”旁边的人再次提醒,但这一次,敲打的笔被搁置,塞进她手心的是另一个人稍小一号的手。 白潭终于把视线放回了黑板,而在无人得知的桌子角落,她用力握住了属于大学霸的手,掌心被塞满的瞬间,仿佛她空荡的心,也终于被填满。 下了课,铃声敲响的瞬间,被白潭拉着快步走出去,辜竹眼神不由错愕一瞬,被拉下楼,钻到绿叶成荫的木棉花林里,又被抱住的时候,辜竹也缓缓收拢自己的手臂,将自己,搁进了她的怀里。 春季火红的木棉花已经败谢,枝头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叶子覆盖,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里浅浅筛落,有蝉鸣不息,也有鸟雀啼悦,却都不及,耳边震荡的心跳声。 四季循序,她们已经走过春夏,南方漫长的夏季,让她忘了,其实秋季已经到来,而再过不久,冬天也会来,她即将踏进十八岁的人生,即将迎来新的一岁新的一年,未来的岁岁年年好像也不再遥远,让她在此刻萌生了一个愿望: 她希望,可以和白潭一直在一起,如果日日月月太过强求,那至少,要一起走过每个季节。 要一起见春知夏度秋过冬,要赏四时美景,要走四方天地,要尝四季美食,要......圆圆满满。 短暂的拥抱并不足以让她们完全缓解分离的情绪,每一分每一秒,在人群当中无法亲密接触的时机,都让她们染上更多渴望的情绪。 手要拉在一起,不经意的时候要挨挨蹭蹭,借着机会就要拥抱,连眼神对视,都害怕会过于胶着而让人发现端倪。 于是只好避让着视线,只余光还笼罩在对方身上。而那些题目上的字,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每一个字符都连成了对方的名字,每每下笔,都像屈打成招,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下另外的符号。 大概是过于古怪的氛围,让交好的几个人误以为她们闹了矛盾,否则怎么两个人,一天下来安静而无言,连对视都不肯。 七个人分了四个组,顾小溪顾小涓坐在第一组前排,斜后方是卢娜和尤理理,再后面是个子高一些的黎若若和黄婷曦,而秦天嗳,今天又是值班干部,正坐在讲座上方,看她们一边用眼神暗示,一边传纸条的小动作。 【谁知道她两干嘛了?】 【不知道,大学霸不是刚回来吗?下午还好好的,中间出去一趟,两个人回来就怪怪的。】 【说不定小两口只是爱在心里难开,根本没啥事,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 有人在上一句打了个大大的【x】,接着又奋笔疾书【虽然平时我也嗑她俩,但是我们还是现实一点,现在这样子,应该确实是有矛盾吧】 “咳咳。”秦天嗳轻咳了一声,提醒她们不要太嚣张,外面有老师正在巡查班级状况呢,几个人收到暗示,纷纷扭头埋回题库,直到看到秦天嗳悄悄比的“ok”,才又继续了作战计划。 【没错,大小姐和大学霸虽然好嗑,但这个时候确实还是现实一点啦,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她们和好吧】 【要不今晚回宿舍后,我们偷偷搞个小活动?我打听过了,校长和主任这两天去其他学校交流了,今晚肯定不会查夜】 【那我先定点宵夜,然后老地方偷渡进来?】 【1】*6 建议得到一致的同意,作为唯一偷藏手机的尤理理,接下了点外卖的大任务,她举手示意,出门的时候趁机将纸条传给讲台上的秦天嗳,考虑到秦天嗳大直女的特殊身份,她们只告诉了作战计划,而没有将那张传话条给她。见她看后比了个“ok”,尤理理点头,而后溜到厕所,开始作战。 不知道她们密谋的两个人,则一心期待着下课能赶紧躲回宿舍,过回自己的二人空间。等铃声响的时候,早就收拾好的白潭立马起身,结果刚要开口叫辜竹走,就被闪现过来的几个人围住。 “一起走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分开,没有拒绝的结果就是,她们被几个人围着挤着,连手都牵不了。 被她们裹着往小路走,大概是心里真的有鬼,两个人默契不讲话,刻意地避嫌,结果更让人误会,她两是真有矛盾的事。 挤眉弄眼,像是在说,势必让她们重归于好,等到路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几个人才“嘿嘿”一笑:“等会等会!” “你们帮我望风,我和婷曦去拿东西。”尤理理说完,拉着黄婷曦就走了。 见两个人钻进树丛里不见,而其她人东张西望,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白潭一脸懵,和辜竹对视一样,疑惑问道:“拿什么东西?你们在干嘛?” “嘘!等下你就知道啦!” 不一会,尤理理和黄婷曦又奔了回来:“快走快走!墙外面有老师和保安刚好经过,我们快离开!” 脚步声哄哄闹闹,一群人心惊胆战地就跑了起来,只一个劲地不知道在催促自己还是谁:“快快快!跑快点!” 夜里风声卷过树梢,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不知所以然的两个人被迫奔跑,却终于有了手拉手的机会,白潭在前面跑,辜竹慢一步,她们都落后其她人半步,所以从这个角度,辜竹几乎可以看到她们奔跑时向后望的笑容。 一种畅快的、明媚又肆意的笑容。 直到靠近宿舍大门,她们才都停下来,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才对视一眼,几个人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连宿管阿姨都被她们传染,忍俊不禁:“还没到门禁,跑那么快干嘛?” “嘿嘿,阿姨,我们锻炼身体,比赛谁跑得快呢!” 尤理理睁眼瞎的话张口就来,迎来一群人的附和,没再多调侃什么,推搡着就赶紧往楼上跑,到了五楼,还摸不着头脑的两个人,就这样被推进了512宿舍。 一进门,卢娜就从空掉的床上拉了一张餐垫出来,铺在地上,接着是尤理理和黄婷曦从书包里拿出来两份外卖,因为是晚上,她们*并没有点太多,只是一些烤串和炸鸡,除此之外,还有每个人的零食。 一次性纸杯倒上之前剩下的未开封可乐,虽然没有冰镇少了一点口感,但是气泡上浮的时候,还是让人感到了快乐。 一个小小的聚会沙龙出现在眼前,就像变魔术一般,白潭不由得鼓了几下掌,真心实意竖起大拇指:“厉害!” “快坐快坐嘛!” 几个人热情相待,害怕她们不肯一起坐,连位置都给她们指定好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无言落座,刚坐好,就听见尤理理发表开场白:“首先,大家能聚在一起,都是特别的缘分,所以,第一杯,要祝福这一份情谊。” “干杯!” “第二,今天是我们亲爱的辜竹同学斩获省赛第一荣归学校的好日子,让我们大家一起祝贺辜竹一马当先,大获全胜!” 听见自己的名字,辜竹端起自己又倒满可乐的杯子,在她们碰过来的时候,也挨个碰了回去,抿嘴轻笑:“谢谢大家!” “第三,人生嘛!重要的就是开心!为了开心,干杯!” “干杯!” 喝完,她们终于坐下来,开始享受美食,结果一下子喝猛了,有人不由打了个响嗝,直接逗笑当场。 “咳咳!所以,为了开心,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尤理理终于铺垫到位。 “玩什么?”其她人立马配合附和。 “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可以借机吐露心声,发泄情绪,总而言之,必须参与,不可以拒绝,也不可耍赖!” “这里有八个纸条,数字1-8,每轮最大数和最小数的要接受惩罚,现在,游戏开始,请大家抽取纸条。” 依次抽取后,每个人开始展示纸条。 辜竹是8,她望了一眼其她人,旁边的人默默把1的纸条和她的放在一起。 真荣幸,第一对接受惩罚的就是她们。 “不可以同时选一样的惩罚,只能一个大冒险一个真心话哦!真心话要回答我们每个人一个问题,大冒险只要一个。” 抬眼,见几个人压制不住的兴奋,无意靠在一起的阵营昭示着她们的早有预谋,白潭轻笑,没有拆穿她们的把戏,在她们炯炯目光中沉吟了一下:“那我就选真心话好了。” 第59章 大冒险落到了辜竹身上,两个人没有异议,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尤理理:“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白潭:“没有过。” 听到她说,原本紧张了一下的辜竹顿住抓餐垫的动作,垂下眼,掩饰住了某瞬间酸涩失落的情绪。 秦天嗳:“最近心情如何?” 白潭:“现在还可以。” 顾小溪、顾小涓:“目前让你最困扰的事情?” 白潭:“唔,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情,但是被一些人暂时拦住了,是一些可爱的人,所以也不算很困扰吧。” 卢娜:“最近一次和你闹矛盾的人?” 白潭:“呃,我爸?不过好久之前了,也算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咦?难道她们猜错了?现在就剩下黄婷曦和黎若若没有问了: 黄婷曦:“真的没有过喜欢的人吗?” 白潭:“没有过,是正在喜欢。” 嗯?嗯嗯? 辜竹震惊抬头,见白潭向她投过来带笑的眉眼,才反应过来,她们都被这个人戏弄了。 “哦!!!”反应过来后,一群人起哄:“好啊,玩文字游戏呢!自罚一杯快点!” 白潭刚拿起杯子,旁边的人就立刻倒满,满得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她看着提着可乐瓶的辜竹,被她无意展露的小心眼和报复心逗乐,没有任何停顿,就一口喝了下去,而后翻转杯子,展示着自己的诚意。 “最后一个问题,问吧!” 黎若若:“咳,是暗恋吗?” 白潭:“算是吧,毕竟也没有告白。” 年少慕艾,是青春萌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们之中,也有的人正在经历这一场无言的拉锯战,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无法轻易表达的情谊,是夹在人群里暗自描摹的一眼,是翻过书扉和那个人名字相同的字眼,是排队时,不经意擦过的身影,是她们脚步踩过的寸寸光阴。 因为缄默,而显得情重,当大小姐如此坦荡的时候,她们突然也有些释然,没关系,青春还没散场,过了这一年,在谈及未来也无不可。 默契的,她们又碰了一次杯,像是某种心照不宣。 完成了白潭的惩罚,接下来的就是辜竹了,她们没从白潭身上问出点什么来,那就只好使出杀手锏,让她们不管有没有矛盾,都要立马亲近起来! 我们嗑的cp绝对不能be! 如果秦天嗳知道她们的心声的话,大概会想拿可乐泚她们一身,枉费她勤勤恳恳纯真无暇的心意! 几个人一顿商量,最后由尤理理宣布:“那就用绳子捆住你和你左边的人,然后牵手去每个宿舍逛一圈,并且跟她们说:‘我们会一辈子要好,请给我们写一句祝福的话!’之后再回来!” 辜竹:...... 她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最后是白潭拉着她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512的几个人目送她们去,而后靠在门口等待她们完成归来,充满欣慰的眼神就像是望女成凤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挨着敲门过去,白潭负责充当大声公,辜竹则拿着笔纸,在白潭解释的时刻默默递给那些挤眉弄眼大笑吃瓜的同学手上。 一层楼十三个宿舍,除了她们自己的宿舍,还有十一个,即使速度再快,再回去的时候也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 猫着身子穿过走廊,被绳子捆住的手顺势扣在一起,回到512的时候,因为时间太晚,她们没有多留,告别就回了513。 打着活结的绳子轻轻一扯就掉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就着小夜灯,辜竹率先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就见那人还靠在灯旁,看着那本写了诸多祝福语的本子,说是一句,但一个宿舍8个人,有些人爱凑热闹,所以连她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写了上去,又写了几句话。 “你看,全世界都在祝福我们呢!” 辜竹听见她这般说到,房间灯光幽微,却照得她眉目灿若光华。 躺进被窝里,干净的被窝满是阳光的味道,她深吸一口,转身,在白潭靠近的时候,将自己窝了进去。 “晚安。” 愿这个世界永远美好。 【作者有话说】 双更[狗头叼玫瑰] 无论去与往,具是梦中人——《别薛华》/王勃 55苏粒 ◎下不停的雨季◎ 这是辜竹本学期最后一次去琴行,考过八级之后,思来想去,她和辜宝芝商量,还是决定以学业为重,高三开始后,连周六也要上课,时间被压缩后,便不得不权衡利弊。 尽管她脑子好,学东西向来快,但她仍不能掉以轻心。辜竹的目标院校面临的是无数英才竞争,这世界人才济济,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她甩在后面,所以不得不全力以赴。 结束课程,她将琵琶收好放进包里,听完授课老师例行叮嘱的话,才缓缓开口:“老师,接下来暂时就不过来上课了,一直到明年六月高考结束就先停课吧。” 授课老师一愣,其实很多学生在关键阶段都会把兴趣班停掉,她知道辜竹是高三生,还是个很优秀的高三学子,选择专注课业本就是应该的,但仍是感到遗憾:“本想着明年春季你能考九级,秋季的时候再努把力一口气过了十级,这样看来,要往后延迟了。” “你是我教过最努力最有毅力也最有领悟力的学生,你有很敏锐的情绪,尽管表面的你情绪看起来似乎淡淡的,但每次,你琴声里的感情都很充沛,特别这一年来,更加见涨,我很为你高兴,也很为你骄傲。” “以你的才智,不走艺术的路也好,要加油哦!希望明年听见你的好消息,然后也能继续胜任你的授课老师。” 不算年轻的女老师,长期接受乐器的熏陶,自带一股优雅条理的气韵,一身旗袍勾勒她稍显丰满的身姿,细细的鱼尾纹漾着温和亲切的笑意,在她伸出的双手里,辜竹放下琴包,靠近,和这个陪她走过四个年头的老师轻轻拥抱:“谢谢老师。” “不必再送,老师再见。”门口,她回身挥手,再次告别,之后走向早早等在路边的人。 琴行路外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根茎落在灰色水泥砌成的圆坛里,一半落在马路外一半落在人行道里,茂密的枝叶挡住了热烈的阳光,棕褐色的根须长长垂落着,这颗年迈的老树,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却依旧挺立。 树下蒙阴着许多代的子辈,无论是谁,它都静默接纳,在那里,乘凉的人中,有一个人最为特别:青春、貌美、身形高挑,坐在小电驴上,一双长腿支在地上,裸露的皮肤白得反光,在见到自己等待的人时,乍然流露的笑意,比马路晃过的阳光还要耀眼。 辜竹靠近,接过白潭递过来的头盔,戴好后坐了上去,琵琶横在身后,调整好姿势后,她向前倾,自然地圈住前面人的腰:“走吧。” 每个周日,如果没有留校,她们就会去县城图书馆,来回路上的车程,就是她们彼此休息的时机,特别是回程,那时刚好是傍晚,落日于楼宇之间跳跃,橙红色的夕阳会弥撒在街道上,当她们迎着风向前,就好像和落日一起奔跑。 到了图书馆,上到二楼自习室,下半年,各种备考的人多了许多,但好在自习室宽敞,位置很多,不至于没有位置,她们惯于坐在角落,被绿植遮挡的地方,像一个独立的空间,让她们能更加投入。 但这次却有些不一样,那个位置上突然多了一个外卖袋,似乎宣誓着位置已有归属,才刚要另寻位置,低头的时候却发现了其它信息。 to:辜同学,请你喝的奶茶,务必收下哦!再次感谢你的帮助【爱心】! “没有落款,你知道是谁吗?”白潭捏着那张特意用荧光笔写下的显眼的留言纸,有些疑惑,来图书馆这么久,她竟不知道辜竹还认识这里的人,不会是什么借机拉近关系或者搭讪的手段吧? 她心里有些酸溜溜,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没弄清楚前,擅自揣测吃醋可不是一个“好朋友”的良好行为。 很容易猜到是谁,辜竹看着纸张愣了一下,她其实没有真的把苏粒答谢的话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很平常的举措,几乎可以算是芝麻大小的事,却被别人如此惦记在心里,下意识望着门前的值班岗,值守的人并不是熟悉的人。 或许是连续几个星期的到来,让苏粒意外见到,摸清楚了她的行程,才有了这次的动作。提着奶茶袋,拉着白潭去其它藏书室试图找到可能潜藏的人,途中小声跟她解释了来由,结果却一无所获。 苏粒并没有在,恐怕是料到她会来找她,所以提前跑了。无果,只好返回,下次还是要回礼才可以,然后向她道谢。 没有浪费对方的心意,辜竹拆开外卖保温袋,将里头的奶茶取出来,冰冰凉凉的水汽沾了她一手,这是一个最近很火的奶茶牌子,送的还是最出名的那一款,上面的标签贴心地注明了哪一杯是无糖的,想来是有打听过她的喜好。 第60章 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请她喝奶茶。辜竹略微蹙眉,想起她总是奔波在兼职中,这两杯奶茶,说不定是她一天的工资,又有些忧虑。 “别担心,晚点返校的时候,我们去宿舍找她,跟她道谢,邀请她一起吃饭吧!” “嗯,晚上我们早点回去。”听到白潭安抚,辜竹点头,知晓多思无用,清了清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投入学习中。 返校的时候,她们到对面走廊去敲苏粒宿舍的门,舍友却告诉她们苏粒还没有返校,以为只是时间对不上,却没想,接连一个星期,她们都没有找到苏粒,同班舍友告诉她们,苏粒请了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因着心中有事,又一个周日,辜竹一大早就起床,吃完辜宝芝准备的早餐,背着书包就准备往图书馆去。 路口外,白潭的小电驴早已等候。 没有多说,两个人就前往目的地,图书馆刚刚开门,门口执勤的保安对常来的两个人已经熟悉,相互问候之后,辜竹停留在门口,没有立刻上楼。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眼前,见到苏粒的时候,辜竹悬着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她对苏粒总有一股不放心感,没有办法对这个瘦弱又总是形单影只的女孩子视而不见。 “苏粒。” 听到有人喊自己,看到辜竹的时候,苏粒有些惊讶:“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见她们没有上楼,而是站在门侧,显然是等人的模样,她迟疑:“是在等我吗?” “嗯。”辜竹点头:“上次你送的奶茶我收到了,想跟你当面道谢,一直没有找到你,所以在这里碰碰运气。” 读懂了她语气里的意思,苏粒心慌了一瞬,有瞬间的不自在,脸上却扬起笑容,一边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本来就是报答你伸出的援手,是我应该做的。” “没什么事你们快去学习吧,不要耽误时间,我也要去忙了,今天还蛮多书要入库的。” 她像是很想让自己离开,好不过问太多的事情,辜竹抿唇,知道自己不好过分插手别人的生活,只好将许多疑问都吞回自己的肚子。 高三时间本来就紧迫,苏粒却没有回校上学,反而在做兼职,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事情,可也不是她能干涉的事情。 “好,那你先忙。”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跟她道别后和白潭上了楼。 看出她的心事,白塔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揽住她的肩膀靠近自己,轻声安慰:“至少确认了她平安无事,后续有机会我们再多关注一下,别想太多了,嗯?” “嗯。”辜竹点头,却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门外忽然有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着急地喊一个人名,图书馆不许喧哗,这人却急得顾不了规矩,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室内早来的几个人往外张望,辜竹也下意识支起耳朵,却意外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 “苏粒!” “苏粒!” “你在哪里!” 她一怔,起身就走出门外,远远见到那个正在找人的女人拐进一道门,便也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才刚靠近,就被急匆匆跑出来的人撞了一把,幸好被身后跟出来的白潭抱住身体稳住身姿,才不至于撞到墙上。 见苏粒着急忙慌地跑走,辜竹问出来的女人:“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粒怎么了?” 那人听她喊苏粒的名字,想来是熟悉的人,叹了一口气,用惋惜的语气道:“她奶奶病危,可能救不过来了。” 听到是这种消息,两个人对视一眼,顾不上自习室的东西,追着苏粒的背影也往外跑。 大概是因为慌乱,苏粒才出了门口就乱了阵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茫然地望着街道来往的人,大马路上车水马龙,她却迷失了方向。 “苏粒!” 辜竹和白潭一人一边搀扶住她,见她脸上糊满了泪水,心中盈满难受:“你要去哪里,我们陪你去。” 有了人支撑,苏粒才勉强找回一点神思,她艰难咽下哽咽:“我要去人民医院,求求你们,带我去,我没有力气了呜呜.......” “好,我们带你去,你别急。” 白潭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个人上了车后立马前往了目的地,下了车后,便奔着跑着往手术室去,医院的消毒水刺鼻,烈日被拦在外头照不进来,只有暗淡灰白的灯光笼罩着,让人下意识觉得阴冷。 没有来得及,只有医生冰冷的一句“节哀顺变”,走廊里空空荡荡,除了帮忙送过来的邻居一家人,没能见到其它本应该在的人。 “奶奶!”忽而迸发的嚎啕声响贯彻走廊,在熄灭的手术灯门口,苏粒瘫软在地上,无助地呐喊着,希望那个唯一会心疼她的老人能出现,用那只布满皱纹却永远温暖的手拥抱她,告诉她:“不要怕,我们乖女会永远幸福的!” 可是,没有了您,我要怎么幸福。 这世界再没有人会爱我了。 身后脚步声匆匆,迟来的人从辜竹她们身边擦肩而过,几个男女抱哭成一团,却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不负责任和不上心。 辜竹无法不难过,也无法不伤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短暂地陪在苏粒的身边。 亲人之逝去,是绵潮下不完的雨季,她的心中好像有一颗种子,淹没在潮湿之中,等待着腐烂。 辜竹垂下目光,却没能掩住落下的泪水。 56生日 ◎礼物◎ 苏粒短暂地休学了,学校里没有任何人觉得哪里不对,因为这个女孩,本就存在感渺小,像是有一层灰扑扑的雾,将她与这个世界隔开。 “她还没有回来,苏粒经常请假,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连舍友都是这般的习以为常。 直到国庆放假,苏粒都没有返校。这个原本八天的假期,作为高三生的她们只能享受到前面三天假,就得正常返校上课了。 返校这一天,辜竹收拾好行李,在辜宝芝习惯性絮叨地言语里停下了动作,她向前,突地抱住辜宝芝,像小时候有一次迷路,终于被找回时,埋进母亲宽厚又温暖的怀里,感受到了踏实的滋味。 她亲眼见到一个人失去了重要亲人时的惶然和绝望,所以总是悬浮着一颗难过的心。 那颗心惴惴不安,在即将又告别时,让她不得不寻找一些藉慰。 被辜竹突然抱住,辜宝芝原本要继续说的话卡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错愕,随着辜竹个子拔高,随着年龄成长,她们之间其实已经很少有这样子亲密的行为了。 特别像这种依赖且不舍的动作。 辜宝芝略有些生疏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子的骨骼单薄,贴在掌心有些咯,让她不由得皱眉:“怎么还是这么瘦,要多吃点知道吗?就算现在学习任务很重,也不能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挑食,肉也要多吃,待会到楼下,我再买点新鲜的水果给你带去,补充一下维生素。” “好。” 辜竹没有拒绝,和辜宝芝一起下了楼,之后拎着一袋水果,坐上了辜宝芝招揽的三轮车,和她挥着手道别。 白潭还没有到校,她放下东西,准备到对面走廊的宿舍再次打听苏粒的消息,那天崩溃不已的人总让她放心不下,她喝了苏粒的奶茶,无论从哪方面,都没有办法轻易做到忽视。 还没到,她就在楼梯口见到了缓缓走上来的苏粒。 对方好像更瘦了,被清洗多次宽松拉长的校服罩着一个空荡荡的人,苍白、无神,行尸走肉。 “苏粒。”等她上来,辜竹轻声喊她,不敢大声,害怕将她余下的魂也吓跑了。 苏粒缓缓抬起眼皮,许久才将焦点落在眼前人身上,生锈的大脑花费好些力气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你啊,辜同学。” “有什么事情吗?” 辜竹抿了一下唇,从兜里掏出一盒巧克力,不是她常吃的纯巧,而是甜度较高的白巧,情绪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让人好转一些:“这个给你。” 苏粒愣愣地握住被塞进手里的巧克力,想起了那个也总是像这样把东西塞进她手里的老人,那些殷勤的嘱咐仿佛还在耳边,说话的人却已经永远离她而去,她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水雾眨去,她不想哭,不会有人再心疼她的眼泪了。 “谢谢。”她艰难牵起一点笑意,向这个见面不过几次,却总是向她伸出援手的人道谢:“谢谢。” 重复地道谢让辜竹心脏有些沉重,她看得出苏粒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但人的言语太轻,干巴巴安慰的话又让人难以开口:“那,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好,谢谢。”苏粒点头:“我先回宿舍了,下次再请你喝奶茶。”她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上次和你一起的女孩,也谢谢。”说完她便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辜竹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落日余晖从楼顶尖拂落,脱去了一层光照霓裳,余下了灰色的印记。 第61章 夜幕就要降临。 “苏粒还好吗?” 听到声音,辜竹侧身望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白潭,大概是回来发现她不在,所以寻了过来。 白潭知道她放心不下,所以也能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辜竹摇头,好与不好,总得是自己才知道,但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却有种捏不到实处的无力感。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白潭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搭在女孩子的肩膀上将她拉向自己:“她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帮她。” “嗯。”辜竹点头,顺着她的力道,被她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去晚自习的路上,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前,尤理理突然提起一个消息:“哎,听说又来一个转学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不就是顺风耳发的那个吗?我看了,不过这次什么图片帖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听说,真假不一定呢。” 罗敏敏虽然已经不在这个班级,但属于她阵脚的班群还没有解散,仍是她瓜田的天下,这一次又放出来重磅消息,只不过只有消息啥证据也没有,所以很快就被其它讨论湮没了。 “总觉得不像真的,哪个正经人高三一学期都快过了才转学啊,这不是作死吗?”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是超级大学霸,转学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学习,再说不定,人家有钱,转着玩完儿呢。” “反正我觉得这消息不太靠谱。” “我也觉得。” “哎呀,管它了,这两天就知道了。” 辜竹没有将她们的讨论放在心上,真有转学生也好,假的也好,说到底也和她们无关,她只想顺利走完这一年,实现和白潭的约定,去同一座城市上大学。 因着这个念想,她对白潭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越界的话和动作不允许再有,连同床也不可以,横在她们中间的,只有一卷一卷的考卷和一本一本的练习册。 被勒令背诵完一篇文言文又被撵上床睡觉的白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和学霸交朋友就这点点点不好,在她们之间,学习是不折不扣的小三,还不能骂不能赶,只能忍气吞声,必要时,还得把它奉为正统。 在这种威压之下,白潭的成绩稳步上升,尽管有时候也会稍显停滞,但如今,她也算是挤进了中上游行列,只要不泄气,能够继续保持下去,不求第一梯队的好大学,第二梯队冲一冲也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老头子提的什么出国留学,她压根没想过。 捧着这学期第四次月考的卷子,她眯起眼,又进步了十多名,这么努力要些奖励,不过分吧。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下旬,离十二月也不过十来天,今年的第一波寒潮来得早,天气骤降,夜里常有大风呼啸,连窗户都在抖动。 她们换上长款睡衣,柔软的棉质睡裤将那双总是裸/露晃悠的大长腿盖住,白潭单手叉腰站在日历面前,一边背着课文,一边注意着手表的指针。 室内昏暗,熄灯之后,这盏陪她们走过无数个日夜的小夜灯兢兢业业地绽放着光芒,坐在桌子边上写完又一道题的辜竹余光向另一个人瞟去,无意抿出一点笑意。 真神奇,她们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已经即将度过第一百天。 过去的辜竹一定想不到,她会和一个人像喝水一样习惯同吃同住同眠,不再有紧张,不再有害怕,噩梦少有来扰她,睡不着时,也总有人陪她。 时针分针在同一时间抵达零点,日历撕拉一声被人整齐撕下,崭新的日期开始了。 11月18日,她们一起同宿满100天的日子。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保温袋,冰凉的袋子从里到外洇湿,摸一手都是水珠。打开以后,是一个小小的蛋糕,巴掌大,不知道有没有四寸,插上了一根蜡烛,上面是两个女孩的漫画头像,都是笑脸,牵手的位置,是“100”的巧克力图形。 所幸天气凉,又有冰袋,蛋糕并没有融化。 “那么,今晚可以抵足而眠吗?” 一个不夸张的请求,一个不过分的奖励,在暖黄的烛光下,辜竹“嗯”了一声,眉目晕染着温柔,就像保温袋里的冰袋被软化成了水,让白潭甘愿跳进她一次又一次布置的陷阱里。 刻意出的道道难题,故意设置的种种难关,还有针对性必须遵守的条条框框,不可以逾矩,不可以拥抱,不可以牵手,被知识塞得头昏脑胀,因为克制而升腾的难以启齿的戒断反应,在这一刻,终于企及解药。 白潭难以克制地拥紧了怀里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猫咪碰到了猫薄荷,有一种目眩神迷的叹息感。 并没有做其它过分的事情,只是单纯地一起睡觉,就足以温暖地度过深秋初冬的冷瑟。 南方的秋天是薛定谔的猫,也许上一秒还凉快着,下一秒又烈日灼灼,寒潮不过三天,气温又上升,立冬已过,小雪将至,30度的天气宣告着第一次入冬失败。 哀叹着将冬衣收入柜内,再次将夏衣着身,跑完早操的学生们,迎着蓬勃的朝阳,再次汗流浃背。 “这个天气,哪怕再过二十年,我也不会习惯的!” 嘀咕刚过,就是一场暴雨,很好,今年的秋台风也势必打出叛逆的架势,一登录,就是呼风唤雨的狂笑声。 被天气戏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已的学生不得不举手投降,只要天气预报的概率问题不要成为什么特别高难度的题型回收,她们也不是不能忍。 而很快,第二波寒潮又要来临。 这是十二月的第一天,一年又迎来了她的尾巴,日历撕着撕着,就只剩下薄薄的几页,好像一不留神,就被时间溜走了。 这几天的白潭总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别人以为是因着她成绩又向前几名,所以才不自觉流露出开心的模样。 大小姐的进步不说神速,却也是有目共睹,稳居第一名的人看着看着或许就习惯了,跳飞行棋一样开分开名次的人,总是让人多几分惊喜和期待。 不仅是大小姐,沐浴着大学霸光辉、被同样照拂的512成员也或多或少有着进步,大学霸划重点挑题型,归纳总结的办法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就算学不到“天才”的思维,得到一些思路启发也已经是有所收获。 打败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反过来也一样。 而那些一开始觉得大学霸在百忙之中拉扯她人成绩实在不明智的人也不再阴阳怪气,对于能够得到学霸指导点拨的人,隐隐羡慕。 实在不行,偷偷花钱复印一份,也不是不行吧? 高二三班暗流涌动,一个比一个内卷,生怕再这样下去,下一个被赶上的就是自己。 班级里的蠢蠢欲动确实不在辜竹关心的范围之内,她做复习笔记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白潭,后来是提出请求的512同仁们,考虑再三,她主动询问了苏粒。 苏粒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浑浑噩噩,只是偶尔会靠在走廊上,对着天空发呆。 在辜竹递给她本子的时候,她有些惊异,翻开之后,不同颜色的笔迹罗列分明,一眼醒目,可以看出笔迹的主人定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苏粒小心翼翼捏着笔记本,像她这样真正的吊车尾,竟还有人想着拉她一把,内心有所触动,更多的却是彷徨,对于自己归途的迷茫,对于前路的彷徨。犹豫了几下,她问:“你这样,不觉得耗时耗力,还占用自己的时间吗?”没有人应该这般无私付出,哪怕在别人眼里,她是如此的出色和优秀。 辜竹摸了摸自己指尖上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造成的,听到她的问题,她停了一下,这并非第一个对她疑惑的,而她也仍然是那个答案:“高考针对的本来就是大部分人,重新梳理,对我来说也是复习的一种,不能只练难题而遗漏基础,我心里有数。” 这是她真心觉得的,在她的能力范围内,这种一举数得的事情,并不让她觉得痛苦或者焦虑,她反而会更加安心和踏实: 她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实力。 “那,谢谢。”苏粒浅舒一口气,而后笑着向她道谢,在辜竹点头准备离开前,她忽然又喊住她。 辜竹回身,眼神疑惑回望。 迟疑许久,在对方始终安静耐心伫立的身影里,苏粒缓缓开口:“我们是朋友吗?” 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提问,温度下降的冷风将苏粒的长发卷得遮住了她的神情,辜竹撩开自己同样凌乱的头发,没有犹豫地点头:“是。” 苏粒像是松了一口气,又笑开,怀里抱着她给的笔记本,冲她挥手:“谢谢你,竹子。” 听她喊自己的昵称,辜竹也笑了一下,很浅的笑意,却让人觉得耀眼,她也挥了挥手,走向楼梯口另一个等着她的人。 才刚靠近,就被人拉着快步向前走,进了宿舍门,被压在门后,一番动作一气呵成的人压着眉眼,开口就是藏不住的酸气:“朋友,哪种朋友,像我这种朋友吗?” 第62章 辜竹眨着眼看她,目光温和,甚至带着明显的笑意,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把她看清的穿透力,让白潭不由得将目光微微移开,一会又虚张声势地转回来,虎着脸:“笑什么,老实交代。” 她知道她内心的急迫,距离她法律事实上的成年,只不到五天。 白潭想要一个真切的名分,至少在“朋友”面前加一个限定词,一个只有她能拥有的限定词。 “你是哪种朋友?”偏她被这个人惯坏,也生了坏心眼,一个装出来的疑惑,就足以让对方破防。 “你等着!”压着她的人冷笑,白潭被她无辜的神情激到:“到那一天,但愿你能受得住,别怪我提醒你,到时候,你再说什么都晚了。” 辜竹的心脏因她的话一下子加速跳动了起来,她低头,让头发掩盖住忍不住发红发烫的耳朵,什么受不受得住的,她才听不懂。 “听清楚没有。” 奈何那人非得得到一个答案,捏着她的下巴,像逗猫一样挠搔了几下,辜竹只好仰起头,让自己离开她作怪的手,一个侧身,逃离危险地带,经过她时才“哦”了一声。 12月6日,这一天恰好是周日,第二波寒潮正式来临,比第一次更刺骨的风,似乎意味着这一次有望入冬的可能性。 逢放假的时候,辜竹向来是回家的。借着要和同学一起庆祝,她在中午的时候出门,许诺晚饭前回来。 大概是猜到了什么,辜宝芝没有说什么,反而给她的衣兜里塞了几百块:“别省着,今天好好开心一下。” 她们在家里从来不过生日,像是一种默契。 辜竹点头:“谢谢妈妈。” 出门前,她还收到了两个闪送,每个件上的备注都是祝她生日快乐。 能猜到是谁送的,辜竹抿唇,没有为难外送员,签收,连同袋子一起扔进了房间某个柜子里。 戴上白潭第一次送的那副眼镜,在侧边发上夹了一个水晶发卡,最后套上温暖的风衣外套,偏成人的打扮,因着她个头高,竟也撑起了这样的装束。 收拾完毕,她同辜宝芝说了一声,便拿着一把伞出门了,怕突然下雨,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路口的人,一捕捉到她的身影,立马从车上下来,短款夹克,灰色牛仔裤,一双短靴,将人衬得利落又漂亮。 一个知性清冷,一个艳丽飒爽,站在一起,就足够目不转睛。 双方与平日不一致的装扮,都叫对方惊艳不已。 “请上车,我的公主殿下。” 推了一下眼镜,掩饰自己略显不自在的神情,在白潭专注含笑的目光中,她故作淡定地坐上车。 旁边很快被人占满,脱下的风衣被搁置在一边,单薄的木耳边针织衫勾勒出她纤细的肩颈,下巴线往下留下的一截白皙,让人忍不住想把弄。 只克制地抚了一把她的侧脸,没有去哪里,白潭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子。 这是辜竹第一次踏进白潭在这里的地盘,三层的洋楼占地宽敞,一进去,客厅便是一套红木桌椅,油光滑亮,看起来价值不菲。 “我爸的品味,二楼才是我的地盘。” 和一楼不一样的是,二楼的沙发是皮革的,不知道是什么皮,想来也不普通,坐下来很有支撑力,并不会塌陷,比木沙发舒服很多。 “我们先吃饭,吃完再拆礼物,这期间,你可以猜猜,我送了什么,猜对了,上次说的惩罚就取消,猜错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只能看我脸色了。” 哪有人给别人过生日前一上来满嘴就是威胁的,辜竹无言,想到了是哪次,偏过头避开她如实质性落在自己身上侵略一般的目光:“总要给些提示吧。”没有办法抵抗,那便只好争取一些挽救的空间了。 “放心,我可不是冷血无情只会剥削的资本家。” 饭是阿姨做的,做完后就离开了,整座房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高脚杯装了三分之二晶莹剔透的酒液,轻轻一嗅,葡萄的果香味扑鼻。 “白葡萄酒,度数比较低,可以试一下。” 十八岁,是一个被允许适量喝酒的年龄了,没有拒绝,她端起酒杯,和对面的人碰杯。 “祝,我们的辜竹小朋友,生日快乐!” “谢谢。” 并不辛辣,甚至是香醇的,轻微的甜味留在唇齿,余香回溢,是第一次喝酒的人可以接受,甚至是好喝的一款酒。 餐桌上,辜竹被照顾得很好,中西餐皆有的一顿饭,牛排、咖喱焗虾和暖胃的汤盅份量都刚刚好,没有过多的铺张浪费,却也丰盛美味。 吃完饭是略微消食的环节,一部短篇电影的时间恰好,生日蛋糕被端出来时,她还沉浸在影片温馨的片尾曲中。 拉上遮光窗帘的室内昏暗,小心翼翼捧着小巧蛋糕的人唱着生日祝福歌。 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看着人再无法移开。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有一点粗糙的裱花其实能猜出这个蛋糕出自谁人之手,上面手绘的两个小人着装配色和今天的人一致,想来是方才事先离开的人的杰作。 她知道白潭会画画。 会画画的人真了不起。 在白潭开启的视屏中,辜竹戴上生日皇冠,闭上眼,听着旁边人又唱起的生日歌,心中许下愿望。 “好了。”她吹灭蜡烛,在重新亮堂起来的视线下,准备切下蛋糕的手被人拦住。 “忘了吗?先猜一下我送的礼物,餐桌上我可是给了不少提示。” 所谓的提示,就是“一件东**一无二”“和人有关”这样模糊概括的词。 在白潭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中,辜竹抿唇,谨慎猜出第一个:“刻有名字的首饰?” “不对,还剩两次机会哦。”白潭摇头,三根手指弯下一根。 “一对定制的娃娃?” “也不是哦,最后一次机会啦,要好好想想哦。” 不用她提醒,辜竹也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前两次都猜错了,那到底是什么呢,独一无二肯定是定制的,和人有关,估摸着也是自己或者白潭,她思来想去,有些摸不着头绪。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郑重的过生日,还收到礼物,辜竹对于礼物的想象匮乏,最后只好还是蒙一个:“是你画的画册吗?” 好险好险,这些都是白潭最开始想过的,后来又被否定了,她得意于自己的机智,拉起辜竹的手,和她一起握着塑料刀切下第一块蛋糕,在辜竹以为自己得出正确答案开心的时候,她笑眯眯:“恭喜你,全部答错。” “那么,游戏结束,惩罚正式开始。” 握着刀柄的手僵住,辜竹咬下被递到嘴边的蛋糕,松软香甜的味道弥漫,旁边的人就着她咬下的地方伸出猩红的软舌,看着她一点点吞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白潭手中的蛋糕,稍稍一用力,就任由搓扁拿圆。 【作者有话说】 补上昨天没来得及更的,明天见~ 57礼物 ◎本身◎ 被拐带进卧室的时候,辜竹仍然有点懵。她坐在床边上,旁边空调开着暖气,让她即使脱掉外套也不至于冷。 整间卧室布置得很温馨,镶嵌式的木制衣柜,一套小型沙发组合,宫廷风,边缘是碎花绿,和床帘是一样的风格,而脚底下,也铺着柔软的羊毛毯。 束在四周的轻纱床帘被空调出口的风吹得轻轻摆动,辜竹抓了抓底下的布料,不知为何,心脏总是跳得有些快。 白潭说,礼物就在这个房间,然后把她牵进来,扔在床边,自己就又消失了。 稍坐一会,没有忍住,她站起来,参观起房间来,像是有什么值得研究的艺术细节,让她背着手,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打量。 墙上有一副画,大概有半米宽长,象牙白的边框雕刻着花纹,透明的玻璃层后是浓墨重彩的油画,无边际的草原下,红色火烧云燃烧着半边天,带着草帽的女孩迎风奔跑,酡红的脸颊有着灿烂的笑容,具象化的自由仿佛从画中扑了过来。 所有的颜色都深而重,大胆而热烈。 画框的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符号,她踮脚凑近看,发现是一个水的化学符号,画作的主人显而易见。 低头,圆形茶几上有一本画册,封面是一潭清池,边上一颗生长旺盛的竹子弯下弧度,斜斜地落进水中,潭中竹林的影子清浅,一片落叶载起一个符号,如在水中打着旋。 和画框的符号一致——h2o。 似有所感,她坐下来,拿起画册,翻开的第一页,是雨中长廊,一个女孩从伞中抬眸的画面。 这是她们的初见。 第二页,三海高中校门口被原样搬进了画中,门口的女孩被搭肩转过头来,那副黑框眼镜下,是微微睁大闪烁的瞳眸,而抿紧的嘴角,微陷的唇肉染着昳丽的红。 第三页,是木棉林里学英文的时候,她低眸咬住对方指节的时候。被咬着的人目光同样下垂,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无意中带上了侵略性。 第63章 第四页、第五页......每一页都记录了她们之间相处的时刻,她就像从白潭的视角里,又读了一遍属于她们的故事,从意外地相识,到不自觉地靠近,都有迹可循。 摩挲着最后一页,那是被压在墙角的自己,面容放大的微笑,像是被人珍惜地珍藏了起来,望着望着,她也忍不住笑。 真奇怪,在另一个人的视角里,她好像总是在发光。 但明明,她那么渺小,渺小得总渴望别人的热闹。 她的渴望终被人看到,也被人实现,所以,明明璀璨的人,是白潭才对。 辜竹摸了摸画册里大多只有背影的人,自动在脑中补上了她的神情,那些画面,也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 门突然被人从外往内推开,消失许久的人换了一身家居服,绵软的料子轻垂,手中端着一个保温壶,还有一个带有吸管的水杯,走进来后,将保温壶和杯子放在茶几上,看见她手中的画册,也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但偏就那一眼,让辜竹指节紧张得用力绷住。 “给你的时间,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准备好了?辜竹眨了一下眼,没跟上她的思绪。 见她有意识绷着的神情,白潭就猜到辜竹没发现房间里她真正为她准备的东西,不过也没关系,她可以亲自带她发现。 “先换身衣服吧。” 话题跳跃得太快,衣柜已经被拉开,挂在里头的衣服被取出,方领的长袖宽松睡裙,款式很简单,只边缘是一层纯白的蕾丝。 “为什么要换、换衣服?”辜竹不自在地磕巴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在危险地带边缘徘徊,在白潭似笑非笑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却不敢轻易触及。 “惩罚当然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对吧。”伪装许久的猎人,终于毫不掩饰地露出来她的獠牙,属于大小姐的霸道,在这个时候展露无疑。 像被对方的霸道所掌控,手中的画册掉在地毯上,轻微的声响不足以吸引室内的人,辜竹缓慢靠近,在要伸手接过那件睡裙的时候,又被人恶劣地扣住:“要我帮你换吗?” 当然不必。 辜竹默默接过,躲进房间盥洗室,深呼吸了许久,才终于换好出来。 皮肤白皙的人,换上同样颜色的衣服,只会显得更白更纯,方领很宽大,更像是一字肩式,危险地卡在肩骨边缘,不难让人想到,只要轻轻一拉,能看到什么样美丽的风景。 或许是不想轻易示弱,从里头出来的辜竹,重新昂起了头,眼镜并没有被她摘下,银边镜框泛着流光,让她看起来又有些高不可攀。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虎视眈眈的人,而后面对着白潭坐下,双手撑在身后,肩上的一侧衣服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莹白圆润的肩膀,还有支棱凹陷的锁骨。 “我的礼物呢?”在这一刻,她仿佛反客为主,企图拿回自己的主动权。 白潭简直要被她迷得目眩神迷,她就喜欢辜竹这种劲,淡漠的、倔强的、孤僻的以及藏在骨子里的冷傲。 靠近,附身跪在她身侧,白潭伸手小心取掉她的眼镜,没有忍住在她的眼皮落下一个轻吻。 呼出来的热气,一下子熏红了眼皮,底下人的睫毛轻颤着,让她不禁笑了出来。 “礼物不就在你面前吗?要先拆开吗?”她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 辜竹掀开眼皮向上望,在她的掌心下,隔着一片绵软,一颗心脏正在跳动着。 她还是被白潭骗了,所谓的礼物,却是她自己。 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礼物。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抽屉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几个盒子,第一个被取出的,是一个方形的首饰盒,打开,是一条细金的脚链,脚链上垂坠的金叶子旁是熟悉的字符。 裙摆下的脚轻易被握住,金链锁住纤细的脚踝,不仅不俗气,反而让人想要更加爱不释手地把玩,白潭这回不再克制,吻在了手边上细腻的皮肤上。 被桎梏的脚,控制不住地蜷缩,又被人牢牢把控住,她只好用手抵住对方的肩膀,防止她越来越过分的行为。 顺着她的意思,白潭松手,又侧身去拿第二个盒子,银色的包装盒打开,是两个q版人物的女孩,其中一个长卷发带着绿色的帽子,一个短发,是白色的帽子,同款的蓝白色校服,和蛋糕上的人物形象别无两样。 “是钥匙扣,我们一人一个。” 辜竹拿起两个手指长度的q版小人,绿色帽子上是一个h和一个角标,白色帽子上是一个o,合起来就是熟悉的符号,她快要被一个叫小水的人包围了。 “附属品已经拆完了,现在轮到礼物本身了。” 画册、娃娃、首饰,她猜的每一样其实都有,狡猾的猎人出的分明是一道多项选择题,她因为遗漏了一个答案而宣告失败。 和她身上的睡裙不一样,白潭的睡衣是纽扣式的衬衣款,在她的引导下,辜竹一颗颗解开,敞开的睡衣下,是另一件布料单薄的内衣,发育正常的胸部被拢在浅绿色蕾丝的内衣里,垄沟微伏。 这是辜竹第一次看自己以外相同性别的身体,她的指尖在布料边缘短暂停留,而后顺着往下,停在了紧致小腹处的马甲线上。 运动细胞满分的女孩子,平日里跑操都要比旁人多跑上两圈才过瘾,体育课上仰卧起坐的测试更是不在话下,让人怎么也追不上。 那时她就想,莫非是这个人的肚子里装了一个弹簧?如今撩开了衣服,温热的掌心下自然不会有不符合人体科学的弹簧,却有人体美学的线条。 “喜欢吗?”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潭直起身,又往前两步,膝盖蹭着脚边的长裙,将它越蹭越高,露出危险地界,绵软布料,与细腻的皮肉相贴。 腹部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辜竹略微后仰,后脑勺却被人掌梏,稍一用力,她的唇就贴在了轻轻呼吸着的肌肤。 鼻息之间,是熟悉的沐浴露馨香,这个人方才,大概是特意洗了个澡,才换了衣服回来。 难怪消失了那么长时间。 不受控制的呼吸,喷出的气息让桎梏她的人轻微抖动,也是这一点抖动,让辜竹胆大地开始用唇瓣逡巡起这片领地来。 被她这样贴着巡视,一股痒意让白潭绷紧,抱着她头的手微微用力,在忍耐力告罄的时候,白潭将手移至她的肩膀,一用力,就将人推倒在床上。 辜竹的五官彻底暴露出来,抿紧的唇瓣,显出更艳红的颜色,柔润的唇肉吸引着干渴之人的欲/望。 她俯下身,在要贴上去的时候,忽而盯着辜竹的眼睛问道:“我是哪种朋友?” 视线无法离开对方,胶着的状态,暧昧的床笫间,空气在暖气中变得干燥而稀薄,让人的血液也逐渐沸腾起来,也让人更加干渴,鼻尖似乎冒起了汗珠,辜竹忍不住吞咽,一时无法回答问题。 睡裙探进了一只手,她下意识并腿,但贴在肌肤上的灼热,却越来越烫。 “所以是哪种朋友,嗯?” 指尖逐步靠近,就像是一种警告,辜竹抓紧了底下的床单,在迫问之下,终于启唇:“是......女——朋友。” 她几乎是用气声回答的,声音发着抖,像是紧张,又像是羞涩,可怜又可爱。 于是白潭不再忍耐,唇瓣贴近,细细描摹,一边拇指轻抬,迫使她仰头张嘴,绞住那条勾人的软舌,放肆地攻城略池。 这是她们的第一个真正的吻。 不再是单纯安慰性质的额头吻,而是恋人之间,情不自禁的、迫切的、带有欲/望的吻。 辜竹艰难地喘息着,太深了,也太用力了,她要呼吸不过来了,可这种窒息感,又让她感到快乐,她被紧紧地拥抱着,被人肆意地侵略着,却那么安心又那么满足。 细密的吻从嘴角逐步往下,在锁骨、在肩头,拉开的方领,顶上的红梅灿烂盛开。 白潭几乎要沉迷在这般温香软玉之中,在看到的那瞬间停滞住了动作,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辜竹里头竟然是空的。 那般清纯又大胆,简直要叫人溺死在她的魅惑里。 她颤抖着手握住,只敢轻轻地抚摸,之后是重新俯下的头颅。 陌生的感觉在身体奔涌,辜竹的脚蹭着被单,湿濡酥麻,让她不自觉拱起背,喘息声在落下来的床帘里断断续续地溢出。 微一用力,从躺着变成压在白潭身上,潮热将她裹挟,让她的理智一点点消逝,除了想要更多更多,她再也想不到其它。 她攀扯着另一个人身上完好的睡衣,腰腹被人用力箍住,她坐在白潭的腿间,布料摩挲,热汗淋漓。 大脑空白的瞬间,辜竹被人软软地轻啄着。 十八岁,辜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体的快乐。 她在喜欢的人身上绽放了自己的第一朵花。 第64章 埋进那个人的怀里,闻着她身上馨香的气息,剧烈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下来。 等她缓得差不多,白潭起身,端过水杯,将吸管递到她嘴边。 大概是出水太多,喉咙的渴意让辜竹下意识吸了好几口。 喝水的时候,白潭拨弄她汗湿的头发,她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满足和快乐,她要这个人,从身到心,哪怕是爱,也只能是她来教会她。 她要辜竹,往后余生,不可抛却,不可忘怀,只能牢牢记住她。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白潭并不着急,她在今天还只教会了她第一步,但来日方长,她们还有很多很多可以一起探索的时间。 在未来,在以后,在往后的分分秒秒。 【作者有话说】 啥也没有,真的啥也没有[比心] 58假期 ◎意外◎ 由于今年春节早,放假也快,过了元旦又一个星期,就是寒假。 假期的即将临近,让人心浮动,即使冷瑟的冬天,也压不住学生脸上的喜气洋洋,当然高三生除外。 她们要到春节前两三天才能放假,而后过完春节一个星期就上课,时间紧得比上班的牛马还赶。 从高三楼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学校的田径场,那里下了课的学生正在活动,或者跑步或者打篮球,冬天的夕阳落得早,木棉花林的叶子已经掉光,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横竖交错着,灰色的天际眼看一会就要变黑,四周的灯光倏地亮了起来。 整座学校的热闹好像与高三楼无关,阴幽幽的被旧园子的墙隔开,隔壁的高一高二生经过墙角都要自动息声,并且加快速度离开。 如曾经的她们一样。 几近十八,有的已经成年,大部分的高三生比低年级的人也就大一两岁,在精神上却似乎成熟了许多,这一年,她们顶着压力驮着理想飞速成长。 元旦过后,送走考完期末考的高一高二生,整个学校更加冷清了起来,冷空气下行,有时候夜里的温度只有两三度,真正冻人的是高浓度的湿气,无处不渗透的冷气,钻进身体里,冷得骨头缝都在抗议。 “呼!终于写完了,冻得我笔都拿不稳,字都差点不会写了!”宿舍内,白潭扔下笔,甩了甩手,伸了个懒腰,开了肩颈后,她的目光看向旁边还在看书的辜竹,还没到熄灯时间,白炽灯在头顶落下明亮的光,将她的五官勾勒清晰,长眼睫投下一点阴影。 真漂亮。 她在心里夸赞,每一处都长得那般恰到好处,自然抿着的唇肉因涂着保湿的润唇膏看起来更加柔润,让人总想亲一亲含一含,再尝一下那里的味道。 可惜这里是学校,是宿舍,她一颗叛逆的心被辜竹压得死死的,那些不可以越界的条条框框还束缚着她,明明猎物就在眼前,却只能“望梅止渴”,白潭砸吧了一下嘴,轻叹一声。 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个反骨崽来着?可惜也就光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却不敢妄动,毕竟这个“家”的话语权是谁其实显而易见。 察觉到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辜竹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转向旁边的人:“写完了就准备睡觉吧。” 冬天总是更加好眠,躲进被窝里就难以出来,为了养足明天的精神,最近的几天她们都没有再偷偷熬夜,况且第二次模拟考就要来临,适当的松快,可以让思绪更通畅,所以任务完成后,她们就可以准备熄灯睡觉了。 “你先收拾,我去接个热水,泡个脚再睡。” 前两天,不知道从世界哪个角落回来的陈雪莲女士给她寄了几个沐足包,据说是某个老中医自己做的方子,祛湿通气,隔三差五泡一泡,对女孩子身体好。 辜竹的身体一到冬天就冰冰凉凉,夜里总是因为四肢冰冷而难以入睡,有一回,她以为是因为对方又开始做梦睡不着,便从床上摸黑翻了下来,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冷。 她们时常轮换着床睡,大学霸明令禁止同床共枕,只偶尔,在白潭耍赖的时候,为了鞭策她继续努力,才同意抱着一起睡觉。 但自从被白潭发现自己因为脚冷得睡不着,这项条文就被唯一适用的人短暂地废除了。 在白潭出去接热水的时候,辜竹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好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又去洗手间拿了两个桶出来,放在桌边,一个位置一个。 她们是用不了暖水袋的,学校宿舍没有提供充电插头,在这个冬天,最能派上用场的是暖宝宝贴,将腹部衣服前的那一片撕掉,重新贴上新的,贴身的保暖内衣不一会,就有热源蔓延。 出门,帮正在接热水的人端回来一盆,热水台的几个口子,都有学生在等待,冬天的晚上,太阳能热水只够洗澡,一过九点,就会没热水,所以只好都出来接水。 幸好学校在这一方面并不吝啬,去年重新安装的热水台容量大出水口多,两个楼梯口各有一台,不然恐会有怨言。 回到宿舍,辜竹给白潭也重新换了暖宝宝贴,泡完脚后,浑身气血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将水倒掉,拖干地面,趁着这股气,两个人忙躺上床准备睡觉。 黑暗当中,绵柔蓬松的被子将她们包围,过一会,有人靠近,伸出双手,将她扒拉进怀里。顺着这股劲,辜竹翻身,把自己埋进白潭的怀里,她的脚被人夹住,另一个人的温度在冬天里源源不断传递给她。 条文废止,纵然有某个人的霸道,当然也有她自己的纵容。辜竹承认,她是喜欢呆在白潭的怀里的,那股熟悉的馨香气息,总能给她带来温暖和满足。 过几天,天气转暖,室外终于不再是灰蒙蒙又冷又涩的模样,阳光从稀薄的云层落了下来,暖洋洋的光照,吸引了许多出来晒太阳的学生。 万物生灵不可以失去阳光,人也一样。 随着第二次模拟考的到来,这一学期也意味着结束,高三过去一半,过了年后再来,只会是更加紧张地复习大业。 考试之前,辜竹又成了吉祥物,轮为了“抱抱桶”,每一次,白潭都只能站在一边自己吃着干醋,从有过亲密接触后,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但这不是她阻拦辜竹任何意愿的理由。 白潭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们得到的只有限定抱抱,而自己是不限量的专属抱抱,不止抱抱,她们仰慕的人,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是经当事人定棺盖论的事实。 所以,抱吧,大考也就剩下五个手指头不到了,就当作是为公益事业做贡献。 ——我心大度。 三天的考试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考完之后,就也是一转眼就结束的感慨。期末考试也是第二次模拟考,这一次的考试,关系到她们下一学期的复习计划,但成绩出来也要好几天,那时她们已经放假。 至少先让大脑放松几天吧。 奔跑着回宿舍收拾东西的学生这般想着。 辜竹慢慢走回宿舍,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她参加了全国化学竞赛的决赛,有点遗憾的是,她没有夺冠,只拿了第二等奖,虽然如此,已经有学校向她伸出橄榄枝,可以提前保送名额。 辜竹拒绝了,她的目标院校没有改变,也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可以通过高考获取敲门砖,只剩下一学期了,她和白潭要继续保持状态才可以。 经过高一楼的时候,忽地被人从身后挂了上来,辜竹抬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小姐笑得见牙不见眼,额头蹭着她的脖颈,碎发扫过泛着痒意,让她不由自主侧头。 看来考得还不错,这般高兴。 刚这么想,脖颈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过,辜竹蓦地停下脚步,脊背炸开仿若闪过电流,让她差点红了脸。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抿唇,没忍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始作俑者却一点羞愧都没有,甚至嘟着唇作势向她吹了一个飞吻,让白潭高兴的当然不止是结束的考试,更重要的是即将来临的假期啊! 假期是什么,是“不得不”远离学校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的美好时期,是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为所欲为的时候。 正因为浅浅开过荤,才让人无法克制地想要更多。 在学校里,她做辜竹的学生。 在校外,她要做辜竹的老师。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儿童不宜的辜竹无言,和大小姐的坦荡和胆大包天相比,她承认自己总是胆小又谨慎。 秘密谈恋爱,已经是她十八年来做过地最叛逆的事情了。 走上前,轻轻踢了她鞋尖一脚,辜竹撒了气,便又继续往前走。 有被她的行为可爱到,白潭摸摸鼻尖,原谅她吧,她只是一个想和女朋友亲亲热热的可怜人而已。 在心里忏悔不到一秒,她就自我原谅,向前,勾住前面人的臂弯,又开开心心亲亲密密一起走。 她知道辜竹会对她心软,她就是这样一个得寸进尺不知满足的人。 第65章 她就是仗着大学霸对她偏爱,因为她的心中也盈满了对大学霸的爱,终有一天,她们的爱不必昭告天下,也能光明正大。 宿舍楼已经开始有人拉着行李箱往下了,假期大抵都是叫人愉快的。上了五楼,刚巧罗敏敏来跟她道别,即使住在同一层,因着不同班级,她们见面的时间还是少了很多。 这半年拼命学习的罗敏敏瘦了一些,但精神和心态却很好,辜竹知道她的成绩在慢慢地追上来了。 这很好,她总是为她感到开心的。 512的门也开着,有几个人提前离开了,也有几个人要等明天的车再走。听到声音都互相出来打招呼,对许久没有一起好好聊天的罗敏敏也纷纷调侃了起来。 说她最近学习忙,耳朵不灵通,之前放的有转学生是个假消息,但是恭喜她,成绩又有了新的进步。 罗敏敏“嗐”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名声毁于一旦,听说本来学籍都要转过来了,结果审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退了回去,所以才没有转成。” 有时候她们也很好奇,罗敏敏到底天天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但顺风耳本人只装模作样“嘘”了一声,用“秘密”两个字就将人打发了。 大抵江湖百晓生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吧。 耳边忽然有很慌乱的嘈杂声,尖锐的声音刺破宿舍里和谐的氛围,几个人纷纷愣住,向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远远的,她们听到了哭泣声,泣不成声的声音似乎是喊着“救命”。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许多人被这声求救声吸引,杂乱的脚步声在长廊奔跑着。 不一会,507门口挤满了人。 辜竹的大脑一片纷杂,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有些机械地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在一个下铺的位置,有一只手软软垂落。 辜竹不由自主上前,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粒闭着眼睛,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 “咚——” 一个玻璃瓶子,不小心撞到她的鞋尖。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明天继续 59分别 ◎新年◎ 氯氨甲酸酯,玻璃瓶有着这样的字样。 现场有带手机的学生已经拨打了120,整个房间哄哄闹闹,辜竹的脑中闪过氨基甲酸酯类化学品中毒的抢救方式,要剥离受污染的衣物,要立即催吐并送医急救。 可是,苏粒已经陷入昏迷,她没办法给她催吐。 抖着手,从衣柜拿出干净的衣服,她靠近,小心翼翼抬起她,靠在自己身上,旁边有人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辜竹抬眼,看到是白潭。 仅对视一眼,两个人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整个过程,苏粒都安静地闭着眼睛。 一*滴眼泪忽而掉落在她的脸上。 辜竹抹去,却越来越多的眼泪砸在自己手上。 不一会,宿管阿姨先上来,接着是苏粒的班主任、教导主任和安保处的老师都来了,她们被带了出去,直到救护人员来,把苏粒抬上担架带走了。 直到救护车开走,辜竹站在宿舍大楼的门前,都有些缓不过来。 507被封锁了起来,之后相关部门的人抵达,确认了是苏粒自行服药,排除她人故意伤害的行为。 因着这件事,学校不再允许留校,派出校巴,把地方稍远的学生送了回家。整个学校正式进入假期,除了当时在场的人,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流传的范围并不大。 辜竹是被白潭带走的,她的精神恍惚,始终难以接受苏粒自戕的事情。被带到医院的时候,在医院的门口前,她迟疑许久,才终于从车上下来。 上一次来,是陪着苏粒送走了她的家人。 这一次呢? 她害怕自己看到的是,盖着白布的人。 “我托人请了市里最好的医生过来,或许还有机会,要上去吗?” 辜竹看着牵着自己手的人,在她惶惑的时候,白潭已经悄悄准备好了一切,她“嗯”了一声,又被带到了那个熟悉的手术室旁边。 没有和跟着一起来的学校人员坐在一起,她们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医院的消毒水刺鼻,让她总是一阵一阵地泛着冷汗,双手冰冷,被人再怎么捂着,都好像暖不起来。 走廊静悄悄的,除了有时候医护人员匆匆走过,没有其它声音。 会怎么样? 结果会如何? 脑子里纷杂,突然旁边人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林老师的电话,说有话跟你说。”白潭将手机递给她,示意她接听。 辜竹愣愣接过,不知道林清梅找她什么事情:“老师,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林清梅先过问了一下她,毕竟辜竹和白潭是第一波在现场的,听说还给事故学生换了衣服,她主要是有几句话要帮忙转达:“苏粒她留了一封书信,指名要给你,等警方确认没有问题后,就会交给你。” 话筒里停顿了一下,才听林清梅重新稳定好的语气说:“辜竹,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要记得跟老师说,不要憋着,知道吗?” 恰在这时,手术室工作中的绿色灯光熄灭,她看见医生对苏粒的班主任和其她几个老师摇头,似乎是在说很遗憾。 林清梅的话她再也听不清了,她的眼里,是一片苍茫冷冽的白色,她想起起初见面时,那个瘦瘦弱弱扛着一大摞书的女孩,看着纤细却很坚强,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总是面带微笑。 她以为苏粒已经从故去亲人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却没有想到,会以这么仓促的时间和苏粒永远说再见。 苏粒暂时没有被带走,而是放进了太平间。 这是辜竹和苏粒的最后一面。 她的眼泪提前流落,只有干涩和落寞充斥着她的心脏。 几天以后,她听说苏粒的家长在校门口大闹,要求学校赔偿,并将学校告上了法庭。 辜竹也终于拿到了那封,苏粒给自己的遗书。 她说,亲爱的辜竹同学,很高兴认识你,并且和你成为朋友,希望你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因为此刻的我,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苏粒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养大我的奶奶去了美丽的天堂,大家都很高兴放假,我却不知道,离开了学校,我还能去哪里。】 【苏粒是一颗渺小的尘埃,她要跟着风,也一起飘向天堂的方向了。】 【对不起,答应你的奶茶要食言了,但还是请你原谅我。最后,希望辜竹同学高考顺利,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永远开心地到达幸福的彼岸吧!】 ——苏粒绝笔。 苏粒才不是尘埃,粒子明明是世界上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她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将这封信折叠了起来,装回信封又封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锁进自己的抽屉里。 手机上,白潭给她发了消息,是关于苏粒父母起诉的事情,对方向学校索赔近四十万元,但被学校驳回,只愿意给予一定的安抚金额。 苏粒的父母很早的时候就离婚,后来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几乎很少回来老家,更不要提对苏粒的关心。 放假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要一想到这句话,辜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绞住了,拧得她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忽而给白潭打了个电话,在对方接起的时候,她用一种平静而淡漠的话说:“我不想他们拿到苏粒的抚恤金。” 白潭没有任何迟疑就说好:“我会让专业律师团队对接的,你放心。” 没有几天,这件事就尘埃落定,学校拨出一笔款项,用于苏粒办理后事。 这是苏粒离开的第七天,辜竹穿了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彼时天气有些阴暗,或许会下雨,便在出门前,带了一把黑色的伞。 辜宝芝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没有阻拦她,嘱咐她早去早回。 她上了路口的一辆黑色商务车,白潭坐在里头,同样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在花店停下,没有买白色的花,而是热闹的各色郁金香和小苍兰搭配的一大捧花。 并没有举办什么仪式,在公共墓地的某一个位置,新增加了一块墓碑,碑上是女孩子的证件照,同辜竹曾经在宿舍门外的花名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墓园里安静,四周是高大的乔木,苏粒的碑前已经没有人在了,辜竹将那一大捧花放下,五颜六色的话衬着浅浅微笑着的女孩的照片,似乎真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人的生命很脆弱,有些人的离别有所预告,有些人的离开又猝不及防。 她在心里和苏粒告别,许诺有空便来同她说话。 有时候辜竹也会想,如果她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巧嘴也很好,这样,苏粒生前,说不定她们就已经说过很多很多话了。 苏粒会不会,觉得自己冷落了她? 会不会,自己再多陪她聊天,苏粒就不会走了? 第66章 所以的假设都不会成立了。 她默默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天空阴沉,在下雨之前,她和白潭出了墓园。 “去山上吗?”白潭轻轻摩挲她泛红的眼角,落下一个安慰的吻,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悲伤。 “嗯。”辜竹点头,车上,任由白潭抱着自己。 她们去的是看流星雨的那座山,山上的寺庙开着,这一次,辜竹走了进去,在微笑俯瞰人间的佛像前跪了下来,香烟袅袅,檀香的味道弥漫。 添了灯油,她再次叩拜,便和白潭来到了室外平台。 远处青山紫黛,被云雾缭绕,底下有一池绿潭镶嵌,像天上的圆月落进了人间方野。 靠在石栏前,静默许久,辜竹终于开口,她说:“白潭,我们分开吧。” 什么?白潭惊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在栏杆上的指骨用力泛白许久才放松,干笑了一声,用一种很迟疑的语气回问:“你刚才,有在说话吗?” 辜竹转过头,她的目光沉默而盈满悲伤,在白潭的脸上逡巡许久,深呼吸了一下,点头:“我说,我们分开吧。” “你......确定了吗?”越过彼此那一步的距离,白潭低头,一只手托住辜竹的侧脸,将她的脸托得仰了起来,视线直直落进她盛满自己身影的眸子里:“确定吗?” 辜竹抓住白潭的西装外套,用力纠紧,移开自己的视线,而后把自己嵌进她的怀里:“白潭,我不能没有家,你明白的,对吗?” 她曾经问过辜宝芝,如果有一天,她也喜欢上了女孩子,那该怎么办。 辜宝芝说,那个时候的你长大了,我或许无法再管束你了,所以,我就当没有你了,你不要再回来。 可是,她要怎么不回来? 她不想像苏粒一样,成为没有家可去的小孩。 爱让人窒息,也让人眷恋,辜宝芝的爱禁锢了辜竹的步伐,可也托起了辜竹的十八年,她没有办法忘记,自己作为怪物是如何地出生,也没有办法忘记,辜宝芝是如何养育着她长大。 苏粒的死,让她从一个镜花水月般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白潭,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我胆小又懦弱,你知道我无法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你知道...... 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对吧。 “我知道。”白潭用力回抱,将她紧紧箍进自己的怀里,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血肉里,这样,别人要带走她,只能把自己先剖开。 可是,要走的是辜竹,除了放她走,自己别无她法。 她永远都拿辜竹没有办法。 “对不起。”辜竹再也忍不住痛哭,那些好不容易脱离的黑暗好像要在此刻重新湮没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法说出更好听的话,她想说,请你等等我,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出路在哪里,终点在哪里,她要怎么挽留白潭? “对不起,白潭,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以,只要你想,就可以。我会永远,都在你需要的范围,只要你,召唤我,就会出现。” 酝酿许久的雨终于落下,雨丝漂泊,落在她们的发上、肩上,潮湿裹挟,仿佛她们的心上,也下起了一场雨。 一场连绵不停的雨。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大概是淋了雨,辜竹回家当天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一直浑浑噩噩,被辜宝芝带去打一针退烧针,才终于缓了下来。 除夕那天,她是被一连串的鞭炮声炸醒的,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窗外是明媚的晴天。 雨已经停了。 她怔愣地躲避了一下刺目的光线,侧头,视线落在书桌上熄屏的手机上。 那里已经安静了两天了,特别关注的人,没有任何消息。 心脏再次瑟缩,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明明是自己要的结果,却仍旧难受得不得了。 “好多了吗?今天下午要回镇里祭祖,如果还不舒服,你就在家里,我去完晚上就回来。” 门口,辜宝芝过来看望她,发现她已经起来,便过问她。 辜竹回身,见她手上拿着对联,反应过来今天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她们都会回去,而后呆个两三天再回来:“好多了,不用担心,我跟你一起回去。” 帮着辜宝芝把对联贴好,又清扫了一下屋子,在走廊和阳台都留了一盏橘红色的灯,这是她们这一边的习俗,这灯要一直开到过了十五元宵才关掉。 回到了小镇,小山荔镇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冷清,那些一年到头在外面打拼的人终于得了空闲的假期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 隔壁的房子重新亮起了灯,这是没去县城前,辜竹和辜宝芝一起生活的地方。老宅有四间相互对称的房间,辜宝芝在主卧,辜竹在对面同样格局的房间,侧屋一间做了厨房,一间被锁了起来,老旧的木衣柜,同样被锁在里头。 老宅早就被常月华提前喊人清扫过了,所以并不需要怎么收拾,在大厅摆上八角桌,摆上提前做好的饭菜,一排码得尖尖的白米饭,一列斟满的米酒,还有蘸料碟也倒上了酱油。 烛火金花,香炉袅袅,望列祖列宗在上,保佑现世的亲人平安顺利,一世无虞。 祭奠完之后,她们就去常月华家里,准备晚点一起吃年夜饭,在此期间,辜宝芝手持着一个小竹篮准备出门,里头装了一些干净的贡品。 走前,她突然问:“竹子,要一起去吗?” 辜竹停顿了一下,每年清明和除夕,辜宝芝都会去祭奠一个人,这是她们第一次公开地提到这件事情,良久她摇头:“还是不了,妈妈路上小心。” 辜竹想,那个人不一定愿意见到她,还是算了吧,别去打扰她的清梦。 辜宝芝没有强求,到山头一座孤墓前,已经有人来过,碑前的杂草也被清理了。她像往常一样拿起扔到一边,而后摆上自己带来的祭品,墓碑前刻了字,但是没有贴相片,掏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她坐下来,沉默许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她收拾了东西,又回了家。 和常月华一起收拾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有鱼有虾有肉,也有蔬果青菜,还有自酿的梅子酒。 辜竹刚刚成年,被破例允许小尝几口,常惜玲偷偷用筷子沾了一点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酒液让她砸吧了一下,酒精的熏呛又让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几个人被她逗笑,在以电视机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音下,一起举杯,庆贺即将到来的一年。 ——岁岁平安,年年有余。 乡镇偏僻,七八点就开始有人放烟花鞭炮,常惜玲也不甘寂寞,拉着辜竹就要去买烟火。 辜竹替她穿上外套,自己也穿好,和大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她出门了。 她们去的海滩,度假村在过年的时候歇业,要过了初三才会营业,但是镇里的人大多回来了,年轻人小孩都跑来了这边,所以也并不冷清。 还有商户支着摊在卖烟花。 在常惜玲这个也要那个也要的大扫荡下,她们抱着好几盒烟火,找到一个适宜的角落。 烟火在地面上旋转喷出绚烂的火花圈,常惜玲手拿着仙女棒,围着火花圈高兴地绕圈跑着,一边跑,还要辜竹给她录像,说要存起来,留作纪念。 隔壁有人买了大型的升空烟火,火箭筒一般发射冲上云霄,而后将漆黑的天空炸得明亮璀璨,大片大片的彩色烟火不断盛放,辜竹后退,将镜框对准,把常惜玲和烟花一起框了进来,分别拍了照又录了像。 屏幕上突然弹出了消息,是下午她解禁了免打扰的班群正在发消息,都在分享这个节日正在干的事情。 有人分享自己的年夜饭,有人分享收到的压岁钱,也有人同样在放烟花。 鬼使神差,辜竹也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方才拍摄的烟花。 很快就有人被海边放烟花的美景吸引住了,问这是在哪里,想过来偶遇一番。 她的群昵称是原始申请的名字,除了少数几个人,并不知道她是谁,没有再回,照片也很快被其它消息顶了上去。 放完烟花,带着常惜玲回去,小孩疯起来很难招架得住,但是火力消散得也快,常惜玲开始发困,劝她去睡觉,又不乐意,说要一起守夜,便只能留她在沙发上睡觉了。 巷子里邻居串客,来了走走了来,茶具冲完一泡又一泡,无人认真观看的春节晚会也走向了末尾。 零点的钟声敲响,门口早早准备好的鞭炮也燃了起来,噼里啪啦炸响,常惜玲醒了,高兴道: “祝,爸爸妈妈,舅妈姐姐新年快乐!” 群里也开始刷起来新年祝福,在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时,辜竹将早就打好的祝福语也发了出去。 两句新年快乐上下对应,就像她们隔空对彼此的祝福。 60飞远 ◎无声◎ 初三这一天,景区陆陆续续有一些游客来,辜宝芝和常月华的小吃店也在下午的时候开始营业,因为是新年的第一天营业,旅客还不多,便没有准备太多的食材,避免浪费。 第67章 小吃店虽然开不过半年,但由于前期营销投入大,比如拿着小吃店的结算小票可以获得文创小店任何产品或者常姑父水上游玩项目的八折优惠价,加上一些流量较大的媒体流量宣传,小店也成了来游玩的必吃榜打卡点。 因为食材新鲜,用料独特,知根知底的小店在镇里也有不少回头客,所以即使是淡季,其实生意也不算差, 大概是难得的小长假,附近省市的人就近出行,到了晚上,海滩已经是不少人了,想来明后天更是高峰期。 初五这天早上,为了做好今天的迎客准备,辜宝芝和常月华一大早就去采购,一个去渔船购买新鲜的海产品,一个去市场,采买肉禽蔬菜。 这一学期,高三开学和返工的时间一样,都在初八,辜竹便也留在了镇里,等开学前一天,再准备返校。 她仍然很早起床,趁着早上的时间,顺嘴溜似地背了好几篇课文,有文言文也有英文,她的英语口语进步了很多,整体流利腔正,即使还是有一些口音,但听起来很悦耳。 九点半,她到店里帮忙擦桌子拖地,开着门通风时,已经有些游客过来询问营业的时间了,辜竹告诉她们是在十点半,又拿了菜单和点菜的纸笔给她们,告诉她们可以先点,提前留位给她们。 几组游客都欣然接受,写完递回给她,并说十点半会准时来。 将菜单传给厨房,根据人数安排好桌子,一到点,辜竹便在门外靠近路边的位置放好正在营业的广告牌,双面立架,上面是小吃店的名字,下面是两行大字: ——营业中,欢迎品尝。 接近午饭时间,人慢慢多了起来,小吃店不仅有各色小吃,还有粉面汤饭,汤都是新鲜的猪骨熬成的,小料可以自行挑选,有弹牙的鱼丸,各类海贝鱼虾,对海鲜过敏的话,还可以选肉禽类,一些内脏都处理得很干净。 总之吃地就是一个鲜,当然还要好吃。 辜竹点菜快,送菜也快,在不算特别宽敞的小店里,来来回回奔走,这几日天气不错,她只穿了一件宽松卫衣,竟也走出了一身薄汗。 常惜玲年纪小,一早上跑出去玩,到了营业时间便自动跑回来,她虽干不了点菜的活,但是帮忙收一下盘子这些,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两个人有序穿梭,辜竹脑子里一时都是菜名和桌牌号,沉浸在各地游客繁杂的口音之中。 “您的海鲜沙茶面,请小心烫。”她替坐在门口的一对情侣上完菜,刚要转身,就听见有人喊她。 “辜竹!” 回头,有些讶异地看到突然出现的常茹,对方开着小电驴,摘下头盔,脸色似乎有些焦急。 “怎么了?”辜竹有些疑惑,不知道常茹特意跑来找她的原因,她们之间的交集其实不算多,假期在镇上,除了几次和常惜玲去找好朋友雯雯,顺便吃早餐外,几乎没有交流。 “你还问怎么了!手机呢?不看消息的吗!”常茹一上来就是连番质问,看出来不仅焦急,而且还上火了:“早说过,让你离那个转学生远一点,你就是不听,结果现在好了,被她连累了吧!” 辜竹知道她说的转学生是白潭,但是连累?整个假期,她都没有和白潭再联系过一次,又谈何连累的事情来? 蹙眉,虽然疑惑,但辜竹还是先和店里其她店员交代了一声,所幸现在已经没有等位的客人了,店内平稳运行,她脱掉围裙,从前台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常茹到人少的地方。 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开机,常茹总算知道班里一堆人怎么也联系不上辜竹的原因了,控制住自己想要再次开讽的情绪,不是,手机不开机不接收信息,拿来干什么啊! 点开聊天软件,辜竹终于知道常茹这么着急的原因了。 /:。 那是一个帖子,封面是两个女孩接吻的照片,题目也取得很吸睛: ——女同照进现实,学霸和转学生宿命之恋 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她和白潭,因为优秀的骨相,即使只是侧脸也很容易就认出是谁。 辜竹怔在原地,她点进去的是罗敏敏私发给她的截图,底下附有留言,说群里的已经帮忙删掉,也关闭了讨论,但其它渠道,恐怕制止不了,让她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找到发帖人才好处理。 帖子里是分段式的故事叙述,每一段,都有人在下面留言、跟帖,一开始的流量并不多,直到发帖人断断续续插入了好几张半打码的照片,模糊的照片能看出都是高颜值的女孩,加上校服,一下子就吸引了更多的人。 也许陌生人认不出来,但是熟悉的人一看便知。所幸这个论坛比较小众,只是小群体的聚集处,这次被转发出来,大概是看准了高三即将开学的时期。 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发出来,假期拿手机的人多,看到的也多,议论高峰期碰上开学,一返校,辜竹要面临的就是舆论和别人异样的眼光。 早恋加同性恋,被挖出来的还是年级第一那个看起来清冷高傲的学霸,简直是新闻大爆炸。 罗敏敏说,她联系了在群里的发帖人,但并不是本人,而是账号被盗,想来对方就是这样把帖子在校内进行扩散的,现在帖子已经被人撤下来了,但是恐怕有很多人都保留了截图,还是需要尽快处理。 辜竹先向罗敏敏道谢,而后退出,页面上,特别关注的人有信息跳出: 【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 心脏“咚”地一声比看到帖子时还要慌乱难受,没有像以前那样插科打诨温柔亲昵的安慰,只有一句冷淡却笃定的语言。 这不都是她要的结果吗? 捏紧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所以删掉帖子的人应当是白潭了,此时此刻,除了用沉默回应,她也做不了什么。 喜欢白潭,和白潭偷偷谈恋爱,亲吻,这些都是事实,她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别人的议论讨论或者什么眼光都好,她本来就不在乎。 唯一担心的,只有辜宝芝。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跟白潭在一起?”见她终于看完,常茹没有忍住问她:“如果没有,我建议你现在立刻澄清会比较好。” 将手机收好,看着满脸认真为她担忧的常茹,辜竹抿了抿嘴,轻声:“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一起也好,结束也好,那都是她和白潭的事情,她不想去否认她们的过去,也不想,说出她们已经分开的那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承认吗!常茹心中一梗,脸色青白交错一瞬,不甘心道:“你真的喜欢她?” 沉默,对面人的始终沉默,那张出色精致的脸,似乎在此刻蒙上了黯淡的阴影,纤长的睫毛垂落着,像是无声地言语。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辜竹,麻烦你想一想,你处的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时机,这是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吗?你以为事情只会在学校传播吗?过不了多久,整个镇上的流言蜚语就会甚嚣尘上!” “一句两句你抵抗得住,十句八句一百句呢?你妈妈呢?你姑你妹呢!你想过没有?” “你向来聪明,怎么偏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当初你要是不和转学生搅和在一起,会有这种事情吗?” 小镇落后,是非难藏,她知道常茹说得没错,可是仍然忍不住想,她喜欢白潭,真的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是不是在所有人眼里,喜欢上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女孩,都是不可饶恕的,是耻辱,是恶心,是有病? “高三最后一学期了,辜竹,你自己想想吧。”大概是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伤到,常茹没再等她回应,转身,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就走了。 事情果然没有瞒住辜宝芝,整件事情针对的明显是她,对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身边的人。 下午小吃店歇业的时候,她就被辜宝芝喊住了。 外头的风不知道何时大了起来,不远处的海浪向着海滩奔涌,翻落一个又一个浪花,出海的游艇逐渐回来,本在靠海处的人也远离了岸边。 涨潮了。 阻止了常月华一起回来的动作,辜宝芝将她拉着回到老宅,大门砰地关上,而后是砸落在她身上的属于辜宝芝的手机。 那些文字和图片,仍然刺痛着辜竹的眼睛。 辜竹看了一眼给辜宝芝发信息的人,不算很意外的人,是林烨。因为见面少,辜宝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是谁,甚至问了林烨对方的身份和家庭。 【是我们班去年新来的转学生,也是我小表姐,对不起阿姨,之前的事情你好不容易原谅了我,结果这次我表姐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阿姨你不要生气。】 林烨说完,辜宝芝就想起是谁了,在林家的宴会上,她见过这个人,因着对方过分年轻,宴会的人却对她十分客气尊重,让她记忆犹新。 很显然,这是一个非富即贵家庭背景斐然的女孩子。 第68章 辜宝芝粗喘着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地生活,辜宝琳是这样,现在辜竹也是这样。 这个世界到底要她怎么样?难道非要把她的亲人都剥夺吗? “手机给我,高考之前,你不准再拿手机,也不准和她联系。” 没有反抗,辜竹从兜里将手机拿了出来,递给辜宝芝:“妈妈,不要去找她可以吗?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你别去找她可以吗?” 辜宝芝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在房间里找到一根细针,从辜竹的手机里取出电话卡,没有任何犹豫就掰断扔进垃圾桶里,她的眼里充斥着一片通红,整个大脑都是辜竹是同性恋,辜竹生了和辜宝琳一样病症的恐怖念头。 那样的念头顶得她头晕脑胀,身体里充盈着一股气,让她不做点什么事情就要爆炸了一样。 她失去了辜宝琳,难道还要再失去辜竹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话,为什么就是不能听妈妈的话?我就不该放任你去随便交朋友,不该轻易放手,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是我没保护你。” “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听到没有!” 房间门被拉上,厚重的大门也被锁上,长巷的风穿堂,冷寂在她的四肢攀爬,一股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让她扯着胸前的衣襟,快要呼吸不过来。 ...... 辜宝芝是直接开着油摩走的,小山荔镇到县城的路并不远,冬日的风仍然有些凛冽,吹得她鬓上华发都从发际上露了出来。 县城那片有钱人居住的地方她并不陌生,所以林烨给她发了一个地址后,她很快就知道在哪里。 这个新年,白潭的家人都回来了,她们低调地进宗祠祭过祖,原本打算初三就走的,然而宗老说想修缮宗祠重新制定族谱,希望白潭的父亲可以多留两日,共同商量一下。 白英挺不是个自恃身份的人,在亲族面前总是给足面子的,所以就多留了两日。 这一天,白潭同样知道了那个帖子的事情。其实不难猜到是谁,能知道她们的事情,又看她们不顺眼的,除了叶舒阳也别无她选。 况且,叶舒阳曾经企图转到她们班来,只是被洛宁提前知道拦截住了,所以才没有转成。 只是没想到叶舒阳会来这一出,是自己太掉以轻心了。 家里阿姨说门口有客来访,自称是白潭同学的妈妈,此时恰逢陈雪莲和白英挺正要准备离开,听见传话,对视了一眼,吩咐司机把行李先拿到车上,又坐了下来。 白潭也愣了一下,猜到是谁后,刚站起来要走出去,就看见辜竹的妈妈辜宝芝走了进来。 辜宝芝见白潭一家人都在,抚了抚自己的侧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地廉价不堪,她说:“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求你们的。” “我的女儿,是一个很乖也很优秀的女孩子,她应该有一个干净的光明的前程,不应该走上一条歪门邪道的路。” “我知道你们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对于你们来说,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但是我们不行,普通人的出路,除了努力读书,将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没有其它路好走了。” “所以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她不是你们有钱人的游戏,不是你们践踏的玩物,她还那么小,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女儿好不好!” 辜宝芝跪了下来,她可以为她的女儿骄傲,也可以为她的女儿折下脊梁,只要她们能放过辜竹,还她们一条生路。 她不想再有一天,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只有辜竹了呀! 众人被她的行为惊到,白英挺和陈雪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到白潭难得无言以对愣在当场的模样,也感到一阵心惊。 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你送回来,是让你在这里也胡闹的吗?”率先气狠的是白英挺,他想到了白潭转学之前的事情,结果转学后又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来了,除了是白潭的问题,还能有谁?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嚣张跋扈不成器的东西!” “啪——!” 被扇得侧过脸,猝不及防的巴掌让她不小心咬到唇肉,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没有任何辩解,向来伶牙俐齿的人,在这个时候,显得麻木而呆滞。 “今天你就跟我一起走,我就不信,我还管教不了你了!李姨,把她带上去,给她收拾东西!” 白潭没有反驳,在即将要上楼的时候,低头:“对不起,阿姨。” 陈雪莲早已将辜宝芝扶了起来:“我们家孩子虽然自小娇生惯养,但她的心向来都是真的,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白英挺走近:“这位女士,今晚我会带她走,以后两个人不会有交集,如果您还需要什么补偿的话,也可以尽情说。” 辜宝芝抽出自己的手:“我很感谢你们的体谅,我也不要你们的东西,只要离我女儿远远的就够了,今天打扰了,希望以后不必再见。” 说完,她便离开。 陈雪莲终于翻了白英挺一个白眼,兀自走上楼,去找白潭,她的女儿她自己心疼,离开也好,她本来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这里。 ...... 辜竹不知道辜宝芝跟白潭说了什么,她只知道,白潭又转校了,就像当初来时*那般突兀,走地时候也悄无声息。 高三第二学期正式开始了,罗敏敏转班,白潭离开,她旁边的座位空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那些似有似无打量她的声音,学校明令禁止她们讨论,只说这是某些人的造谣和恶作剧,希望所有的同学能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中,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情所打扰。 明面上的讨论可以禁止,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眼神却少不了,特别白潭突然地转学。 没有一二三,也能讲出个四五六来。 “砰!”一个书包突然砸在桌面上,不仅辜竹被吓一跳,其她人也被夺去了目光。 辜竹抬头,就看自己旁边站了一个人,秦天嗳拉开座位,在坐下去才想起来询问:“从今天起,我坐这里,可以吗?” 辜竹一愣,点头,还没说什么又被人喊住。 “辜竹,我有一道题不太懂,你可以跟我讲一下吗?”是尤理理。 “我也有我也有,拜托学霸也给我讲一下!”是黎若若。 “听说饭堂今天有新的菜式,我们下课一起去吃吧!”是顾小溪和顾小涓。 “好啊好啊,我跑得快,一下课我就去给你们抢位置!”黄婷曦展示了一下她的肌肉。 “嗯嗯,我去给你们买饮料,我收了可多压岁钱了,不要客气!”卢娜晃了晃自己的饭卡。 辜竹一下子被包围住,她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停留几秒,看她们真挚而诚恳的笑容,许久点头:“好。”顿了一下,她又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台上,常茹拍了拍讲台:“化学作业还没交的赶紧!都要高考了还不自觉,你们是已经都被保送了还是都能考上清华北大啊,一个个闲得慌。” 像是被震醒,班级原本凝滞奇怪的氛围忽而流淌顺畅了起来,有人哀嚎:“啊!我忘记了作业,快!快借我抄抄!救命啊!” “江湖救急!我也没写完,哪个老铁也借我抄抄!” 异样的目光和话题不再围着辜竹转,她捏着笔,又松开,望向窗外。 刚过节不久,按理已经到了春天,凛冬却好像不舍得离去,寒潮再次来临。 窗外只有呼啸的寒风,那个独一无二的、热烈而旺盛的夏季已经死去,蝉鸣凋息,林木无声。 她的夏侯鸟,还是飞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出门,后天一样双更哦,么么哒[亲亲] 61高考 ◎结束◎ 高三的时间总是像加了发条一样,赶着赶着,大半的时间就过去了。 高三三班原本沉浸在学习中的宁静氛围突地被一声“急报”的声音打破,男生一个滑步跑了进来,像个大喇叭一样播报: ——全市第三次模拟考排名出来了! ——恭喜我们班大学霸又斩获桂冠!市联考总分第一,同时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均是荣获单科第一的好成绩! ——太好了!今年的第一终于又是我们的了! 荣誉或者是每个集体都不由自主会感同身受且具有强大感染力的神奇存在,即使真正获得成绩的并不是自己,但当在前缀加上“我们”,就好像自己也成了当中金光闪闪的一员。 班级里的掌声响起来,伴随着是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学校与学校之间总是明里暗里会进行比较,三海高中作为县重点中学,也是省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的其中一所,它的排名率和升学率也惯来受到关注,如果能培养出上清大北大这种国家顶级学府,那它的招牌自动就会闪闪发光。 第69章 这两年来,三海高中的升学率都不错,上一本的概率也占比不错,但上一个被清北录取的已经要追溯到三年前了,所以这次排名出来,不仅学生倍感荣誉,连校领导都很是激动。 ——这可是活的招生招牌啊! 作为讨论中心,辜竹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在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站了起来,给那些为自己鼓掌的同仁们轻轻鞠了一躬,而后又坐下,继续沉默地看书。 同班两年以来,她们已经习惯了大学霸清冷又沉默的样子,但她们也曾见过对方没那么冷淡孤僻的模样,异样只在心中停留过一瞬,鼓过掌,高兴过,便又投入自己的课业之中。 时光向前走,不停留,无论多了谁或者少了谁。 已经五月中,南方又到了打台风的季节,梅雨季节还没过,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高三楼前的光荣榜不知道迭代了第几次,只有最顶上的人名和照片始终如一,锦鲤阁的人造池塘有一座假山,雕刻的是大禹治水的故事,假山上的流水落进池子里,睡莲开了一半,底下游过几只肥硕的锦鲤,想来不少学生投喂。 再过去,有一片木棉林,三月的时候盛开了一大片的花,花红团簇的,像火一样热烈,煞是好看,到了四月就开始凋零,如今抽出了新芽,尚未掉落的果子有时候会飘出一大团棉絮,洋洋洒洒,在湿润的泥土上铺了一层白。 就像不肯离去凛冬的残雪。 可是,纬度较低的南边城市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下雪。 辜竹从没在这里见过雪,她接过飘落的棉絮,捻了捻,又轻轻吹了一口气,让它从手上飞走了。 走向小超市的方向,林荫小道上鹅卵石湿漉漉一片,许是昨日下过雨罢。 “欢迎光临——” 自动迎客的玻璃门左右滑开,老板娘还是老样子,穿着橘黄色的碎花衬衫,前面有一个很大的蝴蝶结,底下是一条牛仔裤,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年轻又靓丽,一点也不像有一个初中生小孩的人,也不像小超市的老板娘,像商业大厦里往来的高级白领才对。 “好久不见你哦,现在一个月难能见你两三次,高三真的辛苦了。” 她们之间的交易在这学期就结束了,辜竹只有需要,才会来,见面的次数自然而然就减少了:“嗯,谢谢。” 她是来买用完的草稿纸和笔的,付完钱,装好,就准备离开,结果在走前,又被人喊住了。 “先等等,别跑那么快拉!” 辜竹停步,侧头看她,就见老板娘在柜子里翻了两下,掏出一盒东西,熟悉的包装,熟悉的英文字母,是自己总是托她帮忙买的进口巧克力。 交易结束后,辜竹自然许久没再吃了。 “给你的,拿着啊~”老板娘催促:“还有这一个盒子,下个月考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你,提前送你的高考祝福,不可以拒绝哦,会有惊喜。”她冲辜竹挤眉弄眼。 辜竹抿了一下唇,接过那盒纯巧,拉开,掰开一块含进嘴里,又塞回,手边是老板娘又推过来的礼物盒,纯色的牛皮纸包着,干净简洁,没有任何提示。 “快拿着呀,要到晚自习时间了吧,拿完赶紧去,别迟到了。”老板娘催促。 没有再迟疑,辜竹拿过,走前又道谢:“谢谢您,再见。” 老板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托着腮帮子拄在柜台上,突然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要加油哦。” 不论是高考,还是你的人生。 小超市自动门的“欢迎光临”被留在身后,辜竹拿着那盒巧克力和礼物盒回来自己的宿舍,单人间的宿舍,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下铺只有一张床板,另一张书柜上也空空荡荡。 那本挂在床边的日历,过了时,也早已经被取掉了。 只有那个透明的挂钩,保留着另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辜竹靠在窗边,双手翻转着那个礼物盒看了好几遍,又在自己的耳边上下轻轻晃动仔细听了听,有一点声音,很轻,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盒子本身是有一定的长度和重量的,在包装纸上摩挲了几次,她终是放下,准备先去洗澡。 按部就班的洗澡洗衣服晾衣服,重新修过的头发仍然没有过肩,大概在下颌骨的位置,两侧的头发偏碎,她的头发多,要多擦几遍才干得快,弯下腰倒着看世界的时候,有一点眩晕感,那个礼物盒又重新进入她的眼帘。 “会有惊喜。”老板娘那句话又出现在耳边。 站直,散乱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抿紧的唇瓣,将毛巾挂在椅背上,从笔筒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滑开包装纸,接着打开里面的盒子。 是一个玻璃瓶,装着千纸鹤的玻璃瓶,瓶中纸鹤偶尔会露出一些颜色,颜色不一,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图案和数字,出现的位置不太一致,有时候是纸鹤的腹部,有时候是背部,有时候是翅膀。 瓶口被报纸一样的包装纸覆盖着,系着一条绿色的编绳,绳子底下,垂了两颗小小的星星水晶。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叠纸鹤的纸看起来很薄,像是什么撕下来的纸,并不是那种专门的折纸。 辜竹握着圆润的瓶身,翻来覆去,没有发现任何一句话,她拉开窗户,想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通通里面闷燥的气息。 低头,垂眸的时候,她看见了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株。 眨了一下眼,她将手中的玻璃瓶搁置桌台,又探身捧进那盆茉莉,小小矮矮的花株,其实只有几条枝干斜斜交错,说是花,却像是枯藤,但如今,那些原本灰褐色的枯枝,如今却悄然变绿,最上面,甚至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嫩芽在生长。 一个四季过去,春天的尾巴,这株茉莉竟迎来了她的新生。 辜竹指尖轻轻触碰,视线又望向桌上那个装满纸鹤的玻璃瓶,小小的五角星折射着光芒。 她的花又活了,她给她带来了奇迹。 高考很快就正式来临,学校被清空,那些写满的试卷,写空的笔芯,还有一本摞一本的错题本,也像是,即将被写完的青春的尾巴。 没有过多的轰轰烈烈,就像每个考试一样,准备好考试用品,找到自己的考场,而后等着开考通知和收卷通知,每个流程她们都经历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复习卷,而是终卷。 三天时间过去,辜竹准时交卷准时出的校门,旁边有人匆匆跑过,像终于自由的鸟要展翅飞翔。 门口有一些家长,但不算多,辜竹穿过那些人,在角落里找到了辜宝芝的小电驴,她接过头盔,坐上后座,在辜宝芝的询问里“嗯”了一声,而后小电驴向前,艰难穿过狭窄道路的人群,等到了宽敞马路上,才终于加了速。 到了家里,辜宝芝准备去做饭,她没有问辜竹考得如何,只问了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辜竹摇头,只说都好。 她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有问有答,却又隔着一道沟堑,那距离很近又仿佛很远。 ......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是林清梅亲自打电话来的,电话里头的人满是兴奋,说辜竹是省第一,十八线的小县城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市教育系统的人知道结果后都沸腾了,以她这样的成绩,这两天,各个学校的招生办应该就会来电话邀请了。 “如果不知道报哪个学校,可以问我,若是说已经有心仪的大学了,被录取了也要记得告诉我一声,总之老师真的非常替你高兴,高中三年,你没有白费你的努力,辜竹,前程万里,锦绣芳华,要继续向前走啊!” 要继续向前走。 要不断地向前走。 如果累了,就歇一歇,等到我来接你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辜竹将手伸出窗外,水滴落在她的手上。 ——又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年纪上涨,加上来姨妈,一直睡觉也不规律,熬夜造成的,总之,祝大家身体健康,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以及,加更在明天,真的是抱歉[比心] 62夏天 ◎晴天还是雨天◎ 成绩出来后,大家各奔东西的目的地都有了方向,一合计,觉得最起码应该在分别前再聚一次,毕竟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世界很小,有时候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说不定也能碰上,世界也很大,大到哪怕在同一个镇上,也能一辈子都碰不上。 缘分这种东西太难讲了。 就像大小姐骤然的出现和离开,仿佛只是因为这种难以说清的缘分,来还完了这一世的缘分,似乎就可以不亏欠地离开了。 徒留脑海偶尔会闪现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哦,这个人我以前认识。 七月底,这场在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毕业聚会终于定了下来,就在八月的第一天,有些出去旅游的刚好回来,有些准备旅游的,可以延迟,赶在新生报到之前结束。 第70章 罗敏敏已经参加过自己班级的聚会,这一次也打算参加三班的活动,毕竟这也是自己呆了大半年的班级,她私聊辜竹,生怕她不去,准备了一箩筐好话,结果才问出第一句,辜竹就已经说好,可以一起去。 【那就说好了,那天我先去你家接你,这次地点不远,我开个小电驴,先委屈你坐一下寒车,等下次见面,咱必须开个豪车来接你,才够得上我们省状元的身份。】 辜竹说好,便准备去做家教的学生家里,这是她暑假找好的兼职,因为省状元的名头,加上是市里唯一一个被清大录取的高材生,所以哪怕她看起来年纪小,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仍是有部分家长很青睐她。 等接触后,辜竹沉稳静默的性格,做的学习规划思路清晰,复习辅导的方向明确,一出手,就让家长心服口服,加上她讲解的时候浅显易懂,又十分耐心,才一节课,家长就已经想续费寒假的课了。 但辜竹有自己的计划,婉拒了家长,只暂时接这个暑假的课,寒假不一定会那么早回来,也不定会有时间。 毕竟是去首都那么远的地方,又是高材生,课业肯定繁重,不继续做兼职也是有可能的,家长心里理解,但是希望这个暑假能多上几节课,能包圆就更好了。 只稍稍思考了一下,辜竹就应了下来,不是因为缺钱,因着她的成绩,省里市里学校一些地方企业都给了她不少奖金,甚至有的企业还想给她送一套房子,被她婉拒了。 她已经得到很多了,至少未来四年,她的学业不会在缺钱这一方面有压力。承接更多课程的原因,不过是,她希望自己忙碌起来,这样,才不会让某种落寞侵占自己的时间。 漫长的雨季已经足够潮湿,她需要一点阳光,来去去骨血里的淤腐。 到了毕业聚会的那天,她提前上完课,给了罗敏敏地址后,就在小区门口等她。期间她跟辜宝芝又说了一声,晚上可能会晚点回,让她不要等自己。 镇里的小吃店找了一个厨师,正儿八经考过证的,会的花样有很多,小店推陈出新,要想留住顾客,必然要不断有创意,既要有当地特色,又要符合大众口味,两个人互相学习互相提意见,因着有另一个厨师在,辜宝芝休息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辜竹在县城,辜宝芝便隔三差五回来,有时候,辜竹休息,便会和她一起出门去买菜,辜宝芝也会把新学的手艺展露给辜竹,让她尝鲜给评价。 除了呆在一起,下雨的时候,辜竹就会弹起琵琶,她的双眼放空,只凭着肌肉记忆弹奏,有时候弹错了一个调,她会停下来,重新摸索一遍琴弦,重头再弹一遍。 她弹琴时总是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下,窗外的茉莉花已经长出来稀疏的叶子,还没有那么旺盛,但至少是有了生机。 窗沿的雨落在铁皮上,滴滴答答吵个不停,辜宝芝有时候会停驻在她的房门口,看着她背对自己时单薄纤细的背影,总觉得,窗外的雨,把她们都浇透了。 辜竹又成了那一棵安静生长的竹子,她穿破碎石和硬质土块,努力地向上挣扎着,她看起来柔韧而坚/挺,可是恶劣的天气早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千疮百孔,那些成长的创伤埋在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知道。 ...... 罗敏敏到的时候,就看见辜竹坐在花坛边上,她身上背了一个放着教具的帆布包,穿着普通的半袖衬衫和宽松的阔腿裤,脚踩着的也是简单款式的帆布鞋,不着粉黛,却也清丽引人。 “竹子,上车上车!”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就像是上的什么豪车一样有派头:“我的小小新宠,没有大豪车,小豪车还是要有的嘿嘿!” 小电驴是分坐式的,辜竹曲起长腿架在脚踏上,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好了,我们走吧。” “出发出发,不要紧张,我现在技术可是杆杆的,这几天练车,晒得我黑死了,幸好有化妆品挡挡,不然等下天一黑,估计对面以为是幽灵在骑车,得吓死。” 现在是暑假练车高峰期,每次都是一车人等着练,不下雨的时候天气晒得要脱人一层皮,下雨的时候又闷得人要被蒸发了一样,总而言之,夏天,还是太阴晴不定。 “你几号出发来着?我记得清大开学挺早的,那你是不是得提前到那做准备啊?” “20号,应该会提前两三天去。”辜竹回,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要在那里过至少四年,从南方到北方,要适应的首先就是天气和环境,她其实也有一些忐忑,但也只是一点,除了向前走,一点一点去适应,也别无她法。 “啊,那不就好快就要走了,我是九月十三号才开学,要不然,我跟着你去那边玩几天?”罗敏敏考在省城,是个二本的高校,在省里排名也算靠前,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虽然离家里有一些距离,但是高铁也就两个小时的事情,当天过去报道就行。 这样下来她的假期就很长了,还有一个半月,除了考驾照就是想着去哪里玩,但去首都玩吧,其实也不在她的范围内,这一刻顺嘴说出,也是因为舍不得辜竹,可是辜竹去上学,她去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但她又想,那也可以看看首都嘛,说都说了是不。 辜竹也没当真,在群里的时候,罗敏敏就有在号召一起去毕业旅行的搭子,分享的景点里没有首都这个行列,当时她也邀请过辜竹,不过被她拒绝了,用已经接了兼职拒绝了想用可怜巴巴招数让她答应的人。 过了这个路口,就到了聚会的地点,是一座酒楼,她们班加上罗敏敏总共是56个人,包了两个大包厢,一个包厢两个桌子,两个包厢是连通的,还有ktv和麻将桌设备,茶几沙发等,场地还是很宽敞的。 门口摆了一个显眼的指引牌,写着“三海高中xx届高三三班毕业聚会”,这次聚会还邀请了班主任林清梅和几个科任老师,有的老师忙,没时间来,提前表达了祝福和遗憾。 两个人进去,已经有大半的人到了,正在装饰包厢,高挂的条幅和各色各样的气球,还有一些彩色飘带,氛围感拉满。 脱了清一色的校服后,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观,也是爱美的时候,服装不一,青春靓丽的各种打扮,都让人眼前一亮,也让调侃的话从不落地。 热闹一直持续着,直到所有的人都到达,班主任林清梅、物理老师蔡舒雅、化学老师李佳佳和语文老师年英礼都出席了这一次的宴会。 说是毕业聚会,其实也叫谢师宴,年轻的小朋友们第一次被允许在老师面前举杯共饮,一个轮着一个去敬酒,说着那年不敢说的话,也谢着这些年的辛勤教诲。 辜竹没有成为局外人,有人向她敬酒的时候,她也微微抿了一些,还不太习惯酒精的味道,所以倒的是度数不算高也不会太苦的精酿,见前面的学生都敬完了,她也拿了一瓶酒,挨个向在座的老师敬酒道谢。 其实已经说了很多次,不用如此,不喝酒也没关系,可惜脱了束缚的学生,第一天当大人的感觉是会上瘾的,所以敬酒的人仍是前赴后继。 “谢谢老师。”辜竹不会说好听的话,敬一杯就道一句谢,而后微垂着眸子,聆听老师关怀的声音,就像每一次在讲台、在操场、在办公室听到的那些叮咛: “要好好加油哦,如果有哪里需要帮助的,老师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的,去了大学以后,也不要忘记学习,人生才刚刚开始,希望你们在以后的人生,一帆风顺,也继续发光发亮。” “谢谢老师!” 这一次,真的要说告别了。 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除了有事先走的两位老师,林清梅和李佳佳都留下了善后,打算把学生一个个都送走后再一起回去。 辜竹也有些醉意,她半垂着眸子,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些许地乱,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被遗忘的路人。 来的时候是坐的罗敏敏的小电驴,去的时候显然不行,她们虽然都没有喝太多,但毕竟是酒,以防万一,还是决定打车回去。 罗敏敏回家的方向和辜竹并不在一起,所以两个人是分别打车的,喝了酒以后的罗敏敏兴致高涨,又化身成花蝴蝶,在各个人群里面扑棱着翅膀,夜色里都是她高兴地笑声。 她总能这样高兴。 让辜竹有时候也不由觉得羡慕。 真好,她想,希望罗敏敏永远开心,希望她的朋友们、同仁们,都能开心。 有一辆车停在了前面,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青梅喊她,问需不需要陪她一起坐车回家。 辜竹摇了摇头,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跟她们道别后准备坐进车里的时候,又被林清梅喊住了,夜色朦胧的光线下,林清梅的面色柔和,带着总是慈和而包容的目光说: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感觉你活得总是很沉默又很累,辜竹,有时候,也让自己轻松一点,犯错了也没关系,你还有很多的时光,可以去修正,不必总是那么小心谨慎。” 第71章 “希望你也开心一点。” 辜竹默默握着车把好一会,她想牵起一点笑容,却似乎没有成功,只能听见自己低哑的嗓音开口:“老师,我知道的,谢谢您。” 坐进车里,她向两位老师挥手,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收回了手。开一点窗户,夜风跳了进来,呼啦啦的,像是把酒劲也吹了出来,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下了车,付完钱,她慢慢地走回家里。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突然而来的某种眩晕感,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缓慢喘息。 深呼吸好几次,她又向前,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钥匙刚插进孔洞,就有人拧开了门,将她搀扶到了里头。 辜宝芝将她扶到沙发上,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就算是难得的聚会,也要控制一个度,况且你还这么小,喝多了伤身知道了没有?” 后知后觉的酒劲让她听不清辜宝芝的话,耳边是一阵一阵的嘈杂声音,像是大雨落下的那种哗啦啦的声音,她捂了捂头,在辜宝芝端着蜂蜜水回来的时候,抱着沙发扶手迷迷糊糊地问:“妈妈,外面下雨了吗?” 辜宝芝走到阳台,外面路灯安静伫立,天上明月璀璨,天气很好,并没有下雨。于是她又回到室内,在辜竹的耳边说:“没有下雨,明天也会是个晴天。” 辜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趴在沙发上,旁边的水已经喝完了,就在辜宝芝要把她重新搀进房间里时,她却说:“雨声好大,我什么也看不见。” 辜宝芝愣了一下,抚了一下她的发,安慰一个小酒鬼:“没关系,明天醒来你就看见了。” 第二天醒来的辜竹,忘记了自己醉时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沉,不痛,只是像睡不够的那种沉闷感,她没有取消今天的兼职,只是挪了一下时间,从九点到十点,改成十点到十二点,下午仍然是三点到五点,晚上没有课。 辜宝芝也没有提她昨晚的醉话,只是仍止不住要念叨她喝醉的事情,辜竹并不反驳,答应她以后在外不喝酒,吃完饭便出了门。 这个兼职的时间本就不长,在八月十号的时候就全部结束,结算的时候,她拿了一笔不少的钱,这个家长很大方,补习费给得很高,希望下次假期还能合作。 “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的。”辜竹点头,在要走的时候,给补课的小孩买了一个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一个地球仪,这是她唯一一科没有给她补课的科目,也是小孩成绩最好最喜欢的课:“再见。”她道别。 结束了这个假期的兼职,她们开始准备搬家事宜。这个县城的‘家’本来就是辜宝芝为了陪读而租下来的,现在辜竹已经毕业,辜宝芝的事业也不在这里,自然是要退房的。 她们打算把东西搬回老家。居住三年,东西还是很多的,打包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夏天很热,一动就流汗,辜宝芝将客厅的风扇也开了起来,绿色的老式吊扇占了吊顶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刚开始转动很慢,等步入了正轨,风力就会很足,也会凉快很多。 箱子一个一个叠在客厅,那些用不到的东西已经打包好,剩下的暂时还要用的,今天上午打包好,下午等搬家司机过来拉就好了。 大件的洗衣机和空调,辜宝芝不打算要,二手转给房东,她们已经提前买好新的安置在老家重新翻新过的房子了。 辜竹已经将被褥收纳好了,真空一压,就变成薄薄一块,扔进箱子里封装好就行。接着是衣服,有些衣服已经小了,有些旧了,都扔进编织袋里,可以做旧衣回收。而那几套校服,她也抽了真空袋,扔进自己的行李箱,打算留作纪念。 收完生活用品,她又去收自己的那一柜子书,分门别类地收好,那些课本练习题,一些不会再看的书,直接叫人上门收就可以,挑挑拣拣,最后只剩下一个纸箱。拉开书柜下面的门,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一个白色收纳箱,她推到客厅,打算再整理整理,把那些不要的顺便扔进垃圾袋里。 有一些旧的笔盒、用过的笔袋和针线筒,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的便宜钥匙扣,可能是某个超市做的活动,辜宝芝让她抽的吧。 将那些或许有人会要的东西又拿了一个袋子装好,又打开收纳箱,箱子并不大,装的东西也不多,几样东西一眼便看清。 水晶手串、画册、钥匙扣、星星夜灯......以及,叠满千纸鹤的玻璃瓶。 熟悉的东西让她有片刻的头晕目眩,那些忘不掉的画面再一次清晰地闪过。 客厅的风扇呼啦啦地响着,像旋转着的台风眼,闷热、潮湿,好像又席卷了过来。 辜竹捂着自己的心脏,跪在地上的脊背猛地坍塌,坐了下来,她停止住了收拾东西的动作,在辜宝芝走过来地时候,用很轻地语气说:“妈妈,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把我的伞收一下可以吗?” 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难以预料,辜宝芝以为是变天了,下意识走进辜竹的房间,拉开窗帘,窗户外的阳光倾斜在那盆小小的茉莉上,叶子都被照得反光,在这一刻,她却觉得有些冷。 辜宝芝缓步踱了过来,蹲下,看着眼神涣散的辜竹,声音小声翼翼:“今天也没有下雨,你要喝水吗?” 辜竹眨了一下眼,眼眶有些疼,因为干涩,又眨了好几下,而后用一种很疑惑的声音说:“我听见好大的雨,真的没有下吗?” 辜宝芝抱着她,指着窗外落进来的阳光:“你看看,太阳可大了,是风扇的声音让你产生了错觉。” 辜竹却一动不动,她恍惚,用一种原来如此的声音道:“我听错了,我只是突然看不见了。” 那一场迟来的山洪,终于还是爆发了,辜竹的夏天再也看不见璀璨的阳光,她只记得,那个台风天,有人来,也有人走。 但其实,白潭走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晴天。 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遗忘一个人。 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一个人。 63上学 ◎首都◎ “会幻听下雨的声音,或者听见雨声会突然看不见,去查过其它疾病了吗?” “已经查过,脑部、眼部都没有问题。” “除了下雨声,发生的时候还有其它因素让你产生情绪波动吗?” “嗯,大概是意识松动的时候,喝醉或者忽然被某些熟悉的东西触动情绪的时候。” 正在记录病历的医生动作一顿,看了从坐在自己面前开始就显得格外冷静的女孩子,她相当配合自己的问询,甚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存在问题,且主动地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一个大脑相当清醒甚至可以说得上理智克制的人。 但并非这样的人就不会得心理疾病,相反,她们有时候会因为清醒而更加陷入痛苦之中,一方面想解决,一方面是暂时找不到解决方式。 症状点就在那里,就差一把钥匙。 恐怕这样聪明的人是知道钥匙在哪里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导致内心的那把锁打不开。 “长期情绪低落和睡眠障碍,突然的看不见都不排除是躯体化症状的表现,需要定期来做心理疏导,然后配合药物治疗看看效果,不过高三毕业,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嗯,下个星期出发。”辜竹喝了一口温水,治疗室宽敞明净,落地窗外是医院的绿化带,林木灌丛都修剪得整齐漂亮,中央花园是各色的花,有些病人正在下面活动。 今天阳光很好,却让她的心里越发空空落落,描述自己的情况,就不得不让*自己的记忆去反复回忆,她面色有些苍白,心脏总是酸酸软软地发着疼,让她不得不控制着呼吸。 “如果你决定正常上课的话,那我建议你在当地的医院重新预约诊疗,然后定期复诊,这个事情还是需要你积极配合的,保持放松,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好,谢谢医生。” 最后还是开了一些药,主要还是辅助睡眠的。出诊疗室的时候,辜宝芝就在门口,她的眉头紧皱着,面容也有些沧桑感,在知道辜竹可能得的是抑郁症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她从来没见过辜竹情绪失控的时候,没有大吵大闹过,也没有像电视剧那样子要死要活,这次高考也很顺利,考上了顶好的大学,是那样的优秀。 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 看到辜竹出来,她立马起身,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怎么样?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辜竹摇摇头,抱着辜宝芝的一只手:“还好的,不要担心,只是情绪问题,好好配合治疗,就会好的。”害怕辜宝芝会自责,她轻轻弯眉,嘴角牵一点笑意:“大概是,高考太紧绷了的后遗症,过阵子,就没事的。”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勉强,辜宝芝碰了碰她的边发,眼尾的褶皱有些濡湿,缓了缓,才说:“好,你在这里等一下,妈妈跟医生确认一下注意事项。” 第72章 说完不等辜竹反应,自己敲了敲门进去,在医生温和的目光下,她迟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医生,我想请问您,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疾病吗?” 年轻的医生顿了一下,始终保持着稳重而宽和的态度对待着每一个患者。 并不知道辜宝芝问了什么问题,对方很快就出来,只是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恍惚。 看到辜竹安静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时候,辜宝芝将鬓边掉落的碎发重新整理好,而后才和辜竹拿着药一起回家。 有时候夜里,辜宝芝会忍不住去看辜竹睡着了没有。房间里有一盏小夜灯,她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辜竹睡着的样子,等她离开的时候,辜竹才会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她还是很早起床,看书、浇花、出海去潜水、也去店里帮忙。常惜玲也喜欢跟着她,整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喊着她。 常月华并不知道辜竹生病的事情,只是潜意识不再提起白潭的名字。在知道辜宝芝打算去首都陪读的时候,有些吃惊:“干嘛突然去?嫂子,听我一句劝,小孩子长大了就要学会放手,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况且,辜竹已经知道自己身世了,她还是选择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放心的当然有很多,怕她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适应不了,怕她学业太重压力更大,怕她生病了没有人照顾...... 只要一设想,哪种情况发生都会让她惴惴不安,所以生出了去陪读的想法,但她还没有跟辜竹商量,她也怕辜竹不同意。 “都是当妈的,我也能理解你这种心情,不过你自己想想,你十八岁的时候乐意家里人管着你吗?都是走过来的人,你也别小瞧竹子啊,你看她多自律,咱镇上的第一个清大学生,现在这店还沾了她的光呢!” “小孩子,出去走一走闯一闯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我们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能管得了她一辈子吗?” 辜宝芝也明白这些道理,但是让她一时不要管,她确实也觉得难受,在辜竹收拾准备出发前的行李时,她帮衬着,一边询问她的情况:“最近有好一点吗?” 辜竹将放录取通知书的文件袋检查好又放进行李箱隔层里面,听到辜宝芝的问题时,点头:“嗯,好多了,吃了药,不怎么做梦,睡得深很多。” “那就好。”辜宝芝笑着点头,帮她把行李箱压住拉好,终究是没忍住问:“竹子,妈妈陪你去首都上大学好不好?” 辜竹竖起行李箱,将它推到墙边,弯着的脊背缓慢直起,而后转身,拉着辜宝芝坐下,自己蹲在她的旁边,用一种仰视的姿态轻声说:“妈妈,这一次,我想自己去。” “首都很远,但是在学校,我有老师和同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反而你去的话,我会担心你,也会有压力,你在这里,有姑姑在,我会更放心。” “我会定时给你打电话报平安,寒暑假也会回家,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好吗?”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辜宝芝粗糙的掌心里,就像雏鸟,依偎在母亲的身边,但远处高广的天空,仍然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开翅膀。 辜宝芝没办法说不好,她想起医生的话,也想起常月华的那些话,她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只想着把辜竹好好培养长大。 但是她却让辜竹生了病还不知道。 辜宝芝捧着她的脸,泛着泪光的双眼慈爱,没有再说其它,只是说好:“那,去了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让自己开心,好不好?” “好。”辜竹点头。 到了出发那一天,小吃店短暂闭门一天,常姑父开着车,带着一家子人去给辜竹送行。 到了高铁站门口,辜竹向她们挥手道别,常惜玲在辜竹检票进去的时候,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和辜竹分别这么久这么远,没办法想见姐姐的时候就拉着常月华的手撒娇,再坐个二十分钟的车程就见面了。 被她一哭,辜宝芝也忍不住落泪,十八年,这一刻放手的时候,心脏好像空了一块,怎么也习惯不了。 常月华只好担当起一大一小的安慰剂,说大不了下一次全家旅行就选首都,去见见天安门升旗的时候还能看看辜竹,只要有钱,都不是事。 被她简单粗暴的语言说服了,常惜玲回去后开始认真做作业,辜宝芝也忍着分别的难受继续开店干活。 小镇的生活步入正轨,辜竹的大学生涯也开始了。 这一年,她十八岁,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前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她所在的城市,没有飞机场,需要去隔壁市坐飞机。原本的计划里,确实是先高铁后飞机,但在出发前一天,辜竹把飞机取消了,而是坐着高铁和绿皮火车轮换,真正从南到北地穿梭着。 高铁的速度很快,快得跨越一个城市有时候只要十几分钟,中间的时候,她坐了一趟绿皮火车,是卧铺,她在中间的那一层,翻身的时候,能看见火车窗外的景色。 或山路、或洼地,有平楼矮房,也有繁华的城市地带,耳边更有天南地北旅客的乡音,有时候有小孩哭闹,会把她吵醒,这个时候,她会把耳机戴上,听着自己下载好的歌曲。 经停站的时候,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对面新的旅客背着双肩背包,风尘仆仆,把弄着自己的相机,女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打量,跟她分享着自己辞职环游世界的故事。 辜竹在下一站要下车,去转前往首都的高铁,拉着行李箱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向女人道别:“再见,祝您愉快。” 没有相互过问名字,也没问对方要去哪里,只是路上碰到了还算合眼缘的人,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聊了几句。 重新坐上高铁的时候,相较于空气污浊的绿皮火车,显然高铁的车厢要干净清新许多,双人座旁边是看起来同龄的女孩子,无声松了口气,她继续望着窗外。 那些穿梭的景色,看不到的边界地带,似乎绵延不止几千里。 高铁的格子窗,晃过了景色,晃过了别人的生活,好像世界从中溜过。 她突然想,会不会,白潭也在这片格子窗的世界里—— 然后从她的世界晃过。 只要这样一想,她的眼泪便没有憋住。 隔壁的人手无足措地给她递纸巾,看着这个面无表情汹涌着眼泪的女孩,只能干巴巴地捧着自己的纸巾。 辜竹无法开口,她连句谢谢都张不了口,怕整个车厢突然都是她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诊疗那一段不要考究么么哒[狗头叼玫瑰] 64重逢 ◎再见◎ 本科四年,辜竹就像个陀螺一样在专业课和竞赛比赛中忙碌了过来,第四年,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她直升本校研究生,后来又在导师的鼓励下,选了硕博连读的模式。 这几年,她把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哪怕闲暇下来,不是去图书馆就是泡在实验室,不到临界点就不睡觉,重点是,她还能每天准点的早起。 除了几次,赶上汛期,首都的天空像破了一个洞,下了超大的暴雨,到了夜里也不停息,她呆在床上,像生了病,整个人苍白又汗津津。 只有那个时候,孟元一才觉得,她终于像个人一样,而不是一个不知疲惫的机器。 同为省高考状元,孟元一曾经差点被她卷得怀疑人生,但好在,她这个人,除了聪明就是心大,赶着赶着,竟然也保了研,和辜竹再一次成了同门。 她们的缘分其实可以追溯到那一列同程的高铁,孟元一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递纸巾的人,会成为自己的同班同学、舍友,再到现在的团队伙伴。 只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辜竹哭过。 这是她们博士的第三年,时间一转,又到了毕业的年份,她们的就业早早就有了着落,孟元一这一次又成了辜竹的同事,她们一起加入了导师的工作室,又挂牌了一些公司的技术顾问,总而言之,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她们都是超级合拍的搭子。 “这次出差不知道几天,这家公司的老板也是神人,研究才刚刚有了突破,就立马发出邀请,想要购买专利,要不说,资本家的眼睛就是毒辣。” 听到孟元一的话,辜竹摘下手套,将护目镜等工具消毒收纳好,吩咐旁边的助理及时记录数据后,就和同样收拾好的人一起出了实验室。 脱下白大褂,换回自己的衣服,她们准备去会议室。 这次出差,由教授带队,开会是为了确定跟队的人员和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辜竹和孟元一是早就确定的团队人员,出差地点在粤市,一共是七天。 会议很快结束,去食堂的路上,孟元一又忍不住话头:“这不是你老家吗?不过你抽得出时间吗?阿姨还在住院吧?” 前年的时候,辜宝芝身体突然变得很差,那时她不在家里,辜宝芝怕她担心一直瞒着,是有一天,她突然晕倒了,被常月华发现送医院后,打电话给辜竹,她才知道的。 第73章 像这种不舒服,这两年断断续续,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一下子就晕倒了。 辜竹连夜请假,买了机票回来,直奔省城医院,结果医生说是转移性脑肿瘤,治疗难度很大,预后也不乐观。 就此,辜竹托自己老师帮忙,把辜宝芝转到了首都医院,那时候做了手术,暂且稳定了病情,只是没想到,今年的时候又复发了,由于辜宝芝年纪高了,复发的肿瘤位置不好处理,只能继续放疗治疗。 所以这次出差,她其实有些犹豫,但因为她是这次项目的核心人员,导师的意思是,还是需要她去比较好。 早先时候,她已经请了专业的护工,在她繁忙的时候代为照顾,辜宝芝住院治疗,导师已经帮她出了很大的力气,辜竹无法拒绝。 于是她还是点头了。 距离出发还有两天,这两天,辜竹将手头的事情交接下去后,便呆在医院里,陪着辜宝芝。 辜宝芝瘦了很多,因为放疗,她的头发也掉没了,八月的天,她却仍带了一顶针织帽,眼角和法令纹都深了很多。 九年时间,足够辜竹变得成熟,也让辜宝芝变得更加脆弱苍老了。 任由她替自己擦洗,替换干净的被褥和衣物,看她在病房走道穿梭忙忙碌碌,27岁的辜竹,又拔高了两三厘米,依然清瘦,单薄的身姿却从不弯折,好像从自己的身上,把担子挑了过去,顶起了两个人的责任。 但她始终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辜宝芝听过很多人夸辜竹,说她聪明、耐心、有毅力能力强,是到哪里都抢手的高端技术人才,不仅如此,还长得好,毕业典礼的致辞,被拍成视频发布到网上意外走红,底下一堆哭着喊着要给她生猴子,让姐姐不要拘泥性别,看看她们这些可爱的小姬崽。 辜宝芝那时候对姬崽这个词已经不陌生了,在那次问过医生后,得到这不是一种精神疾病的答案后,她就悄悄地探查过同性恋这个小众的群体。 那还是她让常惜玲教她怎么上网,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所幸ai的时代数据强盛,她只要语音把问题录进去,就自动会有相关的内容和链接跳转出来,ai还能语音替她解答,让她即使看不懂文字,也能找到答案。 她就像个被时代抛弃的老人,跟不上新的信息链,很长时间,她其实还是接受不了,辜宝琳的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总是惶恐,害怕有一天,辜竹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见她从外面打完水回来,辜宝芝拍了拍床边,让她坐过来休息:“最近还是很忙吗?如果很忙,不用过来,护工很细心,也经常推我出去晒太阳,你不用担心。” 辜竹拿过桌上路上来时新买的苹果,低着头给她削皮,一边回:“这两天不忙,过几天我要去出差,一个星期左右,想多陪你一下。” 听到她要去出差,辜宝芝有些惆怅,就像那年送辜竹去上学的时候,站在高铁站门前心酸又落不着地的空虚感,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不想拖累辜竹的工作,让她多想:“去哪里出差?远不远?行李没有收拾的话,不用在这里耗着时间陪我,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去粤市,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回去看望一下姑姑再回来。”没有隐瞒出差的地点,即使那座城市,可能会有某个她们都难以提及的人:“行李不多,晚上回去的时候顺便收拾就好了。” 辜宝芝看她说得云淡风轻,看起来像是忘了过去的某些人某些事一样,辜竹不再像以前总是不爱笑,面容总是冷冷淡淡或者崩得紧紧的,而是一种锻炼出来的浅笑,嘴角的弧度拉起,固定在某个角度,看起来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却始终有一种温婉又难以抛却的疏离感。 她的心中一动,关切的话脱口而出:“你的病,有好一点吗?” 辜竹切水果的动作一顿,病床靠在窗边,半人高墙面上是一排镶嵌的玻璃窗,她的身影笼罩在明亮的光线里,低头的时候,没有挽起的头发垂落时只能看到折叠的阴影,在辜宝芝似乎不安捏着被角的动作里,她抬头,将水果递给辜宝芝,轻声回答:“不下雨的时候,会好一些。” 其实真的好了很多,她只是在下雨的时候仍然不开心,看不见的情况,已经几乎没有发生过了。 ...... 两天以后,她告别辜宝芝,和团队一起到机场,准备起飞前往目的地。 公司相关部门的人员已经安排好接机,一落地,就有人来帮她们拉行李,安排专车,送到酒店,休息之后,晚上有个欢迎会,就在酒店的宴会厅。 “这家公司还挺大方豪横的,五星级酒店,所有人都是单人豪华套房,我刚才浅浅扫了一下价格,一个晚上就要将近五千,确实是这个!”孟元一竖起大拇指,她一放完自己的行李,就来骚扰辜竹:“教授在群里说了,今晚的宴会让我们穿得正式一点,看起来估计得喝酒,到时候老套路,多搞点矿泉水,不然真的扛不住。” 自从第一次跟着出去应酬,两个人喝酒喝到回宿舍哇哇吐,孟元一就心有余悸,酒桌上一般都会放瓶装水,后来辜竹便学会了在酒盅里倒矿泉水,反正颜色都一样,也能混淆视听,因为是女孩子,团队的人看到了也会帮忙打掩护。 有些场合,导师能不喝就不让她们喝,有时候就不行了,特别对面也有女同事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只能硬着头皮喝,后来有了这法子,也就不怕上酒桌了。 像她们这种搞科研的,再怎么隆重,其实也就是小西装一套就完事了,真要搞个珠光宝气的礼服裙来,她们还觉得累赘不适应。 毕竟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又那么大,哪个读研读博的不是灰头土脸油光满面,睡前的那一次护肤,已经算是对自己最后的仁慈了。 这次邀约的公司名叫兴宁新能源有限公司,也是近几年才成立的新公司,主要业务覆盖电力生产、环保科技和金融与服务几个领域,致力于用新技术改造行业发展结构,减少电力浪费和能源损耗,所以对她们在高分子材料方面新突破的技术十分感兴趣。 像这种宴会,一般就是吃吃喝喝,先联络一下感情,作为客人一方,她们到的时候,兴宁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接待了。 很意外,最前面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酒店暖色灯光下,对方浅褐色的发色显得更加淡,像泛着光泽一样,同样穿着西装裙,但跟她们这种相较之下简单舒适为主的小西装不一样,对方的服饰要更加的重工且精致。 辜竹的脚步停留在原地,她和孟元一都站在教授的两边,在双方相互介绍的时候,她听见对方公司那位技术研发部的主任道:“这是我们兴宁的总经理,白潭女士,刚从新加波出差回来,听说各位贵客的到来,特意过来一起迎接。” 白潭向前一步,对着领头的教授伸出手:“您好,欢迎各位的到来,一顿便饭,千万别见外。” 辜竹的大脑还有些懵,明明还没有尝到酒味,却已经开始感到眩晕,那只白皙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辜竹抬头,就见那人说:“很高兴认识你,辜博士。” 65还喜欢吗 ◎还喜欢我吗◎ 所有的重逢都是不期而然。 辜竹的脑海里蓦然闪现这句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白潭相遇,最开始上学的那几年,她每年都会回家,回镇里的路,总要先从县城过,那时候她会想,白潭有没有再回来过。 这里毕竟是白潭的老家,按着她们这里的习俗,逢年过节,总要回祠堂祭祖。 她倒是曾遇见林烨好几次,在高铁站出站的时候,林烨拉着行李箱,坐上高铁回县城的大巴,沉默的样子和以前那个嚣张张扬的判若两人。 高三那年,林烨想继续走体育生的路,又带队去比赛,但那一场赛事打得格外惨烈,明明是曾经的省二,却被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压着打,甚至在比赛被撞伤,倒下来的时候手直接被压折了,因为正中神经损伤,听说再也打不了篮球,最后只上了一个普通职校。 那时候,学校里有人讨论,辜竹经过的时候恰巧听了几句。 要问她高兴吗?其实有一点。 她仍然记得她给辜宝芝发的那些信息,记得辜宝芝为此而跑到白潭家里,她无法得知那时候的谈话,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白潭。 整整九年,不论是曾经熟悉的地方,还是繁华热闹的首都,或者是偶尔她出差,南南北北跑过的城市,都碰不上一个想见的人。 她想,或许她们真的有缘无分。 时间就这样向前奔跑着,将她年少时的记忆和情感,几乎都甩在了后头,以至于她差点骗过自己,她不再想念一个人,也或许,不再喜欢一个人。 那点报复成真的感觉,也早就在枯燥而无趣的日子里消散殆尽,再也经不起一点波澜。 “辜博士和孟博士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发了不少核心论文,手上专利更是数不胜数,实在叫人佩服,这杯酒敬二位,两位随意,我干了!” 第74章 从见到白潭,再坐到餐桌上,辜竹的思绪就跑得有些远,被旁边的孟元一用手怼了一下,才从恍惚中回过神,端起眼前的酒杯碰上:“谬赞了。”而后一口闷下。 孟元一连忙把她的酒盅和自己换了一下,她刚才趁人不注意,已经换上了瓶装水,本来是要给辜竹也换上的,结果这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愣是没搭上自己的暗示,被人一转桌,又倒了满满一盅白酒。 孟元一靠近她小声:“你少喝一点,刚才人家总经理说了,酒只是助兴,不能喝的也没关系,你别那么实诚。” 辜竹喝掉茶杯的水,冲冲嘴里辛辣的酒味,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斜对面主位旁边的女人,却没有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视线一对上,她又有些恍惚,仿佛刚喝下去的酒意漫了上来。 她迷迷糊糊地想,白潭还记得她吗? 这些年有想过她吗?也会想要见她吗? 这么多年,还会喜欢她吗? 辜竹不想承认,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怨的,高中的时候,她们就约好过要一起上大学,她仍然去了那座约定好的城市,抱着一种似是而非,总是想着或许、或许的心情,结果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空梦。 但是她想,她又有什么资格怨呢。 先说分开的是她,先跑的也是她,被发现的时候,无能为力的还是她。 而对方呢,承受了本应该两个人一起承担的指责,又被迫在高三最关键的时候再次转学。 像她这样懦弱胆小的人,被讨厌,才是正常的吧? 又凭什么要求别人还记得她,想着她。 有人给她倒酒,无知无觉,她又喝了好几杯,连孟元一就阻拦不及。 散场的时候,她起身,踉跄了一下,幸好孟元一扶住了她,辜竹大脑还有一点意识,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狼狈,嘴角勾着她曾练习许多次的笑意,温婉着语气和其她人道别。 那时候她已经看不清白潭的神情了,只在走地时候,客气又生疏地说了一句:“多谢款待,白经理。” 到了电梯,辜竹终于塌下板着的肩膀,被孟元一絮絮叨叨地扛到了酒店房间。 “脑子还好使吗?想不想吐?要不要喝水?” “没事,喝点水就好。” 将她人放在酒店沙发上,孟元一甩了甩自己酸软的胳膊,哪怕辜竹再瘦,那也是有一定的重量的。接着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慢慢喝完,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难得的醉相,心中感概,以前哪一次不是两个人一起醉或者是自己醉得比较深,这一次竟然是自己还清醒着,孟元一脑子一转,拿出手机:“辜竹女士,现在我们进入审讯程序,我问你答,请务必坦诚相告,否则你将面临残酷的刑罚,是否明白?” 辜竹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撸,手掌顺势盖住自己的双眼,在酒精的作用下,思绪变得迟缓,她开口,语气延缓:“我只是醉,不是傻。” 好吧,还能讲逻辑,看来离醉还有一点,估计就是晕。 孟元一只好收起手机,但她心中的好奇还是让她没有忍住:“你认识那个白经理?”或许辜竹能瞒过别人,但她和辜竹毕竟认识九年,加上当时她离得又近,对方瞬间的惊愕和后续酒桌上的恍惚都让她逮了个正着,对于能影响辜竹情绪的人,孟元一几乎没有见过。 如她所说过的那样,一头扎进学业和科研的辜竹,就像个机器人,情绪总是难以外露。 乍然之间有了这么一个人,无外乎她会八卦。 “谁?”辜竹像是有瞬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白经理是谁,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后大脑延迟处理到信息有了反馈,又自答了起来:“哦,你说白潭吗?” “认识,我喜欢过她。” 孟元一:“!”一时不知道该先震惊辜竹也会喜欢人还是惊讶她就这么对着自己出柜了,最后只能结结巴巴问:“明天睡醒,你应该不会暗杀我吧?” 辜竹没有吭声,仍然维持着仰靠在沙发的姿势,酒店天花板小光灯垂直落下的光打在她身上,唯有她的表情是掩在暗中的,被她的手遮盖着,只能看到抿直的唇线。 孟元一默默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刚放下,像是吸收好情绪的人放下手,望着她时,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元一,你会跟你分手九年的前男友复合吗?” 孟元一下意识想了想,一想到某个人顶着一张傲慢自大的脸对自己说:“我们复合吧。”就心梗得想给他一拳,虽然当初是自己提地分手,但她不允许自己的大好年华再被玷污一次。 于是她噎了一下,“呃”了一声:“也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看到辜竹垂下的眼睑,孟元一心软了一瞬,也不是所有前任都不值一提对吧,能让辜竹惦记的人,也应当很优秀,今晚酒桌的那个人,也确实当得起这句夸赞。 27岁的公司总经理,听说家庭背景不一般,却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做上来的,长相优越,谈吐客气有度,今晚的聊天话题,偶尔抛出一些专业术语,对方都能及时接上,说明不仅是一个名头,也确实对合作的项目有所了解,肚子里是有墨水的。 “竹子,喜欢这种事,还是得问自己内心的意见,你得想想,你是真的还喜欢她吗?或者对方,还喜欢你吗?”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孟元一是一个现实的人,并不抱看好的希望,但这是辜竹的事情,她无法插手,只能给出自己的意见:“早点休息,明天要过去公司实地探讨呢。” “嗯。”起身送她离开,在关门的时候,她轻声:“谢谢。”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辜竹收拾完很快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见她们相识。 梦见她们一起演出。 梦见她们说要一起考大学同居。 梦见她们一起过生日做了出格事情的那个下午。 也梦见了......她说分开的那个冬天。 那个总是盘旋不肯离去的凛冬,一直在下雨,裹着冷风,像是要把她湮没在寒冷之中。 辜竹被冷醒了,才发现是酒店房间的空调太冷,自己忘记了调高。 这一刻突然想起,她去见心理医生的时候,对方问她:“为什么那么害怕下雨”时,她思索许久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每一次下雨,我都会觉得自己很丑陋。” 她总是无法忘怀,那天说分开的自己。 一边是无法舍下的辜宝芝,一边是难以割舍却不得不分手的人。 说分开就算了,她还想要白潭等着自己。 就像个既要又要的贪婪小丑,没办法给出承诺又偏要藕断丝连。 所以她想,等白潭回过味来,大概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讨厌这个贪得无厌的人,讨厌这个只会给她带来不幸的人。 对一个讨厌的人,假装不认识,或者干脆忘掉,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揪住自己的胸口,又开始感受到了绵长的疼痛,像是旧病复发,难以抑制汹涌地痛苦着。 艰难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有段时间没吃的药,就着桌上那杯冷掉的水咽下,无意中从客厅的落地镜看到自己,一个长发及腰,面容苍白的女人狼狈地站在那里。 辜竹缓慢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地想: 那个十七岁的自己,其实早就不在了。 ...... 第二天早上,孟元一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已经收拾好恰巧也出门的人。她看见辜竹的眼尾有些泛红,估计着对方昨晚没有睡好,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她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又问:“我点了冰美式,要来一杯吗?” “好,谢谢。” 吃完早餐,她们就坐着兴宁派遣的专车到了目的地。 这次迎接的只有项目部和技术研发部的两位负责人,昨天出现的人,仿佛昙花一现,像她偶然之间做的梦。 一上午,她们就项目应用领域、技术支撑和发展前景做了交流沟通,又去实地考察了公司目前的研发进度和投入状况,忙忙碌碌,一整天就过去了。 辜竹回到酒店的时候,也不觉松了一口气,这次出差,主要还是了解兴宁这家公司的情况,至于是购买专利,还是重新制定项目合作方式,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估计得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如果顺利的话,这次出差应该就可以提前结束,她看了看回自己家乡的车票,后面几天,有元一在的话,她提前离开问题也不大。 回去可以看一下姑姑和常惜玲,自从辜宝芝转到首都后,她们就没有回来过,所以算算,其实也有两年多没见面了。 然后,还要去看望一下苏粒,也不知道,这么久没去,她会不会生气。 她每年都有攒一些话,重要的或不重要的,都说给她听。 就好像是对那年自己疏忽的补偿。 第75章 她的思绪漫无目的的转着,门铃却突然响起来,以为是孟元一,她从沙发上慢慢起身,开门的时候,才发现不是猜想的人。 白潭站在门口,拎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打包来的食盒,见她愣在门口,弯起眉眼对她笑:“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无知无觉,她松开门把,就这样让门口的人进了来。 “我带了几道菜,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明明昨天还假装不认识的人,今天登门入室,又像是从来没有分别过那般熟稔,让辜竹不由得困惑,她看着白潭自然地在茶几上布菜,又招呼自己过去吃的样子,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 辜竹坐在沙发上,看着眉眼浅笑的人介绍着自己带来的几道菜,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十七岁在申城参加夏令营的那一年,白潭带着自己去吃饭,也是这样的情景。 她捏着被塞进的筷子,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垂下眼睑,咬下她夹过来的炸春卷。 椰子鸡汤、啫啫煲、炸春卷,分明都还是熟悉的味道。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从粤市到申城,开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吧。 她还在混乱地思索着些什么,坐在对面的人已经轻声开口:“我记得你那时候很喜欢吃......” 见她望过来,说话的人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在她的目光中,白潭重新续上未说完的话:“你现在还喜欢吗?” 就好像问的不是这几道菜,而是问她: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66早安 ◎宝贝◎ 看着辜竹将咬掉一半的春卷放下,白潭的手指无意捏紧,目光仍然盯在辜竹身上不放,就怕她会摇头,或者从嘴里说出不喜欢的话。 那时走得无声无息,她连一句给辜竹的留言都没有留下,手机就被白英挺收走了。 像是要她足够清醒足够悔悟,才把手机给她。 但电话卡已经被更改了,所有的聊天记录被清空,关于三海高中的一切,全被抹除,就好像是要把辜竹也从她的世界彻底格式化。 她后来尝试过给辜竹打电话,但话筒里传来的是空号的提示音,那之后,她就没有再联系过辜竹。 白潭在那一刻才感受到了无能为力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她们还是躲在屋檐下羽翼未丰的雏鸟,无论有多么远大的梦想,只要还无法独立飞翔,就无法摆脱世俗的掌控。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特意搜了一下新闻,果然看到了辜竹成为省状元考上了清大的消息,她很开心,也很为辜竹感到骄傲,自那之后,她也开始努力拼搏了起来。 那一年,她仍然考了国内的大学,毕业的时候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两年以后,她回国,去了自己家里的集团,从一名实习生开始做起,她的身份其实没有过多隐瞒,所以带她的人兢兢业业,从无到有,开始的跑腿打杂、旁听学习,到后来的跑场子谈项目,一步步,到有了自己的公司。 大概只要涉及到小孩,全天下的母亲都巴不得世间苦难不要累及孩子,不怕吃苦受累的陈雪莲竟说出了劝说的话。陈雪莲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跟着爸爸做,以后都是要接手的,不是更加方便,何必那么累死累活的? 那时候的白潭刚拉到第一笔大业务,兴宁新能源也是在这一次终于跻身进入了行业,她喝得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在陈雪莲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才翻过身,盯着天花板,许久回答:“我后来发现,别人给予的东西,只要不想给了,就总是轻易说收回就收回,年少时,我觉得有您跟爸爸一直陪着我真的很幸福,别人说女儿不如男,劝你们再生一个,你们都拒绝了,不是不能生,是因为你们爱我。”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有钱也有爱。长大一些后,妈妈您要忙事业,天南地北地跑,回家的次数便少,爸爸也因为工作忙,几乎也不回家了,一开始是有落差的,但渐渐地,我也就明白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自的生活,不止您,以后的我也是。” “再后来,就是发生了那件事,叶舒阳背叛我的时候,其实我没有那么伤心,我难过的是,爸爸不信任我,妈妈也不在身边,那时候我就突然想,时间会不会,让你们对我的爱变得平淡,你们会有你们的一生,我也会有我的一生。” “渐渐地,我就想,我以后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我要给她永不停息的爱,而我也要她爱我,要她永远只爱我一个人。我想我的爱,永远不需要收回。” “妈妈,您知道吗?我觉得我遇到了,我再也收不回我的爱了。” 我的心给了一个人,送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到了今天,她已经有能力对着白英挺说不了,从自立公司的时候,她就跟白英挺说过,她不会和其他人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如果觉得接受不了,可以培养家族的其她孩子当继承人。 她的父亲看了她许久,有怒气,有失望,还有一些她难以察觉的东西,最后只是指着门口让她滚。 当然,那只手后来被陈雪莲打回去了。 她的妈妈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先行者,白潭知道,陈雪莲爱她的事业也爱着自己,她的那些话,本意只是剖析自己,而不是埋怨陈雪莲。 好在她的母亲也懂了。 那之后,白英挺不再谈她的情感和婚姻。 也不再,把她当做继承人。 白潭直白的目光让辜竹慌乱,她蜷缩了一下指尖,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她的眼里,白潭还是那个漂亮得让她一眼惊艳的女孩子,还是那个优秀得让她见一眼就忍不住喜欢的人,可是,她和以前的自己却不再一样。 辜竹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那个能让白潭喜欢的人。 “我可能......”她鼓起勇气,努力让自己的眸光不要漂移,同对面的人对上:“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不够青春,不够好看,那你,还喜欢吗?” 白潭蓦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拢,默默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中,她想说,怎么会不喜欢,她早就喜欢得无法放下了。时间那么漫长,漫长得她以为这一天再也不会到来。 辜竹一定不知道,她其实偷偷见过她好几次,很多次,她都差点忍不住想上前,后来都默默地停下了脚步,她还不能、不能够,又这么草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被白潭的动作突然震到,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苦笑,落在辜竹的眼里,如同烙印一般,烫得她心里发疼。 她轻轻挪过去,蹲下,拉住白潭的另一只手,主动将自己的手掌嵌进去:“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再拉我一次。” 像十八岁耀眼无畏的少女,将她从黑暗的世界拉出来一样,再次把她从黑黢黢的洞穴中,拉出来吧。 白潭蓦地把她拉起,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放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压上去,凑得很近很近,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少的时光都补回来:“我喜欢你,你还做我女朋友吧!” 十八岁那句仿佛早已经知道命运会有所缺憾而未从说出口的喜欢,在27岁这一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宣告出来,辜竹抬手抚摸她的眉眼,她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我也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白潭顶住她的下颌,没有再犹豫,吻了上去。 她吻过她的眉间、眼尾、鼻尖、唇角,摩挲许久,像是要感受她真实的存在,最后在辜竹闭上眼时,探进了她微张的唇瓣里。 仍然是缓慢地探索着,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入侵,让辜竹瑟缩了一下又忍不住追逐了上去。 她太渴望这个人的存在了,也太想念,被人包裹着,窒息般的亲密之感,那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人爱着,被人无可救药地爱着。 室内的喘息声急促,热烈的、炙热的,无法控制的思念倾泻,将窗外不知何时落下的雨声格挡在了外面。 那个晚上,她们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是酒店,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都能让她们得到极大的欣慰和满足。 “你以后都呆在北京吗?”白潭问她,默默思索自己搬去北京的可能性,把这里的业务收拢收拢,找个职业代理人,自己在后头把关,有什么问题可以远程会议,再不济跑回来,当作偶尔出趟差也可以。然后自己去首都买两套房子收租,没事的时候顺便去拉拉业务,每天还能接辜竹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周末了就去约会,放假了就去旅游,只要这样一想,未来的生活的蓝图好像终于铺展开了,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打包送去首都。 辜竹被她抱在怀里,白潭身上穿着自己带来的睡衣,两个人的气息仿佛沾染在了一起,听她问的时候,用力抱紧她,熟练地把自己嵌进她的怀里:“目前是要呆着的。” 这其实就意味着她们很快又要异地,辜竹内心不舍,只想做个缩头乌龟把自己埋起来。 第76章 见她这副模样,白潭很是稀罕,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像小乌龟一样的辜竹了,这一点让她仿佛从27岁的辜竹摸到了17岁的辜竹小朋友,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忍不住把她扒拉了上来,亲昵地用额头去蹭她的脖颈,嘴角蹭过她的锁骨,像上瘾似地,无法抑制地,想要拥有更多属于她的气息。 成年人的身体,少了年少时的青涩,骨骼拉开以后,皮肉愈加丰盈,辜竹看起来哪哪都瘦,一把腰一只手就能圈过来似地,但该长肉的地方却都很可观。 白潭自己是偏模特的身形,高挑疏朗,胸型正常健康,属于不大也不小的胸围,她喜欢穿绿色蕾丝系列的罩杯,显得很白和圆润,是一种让人觉得欣赏又不觉得色气的形状。 她身下的人就不是,像水蜜桃那般丰盈,两点朱红颤颤,让人不由得想要轻轻把玩和品尝。 一定会有特别丰沛的汁水,所以才让她如跋山涉水的旅人一样这般心旌摇曳,不可抑制地渴望着。 她想起辜竹在她腿上摩擦绽放的那次,那个唯一出格的午后,明亮的光线把辜竹的汗湿的额际、泛红的眼尾、攀上高峰时急促的喘息的模样都勾勒得那般清晰而惑人,而那些景色,只属于她一个人。 现在她又重新获得了这种唯一赏景的特权。 她没有急躁,很轻地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像圈地盘一样,在光洁的皮肤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辜竹仰起头,很轻地喘着气,天花板的灯光落在她的眼里,散成一片,她的眼尾蓦地落下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像是因为刺激,又像是因为,重新被填满的心脏,陌生温暖得让她不适。 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被窝却是空的。 辜竹怔怔地坐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滴——” 电子门锁被打开,进来的人拎着早餐,身上套着的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祖母绿的衬衫和西装长裤,原本拢着的长发自然下垂,仍然是微微自然卷的弧度。 如果不是那套过于职业风的衣服,这个早晨素面朝天出现的白潭,就和学生时代同宿时,每一个清晨起来所看到的人别无两样。 那双狭长而情深的眸子,又将辜竹整个人拢进了她的世界。 “早安,宝贝。” 辜竹愣愣看着她,听见她带笑亲昵的言语,有瞬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作者有话说】 我!甜回来啦! 67归乡 ◎旧友◎ 两天以后,按照原计划,辜竹买了票回到小山荔镇,她提前和常月华说了一声,出高铁站的时候,是常惜玲来接的,开着家里新换的车,一见到人,就立刻下车跑了过来。 “亲爱的姐姐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常惜玲一个熊抱,亲亲腻腻地撒娇,她已经是大二生了,高三毕业的时候就拿了驾照,如今个头都已经到辜竹的耳边了,还是很喜欢撒娇。 她在本省上学,之前也会去首都找辜竹,寒假那会还跑去看了辜宝芝,今年暑假本来也想去的,但是辜竹这一年博士毕业,又有新的项目要落成,没办法关照她,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本来可能见不了面的人现在回来家里,叫常惜玲可高兴坏了:“走走走,妈妈已经在家里做好饭啦,我们快回家吧。” 她去拉辜竹手上的行李,结果才发现辜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因为她刚才着实兴奋,没怎么注意,以为是顺路的人,这会见这个人不远不近地站着,才终于仔细打量了一番。 很高很好看的一个女人,穿着v字领的缎面衬衫,下身是阔腿裤,一双平底凉鞋,因为日头大,还戴着一副太阳眼镜,露出的小半张脸涂着裸色的口红,整个人时尚又精致。 说不来的熟悉感,她好像见过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所以歪着头思量许久。 见到当年才到腰高的小屁孩如今长成了一个窈窕少女,白潭心里也有点感概,眼见着对方没认出自己,她拉下自己的眼镜,露出姣好的面容,勾着唇调侃:“小孩鬼,不认识我拉,现在还弹吉他不?” 一说到吉他,常惜玲总算有了点记忆,她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教过自己吉他的,但是时间太久,属于年幼的时光早就被后来的日子所覆盖了,她鲜活的记忆,是属于现在的朋友、学业、生活,以及长长久久相处着的亲人。 那些见过一面两面,或者是小时候认为很重要的人或事,以为忘不了的经历,也早就抛却在了奔涌的时间长河里。 “哦哦!是那个姐姐啊!”于是她只好用模糊的代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小姐姐,是和辜竹姐姐一起来的吗?欢迎来我家做客啊!” 在这个时候,白潭不知为何有一种失落和惆怅感,小孩鬼不再是那个任性傲娇的小朋友,长成了一个又礼貌又客气的人,这个瞬间,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意识: 原来她和辜竹,真的分别了那么多年,那些她用忙碌填充的时间,仍然空缺了很多很多本可以属于她们的记忆。 熟悉的路变得陌生,小山荔镇的海岸线却仍然没有边际。 在车上的时候,常惜玲一边开车,一边絮叨着话头,有对自己姐姐的亲昵聊笑,也有对客人的刻意照顾,力求不要让白潭感到冷落。 这让白潭有些哭笑不得,她偷偷地靠近辜竹,在她的耳边咬着小话:“如果跟她说,我们俩现在是女朋友的关系,她会不会直接把我扔进海里?” 辜竹斜乜了她一眼,任由她趁机抓住自己的手,手心被拇指划拉的时候有些泛痒,见她满眼的不怀好意,也弯起一点笑意:“你可以试试。” 那还是暂时算了,小孩鬼的姐控看起来并没有比小时候少。她其实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常月华这边知道多少,所以还是收敛着来,并不想给这一趟难得的同行增加太多其余的意外。 抵达常月华家里的时候,不仅有常姑父在,还有一个意外的人,洛宁也在。 “姑姑、姑父,洛姨。” 才刚打完一个招呼,辜竹就被常月华久久抱在怀里,嘴里埋怨着她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她这个老人家,不等她说话,又迫不及待地问着辜宝芝的情况:“你妈嘴里永远只会说很好,还不错,昨天和室友打牌赢了几块钱,今天出去散步交了新朋友,从来都不说句差的,我当然也希望确实如此,但不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我这颗心啊,就总是落不到实处。” 辜竹回抱住她,常月华也开始长白发了,但还是那个直爽热心肠的人,姑姑一家是除了辜宝芝以外对她最好的亲人,辜竹一直很感谢,也很珍惜,也不瞒着辜宝芝的真实情况:“目前的话放疗效果还行的,妈妈她也很想您。”没有在这方面沉浸太久,她直起身,向常月华介绍身后的人:“姑姑,这是白潭,这次我又带着她来叨扰您了。” “姑姑您好,许久不见,又来打扰您了!”白潭上前和常月华打完招呼,又对着洛宁点头:“好久不见了,洛姨。” 早几年,洛宁就辞职回了老家,当起了小学的一名美术老师,工作比起以前当然要轻松很多,那时候辜宝芝晕倒,还是她帮忙联系,送到省城医院,让辜宝芝得以及时受到治疗。 因为和常月华同辈,白潭也就跟着辜竹喊回洛姨。 常月华还是记得白潭这个人的,作为辜竹年少时难得的好朋友,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回来时,辜竹就跟她说会带个朋友,没有想到还是个熟人,她本来就高兴的心情更加高涨,有一种知道很多年以后,珍贵的情谊还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延续着的欣喜感,为着她的小辈而真切地感到高兴着:“别客气啊,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住原先那间房间吧,省得还要去收拾家里,不如姑姑这边方便。” 老宅就在旁边,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虽然常月华会时不时去收拾,但就像她所说的,不如现有的来得方便。辜竹没有拒绝,她这次本就只能呆两三天就得回去,首都还有辜宝芝在,她没有办法放心。 吃过一顿热闹的饭,住进熟悉的房间,房间的格局没有变,只是被褥和床套都是新的,在辜竹去洗澡的时候,白潭就在房间的那张书桌上,翻阅着那些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的书。 她甚至在某一本书上找到了一张夹着的草稿纸,纸上是那时辜竹给她出的化学题,她用来演算,又因为写不出在上面画了一个头顶冒烟的小人。 白潭无声笑了一下,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因为各种题目而抓狂的自己。恰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她寻声望去,就看见穿着短裤短袖睡衣的人走了出来。 辜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视线在她手里捏着的草稿纸停落一秒,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移开,假装看不到白潭挑眉,以及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第77章 白潭将草稿纸又夹了回去,把那本书又放回原来的位置,去拿自己睡衣的时候,她猛地靠近辜竹:“哦,所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吗?” 辜竹垂下眼,将手上的浴巾一把盖到她头上,不欲让她过分得意:“没有,不小心夹进去的。” 将头上的浴巾扒拉下来,白潭又靠近她一步,害怕她嫌弃没洗澡的自己,很有分寸地还留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的目光刻意放得很慢,从辜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的胸前,洗漱后没有穿内衣的人,轮廓明显,随着呼吸轻轻波动着。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那两点茱萸顶起来的位置愈发醒目。 辜竹五指蜷缩,在白潭调笑般的视线下,掩盖在湿发下的耳尖红了个透,她抿着嘴,嗔怒一般瞪着罪魁祸首。 白潭捂嘴轻笑,见她羞恼,踮脚亲在她的嘴角:“我在那个时候,已经被你蛊惑。” 对比起如今光明正大能调戏的现在,在那一年还不懂情爱的时候,她因为辜竹而不可抑制地躁动着。 在那个年少的梦境里,她早就陷入了一场除了辜竹以外,谁都不可以的猎心游戏。 以至于今天,她仍会为这个人而继续躁动着,血液在身体里的每一寸涌动着,叫嚣着要拥有那个人。 那一场十八岁的梦境,延续成真。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们去吃当地的特色早餐,常来早餐店已经不在了,开的是另一家糖水店,常茹真的离开了小镇,毕业后,她在一家大企业工作,年薪不菲,在她的爸爸过世后,带着她的妈妈和妹妹在另一个城市里定居。 偶有时候,她也会回来,几乎是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每回都是来祭拜许久不见的亲人,结束后又离开,从不过夜。 她们从来没有碰见过,是常惜玲告诉她的,小朋友的情谊还在继续着,是真正的发小之情,直到现在,每年都还要约着一起见面一起去玩。 吃完早餐,在一家花店买了一束花,拎了一杯奶茶,这一次是白潭开车,辜竹抱着花坐在副驾,望着窗外的山林水库。 今天天气很好,墓园的乔木绿叶浓密,被热烈的阳光照得反光,九年时间,辜竹走进这条路的次数却不多,开始的两年,她其实都不敢再来,像是某一种神经应激,一踏进,就会想起那个兵荒马乱的下午,以及和白潭说分开的那个雨天。 有一天,常惜玲突然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和当年苏粒请她喝的那一款一模一样,她捧着奶茶很久很久,又问了常惜玲店的地址,重新买了两杯,一个人跑到了墓园来。 从那之后,她每一年回家的时候,都要来一次,只有这两年,她和辜宝芝在首都,才没有来。 墓碑上的女孩,照片已经有一点褪色,但那股子青涩和腼腆,仿佛被时光镌刻,仍然能让辜竹清晰地记起那一年见到的人。 她把花放在碑前,和白潭清理了一些杂草,用带来的湿纸巾擦拭了一遍上面的灰尘,才蹲下来,像追忆似地,缓慢地讲着她这两年的事情: “以前那家奶茶店已经不在了,这是新出的品牌,惜玲说很好喝,带给你尝尝。” “上两个月,我博士毕业了,现在终于不再是学生了。” 她停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乏味难讲,想来想去,能说的好像都是以前说过的类似的话,缓了几秒,她看到自己身后的人,终于弯起一点笑意:“哦,对了,我和她和好了,现在又在一起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好起来了,这一次,我会好起来的。” 辜竹碰了一下墓碑上的女孩,有风吹过,树叶摇摆,一瓣不知哪里来的四叶草忽然落在碑前,她捡起,垂下的眼睑扑扇,有温柔的光流泻:“再见,下一次请你喝新的奶茶。” 拎起墓前的那杯,她轻轻在碑上碰了一下:“就当作你喝完了。”而后插上吸管,自己喝了起来。 白潭拉着她空着的手,回头的时候,见墓碑上的女孩仿若在目送她们远去,又在心里道别了一声: 下次再见了,远去的故人。 她们在回去路上的某一个路口遇见了洛宁,对方也拎着一个竹筐,没用完的长香露出头来,里头大概是一些祭品。 辜竹降下车窗,请她上车一起回去,她没有过问对方去了哪里,又祭拜了谁,洛宁也默契地没有说。 夏天很热,洛宁擦了擦额上的汗,车内的空调并没有开得十分冷,不会让她突然一下子受不来。 时间让她变得更加温和,洛宁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侧头望向自己来时的路,那里山脉连绵,林木苍苍,足够释放一个自由的灵魂。 车上的氛围平和,偶有之间的谈话,都是奔着两个年轻人的工作、辜宝芝的情况,以及两个人又何时走,怎么回的话题。 辜竹说:“明天上午就得走了,新的项目还在谈,能不能落成得回去商讨。” “我们公司是百分百诚心邀请的,也十分看好项目的开展,还请辜大博士回去,替我们说说好话,我们真的很需要贵团队的技术支持。”白潭笑着接话,在辜竹看过来的时候,轻咳了一声:“咳,毕竟是家属,开点后门走走嘛。” 听到家属两个字,辜竹撩了撩发,抿嘴:“家属也得公平公正。” 见她没否认家属的身份,白潭彻底笑了出来。 辜竹乜了她一眼,没好意思再吭声。 她的身后,洛宁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像是看到两个心爱的小辈在打闹一般,有着欣慰和慈爱。 她很高兴能看到,辜竹的心情这样好,她希望,辜竹能和喜欢的人,就这样开开心心,打打闹闹地生活下去。 第二天上午,和常月华道完别,仍然是常惜玲开着车送她们去坐高铁,常惜玲挥着手,笑着说:“路上小心,姐姐下次见,等我去找你呀~”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子刚送完人就哭了,她已经轻车驾熟地知道,哪一趟高铁,哪一班飞机,能让她去找到思念的人了。 也许刚分别仍会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只要到家躺上一会,和朋友开上一把游戏,她又是那个高高兴兴的常惜玲了。 反正还会再见面,就不要难过了,对吧。 ...... 辜竹是要到粤市转机的,所以她和白潭又同路了一程。一直送到飞机场,磨蹭到不得不准备去安检的时候,她们才准备分别。 拉着行李向前的时候,辜竹闭了闭眼,偌大的飞机场人声四处沸扬,她却仍觉得心脏空荡而寂寥,就像是年少那场漫长分离的后遗症,让她突然迈不开步伐。 她转身,就看到同样驻足不肯离去的白潭。 视线在不长不远的距离中胶着着,就像默契一样,她们忽而快步向前,在要撞向对方的时候,伸出手,用力地拥抱在一起。 “你要来找我。” “等我来找你。” 话才说出口,一个便仰起头,一个低下来,人群嘈杂,机场的广播声播放着航班的飞行通知,她们在无人停驻的角落里,轻轻接了一个吻。 68偶遇 ◎医院◎ 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辜宝芝,同她聊了聊家里的情况,又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辜竹将常月华特意叮嘱她带来的平安符放在辜宝芝枕头下面:“姑姑说,这是她去古寺里求来的,开过光,可以保佑您早点康复。” 辜宝芝任由她动作,目光放在辜竹身上,看着她眉眼平和,嘴角的笑意也不像原来那样僵直,心里也有点高兴:“许久没回去,难得你这么高兴,这一趟行程顺利就好。” 辜竹抚平她床罩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敛去那一点异样,她没有跟辜宝芝提和白潭重逢的事情,也没有说她们又在一起的事情,不是不想说,而是怕给辜宝芝带来负担,等她身体好起来一些,再慢慢地讲吧。 或许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逃避和辜宝芝谈论这个话题的,因为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放手了,所以在还没有摸清楚辜宝芝现在的态度有没有松动之前,她仍选择暂且瞒着。 这一等,便又从夏等到秋,十月份国庆,白潭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行李一大包,就把自己送到了首都。 在机场落地的时候,她的语气昂扬,有着即将见面的喜悦:“你不用来接我,我已经知道地址了,直接打个专车过去就好了。” 辜竹是有点抱歉的,但她手头的实验正在关键时刻,没有办法去接她,只能在电话里叮嘱:“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密码我等下发给你,进去之后,左转就是房间,你先休息一下,如果饿了,我给你叫个餐。” 难得听见她说这么多话,白潭不由得笑了出来:“好的宝贝,收到了宝贝,我一定好好在家里等你回来,不用担心我,饿了我自己解决就好了,你先忙你的。” “好,待会见。”辜竹也察觉自己似乎不自觉的啰嗦了,有些赧然,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孟元一八卦一般的表情盯着自己,她收回小表情,面色平静地问:“干嘛?” 第78章 孟元一带着橡胶手套的手还摊着,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借机调侃这位看起来万年单身和情爱不沾边眼里只有工作的人:“不干嘛,只是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企图从辜竹脸上看出什么,但收敛情绪的人滴水不漏,心里遗憾,嘴上却不停:“某些人请假说是回家探亲,把工作一扔就不管了,结果是去探啥亲啊,是谈情吧!是吧,辜博士,辜组长?” 孟元一挤眉弄眼,话里话外都是调笑的意味:“所以真的和好了?” 辜竹被她这么一问,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见面的那天晚上,她还当着对方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但把自己的内里露给别人看,她还是不太习惯的。不过孟元一也不是其她人,这么一想,她又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嗯,她今天来。” 孟元一也有些替她高兴,比她还着急地催促着:“那咱赶紧地吧,早点做完早点结束,你也能早点回去约会。” 工作室的人,除了有任务安排的,都正常休了假,她们是新项目组的正副组长,给底下的员工都放了假,就只好自己顶上了。本来想着孤家寡人的在这里,结果没想到,最后孤寡的只有自己,孟元一一边动手,一边还能分出心神感概,要不然,自己也找个时间谈个恋爱玩玩好了。 辜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投入了工作中,这一忙,到了晚上七点钟才结束,和孟元一说了一声,就准备换衣服回去。 提前和白潭打过招呼,她先去看望了辜宝芝,和护工一起给她洗过澡,见她休息了,这才往回赶。 她回去的地方是工作室安排的宿舍,一室一厅,方便她忙的时候可以有地方休息。和辜宝芝住的地方则在医院附近,租的两室一厅,两个地方南辕北辙,除了要陪辜宝芝的时候,她大多住的还是宿舍。 快到的时候,辜竹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买了两碗小份炸酱面当宵夜,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不宜吃太多。 上了宿舍楼,她用指纹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某个人正窝在沙发上用电脑在办公。 这个房间,说是一室一厅,实际上并不大,像是大单间隔出来的,所以沙发距离门口只有三米不到,两个人抬头就能对视上。 白潭已经洗过澡了,身上很主动地穿着辜竹的睡衣,棉质的睡衣轻软,让她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温软美丽,仿佛早就和这间房子契合很久,没有任何的陌生和不适。 见辜竹拎着东西,她忙起身,替她把东西接过来,很自然地说着话:“下午到的时候有点晚,我点了个套餐,吃完晚饭不饿就没吃了,现在刚好有点饿,你买的什么,闻起来有点香!” 辜竹换好鞋子,进了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才出来,一边用鲨鱼夹固定头发,一边说:“*北京炸酱面,开了二十几年的老店,你试试。” 白潭清理了一下桌面,将自己电脑的文档保存好合起来放到桌几底下,沙发是双人座的,容纳两个人刚好,她打开打包袋,把两个人的面拿出来:“那你先吃完再洗澡吧,不然待会面坨了。” 辜竹“嗯”了一下,也坐了下来,吃面的时候,她们偶尔会闲聊几句,白潭大抵是真的饿了,大口吃面,边吃边夸,说真不愧是老店,就是地道。 辜竹望着她,眉眼有些笑意,大小姐其实什么都吃过,却从来不挑食,遇到好吃的,便认真夸,本质是个很好养活的人。 这是她们多年以后又在一起单独生活的第一天,没有辜竹以为的尴尬和无聊,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温馨,好像她们已经在一起共同生活了许久一样。 白潭的所有反应,都默默抚平了辜竹心中无声的忐忑,小小的房间充斥着聊话声、流水声,往日里的那些冷清,好像就这样被填充了起来。 在辜竹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白潭拍了拍沙发,手中举着风筒笑:“快来,让你享受一下高级tony老师的手艺。” 辜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她没有刻意的做什么造型,有时候只是懒得去修剪,高中时代额前的空气刘海,也因为嫌打理麻烦而留长,但大概美人总是受上天眷顾的,她的头发长而直,自然垂落的时候,加上那股子清冷的气质,让她显得更加脱俗而清逸。 特别在光下的时候,那双清泠泠的,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更加让人无端心醉。 细细梳过她的长发,确定已经吹干了以后,白潭将风筒收好放在一边,在辜竹无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忍住,捧起她的脸,吻在了那双漂亮的眸子上。 薄薄的眼皮轻颤着,一股痒意蔓延,辜竹不自觉将手环在她的腰上,在白潭唇瓣离开的时候,向上仰望的姿势,仿佛在求吻似的。 于是白潭又落下来无数个吻,每个吻都很轻,带着无言的珍惜和温柔。 第二天的时候,辜竹仍有工作,她想抓紧把进度赶上,这样后面才能心无旁鹫地陪着白潭。 白潭是和她一起出门的,这次来首都,陈雪莲交给了她一个任务,据说是小时候抱过她的某一位阿姨,也是陈雪莲的大学同学生病在住院,让自己代替她前去看望。 陈雪莲本来是想自己来的,但她现在在国外,暂时赶不过来,知道白潭要来首都,就叫她先顺路看望一眼,晚一阵子,她忙完了再亲自前来。 白潭无不应好,趁着辜竹忙,她便也想着把任务先完成。去花店买了一束漂亮的玫瑰花,又根据陈雪莲女士的意见,买了一些对方爱吃的水果,凑成一个果篮,便打车前往医院。 医院的人并不少,前台咨询的人也很多,她等了一会,逮到空隙,问清病房,才道谢往电梯口去,坐上电梯,按下楼层,出来的时候,她找了一下房号,确认没错的时候才敲门走了进去。 彼时辜宝芝恰好被护工陪着在走道活动,她慢慢地走着,好让自己的肌肉不要因为久卧而萎缩,抬眼的时候,看着不远处抱着玫瑰花的人,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又有些不像,大概是因为,比起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这个人要更加成熟挺拔,有气场一些? 她的心中动了动,联想到辜竹出差回来变得愉悦的心情,又有些沉默。其实那时候她就有些猜想的,猜测着是不是两个人又遇上了,所以才让辜竹那么高兴。 但辜竹不提,她也就不问。那一年的雨,不止把辜竹浇透,其实也让她往后的时间也变得潮湿而阴翳。 她亲眼见着辜竹压抑而痛苦地活着,好像用孤寂燃烧着自己的人生。辜宝芝后来见辜竹终于学会笑了,又希望她不要学会,那会让她觉得,辜竹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只是因为需要,因为接收了人生给她的新指令,所以才不得不学会一样。 她为此而感到煎熬和难受。 辜宝芝想,难道这就是我要她过的那个安全而幸福的人生吗? 她思考了很多年,在每一年没有见到辜竹的时候,她觉得,没有关系,等时间久了,辜竹就会明白的,她会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好的。但当她见到辜竹的时候,她又会疑惑,这对吗?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她惶惶惑惑,直到辜竹那天晚上回来,对着她絮絮叨叨,露出来的真正轻松的笑意时,她内心酸涩的同时又恍然,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 她其实,真的只是希望辜竹好,希望她过得好,也希望她开心。 护工看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累了,过来想要搀她回房休息,却听她说:“带我去那里坐一下吧。”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有些走不动,所以只好让护工帮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病房的房门才终于又打开。 白潭将门掩好,嘴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笑意,她正打算离开,然后跟陈雪莲女士报告这一趟的成果,她的好同学目前情况一切良好,只要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刚准备转身,就被人喊住。 “白小姐。” 因为带了自己的姓,白潭下意识寻声望去,有一瞬间,她像是被人突地用一棒子打了一棍,所以有些懵,连嘴边的笑意都僵硬住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辜竹的妈妈,出门的时候,她也只跟辜竹说去看望一位长辈,并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会这么小,也会这么巧。 有时候她觉得老天就像在戏弄人一样,想见的时候碰不着,不想见的时候又偏偏要让你碰上。 白潭自然是知道辜宝芝在住院的,她只是一时没想着问,就像是某种默契,两个人都从来没有主动提到当年的事,也没有提到辜宝芝。 她不会逼辜竹去解决这个问题,在她和辜竹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哪怕一辈子当辜竹的地下情人,过不了明面,她也认了。 白潭要的只是辜竹,从来没有其它。 但人总是无法全面掌控事情的发展的,在辜宝芝叫住她后,白潭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她敛了敛神情,诚恳问好:“阿姨您好,许久不见,方才没有注意到您,抱歉。” 第79章 辜宝芝打量了她几秒,她不得不承认,白潭长得确实好,家世也好,是谁不论见了都要夸一声漂亮的女人,就是这样的人,把辜竹的魂都迷走了。这瞬间她又有些哭笑不得,时代把她甩得太远了,以至于她以前只知道防着一堆小黄毛,不知道漂亮的女生也得防着。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侧发,触摸到帽子柔软的材质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了头发,有些莫名的惆怅让她叹了一口气,见白潭还站在自己面前,辜宝芝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有时间吗?可以陪我说两句吗?” 白潭点头,坐了下来,结果辜宝芝许久都没有说话,以至于这片空间短暂地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建设,辜宝芝起了个话头:“你们现在,有联系吗?” 白潭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想,辜竹应该暂时没有扯破她们的关系,如果她说有,会不会扰乱了辜竹的计划,会不会刺激到辜宝芝?说没有的话,辜宝芝会不会觉得自己在骗她,让对方更加讨厌自己? 见她倏地沉默不吱声的样子,辜宝芝心里有数,很意外地,她并不觉得生气或者难受,或许是这些年,她在网上查过太多相关的信息让她已经有了免疫力,以至于现在,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情了。 可人生最无常的是,当她已经愿意和解的时候,她的生命也终将迎来尽头。辜宝芝隐隐约约有一些预感,从复发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会太长,或许也因为如此,她才想着最后,能看到辜竹幸福。 如果这个人,非得是白潭的话,她也接受。 “不要紧张,说来我还要跟你说一声抱歉,那个时候,忘记了你也才十八岁,也要高考,逼得你只能走,重新转学,实在不好意思。” 白潭有些惊讶地抬眼望她,当年辜宝芝爆发的情绪是有让她吓一跳的,随之而来的就是说不清的愧疚,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辜宝芝这么崩溃而痛苦。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不出现,会不会辜竹在某一天,遇见的恰好是一个男孩,然后像世俗希望的那样,成立一个人人满意人人艳羡的家庭。 辜竹会人生顺遂,辜宝芝也会享天伦之乐,她们似乎都可以得到一个很好的局面。 但后来,白潭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她想,凭什么都是喜欢,我的喜欢就不可饶恕。 凭什么是我们要向世俗让步,而不是这个世界向前改变。 她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她们的喜欢没有错,她们会因此成为最好的自己,她们的喜欢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是命运的馈赠,是命运要她们相遇,要她们永远相爱。 “已经过去了,阿姨。”白潭只能摇头,怕自己说没关系的下一秒,辜宝芝会说“这次也要请你离开”的话。 辜宝芝似乎也不在意她接不接受,只是又笑了一下,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大人小孩吵闹的声音有时候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个草台班子一样,有人唱戏,也有人罢演,总之人生这一台戏,总有演到头的时候。 反正都荒唐了,不如让自己顺心一点吧。她又叹了一口气:“相互到老,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时间不早了,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回病房吗?” 白潭忙起身,将她小心翼翼搀扶了起来,往前走几米,就是辜宝芝的病房,她把对方送到床边,又细心地给她在背后垫了一个靠枕,摇了一下水壶,给她倒了杯水:“阿姨,喝点水吧,您饿了吗?需要我帮忙点饭吗?” 辜宝芝接过她的水,摆手:“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护工会给我送饭的。”在白潭说好,准备走时,她又喊住人,道:“今天的事别跟竹子说,你以后也不必特意来看我。” 白潭站在那里望了她许久,辜宝芝真的苍老了很多,脊背佝偻,单薄消瘦,如果不是那张脸,看着背影,几乎难以和那一年冲进家里的人重叠在一起。 这一刻,她是读懂她的意思的,所以没有犹豫,白潭点头:“好。” 这一天以后,白潭没有再遇见辜宝芝,她在辜竹的宿舍里呆了整整七天,过了几天的逍遥日子后,就不得不踏上返程。 整个国庆,除了前面三天,辜竹不得不泡在实验室里,剩下的四天,她都在陪着白潭。 她们一起去了辜竹上学的学校,手拉着手,逛着校园,辜竹一边走,一边同她介绍着自己住过的宿舍楼、经常呆的图书馆、实验室等等。又带着她去体验了自己的食堂菜肴,两个人共用一个餐盘,有人注意到她们,因为格外突出的容貌,便多看了好几眼,却很少人因为她们看起来过于亲密的关系而抱有探究欲。 一些认识辜竹的,甚至会跟她打招呼,每一句“学姐好”,都会换来辜竹的点头或者“你好”。 白潭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她疑惑看过来的时候,眨眨眼:“学姐好,可以亲一下吗?” 十月份,首都的天气不像南方那般热,偶有一场秋雨落下,此时细雨蒙蒙,她们共同撑着一把伞,辜竹垂下的眼睑轻扇,在白潭的笑颜里,她抬手,握住对方握伞的那只手,蓦地将伞拉了下来,伞面遮挡住了外头的视线,借着这个空挡,她踮脚,吻在了白潭的唇上。 而在她要撤离的时候,白潭猛地用力将她的腰箍住,原本单纯摩挲的动作很快变成唇齿相依,她被深深地吮吸探索着。 恍惚之中,她们仿佛亲吻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几十秒,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唇角都有些湿。 她们的眸色缱绻,像拉着丝,忽然都不肯动作。 “回去吗?”白潭轻问。 “好。”辜竹点头。 于是两个人牵着手,又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床头柜有不知何时买的油,还有一个造型独特但漂亮的小玩具,白潭按下开关打开,手上的东西就振动蠕动了起来,想某种果冻糖一样。 “好不容易过了安检,总得发挥一下它的用途对吧。”她说完,亲了一口压在身子底下的人,在辜竹的喘息中,将她的腿环住自己的腰:“放松宝宝,会很舒服的。” 辜竹掩着自己的脸,那里早已红透一片,听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仰起身子,亲在她的唇上,将她不正经的话堵住。 而那一刻,她的身体被彻底打开。 辜竹彻底说不出话,只能任由白潭亲吻自己。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人,这只是一种推拿,精油推拿,放过我谢谢 69离去 ◎尽头◎ 下半年的假期就没有那么多了,国庆之后的下一个法定节假日要等到元旦,这期间,白潭总会想尽办法钻到可以给自己放假的空子,而后撂挑子般,拉着时时刻刻准备好的行李箱就飞到首都。 有时候甚至只能呆个两天,辜竹怕她辛苦,便说不必如此劳累往返,什么时候有长一点的假期再见面就好,但某个人就会假装很委屈地问:是不是因为没有很想她,所以才觉得没必要见面。 这个时候的辜竹只能默默望着她,任她抱住自己,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而后最后总是会闹到床上,她心里想着补偿,所以常常被对方得寸进尺,说出很多她不可能说出的话,也做出许多她难以言对的过于羞耻的动作。 她们见面的频率大概是一个月两三次,少的话也有一次,最开始,因为项目的原因,白潭作为合作方,借着来工作的理由,会呆得久一点,等到项目落定,有专门的人对接后,她在首都处于无事可干,又有其它业务需要处理,只能灰溜溜地回公司镇守,时不时又去其它城市出差,有时候还要出国,每天唯一的安慰就是能抱着手机和辜竹视频通话,不像以前一样,回到房间就空落落的。 十二月的首都,天气已经很冷了,月头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辜竹已经在这座城市呆了九年,偶尔还是会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干,每天早上起来,她的鼻腔和喉咙,都会感到又涩又疼,哪怕用了加湿器也很难缓解。 这一天是冬至,首都并不经常下雪,早上起来的时候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大概是下了一整夜的结果。这是这个月第二次下雪,辜竹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受冷空气影响,可能会有雨雪情况,建议出门带伞。 北方冬至要吃饺子,在她们老家的习俗,则要吃汤圆,吃过汤圆就大一岁,过了今天,她就虚岁28了。穿好衣服,里头是中领的羊毛绒打底,外面是一个加了羽绒内胆的紫罗兰色防风衣,拎着装了汤圆和鸡汤的保温瓶,辜竹穿上雪地靴,在门口的置伞架拿了一把深黑色的大伞,就出了门。 她是来看辜宝芝的,实验暂告一段落,难得调休,又碰上冬至,便早早起来煮汤圆,又煲了一锅鸡汤,去给辜宝芝送饭。 这种天气,医院还是有不少人,她压低眉眼,顺着熟悉的路径直接到辜宝芝的病房。辜竹还是不喜欢医院,对这个地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第80章 辜宝芝醒着,医院有暖气,她没有穿太多,佝偻着身子,看起来瘦弱矮小。每回见到,辜竹都很不习惯,也很难过,在她的印象里,辜宝芝是个强壮有力气的女人,是在她小时候生病时,能背着她飞奔医院的女强人。 但现在,她连走路都有些费劲了。 辜竹抿了抿嘴,捏着保温瓶的把手用力得有些发白,才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了下来,等终于平静后,她靠近病房,对着背对她坐在床上看窗外景色的人轻声喊道:“妈妈。” 在辜宝芝看向自己时,才继续说:“我今天煮了汤圆,吃一点吗?” 辜宝芝看她来,也有点高兴,医院里太寂寥了,她的护工干活很认真仔细,却不怎么爱聊天,之前熟悉的病友已经不在这里,后来她有点意致阑珊,也不太交朋友,时间就这样,成倍成倍拉长,长到她觉得,人这一辈子,活太久,其实也很无聊。 辜宝芝其实不太有胃口,但今天是冬至,又是辜竹专门做完送过来的,外面下着雪,走一趟不容易,不想浪费她的心意,便点点头,一边看她给自己装汤圆,一边说:“外头冷,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冻感冒了。难得休息,在家也好,总是跑来跑去地也累。” 辜竹便笑了一下,她近来笑的频率变多了,唇角的弧度软化很多,看起来至少不再是冰冷疏离难以接近的模样,这让辜宝芝很欣慰,内心也放心了很多。 “不会的,这次有三天假,我住在这边挺近的,室内又有暖气,很方便。”将碗放在床上的小桌上,里面是白胖的汤圆:“我不会做,只能超市买现成的,这个是芝麻味的。” 辜宝芝咬了一口,芝麻流心溢了满嘴,她的味觉退化严重,吃不太出来甜度,只说:“还不错,是好吃的。” 见她吞咽缓慢,辜竹眨了一下眼,将黯然的情绪悄然扇走,考虑到辜宝芝的消化问题,她只给她装了三个,但似乎,三个对她还是太多了。 辜宝芝确实吃不下,她有些反胃,又怕讲了辜竹担心,便指了指桌上的水壶,让她去给自己打点水。等人一走,她拉出床底下的垃圾桶,哇地一声就全吐了,有刚吃下去的东西,有胃酸,还有鲜红的血迹。 她以为吐一下就好了,没想到这一吐却停不下来,脑袋里发晕,一阵一阵的难受和疼痛让她紧紧抓着床单。 辜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连忙按了紧急呼救的按钮,又跑过去,抱着辜宝芝的身子,防止她摔下去,一边拍着她的背。 后面医生进来,她被挤出人群外围,衣服上沾了一些污渍,眼睛蒙蒙地,有些看不清。 一顿急救,辜宝芝暂时稳定了下来,也昏睡了过去。陷在浅蓝色的被窝里,那么单薄又那么弱小。 “现在肿瘤已经在其它部位转移,全身负荷过重,放疗渐渐没有效果。病人年纪大,身体状况的评估目前也不太理想,如果选择再上一次手术台,危险性会高很多。另一种是,不再放疗,通过姑息治疗来减轻症状,尽可能提高患者的舒适度。” 辜竹站在病房外,明明室内没有雪,却好像被大雪包围,连睫毛上都似乎冻了霜雪,难以抬起,不论是哪个选择,好像指向的都只有一个结果。 看着门上的玻璃透视窗内,辜宝芝睡着的小小的影子,辜竹喉咙梗塞,一时难以开口。 主治医生说完叮嘱,让她慎重考虑之后就走了,这里的医生很忙,一个又一个的患者需要他们去帮助,没有太多时间耗费在家属的难受上。 辜竹走到走廊的尽头,靠着窗台栏杆,望着室外飘扬的雪花,和来往渺小的人群,思绪茫然。 她捏了捏手,拿出兜里的手机,下意识给白潭打了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听,语气是一贯的昂扬和轻快:“想我了吗,宝贝?” 电话里头一阵沉默,只有辜竹轻微的呼吸声。 察觉到辜竹的不正常,白潭放下手里的文件,神情微敛:“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妈妈她......”辜竹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力握着栏杆,让自己不要掉眼泪,那样子的话,辜宝芝醒来看到会反过来担心她。 未尽的言语让白潭一下猜到了什么,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话语都是苍白的,于是只是说了一句:“我在。” 电话里头依然安静,但通着的语音,和那边偶尔窸窣的动静却让辜竹莫名安心,她其实也只是想要有个人陪她而已,让她的心不至于那么风雨飘摇。 怕辜宝芝醒来找不到人,辜竹没有在外面耽搁很久,很快又回了病房。大概一个多小时,辜宝芝缓缓转醒,看到辜竹的时候,很无奈地笑了一声:“吓到你了吧?” 辜竹只低头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手背。 辜宝芝的心软了一瞬,辜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撒过娇了,高三毕业后,她一个人跨过大半个国家,跑到几千公里外,那么努力地上学工作,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辛苦,好像是在那个时候,那双发育完毕的翅膀终于张开,能给自己遮风挡雨,不再需要依赖,也不再需要保护,就这样长大了。 她摸了摸辜竹的脸,又抚了抚她的侧发,语气是一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淡然和温和:“不要害怕,人总是要由生到死走一遭的,妈妈一点也不难过,你也不要伤心好吗?” 好一会,辜竹才艰难点头。 辜宝芝便又笑了一下,她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气,雪天还在继续,这样大的雪是她七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见过的,很美,同她在电视机看过的那样,首都的冬天,别有一番风味。 但她还是想念那个生活了许久的小镇,天气时好时坏,总是阴晴不定,却是她真正过了一辈子的地方:“快过年了吧,我们回家吧。” 生命有始有终,落叶了就要归根,她想要回家了。 辜竹脊背榻下,颤抖一瞬,在辜宝芝发现之前重新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她应的那声“好”几乎无声,只有眼泪不经意砸在了辜宝芝的枕头边上。 这天夜里,直到很晚,她才准备回去那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寒风冷瑟,扑得她满脸风霜,那把黑伞,压着雨雪,逐渐变得沉重。 要跨进小区的时候,莹莹路灯下,有一道拉长的影子,同她一样,也形影孑立。 辜竹抬高伞面,视线望去,就看到穿着厚重羽绒服的人拉着一个熟悉的行李箱在那里静默徘徊。 她的步伐停滞,像绑了铅铁一样无法动弹,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白潭抬眼的时候,就看见那道静默傻站的人,看她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没有犹豫,扔下行李箱冲她跑来。 “我来了。” 辜竹被抱住,熟悉的气息将她的灵魂唤醒,沉重的雨伞从她的手中跌落,她回抱,将自己紧紧嵌了进去。 从“我在”到“我来了”,一个字的区别是将近两千公里的跨越。 辜竹再也不需要坐着火车高铁,从格子窗里渴望经过一个人的城市,她的坐标明确,会有人经历风雪来到她的身边。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的爱人从天而降。 ...... 确认了放弃治疗之后,要想从首都转院回到南方城市,还是需要一段过渡期,至少要等辜宝芝状态好转一些。 直到腊月初八,一切准备妥当,辜宝芝的转院手术办理结束,辜竹这边的工作也交接完成,她原本是想请个长假的,导师理解她的情况,但知道她要暂时在粤市停留一段时间时,决定让她跟着那边的合作项目,专利运用在新的应用上,也要再经历过无数次实验后才可以正式投入使用,这时候,熟悉且专业的技术人员无疑是锦上添花。 辜竹思索了一下,没有拒绝,跟导师商讨之后,确定她只担任技术顾问的活,非必要不接手实验,这才答应了下来。 辜宝芝要做姑息治疗,粤市的医疗水平也是数一数二,比起小县城要先进权威不少,所以在过年前,她们都会呆在这里。 所有的手续因为有白潭帮忙,都让辜竹轻松了很多,飞机快起飞的时候,辜竹才发现白潭没有和自己同个机舱,不由得怔愣。 这段时间,白潭一直陪着自己忙上忙下,只有一点,她从没有出现在辜宝芝的面前。 这一点让辜竹感到愧疚,但每次面对病弱的辜宝芝,她又无法说出任何的话。 发现她的出神,辜宝芝问她:“怎么了?是东西少带了吗?” “没什么。”辜竹摇头,替她系上安全带:“睡一会吧,回去要差不多三个小时,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辜宝芝点头:“好,我现在很好,你也休息一下先。” 在机场降落,有专车直接来接她们去医院,住院手续也已经都办理完毕,只要直接入住就好了。辜宝芝的情况医院早已掌握,一入住,就有医生来做检查,一通忙碌下来,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 第81章 辜竹要回住的地方,临走时,辜宝芝突然说:“帮我谢谢她,路上注意安全。” 辜竹蓦地抬头,看到辜宝芝已经闭上眼休息的模样,忍住了想要问的话,只说“好”就走了。这家医院是私人的,医院病房都是高级的单人套房,里头有一张还算宽敞的沙发,方便她晚上过来陪夜。 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了门口,她上了白潭的车,坐在副驾,看着窗外和首都截然不同的街景。 有一段时间没来,这座城市依然热闹,有着丰富的夜活动,车辆川流不息,灯光也璀璨闪耀个不停。 她被白潭带到自己的房子,是对方常驻的地,仍然是大平层,有一排落地窗,还有个很大的飘窗,窗台边上还有个小爬梯式样的猫爬架,白一白就睡在和飘窗平齐的猫窝里,毛绒绒的一团,仿佛和雪白的羊毛窝融在一起。 听到声音,白一白起身拱了一下身子,伸了个懒腰后缓慢走了下来。 很多年不见,从小猫便成小老太太,白一白已经将近十三岁了,也许外表还不太看得出来,但她迟缓的步伐,不像以前那么明亮的眼神,都显示出了她的年纪。 白一白似乎还记得她,轻轻嗅了一下就用尾巴去勾她的脚,身子也挨挨蹭蹭着。 辜竹蹲下身,没有忍住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她内心很高兴能够再见到白一白小朋友,却也有点惆怅,原来不仅是人,任何生灵都会有走向生命尽头的一天。 她长大了,辜宝芝老了,白一白也老了,时间从不眷恋任何人,只一味地向前再向前。 和白一白叙完旧,她和白潭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餐,是阿姨提前做好的,她们只要热一下就可以。 等收拾完,辜竹只稍微和白潭温存了一下,就准备又回医院。 白潭想送她,被她拒绝了:“明天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自己可以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在白潭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她继续道:“妈妈说,让我谢谢你,白潭,真的谢谢你。” 像年少时候的那样,白潭用手包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去吧,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 姑息治疗只能缓解辜宝芝的疼痛,没有针对性的治疗后,她的病情逐渐恶化,肿瘤的转移越来越快,器官的负荷和衰竭也越来越严重,因为吃不下,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身体的机能。 时间很快就转到了年尾,辜竹的工作几乎为无,短暂从项目中抽身,大年三十那天,她车着辜宝芝回家,随行的还有聘请的私人医生。 年尾是一年公司最忙碌的时候,加上陈雪莲白英挺难得都回来,要参加姥姥的九十大寿,白潭因此没办法脱身,只能远远送别她们。 看出她的纠结,辜竹宽慰了她两句,约好在手机上多联系,就从粤市出发了。 她们很早就出发,路上有些堵车,并不算严重,加长的车型让辜宝芝能够躺下,不至于太过难受,她手上还挂着液,随行医生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好在是平安地回到了家乡。 常月华、常惜玲和洛宁早早就等在了路口,常姑父被赶去做年夜饭,便没有来接。见到辜宝芝坐在轮椅上被推下来的时候,几个人一下子都红了眼睛,实在是眼前的人太过于老迈枯朽,让人难以相信这是早两年还健康硕朗的人。 怕影响到过年的心情,大家只好藏住悲伤的情绪,都特意说些轻松的话题,好叫辜宝芝过个好年。 大门的对联已经换上新的了,门上和窗户都贴了喜庆的福字贴,这里被常月华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床上用品都已经铺好了,没有用新的,是辜宝芝睡惯的那一床。 在客厅里聊了一会,辜宝芝就困了,室内一时安静,等到年夜饭做好了,辜竹才把她唤醒。 一大张的圆桌,在宅子的天井下,还没完全落下的夕阳,天际显出一点雾蓝色,房子里的灯早就开了,包括门口的两盏灯笼,莹莹灯光,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明亮来起来。 年夜饭很丰盛,八道菜,鸡鸭鱼肉,特意给辜宝芝做的蒸蛋和瘦肉粥,肉糜打得很烂,不必嚼,也能咽下。 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太过于忌讳吃食,辜竹给她挑了一些鱼肉,去掉刺,让她慢慢地吃。期间的聊笑没有停下,常月华讲了许多镇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讲着讲着,又说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有自己的小时候,有辜竹的幼年,也有常惜玲从呱呱落地到长大成人的高清视频,有一些社死的画面,在常惜玲“啊啊啊啊”捂脸的动作中逗笑了许多人。 过一会,有*烟花鞭炮的声音响起,她们抬头,看见五颜六色的花火在空中绽放着,结束的时候,院子有一时的沉默。 “来,祝大家新年好,年年岁岁,都能够开心顺利。”辜宝芝颤颤举起手中的杯子,是米浆,特意留出来的,她的嘴角有着笑意,神情是温和的,在今夜,苍老的混浊姿态悄然远去,留下的目光温润明亮。 “干杯!新年快乐!” 辜宝芝没有等过零点就睡了,她现在很容易发困,好几次无知无觉地睡着了。辜竹替她擦了擦手和脸,之后睡在了她旁边,像小时候一样挨着她睡觉。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辜竹起床的时候,辜宝芝还在睡,没有吵她,洗漱之后,她简单地煮了一个早餐,等粥开的时候,她进房间看了一眼辜宝芝,发现她醒过来,很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过去给她收拾了一下,又出去叫医生进来,见她状态不错,便推着她出门去走走。怕她着凉,辜竹给她盖了一个很厚的毯子。 小山荔镇还是她们离开的样子,没有太多的变化。因为是大年初一,难得的假期,其实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穿过几道窄巷,走过一段长坡,她们到了海边。今天天气其实还可以,有些阴,但风不大,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薄薄的一层浪花到了沙滩边缘又退走。 边上的店铺都关着,包括她们的小吃店,这里人迹稀少,海平面广阔,亦没有船只往来。 没有在外面呆太久,她们便又回家,常月华她们已经来了,带着一些点心水果,等辜宝芝睡着了,和辜竹聊了几句又走,到了下午又来,一天来来回回,总是要跑好多趟。 到了初三那天早上,辜竹刚睁开眼,就看见辜宝芝也醒了。她怔了一下,下床穿好衣服,打完水进来,给辜宝芝擦洗后,要去做早餐,就被她拉住了。 “别忙活了,陪妈妈一会。”辜宝芝有气无力,好像前几天的精神劲突然散了。 辜竹给常月华发了一个消息,将手擦干,坐在床边,努力克制内心的慌张,握着辜宝芝的手,很轻地喊:“妈妈。” “哎。”辜宝芝笑着应了一声,又缓缓叹了口气像是有些追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小小一团,跟个猫仔一样,我都不敢抱你。” “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大得我都抱不动你了。” “把我扶起来吧,坐着说话舒服一点。” 辜竹把她扶起来,又把自己的头轻轻搁进她怀里,感受她温柔抚摸的动作。 “那个时候,我总害怕养活不了你,后来你渐渐长大,我又很怕你离开。”辜宝芝这一辈子亲缘总是很薄弱,父母、丈夫都早逝,后来唯一的妹妹也没了,慢慢地,她就把辜竹当成了仅有的情感寄托,也像是救命稻草,总想紧紧抓在手心,却没有想到,会给辜竹造成负担。 “离不开妈妈的,是我才对。”辜竹轻声,她是这个人养活的,这个人一手拉扯大的,因为辜宝芝在,漂泊的风筝才有锚定的线,才能顺着那条线回家。 “妈妈知道,妈妈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竹子,是一个很爱妈妈的人。是妈妈的错,没有把信任给你。”辜宝芝默默抹去眼泪,她这一生都没有那么快乐过,总是过得心惊胆战,害怕孤独,害怕没钱,也害怕没有明天,她是这个社会的底层人员,没有太多的见识,只想着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她很骄傲辜竹那么优秀,小心翼翼,害怕她会走弯路,会吃苦头,只想着她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这样,等自己走的时候才能安心。 偏生生活拐了那么一道大弯,差点让她们都支离破碎,如今都走到头了,又觉得曾经执着的那些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辜竹高兴就好。 “竹子,妈妈爱你,你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觉得好,就都行。”辜宝芝渐渐没有了力气,她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了:“所以你要好起来,快点好起来吧......” 她的手悄无声息落在辜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辜竹伏在她身上,脊背颤抖,抬手拉住她的手,再一次把脸埋了进去,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忍住大哭。 常月华一只脚匆忙跨进,差点踉跄摔倒,抚着门框也哭了出来。 第82章 门外天空有鸟群盘旋,迁徙的鸟群正要归巢,冬去春来,四季轮转,时间好像没有尽头。 但这个世界,却每天有人来,也有人走,愿每一回来去,都有人相迎,也有人相送。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害羞] 70完结 ◎回归◎ 辜宝芝出殡的那天是个雨天,春雨绵绵,枝头却春红柳绿,仿佛在迎接春天的馈赠。 那个私人医生提前离开了,走的时候对辜竹说:“她走的时候至少没有那么痛苦,节哀顺变。” 这话或许是宽慰,却让辜竹想起了刚开始放疗时候的辜宝芝,因为疼痛,总是睡不着,只能强忍着,也是那段时间,辜宝芝消瘦得厉害,有时候不免丧气地说,长睡不起也挺好的。 这一回,她真的长睡不起了。 辜竹又想哭了,从那天起,她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就好像要把这一生强忍过的眼泪,在这个时候都流尽。 白潭替她拭去眼泪,辜宝芝走的当天晚上她就赶了过来,这里的殡葬习俗繁复,她们摆了整整七天的流水席,最后封棺送去殡仪馆,回来时就只剩下一个骨灰盒。 下葬的墓地是辜宝芝父母和丈夫所在的墓园,几个碑挨在一起,辜竹希望,辜宝芝不要再孤独那么久了,希望她在美丽的天堂,生活热闹且美好。 就像她希望自己的那样,也一定要再次幸福。 擦了擦墓碑,她的额头靠在碑上,仿佛母亲还在隔空拥抱她一样,离去时,她说:“妈妈,下次我们再来看您,我永远爱您。” 但那天晚上,她却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睡在床上,被白潭叫醒的时候,分不出朝夕,忘了自己在哪里。 她蜷缩在那里,只是哭,抓着白潭的手压在脸下,有止不住的泪水横流。 白潭差点被她哭碎了心,她觉得她的小朋友活得太辛苦了,生活对她过于无情,过早剥离了她爱的家人。 很长时间,辜竹看起来都魂不守舍,心情抑郁,她想走出来,却恰逢雨季,潮湿的天气,让她的血液也变得粘稠起来,空气稀薄,心情不畅,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有一天,辜竹起身倒水,突然被桌角绊倒,玻璃杯摔碎了一地,自己狼狈倒在地上,白潭匆匆进入,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辜竹又看不见了。 听到心理医生提到她过往的病历时,白潭只觉晴天兜了一道霹雳下来,她当场就红了眼眶,在看到辜竹平静到有些麻木的脸,更是难受不已,她深呼吸许久,才又平静了下来。 这一次的短暂失明持续了三天,第四天,辜竹重新看见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早上,窗外有小鸟的啼鸣声,半遮掩的窗帘溜进来了一道阳光。 她被白潭搂在怀里,抬眼就看见熟睡的面孔上眼底有一道青黑,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这段时间,白潭肯定很辛苦,又要管理公司,又要照顾自己。她心上有些愧疚,抬手轻轻摸了摸那道青黑,没有忍住亲了一下。 身上的人很警惕地醒了过来,见她好好呆在自己的怀里,松了一口气。白潭还有几分朦胧睡意,等到看见她重新明亮过来的眼眸一直盯着自己,才反应了过来:“你眼睛好了?” 辜竹点头,低声抱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知道,白潭一定是知道自己心里生病的事了,重逢之后,她有意识地去复诊,确实好转许多,只是辜宝芝的离去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才一时接受不了又复发了。 白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宽慰她:“这有什么,我们竹子,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起床拉开窗帘,让阳光都落了进来,望着窗外的好天气,白潭望着乖乖洗漱去吃饭的人,有瞬间脑里闪进来一个主意。 “竹子。” 听她喊自己,辜竹抬起头,三月份,阳光澄透而温暖,落在她身上明亮而璀璨,辜竹晃了一下神,就听她说: “我们去旅游吧!去看看这个世界怎么样!” 辜竹一下子就想到了她们高中那一年,一起说过的要去毕业旅行的话,她的心忽而一动,正要点头,又有些犹豫地问:“那你的工作......” “没关系,我找个人代理就好了!”原先就考虑这个事情,现在也不过是正式执行而已:“我们可以自驾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在哪里停就在哪里停,去吗?” 这一回,辜竹没有犹豫点头:“去。” 两个人都属于行动派,辜竹和自己的导师递了辞呈,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想了想还是辞职会方便一些,导师挽留了几次,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劝,只祝福她旅途顺利,如果后面还有意愿,很欢迎她回来。 辜竹谢过之后,过两天就去首都,把宿舍和租的房子清理干净,将剩下有用的比较重要的东西寄回来,临行前,请了孟元一出来吃饭。 孟元一知道她辞职的时候还有些难过,但是知道她最近发生的事情,便也高高兴兴地吃饭,离开时,她拥抱了辜竹一把,并祝她一切顺利,要常联系,有空就来看她。 辜竹说好,之后和自己的好友分别便回来粤市。一周后,她们准备妥当,在某一天清晨,迎着初升的阳光就出发了。 第一站是去旁边的省市,她们去了张家界,云深之处,群山耸立,让人心旷神怡,漫长的索道,叫她们尽兴地坐了一趟,之后她们沿着沪昆高速向前,一路经过贵阳、昆明,进了云南地带,她们住在苍山脚下,租了一套独栋别墅,第一天上山去庵堂里吃了一顿斋食,第二天天气有点阴,她们自驾去了古镇,吃了当地的美食,第三天是个晴天,她们一大早起床,爬到屋顶看日出。 破晓的第一道光照亮天际,辜竹和白潭一起裹着一条薄毯,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侧头,接了一个黎明味的吻。 她们在云南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丽江、束河,也去了泸沽湖,蓝色多瑙河一般的泸沽湖,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也美得让人心醉。 后来,她们还去了香格里拉,而后便从香格里拉沿着滇藏高速行驶,经过了梅里雪山、盐井、芒康、八宿等地方,最后抵达了拉萨。 纳木错与念青唐古拉山交辉相映,湖畔玛尼堆经幡在风中飞扬舞动,扎西半岛的喀斯特岩洞景色奇观,神秘的藏地文明古老而鲜明。 她们还去了那曲高原,辽阔而广袤的平原上绿色的草浪随风而涌,游牧民族的蒙古包林立,牦牛和绵羊成群放养着,风一吹,就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这个季节,恰好有那曲赛马节,她们找了一个本地向导,好客的女人邀请她们一起参加,辜竹体验了骑马的环节,白潭则是兴冲冲地加入了赛马游戏,比起天生就在马背的民族,她的马术只能说标准还不错,但那种自由奔跑的快乐,让她在马背上,笑得停不下来。 终点的时候,她下马,高兴地抱着辜竹转圈。 晚上有篝火舞会,餐桌上有酥油茶也有青稞酒,在浑厚响亮的藏语歌声中,她们一起载歌载舞。 在一个专门放乐器的蒙古包里,有一把琵琶。 辜竹已经很久没有弹琵琶了,在游客和牧民的起哄声中,微微红着脸,而后拨弄过琴弦,就给在场的人演奏了一首《月儿高》,今晚的夜色撩人,圆月高挂,这首壮美抒情的曲子正好合适。 结束的时候,众人鼓掌,接着便有其她人表演。辜竹走回白潭的身边,被她拉着坐下,手心扣住,十指相扣的姿势,仿佛传递着夏夜里炙热的心跳和情动。 辜竹靠在白潭的肩上,望着低垂而广阔的天际,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白潭独自在这片草原的时候,今夜没有流星,却有明亮的圆月。 离开西藏的时候,她们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后来,她们又经过了北京,短暂舍弃了车辆,坐上了从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 横跨亚欧大陆的火车,燕山山脉、蒙古国草原、乌兰巴托成吉思汗广场、被称为西伯利亚蓝眼睛的贝加尔湖、斯柳迪昂卡小镇、挺拔金灿的西伯利亚白桦林,最后是终点的莫斯科。 一路的美景令人沉醉,也治愈着她们的心。等到最后,她们再次返程,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年底。 即将是又一个新年。 这个新年,她们哪里也没有去,年二十九那天,辜竹跟着白潭去她父母家吃了一顿饭,气氛不算热烈,但也不算尴尬,陈雪莲很照顾她,而白英挺虽然不说话,但是至少没有摆脸色。 年三十,她们一大早起床,去超市先采购了一番,回来又稍稍打扫了一遍房屋,之后两个人一起贴春联和窗花。 白一白带了一个喜庆的围脖,虽然行动迟缓,但还是热衷跟着两个小主人跑来跑去,辜竹开了一个罐头喂给她,等她吃完,看她喝完水回到窝里睡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亲了一口。 第83章 白潭立马凑了过来,点了点自己的唇,辜竹无奈笑笑,也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年夜饭是她们一起做的,两个人都不太会做饭,但好在聪明,跟着视屏做,也大差不差地做出来一桌味香色俱全的美食。 开的是一瓶低度数的葡萄酒,浅酌了几杯,落地窗外,这个繁华的城市在到零点的时候燃起了盛大的烟花。 她们倚靠在窗前,在白一白温和的目光下,很深地接了一个缱绻的吻。 初三的时候,她们回了小山荔镇。 一年过去了,去年萌生的阴影被时光逐渐抚平,只是还有阵痛时不时发生。 墓碑前的照片,是辜宝芝精神状态不错的时候拍的,辜竹将额头贴在墓碑上,她的内心已经平和了很多,这一年的旅程,慢慢疗愈着她的创伤,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她就会是辜宝芝所希望看到的那个健康顺遂、平安快乐的辜竹了。 “妈妈,新年快乐,我们过得很好。” 第二年,辜竹和白潭又一起来祭拜: “妈妈,新年快乐,今年我们也过得很好。” 第三年、第四年...... 亲爱的妈妈,每一年我们都有好好过日子,希望您在天堂也快乐。 也许我们的人生总是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但请坚定地向前走,终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被世界的美好所眷顾。 黎明未来之前,请你继续沉睡; 拂晓将至,请睁开眼,和你爱的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天。 暮春夏至,天气晴朗,那只美丽的夏侯鸟,又停在枝头唱起了歌。 <完> 【作者有话说】 是的,到这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开文到现在,三个多月,这一次算是对自己的挑战。没那么圆满,但终究是完成了,这也是我的第一个中长篇的故事,也是我第一次写超过二十万的故事,之前第一部是快穿,一个故事十万字不到已经榨干了我,这次能坚持下来,真的很感谢开文以来各路鼓励相伴的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后面番外是有的,要等结算之后,顺便短暂地先休息一下。如果有缘,下一本我们再见,祝大家诸事顺心,健康平安[红心]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